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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是那个死去的小孩在作怪?”曾银贵这样推断了一句。

    的确,如今看来,这个推断是最符合实际,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可是这样的推断在没有经过任何验证之前,都是空口扯淡,这个道理就好像是之前几人在没有见过水鬼的真实面容之前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水鬼所搞出来的把戏一样。

    回到陈水德的家门前,几人还没有伸手敲门,就已经远远听见了万玫的哭声,想必陈水德的尸体真的已经被送回来了。别说万玫这样一个与陈水德相处了大半生的女人,就连这几个与陈水德相识还不到一天的大老爷们,在回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都觉得既难过又害怕。

    想了想,李伟还是伸手敲响了门。万玫走过来将门拉开,见了几人,李伟嗫嚅了两下,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万玫收住了哭声,说:“不说了,我已经猜到是咋个回事了。”

    说着,万玫转身进了屋子,几人也相继跟了进去。

    在堂屋里坐下来,喻广财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是我们太冒失了,激怒了那帮村民。”

    “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看不惯我们两口子了,他们觉得我们在断他们的财路,如果让他们晓得你们是干啥子的,那估计会当场就要了你们的命。”万玫说着,有点咬牙切齿的。

    这时候,罗琪从房间里出来,见张七整个身子一丝不挂的,连忙别开了脑袋,她说:“你们这是在干啥子哦!张七快点去找件衣服来穿。”

    万玫收住了眼泪,进屋里给几人各找了一套衣服出来,递给几人说:“你们不要嫌弃,这都是陈水德生前的衣服,都还比较新。”

    大家看着这衣服,又看看躺在地面上,被白布遮住身体的陈水德,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些难过来。等到穿上了衣服,爷爷早已经按捺不住了,他问罗琪;“莫晚咋样了?”

    罗琪摇摇头:“跟之前的状况差不多,也不见好。”

    “咋个可能见好,我们都完全使错了力。”喻广财叹了口气,从凳子上起身来,“峻之,你还愣着做啥子,进屋去看看呀!”

    爷爷跟着喻广财进了屋,远远地,他看着莫晚那一张煞白的脸,心里非常心疼。他上前去握住了莫晚的手,那双手异常冰凉,让爷爷忍不住将它捧到嘴边,不停地对着那双手哈着热气。

    “你当心点,小心她身体里的东西殃及了你。”喻广财奉劝了一句,可他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爷爷突然转头,扑通一声给喻广财跪了下去:“师傅,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喻广财双手往身后一背,厉声说道:“我看你真的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以为磕个头就万事大吉了?你快点给我起来!”

    爷爷见这招并不受用,于是从地上站起身来,问道:“现在我们应该咋个办?”

    “对了嘛,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说着,喻广财从布袋子里掏出一盏灯来。爷爷见过那盏灯,名字叫引魂灯。喻广财将它递给了爷爷,“你先拿着,看来现在是需要作一次特别的法术了。”

    “啥子法术?”爷爷问。

    “你现在出去,让李伟将那棺材里的尸体取出来,记住,在开棺的时候要敲三下棺木盖子。”说着,喻广财扭头对罗琪说,“你把莫晚扶起来。”

    爷爷出门,帮着李伟将那棺材中的尸骨抱了出来,放在了陈水德家的大门口。不多时,喻广财从屋子里出来,罗琪扶着莫晚跟在他身后。

    喻广财朝李伟招了招手,示意他将尸体搬到堂屋正中,将那尸骨架起来放在了堂屋进门的左手边。接着他又看了一眼罗琪,让她将莫晚也架起来,放在堂屋进门的右手边,两者之间相差了一尺半的距离。

    “现在我就要试试,这两者身上是不是装着某种同样的东西。”喻广财说得很委婉,其实就是想检查一下,莫晚是不是被面前这个死掉的小孩子上了身。

    说着,喻广财将那盏灯放在了两者之间的空地中间。摆好位置之后,他又剪下莫晚脑后的一束头发,紧紧缠了两圈,将它作为那引魂灯的灯芯插在了灯架上。他起身说道:“两个相吸的魂灵之间是具有一定的能量的,被鬼魂上身的人,尤其是女人的头发上会带着这鬼魂的气味,这样一来,如果两者身上的魂灵都是同一个的话,这灯就会……”

    喻广财的话还没有出口,那两者之间的引魂灯就嘭的一声燃了起来。周围的几人都看得傻了眼。在这火光的映照之下,张七看得非常入神,不多时,他竟然看见那具骨架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要从里面挣脱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张七看到这一幕就非常来气,他双脚一跺,朝着那骨架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大喝一声,硬生生将那模模糊糊的人形给吓了回去。

    “快快,赶紧把这骨头装回去。”喻广财连忙催促道。

    李伟上前搂住那骨架,将它装回到了棺材里,刚一转身,喻广财就递过来一张黄色道符:“将这个贴到棺材头上。”

    一切就绪之后,罗琪将莫晚扶回了房间里。喻广财看了爷爷一眼:“看来这个事情不简单,这棺材里的小家伙似乎还不肯罢手,刚才要是站在他边上的人不是张七,恐怕已经中招了。”

    “为啥子张七就没事呢?”爷爷问道。

    “张七这小子命相属金,这种阴物在遇到属金的人会自动避开,加上张七这小子并不怕这些玩意儿,所以一般的鬼怪不敢靠近他。”喻广财解释道。

    张七冷言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娘里娘气的,遇到事情就想哭鼻子啊?胆子大好处多得很!”

    看着张七扬扬得意的模样,爷爷没有心情与他争论,他问喻广财:“师傅,刚才的实验是不是就证明了是那小子上的莫晚的身?用上次那种引魂的方法,将她体内的鬼怪引出来行吗?”

    “没那样简单,通常的鬼魂上身,是因为有人误打误撞碰到了鬼魂,可这次莫晚的不同,是因为她碰到了死者的尸骨,沾了尸气,鬼魂通过尸气传到她的体内,用引魂方法行不通,那样一来,会将她的魂魄也引出来,无法分离开来的。”

    “那到底要咋个办才好?!”爷爷急得差点流出眼泪来,可他回想起张七刚才的话,只好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喻广财叹了口气:“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个鬼魂他想要的,让他自动离开。”

    “那他要的是啥子?”

    李伟上前来,拍拍爷爷的肩膀:“峻之,你不要着急,你这样想想,通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了,像这个小孩,死得是多么无辜,如果他有一天化作厉鬼,你说他第一件事情要干啥子?”

    “报仇!”张七在一旁利索地回答。

    听到这话,万玫插了一句:“唉,我这小侄儿从小就非常乖顺,都怪我和老陈,当初非要听信那个该死的张火的鬼话,要是事先晓得有这种后果,打死我也不会将他交给那个王八蛋!”

    “你说得没错,这张火的确该死!”喻广财此时的目光放得空空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让人畏惧的神色,那种神色也是爷爷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

    ※※※

    一直以来,喻广财都相信一句话:恶人自有天来惩。可这一次,他完全改变了自己以往的做法。他说:“一来,这张火实在太可恶,害人不浅,整个村子再这样被他搅下去,到最后估计就只剩下他这一个人了;二来,这些村民到现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张火是个游说的骗子,还做着他的打手,甚至是帮凶;三来,我们知道他可恶,他欺骗了所有人,可我们不能替天行道,不能擅自处置一个人的生命,这是有悖祖师爷的教诲的。所以,现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啥子办法?”李伟追问。

    喻广财将几人的脑袋勾到一起,将他的想法讲给了众人听。几人听后,都有些迟疑。

    喻广财说:“我晓得这个方法非常冒险,要是村民们临阵倒戈,那估计我们全部都要死在乱棍之下。”

    “没得啥子好怕的,我去叫人,你们去江边等着。”说着,万玫就开门出去了。

    喻广财让人把东西全部收了起来,带着几人出门去。爷爷临走之前,回头去摸了摸莫晚的额头,还是凉得跟冰袋一样。爷爷在她的额头上偷偷印了一个吻,然后就出了门。

    到了江边,已经是深夜了,月亮在头顶上散发着幽幽的白光,为这江边一直微风轻抚的夏夜更添了几分凉意。

    没过多久,村民们就从村子里赶了过来,见了喻广财等人,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像是在好奇这几人怎么在下了水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李伟清了清嗓子:“各位父老乡亲好,想必你们也在好奇,我们几个刚才明明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钻进了江水里,而这江水里又有吃人的水鬼,我们是咋个逃脱的呢?”

    爷爷听到这话,觉得李伟像是在说评书。

    李伟继续说:“首先,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水里那些你们所谓的水鬼,其实并不是鬼,也不是怪,不过是一些你们没有见过的动物罢了,它们有血有肉,它们也怕被人咬,至于那些啥子捉水鬼卖水鬼肉的言论,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村民们听到这话,像是有些一直被他们当做信仰的东西,在这一刻被颠覆了,全都一副惊讶的表情。

    一个村民问道:“哪个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些水鬼凶得很,之前下水的小孩子,没有被咬,现在都变成了呆子。”

    这村民无疑是说出了村子里那些已经被张火买去了的秘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缩到了一边。

    李伟笑了笑:“这个问题也是我要说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跟大家试验一下,你们所说的水鬼,根本不需要啥子小孩子做诱饵,就能轻而易举地钓起来。”

    说着,李伟给曾银贵使了个眼色,曾银贵立刻掏出鸡肉和松香,照着之前喻广财的做法,将铜线丢进了江水里。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他果然钓起来了一只所谓的水鬼,惹得大家都纷纷傻眼。

    “大家看见了吧,不需要啥子那只有他张火才有的油,更不需要小孩子做诱饵,只要一团鸡肉,一点松香,就能轻松完成。”

    李伟的话音一落,众人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探着脑袋看着李伟脚边的那个所谓的水鬼。

    这时,众人的身后传来张火的声音,他走上前来,冷笑道:“简直就是胡扯!大家别听了他们的鬼话,这帮人其实就是捉鬼的道士,他们这么说,就是想让大家以后都不要捉这水鬼了,这水鬼并不稀奇,然后他们就偷偷自己占有这全部的财富!”

    张火的这话才真正戳中了众人心中的软肋,这才是他们最为担心的问题。要是有人敢与他们抢这来之不易的财富,后果可想而知。

    李伟见众人都听了张火的话,厉声说道:“大家可以听他的话,但我希望在你们对我们作出处置之前,能够让我把话说完。刚才的实验其实就已经告诉大家了,其实这所谓的水鬼并不是水鬼,不过是水里一种偏爱松香和肉的动物而已,可为啥子张火会让大家找来另外两种东西呢?一来,有了小孩作为诱饵,小孩是活人,这水里的动物更加喜欢,加上买这动物肉的人得知要用活生生的人来做诱饵,这东西的价格肯定就会翻倍;二来,他告诉大家除了在小孩身上涂抹松香之外,还要涂抹一种特定的油,那种油只有他张火身上才有,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让大家不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擅自来捕捉水里的动物,这就跟他自己一个人把握住买家的联系方式一样,好让大家都听他的。”

    李伟的话一出,大家都扭头望着张火。一时间张火有些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好。

    李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江水里除了那种奇怪的动物之外,实际上真的是有水鬼的。只是这水鬼你们捉不到,也不能吃。”

    “在哪儿呢?”之前那个村民又问了一句。

    李伟笑道:“这水鬼其实都是你们给逼出来的,老陈家的侄儿,是你们第几个拖着下水的孩子了?”

    那个接他话的村民想了想,说:“是第三个。”

    “那后来这孩子去哪儿了?”李伟问道。

    那人想了想,声音降低了好几阶,他说:“后来被水鬼……给吃了。”

    “他没有被水鬼吃,是被那种动物给吃了,吃得就剩下了一堆血淋淋的骨头,这之后,他就变成了所谓的水鬼。”李伟叹了口气,“你们也可以想想,在老陈家的侄儿出事之前,那几个孩子有没有像后来的孩子一样?没有吧?那说明啥子,说明这孩子被无辜地害死,变成了厉鬼,就在水底,只要他还在水底,有人一旦下水,就会被他缠上,因为他死得太冤了!”

    “不对吧,你们不也是下过水吗?”那村民反问道。

    万玫这时候忍不住站了出来:“那是因为他们下水前已经将我侄儿的尸骨收回来了,现在就停在我家的堂屋里,刚才你们有人把老陈的尸体运回来,不也看见了吗?”

    那几个运尸体的人也纷纷点头承认。

    “所以说,原本这万家沟里是没有水鬼的,如果有的话,都是这个叫张火的人给大家带来的。”李伟说着,愤怒在他的脸上展开来,“说实话,死去小孩已经变成了厉鬼,你们那些现在全身发凉,神志不清的孩子都是被他缠上了,包括我的师妹,现在正躺在老陈家中,生死未卜。”

    “对,这一切都怪这个张火,要是没有他,我们村子里不至于接二连三地死了这么多人,都是这个黑心的人!”万玫哭喊着,朝张火扑打过去。

    张火见状,一把将她推得远远的,他一边后退着一边说:“你们不想发财了吗?那些买家的联系方式只有我才有,你们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吧……”

    张火朝身后退着,没走开两步,一个男人从身后抡起棍子就将他一棍打晕在地。男人用脚踩在他脸上:“你个狗日的,还我儿子命来!”

    这人的儿子应该也是受害者之一。

    有了这人带头,大家都冲了上去,将所有的恐惧、愤恨都发泄到了张火的身上。爷爷站在不远处,看着已经被打得变形的张火被众人拉了起来,心里又生出些怜悯来。

    一个村民说:“将他捆起来,丢进江水里去,好好喂喂那些水里的怪物!”

    这时候,爷爷才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们将张火活活打成这样,目的不是惩罚他害了村子里这么多条人命,而是气愤他竟然一直欺骗着大家,想把这江水里的跟黄金一样金贵的动物占为己有。

    这样想着,爷爷眼看着众人将他捆得死死的,嘴巴也堵得死死的,一直架着将他丢进了江水之中。他在水面上漂浮了几秒钟,一群白色的动物从水底蹿出来,将他拖进了水里。根本无法动弹的张火,必死无疑。

    ※※※

    在处置了张火之后,村民们朝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江面上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然后掉转脑袋来。其中一个村民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喻广财等人。

    李伟见状,立马说道:“既然这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想必小师妹也已经醒了,我们马上就离开万家沟,以后绝不再踏入这万家沟半步!”

    说着,李伟就招呼几人快速离开。走了很远,爷爷偷偷回过头去,只见几个村民还站在之前的地方,看着他们几人窃窃私语着什么。

    几人快速回到了陈水德的家中,连忙将门闩好。爷爷径直地钻进了莫晚躺着的房间,罗琪此时正靠在床头打着盹儿,听到嘎吱一声推门声,整个人都被吓得抖了一下。她扭头看了看爷爷,然后站起身来:“莫晚还没醒,你们那边搞定了吗?”

    “搞定了,她不会有事了。”爷爷抱住她那双冰凉的手,柔声说道。

    喻广财走进屋里来,拍了拍爷爷的肩膀:“这种情况,有时候需要等上一段时间,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再进来看吧。”

    爷爷被喻广财拉出了房间,没等万玫开口,喻广财就觉得得为陈水德下葬,等到天亮之后,去附近的山头上替他找一处像样的地方,将他葬了。

    趁着天亮前的一个时辰,几人叠了些天灯,在堂屋的一侧简单搭起了灵堂,替他超度起来。可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了,爷爷也并不见莫晚醒来。他开始有些着急了,他问喻广财:“师傅,这会不会有问题?”

    喻广财似乎也觉得有些可疑了,可也不好下结论,只说:“再等一会儿看,你不要着急,事情是已经解决了,那小孩也不是讨厌的人,肯定会自行离开的。”

    喻广财的这话听起来十分没有底气,爷爷的心也被悬得高高的。

    就这样,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爷爷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地撑起身来,正要朝那间屋子走去,罗琪从里面忙不迭地跑出来,他对爷爷说:“不好了,莫晚她……”

    爷爷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很不好的预感,他连忙钻进屋子里,只见莫晚的身上又开始浸出了一摊水渍,那水将床上的被子都浸透了,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那股刺鼻的臭水味。

    爷爷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他上前去抱住莫晚,声音带着哭腔:“莫晚,你不要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时候,喻广财等人都站在了她的身后。他呢喃了一句:“所有的情况都已经解决了,尸体也都入了敛,现在就差找个位置将他安葬了,莫非,真的是莫晚气数已尽?”

    “啥子气数已尽,这莫晚不是还年纪轻轻的吗?”张七听到这话,都有些难以掩盖自己的激动情绪。

    李伟说:“有些情况你不了解,不要跟着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