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于她》 深陷于她 第1节 ?  《深陷于她》作者: 閲后即焚 文案 席英是被原生家庭困住的可怜人,总是妄想摆脱深坑泥潭改变命运;而荆郁是海市名门荆家的长子嫡孙,从小万众瞩目众星捧月。 本该是一辈子都碰不到一起的两人却因一场意外相遇。 天差地别的生长环境也造就了两人南辕北辙的性格,一个嗜财如命,一个强势专横。 席英本以为这辈子除了那仅有的一点亲情不会再有其他的情感填充她贫瘠的感情世界,可是偏偏有人出现了。 那个少年曾在深夜顶着暴雪在深山老林里找到她,又一步一步的将她背出雪山,也曾在危难之时舍命护她。 可后来却在她被一群人渣堵在天台逼上绝路时,亲手斩断她最后一丝希望。 当她抛弃最后的自尊和体面向他求救时,她听到的是什么? 是别的女生接起他的电话。 当她求那女生能让他接一下帮帮自己时,结果又听到的是什么? 是他的一句“让她滚。” 啼笑皆非的开始,剖心剜骨的结束。 多年后再相遇,两人早都没了少时的青涩。 一个是冷漠偏执出手狠辣的荆泰国际掌门人,一个是能力出众沉稳干练的首席秘书。 他存心刁难,她心怀鬼胎。 最后存心刁难之人终是赔心赔身,心怀鬼胎之人得偿所愿。 后来在某一深夜,荆郁紧紧抱着背对着他的席英轻声呢喃:“如果那天我接到了你的电话是不是有些事就会不一样了。” 席英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但她知道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笙/席英、荆郁 ┃ 配角:陶晏、王俭、蒋蓝烟 ┃ 其它:她好像不爱我了 一句话简介:阴郁偏执的疯批拼命想抓住那束光 立意:努力向上 第1章 九月的枫林镇已经迈入深秋,满山红枫似火如鲜血染就的一般,艳丽的有些过分,真是应了它的名。也正是因为这里的好山好水好资源吸引了好多白头山来这里采风的散客。 早几年就听说了,南方有个挺大的公司要来她们这搞什么度假村,镇上的乡里的人呼啦得了消息都跟挖了矿似的,个个都以为能蹭着这股东风跟着发达起来,搞搞副业什么的,可后来选址落听,离他们百八十公里远呢。 这下所有人的算盘算是空了,都挺失望的,包括席英。 席英年纪虽然不大,正是十二三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别人上学玩儿乐的时候她正为了初中的学杂费犯愁,这本不该是她考虑的事,可生活环境逼的她必须小小年纪就要考虑挣钱的事,不然指望她那个一顿好饭都不舍得给她吃的后妈大发善心么。 席英一大早就跟着同村的几个街坊去了村头集合,本来包活的那家人是不想雇她的,太小了,干不了多少不说出了事还得担责,可是十里八村的有几个不知道她家什么情况的? 自从席建国结了这二婚之后,左邻右舍谁不看在眼里,有这么个爸跟没有一样,有时候还倒不如没有。 这么大的丫头不让上学,听说在镇上中学那可是次次都能考第一的,谁听了不可惜?自家孩子别说第一就是能混上中游也知足了。 要是单不给上学也就算了,偏这还不算完,家里啥活都扔给这半大的丫头干,又不给好吃好穿,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左邻右舍谁没见过没听过?拉架都拉了几次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几人看着车斗上冻得呲牙咧嘴的小姑娘,谁心里是个滋味儿,能帮就帮一把,这么冷的天只套了一身单衣,这家人丧良心啊。 席英起得很早,就怕赶不上去山上的车,每年收山的季节镇上都会有大批的招工,就干秋忙这一阵,她想趁这个机会攒点钱,这样等到开学就能交上杂费了。 一大早,草叶上的白霜还没褪去,光是站在那都冷飕飕的,何况她穿的不多还坐在敞篷的三蹦子上。 开车的刘叔扔了一件大袄给她,让她先穿着,不然等会下车活还没干上人就被吹倒了。 席英也没客气,嘴甜的叫着叔啊婶的千恩万谢,她也知道人家能雇她也是可怜她,这情她肯定要领的,谢过后也没管衣服上呛鼻的松油味儿随手披上了,她确实不能这时候病倒。 车斗上坐着七八个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眼光杂乱,不管是探究、可怜还是嫌弃,席英装作没看见,这种来自外界戳人自尊的探究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她只关心这次能不能多捡一点松塔多赚点钱,希望交了杂费之后还能存一些,想到这,早起的饥肠辘辘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看着狭窄的道路两旁不断划过的枝丫和树影,席英的心情比在家时轻松了许多,不过一想到张兰芳要是知道她挣到钱了,肯定会搜刮干净,心里又犯起了愁。 到地儿席英就跟着两个同村熟识的大姨结伴走,下车前都说好了,她们让她紧跟着。 她们这些帮工只负责捡松塔,工资是计件的,一个松塔两毛,背到山下五毛,席英算了算,大人一次能背100个,可她这体格还有力气是背不了这么多的,40个还是勉强可以的,只是山路不好走又远,今天能背5个来回? 不多时东边的日头冒了头,林间霜冻也化成露珠顺着枝丫枯叶的脉络缓缓滴落。 席英也觉得暖和了起来,搓了搓热辣辣的耳朵,有点发痒。 等捡够40个的时候席英又有些贪,下山这么远,多背几个就多赚点,可是她这小体格属实有些勉强。 一个认识的大姨帮她扶了一把,她才勉强的站了起来,看她还往背筐里装,拍了她一下,让她赶紧下山别装了,这才刚开始,就这么猛劲的干,下午那半天不想干了? 也是。 席英手里又抓了两个晃晃悠悠一路踉跄的撑到山下,肩带勒的肩膀生疼。 就这么费劲巴拉的卖了两个小时的力气才换了二十块,她撑着腰大口喘着气看着计件的师傅在本上划了几道,又看到下山的其他大人也没有多轻松,席英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读书!还要读好!不然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她手里发硬的馒头,同镇上的认识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英啊,这不是你能干的,今天干完就别来了。” “姨,是刘叔让你跟我说的么?”席英吓得蹭的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馒头渣,心里拔凉。 “不是,你这么小再给压坏了,怎么得了。” “姨,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会抻着干的。”她知道别人也是怕她有个好歹她那个后妈肯定会趁这个机会讹上她们。可是已经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她不能再等了。 旁人看劝不过只能作罢。 十五天,席英不管再苦再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最后一天结账的时候她拿到工钱后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2300块钱。 席英攥着这一卷红票子,开心的快哭出来了,回家的路上捂在怀里生怕掉了被抢了。 上学的钱够了,再留出一部分给姥姥,让她帮忙存起来,以后找南南肯定要用好多钱的。 对了!她差点忘了! 回到家,果不其然就看到张兰芳倚着门框嗑瓜子,她想绕过去,张兰芳伸腿一挡,朝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 “别装蒜,钱呢?” 席英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她,平时她兜里有一毛钱都会被她搜刮干净。 “这是我自己挣得!” “我呸,你挣得?你这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的?还你挣得?你的就是我的!识相的就掏出来,别逼着我动手。” 席英早就知道会这样,可还是不甘心! 她穿的哪样是她的?全是别人给的,家里但凡好点的像样的东西全被她藏了起来留着给她儿子吃,自己经常吃不饱要跑到奶奶家去吃,可是没办法,奶奶的条件也不好,岁数那么大了也没什么收入来源,她哪怕十万个不愿意在这个家待着,也得回来。 不想又闹的鸡飞狗跳,席英咬着牙从兜里将还没焐热的那卷钱掏了出来。 张兰芳一把抢过,吐了口唾沫就开始数钱。 “怎么这么点?” 席英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兰芳手上的那沓钱,那都是她的血汗钱。 “看什么看!做子女的这点孝心还没有?随了你爹那个根儿,不孝。”张兰芳一个指头怼了席英脑袋一下,横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屋了。 孝心?呵,她也配说这两个字! 以前她小随张兰芳拿捏,现在她大了,知道黑心后妈属于什么生物,可是苦于没有成年也没有谋生的本事,只能在这个家咬牙撑下去。 如果哪天她有了本事…… 席英摇了摇头,还是先找点热乎的垫垫肚子吧。 干噎了半个月的馒头和硬饼,她的胃早就不舒服了, 可是翻遍了碗柜和锅,就看到了剩的半碗菜还有已经凉透的米饭,席英叹口气,还是端出来吃了。 晚上胃就开始发作起来,席英睡着冷炕蜷着身体,面色痛苦。 她从小就羡慕南南,姑姑虽然走的早,但是姑父没有再取,一个人带着南南没人给她半点气受,姑父又是老师,平日里温温和和的见人三分笑,对她也好,她经常想,要是姑父是她爸就好了。 可是父母是没法选择的,好人不长命,那么好的姑父就那样走了,想到现在都没找到的妹妹,席英心里一阵内疚,要是那年她没睡着,一直守着南南,她就不会丢了。 想妈妈想奶奶想妹妹,身上又难受,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溢了出来,她抹了又抹。 会好的,等她长大攒够钱找到妹妹就带着奶奶离开这里! 次日一早,席英顾不上蹭口热粥,着急忙慌的出了门,除了胃疼还有一件事让她惦记了一夜,一路小跑到围墙的拐角处,她左右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小心得挪开一块石头取出一包苞米叶子。 这时她沉闷的心才总算有了点安慰,放松的长舒一口气,眉梢都盈满了笑意,好久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比拿到这笔钱的时候还开心,她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数了四遍1800块,顿时胃都不疼了。 脚步轻快的像踩在云朵上一路飘到奶奶家。 奶奶刚将饭端上桌就看到席英喘着大气推开门,以为她又挨打了,赶忙上前拉她,话还没出口就看席英眉眼都快飞了起来,“奶,你看这是什么!” 老人纳罕的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沓钱,惊诧极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挣得!” “你挣得?怎么挣得?”老人很急切,很怕她走了歪路去偷去摸。 等席英拉着老人的手将这几天打工的事还有她藏了个心眼的事告诉老人后,老人听的眼泪直流。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小的丢了,大的在火坑。 她明知道孙女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自己也是个老废物,不中用,她手里那点钱全被那两个不孝的玩应抢去了,孙女小学的各种杂费还是她每年打的那点粮食卖出来的,眼瞅着那黑心的两口子不让孙女上学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奶,我问了赵德胜,初一上学期除了480的杂费和书本费就没什么花销了,我拿五百,剩下的你自己花然后再帮我存起来一点,我听说外头找人要花很多钱,我每年存一点,等我满18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一定把南南找回来!” 老人看着眼前的孙女,骨瘦如柴,一想到这些钱是她跟大人抢活拼着命挣来的,她攥钱的手就发抖。 没妈的孩子谁能疼啊! 席英在奶奶家吃饱后挎着小筐捡了两个豆沙包就出了门,她想去猫耳山看看,那里山核桃不少,每年冬天或者开春都有人来收,她闲暇时已经捡了不少了都堆在山后边,等到晾的差不多再转移出去,不然又得被她后妈盯上。 其实自己一个人上山她还是挺怕的,可是她找不到伴,跟她一个年纪的都去上学了,比她大的天冷了都不想受这个罪。 深陷于她 第2节 也就她吧,眼瞅着都十月了,地都快上冻了还往山上跑,可是没办法啊,她缺钱啊!非常非常缺! 今年趁着年头好还有营收,明年不知道山上又是什么光景,像她这种纯靠山吃山的逮着好年头不敢放过。 “老大老大老大……” 席英还没走出村口就听到后边赵德胜呜嗷的喊她。 赵德胜眉飞色舞的跑了过来,“老大你这要去哪啊?” “上山,你有事?” “哦哦,陶晏让我把初一的书本给你,还问你什么时候去上学,要是有困难老师同学会帮你……” 陶晏?他会这么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可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以德报怨,以前赵德胜说陶晏侮辱他人格,她没少跟着她的兄弟们给他找不自在,还放学堵过他呢。 说白了其实他们就是妒忌,妒忌陶晏有个好爸好妈,镇长是他爸,校长是他妈。 当年刚随着他爸妈调任转过来的时候,陶晏跟他爸下乡到他们村玩,他的穿衣打扮言谈举止甚至长相都与他们格格不入,头发干净利落,皮肤白皙,面容俊秀异常。 男的不应该像赵德胜那样虎头虎脑虎背熊腰虎了吧唧……嗯……才行么? 长得比他们村儿小姑娘都白算怎么回事? 然后赵德胜说他被他爸拎着棒子撵的时候,陶晏跟他当镇长的爸说那个人怎么像个傻子,叫他听到了,至此梁子彻底结下了。 王静说他们是不是有点借题发挥了,屁的发挥,他们这是扫平阶级!与侮辱人格自尊的士官僚主义对抗到底! 看着赵德胜将拎兜递给她,席英皱眉,“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老大这你可别冤枉我!是他放学堵住我非要我给你拿回来的,我可没叛变!” 不要白不要,他还能在书上下毒不成? “你给老大背家里去,老大要上山发家致富,哦,对了!别送我家,送我奶奶家。”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样说来书本钱是不是省了? 她一路开心的溜溜达达哼着跑调的歌往猫耳山去了,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可心里还是难免发毛,这老林幽深的除了松鸦野鸡的叫声就是风刮了枝丫得嘎吱声了。 快十月末的兴安岭,早晚两头虽然非常冷,午间的时候还是挺晒的,算是抓住了秋老虎的尾巴。 席英弯着腰一个个的捡着地上的核桃堆在一起,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堆了好几堆,等用木棒砸掉皮就可以装起来背下山了,她正砸的热火朝天。 “嘣”一个核桃掉了下来,她没当回事,林子里掉核桃太正常不过了。 “嘣”一声木鱼空响又砸下来一个。 “能掉你就多掉几个,等一回爷爷要走了你再掉爷爷还不要了呢。” “duangduangduang”林中回荡着非常有节奏木棒声。 “哗啦啦”一堆树叶从上面散落,掉了席英一脖颈,席英噌的站了起来,快速的抖动衣服,一些树叶掉进衣服里扎的难受。 “真是个蠢货!” “谁?谁在说话?” 是她幻听了?还是…… 第2章 “啊!!!!” 席英吓得扔了棒子连滚带爬的朝山下跑。 有脏东西!脏东西!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都已经看到山下来时的路了。 她终于跑不动了,扶着树大口的喘气,等那股子惊惧过了头,脑子也渐渐清明了许多。 刚才是真有声音还是她幻听了? 不管是不是,她现在要怎么办?回去不敢,下山不甘,辛辛苦苦砸了大半天的核桃也不知道明天来了还在不在。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贫穷使人胆大,纠结半天,席英最终还是不舍得她砸的核桃,在路边撅了个更粗更长的大棒子上山了。 是人是鬼都别在爷爷面前装神弄鬼!没有最好,否则让它看看是穷鬼不要命还是恶鬼能要命! 一路席英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给自己壮胆,虽然一路给自己疯狂洗脑,但说不怕那是假的! 磨磨蹭蹭回到原地,看到她的那堆核桃还在,可是心里还是毛毛的,树影婆娑,枝丫晃动,席英忍着后脑发毛的神经抻着脖子僵硬的转动脖颈,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真的是自己幻听了? “不是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席英举起大棒就朝身后扫了过去,人和鬼倒是一个都没打着,打落了一身黄枯叶。 她脑袋嗡嗡的刚想大叫,只听“扑通”一声,眼前一黑,落下一个人影。 那人好像早有防备率先抓住了她挥动的棒子。 “草,你还真敢!” 说话的人用力搡了她,席英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不是什么恶鬼,倒像个艳鬼!大艳鬼! 明明是一个男孩子,长得怎么说,是那种打第一眼起就挪不开眼睛的那种长相,就算是浑身略显狼狈的沾了不少树叶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嗯,对,就是怪貌美的。 皮肤白皙,瞳孔黝黑,五官精致极了,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透着一股子桀骜。 这样的人别说她们村就是整个镇都没有见过。 不对,也是见过的,他跟陶晏有的一拼,都很白,就是那种好像没受过什么风霜养出来的细皮嫩肉。 真是让人妒忌又羡慕呐! “你是谁?怎么在这?” “你问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看着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却很不中听。 “没人想知道,只是你大白天好好的不做人,扮鬼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看对方态度不好,席英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扮鬼?是有人心里有鬼吧?平时亏心事没少做吧?” 呵。 席英不理他,转身去装她的核桃。 “喂,这有什么住的地方?” “说话!” “间歇性哑巴?” “别惹我生气啊!” “跟你说话呢!” 面对对方的喋喋不休,席英根本不想理,管他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眼见席英背上背筐要走了,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恶声恶气道:“没听到我再跟你说话?!” 这没防备的一拽扯的她的肩膀生疼,做工的这半个月 她的肩膀都磨烂了,现在背点核桃都是硬抗。 席英伸手抚了抚耳朵又摆了摆手意思自己又聋又哑,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少年愣了,等缓过神看着已经走远的人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怒声质问:“故意气我的?” 看着眼前歪着头有样学样用下巴藐视他的少女,他真是头一次被一个女生气哽住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耗了一会,他觉得对面这艮啾啾的人能跟他就这么站到地老天荒! 亏他在树上看了半天,觉得她长得还算勉强凑合将就对付说得过去,性格应该也能差不到哪去,现在一看,算他眼瞎。 “我叫荆郁,误打误撞进了这片林子,你带我出去。” 听听这口气,她该他欠他的? 席英又白了他一眼,挣开他钳制的手,绕过他,跟他这么站了一会其实她也是在强撑,肩膀火辣辣的疼。 “喂!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你怎么还装哑巴?” “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动脚的。”席英又一个扭身甩掉他的手。 “动手动脚?呵,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我动手动脚,你早说不早完事了?” 一开口真是路边的狗听了都要摇头的地步,席英不想跟他待在一处,哪怕一分一秒。 “这里是猫耳山,离这最近的是我们村,不过我们那可没有你能住得地儿,要想住得去镇上,不过镇可就离得远喽……”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见过谁穿成过这样的,浑身上下一看就是高档货,能穿成这样家庭条件应该挺好的吧。 “不过靠你这两条腿是别想了。” “带我去你家。”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席英瞳孔瞬间放大,哪来的脸这么大? 荆郁有什么办法?他难道就很想去农家猪圈委屈自己么?要不是…… 眼前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 “看什么看,我付你钱!”看她嘴角抽动,荆郁也有点挂不住脸。 钱? 确实触动了她,席英摊手。 “你见过哪家住酒店先付钱的?” 她没住过,不知道,既然这样,席英收回手,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走吧。” 一路上两人谁都不想搭理谁,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缄默,直到荆郁在后面没好气的囊唧了一句,“有吃的没啊!” “喂!我快饿死了搞点吃的来!” “又开始装聋作哑?你不想挣这个钱我就找别人,别脸不是脸的,我花钱还要看你脸色不成?” 荆郁从来就没走过山路,头一晚已经是极限了,现在饿了一夜更是没什么好心情,昂首俯视,眉眼间全是不耐。 深陷于她 第3节 席英双手紧握背带,抿着唇角回身看他,长舒一口气,还是忍下了,放下背筐从斜跨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 荆郁又睨了一眼,迟疑接过,打开之后看到里面只装着两个发硬的白白黄黄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满脸的怀疑和嫌弃,“这东西能吃?” “不吃给我!” 荆郁闪身避过她争抢的手,又将手举高,明明看着年纪都差不多大,他却比自己高不少,算了不要了。 “给了还要抢回去,什么人啊!” 席英不理他背起筐继续上路。 荆郁一手拿着一个也不知道是馒头还是包子的东西拍了拍,嘭嘭响,这东西能吃?他就是饿死也不吃这东西! 席英捡起被他丢在壕沟里的豆沙包,放进塑料袋里,真是可惜,“10块一个。” 虽然狮子大开口但是他也不像出不起20块的模样。 荆郁还真就出不起,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这次是准备住霸王店的。 “记账上。”他说的坦然。 席英也没开过店,再说两个豆沙包本来就是坑他的,就没计较真假,她好奇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贵? 看来是个肥客啊! 心情立马豁然开朗,脑中也有了小九九。 第3章 荆郁忍了一路,席英算了一路,直到她把他带到一个简陋的不能再寒酸的木板小阁楼,荆郁终于爆发了! “就这?你让我住这?你当我是什么?” 眼前跳脚的少年并没有让席英害怕,往家带?她哪敢啊,自己都快被扫地出门了再带回去个陌生人,怎么说?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以前姑父家的旧仓房,每次挨打不敢回家怕连累奶奶生气,就会躲到这里,简陋是简陋了点但是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不比睡林子里强多了? “你要是不想住,也行,不过我家是没有地方了,你可以去别人家问问。” 席英摆出一副爱睡不睡无所谓的架势,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这要是真一扭头走了要到手的钱就没了,可是她真的没地放给他住,可又不想放弃这只肥羊。 娇生惯养的荆郁哪怕知道这不是人住的地方也没办法,他可拉不下那个脸再去别人家求收留,况且这个人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既然故意刁难自己那就可她一个人坑。 送上门来的傻子不吭她坑谁。 “我饿了。”荆郁打量着这间空荡破烂的阁楼,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棉絮。 “我不睡这个,你给我拿一床新的干净的被子,还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换洗的衣服,再拿点人吃的饭菜。” 看她想开口拒绝,“记账上。” 呃,那好吧。 到时候她中间商赚多少差价可就别怪她心黑! 席英将地上的铺盖卷了卷,放到犄角旮旯,让荆郁老实的待在这别出去瞎逛,不然被发现了可别说认识她。 “你都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我认识谁去?” 她才不会说,挣完这笔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么? 再说一看他就是没出过门的,价都不问的,等之后收了钱,他再寻思过味儿来,把家长叫来跟她讨钱可就不好了。 诶?说到家长…… “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吧?你有钱么?”席英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怀疑地盯着他。 笑话,他荆郁你可以说他长得好脾气好性格好但你不能说他没钱! 他掏了掏兜真想把平时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张的卡甩在她脸上,让她看看钱在他手里到底算什么东西。 席英一直盯着他掏兜的动作,那表情就好像在看哆啦a梦,下一秒期待他能变出一沓百元大钞。 “真的没有?” 气的郁本将脖子上的项链扯出来丢给她,这可是限量订做的,哪家的他不记得了,总之,他荆郁从头到脚就没有能让一个村姑来质疑的份! 可是见对方一阵惊过一阵的不识货的样儿,荆郁真的有点炸了。 见他又要宽衣解带掏东西,席英不解,掏出那么多东西都不如甩出几张红票票更能让人信服,非要简单问题复杂化。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有钱,快收起来吧,叫我席老板就好。” 席英揉了揉肩膀,脑中想的是怎么给他去弄他要的那些东西,家里是不用想了,只能去奶奶家拿,其他洗漱用品可以去小卖店买,一想到要花钱,她就肉疼,不过这算是投资,后面会有回报的! “你要住多久?” 荆郁已经很累了,不算之前那场事,光是昨天走了一天一夜就已经快将他的好脾气耗尽了。可是他知道不能把眼前的这个人得罪狠了,这一阵是要白吃她白住她的。 “还不知道。” 席英有些狐疑,又问:“你是观光走丢的?” “嗯,过几天我联系到人就不麻烦你了。” 反正这么大点的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席英还是很放心的。 席英走后,荆郁环视一圈,说木屋都抬举它了,还要收他钱?真是想钱想疯了,也是,山沟沟里出刁民,见钱眼开。 他是文明人不至于跟这些没有开化的穷人一般见识。 他得想想是自己走还是留在这等人找过来,或许……那两个人听说他的事也会着急的吧? 会么? 此时年少的荆郁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残留了那点幻想,对父母亲情的幻想。 席英从木屋出来就拐到隐蔽的角落,将衣服拉开一条缝伸手摸了半天摸到一个夹层,将包好的钱数了一遍,最后咬咬牙抽出一张10块的,准备给那个人买他说的东西。 回到家拿纸和笔的时候又免不了被张兰芳一顿骂,说她成天见不着人影不知道在家帮忙干活。 呵,她弟弟都是她帮着看大的,她爸不在家,张兰芳怕种地累,就将地都包出去了,家里那点家禽牲畜她早上出门都喂好了。 每次回家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她无时无刻不盼着可以一秒长大,变得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能力带着奶奶脱离这里。 席英忍着气从家里出来,也不是没反抗过,结果如何,只有墙上的皮带最清楚,而最可笑的是用它的人倒不是张兰芳,是她那个血肉至亲的亲爹。 她望了望天边的残阳,困境当下想得再多也是无用的,就像天边的残阳如何眷恋不肯离去,天最终还是要黑的。 那些伤痛感慨不适合她这种吃口饭都艰难的可怜虫,眼下赶紧将木屋的人安顿好是正经。 荆郁靠在木板墙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 他也不过13岁的年纪,这几天的变故连一个成年人都未必应付得来,何况他。 可尽管睡着了他还是保留了一分警惕,听到木阶嘎吱嘎吱的踩踏声,眼皮猛的睁开眼神瞬时清明,警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门板直到被晃晃悠悠的推开,看清人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瘦弱的女孩背着一个大包袱略显笨重的挤了进来,她不知道她现在丑死了,举止粗鲁表情狰狞,一点仪态都没有。 从有记忆以来,他身边不说是女生,就是男生都知道美丑,有些事情碍着脸面是打死都不会去做的。 席英将身后的大包袱甩在地上,可算是能直起腰了,头发散乱,黏在脸侧额头,天是冷了可是架不住她这样一顿折腾。 看着少年眼中藏不住的嫌弃,她并不觉得难堪,更不在乎他的想法,“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不过换洗的衣服我们这没有卖的,我可以去镇……” 差点说漏了,要是他跟着去镇上,找到了比这好的地方,那到嘴的鸭子不就飞了? 席英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饭在这个饭盒里,蛋炒饭,算你……5块,房费一天10块,洗漱用品加一起15……水就不要你钱了,这样算下来给我35就好了,这是账单你看下,觉得可以就签字。” 荆郁瞟她一眼,接过所谓的“账单”,工整的字迹一目了然,“呵。”冷笑一声过后将本子丢给她,35?也不知道在羞辱谁。 35一瓶水的钱都不够,虽然不差钱但他也不是傻子,就这破房子她也好意思收钱? “外面这么冷,你这怎么取暖啊?不会靠我一身正气吧?我要是冻出个好歹你说你要怎么赔?” 席英有点后悔将他带这来了,他说的这些她没考虑到,如果真被他讹上了那可真就是赔了鸡蛋又赔鸡,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只能认命的给他生火盆。 最后两人被呛得跑了出来。 “你要谋杀?” 荆郁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嫩生的小脸被烟熏得已经不那么白嫩了,火燎的烟油落在他脸上被抹的一道道的,才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林中的艳鬼跟眼前的落魄鬼真是判若两鬼。 席英有点想笑。 哎,所以老话说的很对,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不过尽管这样还是不难看出落难艳鬼哪怕落魄也是珍珠蒙尘,本质上跟他们这种泥里长出来抗摔抗打的泥鳅是不一样的。 泥鳅被人吃,珍珠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当宝。 天生不同命,比如那个有镇长爸的陶晏,听说已经被春城十一中定下了,春城十一中啊!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她看了眼四处冒烟的仓房,这样确实行不通的。 席英记得赵德胜家有个铁打的小巧壁炉,一般这种壁炉要等到入冬才会烧起来,先搬过来借用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你先把饭吃了,晚上肯定让你热热乎乎的睡个觉。” 荆郁想起屋里那盒油乎乎的蛋炒饭,这狗逼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他不想置气了,也不想等着那俩人来找他了,想明天就回海市。 第4章 赵德胜帮席英将炉子搬来看到木屋中的陌生人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老大你怎么金屋藏娇?!” 席英“啪”的一声一巴掌抽向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 话落扭头瞄了一眼满脸不悦睨她的荆郁,席英略略心虚的一把搂过赵德胜的脖子,悄声道:“我八姨奶家的,小孩不听话,正闹脾气离家出走呢,管好你的大嘴巴,别给老大惹麻烦。” “我嘴严,老大你放心!” 看他拍胸脯保证,呵,她是不信的,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这人能呆几天? 要不是有事拜托这大嘴,席英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深陷于她 第4节 “等你放学从镇上回来,给老大捎点他能穿的换洗衣服,别让人知道。” “衣服啊,先穿我的呗?” 席英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了热心肠大嘴,又回头扫了一眼靠着墙板正环胸看她的人。 还是算了吧,这钱她是省不了的,不过换个思路想想这也是一门生意。 一想到中间商可以往死赚差价,席英忍着激动地心故作高声道:“挑差不离的买!” “差不离是什么档次啊?”他不懂,又试探问道:“陶晏那种的?” 靠,她又想抽他了,陶晏的得多贵啊!关键是贵就贵吧很多还是镇上都买不到的,他想什么呢? 她余光斜了一眼身后,又一手揽过赵德胜的头,将气音压得更低,“别太次也别太贵,呃……比你的稍好一丢丢就行。” “靠,老大你瞧不起谁!我这@@#¥@#%” 后半句被席英一把捂住了,她朝看戏的荆郁尴尬一笑然后揪着二傻子似的赵德胜麻溜出了门。 呵,真是什么钱都想挣,当他听不见?那他就好好给她上上人生第一课! 荆郁上前踹了一脚铁皮盒子,拿这东西给他取暖?当他是乞丐? 不是乞丐胜似乞丐。 接下来的几天,霸王店的实施跟他的预想不能说是天差地别,简直就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吃的单一不说,还难以下咽,天天炒鸡蛋大馒头,他荆郁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经受过这个,现在靠坐在凳子上都有些硌人,是瘦了吧?肯定是! 吃不好住的也比流浪汉好不了哪去,那个人给他生炉子的第一天就一边操作一边教他怎么点火怎么摞柴火,笑话,让他荆郁生炉子?? 强逼着自己忍受一时绝不动手,已经是自己低的不能再低的底线了! 然后他就没学,然后晚上就冻醒了。 这木板没有床垫不说就连这被子也不是蚕丝软被,盖在身上又硬又冷,好不容易忍到第二天等那个人来给他送饭,他让她立刻马上给他换蚕丝被。 她说她没听过!她特么在耍他?!没听过? 好,被子先姑且不说,衣服总能买到吧? 瞧,她带来的什么垃圾? 粗糙鄙陋,跟她身上穿的年代复古风很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忍着在这呆了五天! 其实撑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决定打电话让人来接他,可是她说她家没电话。 气的他扶额在想她是不是故意装的一脸天真的蠢样准备气死他! 想抗争,可是在人类最基本的生理底线面前心理上的拒绝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席英点着下巴微微蹙眉满脸严肃的审视眼前换了新衣的妙人儿,强忍住那股快要收不住的笑意,真的要憋不住了。 就不能对赵德胜的审美期望太高,这紧身裤豆豆鞋,哪怕她这种不懂时尚的都有点看不下眼,不过往上一瞅,好在脸是好看的,才拯救了这90年代流氓风十之万一。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我为什么要故意?我都说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没有什么好衣服,有钱也没地方整啊,你不知道就这还花了我好多钱呢,我给你算算啊。” 说着就掏出笔在本上又记了一笔。 然后头不抬眼不睁敷衍他,“你再忍忍,过两天你那身衣服干了再换过来就行了。” 此时已经气的想打人的少年在心里默默发誓,今日之难来日有一个算一个他一定要让那些人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所以他没有选择报警,不然太便宜他们了! 还有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敢在他面前卖弄那点心机,他会让她知道想占他便宜要付出什么代价! 十三岁的荆郁这时已经忘了当初刚刚逃出时的后怕,此时满心都是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可年少气盛的自己终究要为自己的草率天真买单。 十月的最后一天,席英终于办好了入学手续,明天就可以入学了,她捏着一张薄薄的入学通知单,内心翻江倒海。 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 荆郁发现今天多了肉菜,虽然他不爱吃,可是这么多天没吃过肉了,还是挺馋的,试探着夹了一口,没嚼两口就吐了。 腻死个人,狗都不吃。 “你们家发财了?舍得吃肉了?” 席英忽略他言语中的冷嘲热讽,今天再大的事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肉她家是天天有的,可惜她吃不到,这只鸡本来是打算年前赶大集奶奶想把几只鸡凑一堆卖了给她交学费呢,之前太小了也卖不上几个钱,还好她能干提前挣到了钱。 亲朋现在也没几个敢借她家钱的了,之前有她那个糟心的爸和胡搅蛮缠的后妈闹出那么多事,就是有人有心也怕麻烦生事。 “我告诉你啊,我这就这么个条件,你要是这顿不吃下次再想吃肉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前几天你不还吵着饭菜没什么荤腥么?” 荆郁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真是恨不得将她脑瓜子拧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荤腥就是这玩应? “还有啊,我过两天要上学了,你什么时候把账结了,我这伺候不了你了,你另寻他处吧。” “你什么意思?” 很难懂? “用专业术语就是歇业的意思。”说完将揣在兜里小本递给他。 荆郁挑眉接过巴掌大的速记本,随意翻了翻,看着上面这辈子也没花过的零零散散的数字,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他也不打算瞒她了,就这乞丐都不如的日子她还好意思要钱?她都没不好意思,他有什么? 荆郁将小本扔回她怀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吃地油嘴麻舌的小姑娘,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在林中觉得她还能看下眼去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市侩又现实,这种人长大也没什么用,将来谁有钱谁就能为所欲为的拜金女,想到魅域紫荆花的各种陪酒小姐,他心中不无鄙视。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没钱,你要是不想做赔本买卖最好等接我的人过来,不然你就准备打水漂吧。” 他眼底的讥讽和轻蔑席英怎么会看不懂,可是身经百战早已练就了一层盔甲的她又怎么会被不相干的人伤到。 “你这是准备赖账喽?” 席英放下碗筷搓了搓手,她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菩萨附体金光闪耀,居然拿着难得吃一顿的好饭菜来给他吃。 人就是不能太善良! “你知不知道我在村里什么地位?”对于恶霸形象她是熟门熟路的,以前没少吓唬过骂她的人。 什么地位?有客人连家门都不敢往里带的地位? 真当他傻啊? 席英撩起一溜头发往后一甩,全身乱晃,用鼻孔看他,“我在我们村儿可是一霸!前两天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叫我啥你应该听到了吧?你爷爷的还想在我面前装大爷?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吃的!” “好啊,那就来啊,到时医院的伙食肯定比这好。” 荆郁不咸不淡的瞟着眼前好像半身不遂的地痞流氓,她怕是不知道一个人真正要收拾谁的时候是没有闲工夫知会对方的。 她要是见过他们打人什么样,恐怕裤子都吓尿了。 席英吊儿郎当地嚼着最后一口鸡肉,听他反恐吓的话,一下咬了舌头,踏马哒,遇到硬茬了! 一条抖麻了她换了一条腿继续抖,气势上不能输。 “em……法制社会咱都是讲道理讲法律的,作为一个守法公民不能做事这么极端。” 既然武不行就来文的。 “我刚才也是随口一说,你想当无赖那我也不能当刘邦,你要是实在不给,那……我就只能找大队书记了。” 荆郁气笑了,武力恐吓威胁不成就想换个思路拿村官吓唬他了? 席英觉得这个刺头怎么比她还嗜钱如命?要说之前给他点颜色瞧瞧有几分真,那找大队书记就纯纯是吓唬他,大队书记哪有时间管这屁事,在他眼里这怕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吧。 “这事不是应该报警么?”他正愁那边没消息,想快点摆脱眼下的困境呢。 “我们这没有警察,最大的就是书记,报警要去镇上,我跟你说袄,我们村的大队书记是我表姨姥的大外甥,我得叫舅,你可想好了,真找他来主持公道,那可就不是三头五百的事了。” “哟,你是在暗示我,你上头有人可以徇私舞弊?” 席英摊摊手,“我可没说,你要是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呵,这人人生地不熟的,真要走公,他谁都不认识,光是这两句就吓死他。 “再说我用得着徇私舞弊?赖账还钱天经地义!小小年纪你就想当老赖?” 这还不把你拿下? “行吧,你把书记叫来,我正好想跟他掰扯掰扯,无照经营怎么说?暴利定价怎么说?武力恐吓他人怎么说?拐卖未成年怎么说?” 呀嗬?这小子还想反讹她啊! 那就别怪她不讲道义了! 第5章 三天,整整三天席英都没有去木屋,一是真的想给他个下马威,既然他不想给钱她还不伺候了呢! 吃白食住霸王店让他去别家试试! 再就是她终于上学了,晚上回家又晚,就没什么时间了。 本来就想着把账先清了,这门生意她不打算再做了,毕竟什么都不比学业重要。 如果他实在没处去就给他定时送点方便储存的食物,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也猜到他估计是跟家里闹了不愉快跑出来的叛逆少年,手里有没有钱不好说。 一是那身打扮外加周身自带一种异于常人的贵气,不像手里没钱的,可说他有钱吧,现在她一毛钱没看着,昨天一诈果然如她所想。 哎呦,想想就肉疼! 这笔生意要是真一毛钱都收不回来那可真是赔到家了,她算了一下,吃吃喝喝外加穿的用的,一共投进去了700多了,这孙子!她一定得想办法把这钱从他身上扣回来! 竟然想从穷鬼兜里抢钱!恶鬼嘴里扒吃的? 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咚咚” 席英的思绪被敲桌声打断,顺着声音看去是一只白皙的手正轻叩她的桌面。 深陷于她 第5节 “英语作业。” 她歪头一瞧果然是地主家的好儿子,席英垂眸将本子掏出来递给了他。 可是那人收了作业却没走。 “你还有事?” 席英用手肘捅了捅正趴着睡觉的赵德胜,“诶,大圣,地主……起来交作业。” “我不是交了么。”赵德胜睡得正香被叫醒了,囔囔唧唧的没好气。 那他还杵在这干嘛? “以后有需要和帮助可以找老师,实在不行……”他眼睛瞥向别处,“也可以找同学。” 同学?都是半大的小孩子,谁能管得了谁啊。 “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找同学……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得哪哪去吧啊,我还得补习呢。” 陶晏看着低头认真看书的明艳少女,虽然她没好话,说话粗鲁又直接,可他还是笑了笑,将一摞作业下面藏着的笔记本递给她。 “这是我归纳总结的知识要点,比你自己从头开始看容易的多,你要不要看看?” 这人可真烦,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又是送书又是借笔记的。不过不用白不用,她席英可不是什么道义先生。 她觉得将来她若是从商一定能混的风生水起,商人无利不起早,跟她属性最匹配,虽然这不是什么褒义词可她更不觉得这是什么讽刺的话,倒觉得这判词概括的全面又准确。 商人不重利重什么?重感情么? 她喜欢利益交换,纯粹又直白,对大家都公平。 既然这样,她支起下巴摆出一副沉思模样,陶晏看她认真思考起来还以为她在想要不要用他的笔记。 实际上席英在想那个老赖饿清醒没,钱是时候拿回来了,今天晚上就回去看看。 反正校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上课的预备铃响了,席英一把接过还举在半空的笔记本,“谢了。” 陶晏看她接了安下心,笑着说不用谢,同学之间互助是应该的。 真是根正苗红的官僚子弟,境界就是不一样,她就没想过互助谁,能把自己整明白就不错了。 最近席英真是忙得不可开交,白天去镇上上学,晚上回来还要干活。 她好想住校,这样就能暂时摆脱她的后妈,可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上学了,又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这事她没敢透一点口风,只说去奶奶家住,可是一早一晚也要回来把猪喂了。 落了两个月的课程也要补回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自从在赵德胜那拿到书本,席英有时间就翻翻,喂猪也翻做饭也翻,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她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 只怪老天给了她这么一个好脑瓜,学什么都快。 南南就不一样了,看着鬼灵精似的,可脑子一点也不随姑父,记得五岁的时候教她算数,十以内加减法扒拉手指头都算不明白呢。 想起表妹憨憨的小模样,席英心中的柔软被生生揪了一把,每次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献宝似的给她。 过了这个年就10岁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欺负,什么时候能被找到,找到后还能认出她和奶奶不? 席英抽了抽鼻子,她要有钱,要有很多很多钱!有了钱就可以到处登寻人启事,发传单,上电视打广告,她一定要把表妹找到。 晚上放学回来,席英没回家,从书包里拿出手电筒先去了木屋。 从外面没看到亮光,这是离开了? 那她的钱!!! 席英三步两步窜上梯子大力推开门,里面黑乎乎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她心凉了半截。 11月了,天已经很冷了,前几天还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她呼了几口热气平复下心情,才顺着左手边的板墙摩挲,摸到拉绳后还犹豫了一番。 “咯噔”一声木屋昏黄的小灯泡亮了。 入目的便是简易木板床上隆起的一座小包,没跑! 她狂跳的心脏瞬间回落。 可是不对。 席英上前查看,一张红虾子脸映入眼帘,她再次到抽一口气。 马哒,果然没好事。 第一天席英没来荆郁就知道这人是打算给他下马威了,好像他离了她活不下去似的,那些狗都不吃的饭菜他正好不想吃呢,水没热的就喝凉的,本以为不能洗澡没衣服换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其实都不是,是冷。 他不会生炉子,只能围着硬被子靠自身取暖,什么时候病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睡得迷迷糊糊,又饿又渴又冷后面感觉又跟掉进火炉似的热。 席英上前拍了拍他烫红的脸,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她吓坏了,这要是烧出什么毛病她赔不起啊。 她先把炉子生了起来,巡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可用的,趁荆郁迷糊席英回了趟奶奶家,偷偷拿了点药出来。 一路上席英顶着风雪前行,心里打鼓,荆郁要是敢讹她,她就真玩消失!饿死他!不过村就这么大他知道自己姓席,稍稍一打听就能找到。 失策!失策!早知道搞个化名了。 席英心里嘀嘀咕咕的弄了一晚上总算把荆郁拾掇明白了,累的她腰都直不起来了。 等荆郁退烧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席英请了假,虽然她不想但是不敢。 “你什么时候走啊,难不成你还打算在这过冬?” 憔碎的人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好像没听到她的问话。 不会烧傻了吧,醒来就没说过一句话。 “你要喝水不?” “饭呢?” 脸上的轮廓眼瞅着跟刚来的时候没法比,之前还能看到点肉,现在颧骨都凸出来了,啧,真是遭了不少罪呢。 荆郁转过头死水般平视着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席英心里打怵,往后稍稍退了一点。 荆郁不记得任何人的号码,上次也是让她借来一个手机搜了度假村官网的电话打通后报了名字,让人来接他,都小半个月了还没人来,他怀疑对方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真。 “你再给我拿个手机过来。” 还借手机?上次他用别人手机连了网,给人家扣掉了几十块钱,钱还是她补得呢,之前的账都没平又要欠新账? “我告诉你啊,别得寸进尺!我可是生意人,不做赔本买卖,想借手机,可以啊,先把之前的账平了。” “十万。” “十块都没有还十万,十万,你看我像不像十万!” “二十万。” 最后席英当他在发梦让他赶紧躺下多睡会,明天身体好了还得帮她干活呢。 干什么活? 次日大病初愈的荆郁就被南归拉到了猫儿山下,揭开塑料布下面是一堆小山似的核桃。 “你既然还不上钱,就打工抵债吧,把这些核桃运到你住的小楼下,放一楼就好。” 这话她怎么敢说的?让他荆郁给她个黄毛丫头打工?她倾家荡产能不能付得起他一小时的工钱?还有,那鬼地方她也好意思叫小楼?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啊?” 听他后牙槽咬的咯咯响,席英也没带怕的,十几岁的年纪有样学样,端着一副包工头的派头,下了令:“老实干完,知不知道你生的这场病又为你在账本上多添了几笔?” 荆郁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扭头就走。 真是油盐不进啊!就这么耗他都没低头,反而病了一场,吓得她真怕他有个好歹讹上她。 可是又不能真的由着他,那点钱可是她的辛苦钱,就这么被骗了她不甘心。 既然注定要不回钱那就等他叫来家长赎他,不过为保险起见…… 吃完饭她就起草了一张自己还算满意的欠条。 “欠条,今欠席英790余元,有账本为证,年前还清,若是不能还清,荆郁要给席英打一辈子工。特此证明!” 上面奸商已经签了字按了手印,就等他了,荆郁看着不符合规范的欠条,心想蠢货就是蠢货,这种欠条他想赖多少赖多少,等他一走了之,叫她哭都没地方哭,谁叫她这么讨厌。 “签字按手印吧。”席英特意找人借来的印泥呢。 “席英?” “怎么?” “真土!” “鲸鱼?在陆地上果然啥也不是,饭都吃不上,欠别人一屁股债还想赖账!荆老赖!” 呵。 呵。 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可一时不能摆脱的债务关系将让人硬生生捆在了一起。 小孩子气性大又记仇,在荆郁打完电话后,南归一个眼风都不想留给他。 “你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你?” 荆郁也不想跟她多说半句,往木板床上一倒,闭眼装睡一副摆烂样。 席英朝他比划几拳,真想揍他。 她刚才也稍稍偷听了一下,这人狗脾气原来是天生不好,跟那头的人一点也不客气,颐指气使的,她刚才还想这什么倒霉爹妈养了这么一个大孝子。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人来捡他啊,上次的号码是本省的座机,可他的口音可不像北方的。 这次她又翻了一下通话记录,好家伙,海市!江省那个海市? 那不是南南丢的那个江省?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很是激动的将摆烂的荆郁拽起。 “你起来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草,这人怕是疯了吧,“你他妈干嘛,有病?赶紧松手!”掐的他肉疼。 深陷于她 第6节 “你是江省的?你家哪个城市的?你知道锡镇么?你家离那里多远?”她又想到了什么,“你家很有钱吧?是不是?认识人也多吧?” 荆郁打掉了她乱抓的手,起身与她拉开距离,看着情绪激动明显兴奋的人,有些懵。 “你又抽什么疯?” 一下问了这么多是挺难回答的。 “你家是江省的?” 荆郁虽然从小见惯了各种谄媚套近乎拉关系,可是这么直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稍加掩饰,不过确实是她这种市侩又愚蠢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知道这狗东西的脾气,软硬不吃,不过为了她惦记的事席英选择忍耐。 “我听说江省人都很好,脑子聪明心地又善良,就是没见过,今天看到你的电话所在地显示江省就想问问。” “我不善良。” 那就是变相承认了? “没有啊,我觉得你就很好,打从我第一面见你就觉得你面善,你这人肯定是个大好人!” “说,你到底想干嘛?” 防备心真重,席英凑上前继续瞎掰,“我奶奶是江省人,从小就跟我讲江省多么好多么好,人杰地灵,所以对江省有特别的感觉。”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爷爷的,油盐不进啊。 “那算了,我还想着,你要是那边的人我也好替奶奶尽地主之谊多加照顾你一些呢,像住的吃的都应该换换。” 荆郁可知道,眼前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心眼多着呢,突然转性肯定有所图。 他就冷眼看她表演。 接下来几天,席英让荆郁充分且深刻地体会了北方人民的热情好客,一度让他险些有些受不住。 第6章 这几天是荆郁流落到这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虽然吃穿用度用那人的话来讲已经提高了好几个等级,目前已经是天花板级别了,可是在他眼中依旧是乞丐都不如的日子。 不过看之前满脑子算计,全身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努力讨好自己,还挺让他有成就感的。 之前还不是目中无人自大狂妄又贪心么,还不是让他拿捏住了? 荆郁围着被坐在木板床上吃着橘子,监工地上的席大老板给他洗衣服,心里的那口气就如久堵的河道突然被疏通,好心情奔涌而出。 “洗干净点,我可不像你一件衣服穿一年,就没见你换过。” 一粒粒籽被他接二连三地吐到地上,席英低着头嘴角无声地做着口型。 “你龇牙咧嘴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诋毁客人?” 席英笑嘻嘻的抬起头,一脸真诚道:“没有,哪敢啊。” “哦,是不敢,不是不想,既然你说了要好好款待我,就要身心如一言行一致。” 席英没吭声,她白天要上学,晚上还要回来给他做牛马,一般人谁能忍得住? 不过好在她套出点有用信息,这家伙是南市人,家里好像还有些小钱,跟她之前猜的八九不离十,南市她人生地不熟,找人自然就很不方便,如果是颇有些能力的本地人应该会有用很多。 她知道这年头办事得靠关系,找关系又要靠钱,这两样她都没有,不过以后她一定会有的,但南南还小,她怕她在外头受苦,也怕她遭遇不测,真的非常非常想立马找到她,哪怕一些有用的消息也行。 “我知道的,有什么事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说。”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想吃的没有想要的你搞不到,直说有用?” “先委屈委屈,等到哥你家人找来就好了。” “谁是你哥,别乱攀关系。”荆郁皱眉,真不知道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呵,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有关系,没素质没礼貌脾气差,啊,对,还没文化。 前两天她在琢磨一道数学题,他看见了,嘲笑她穷人妄想靠读书跨越阶级,谁知道他比自己大一岁可连二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她背文言文的时候他字都能念错。 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将来就是有大家大业也守不住。 似想到什么,席英眯起眼睛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怀揣宝贝没头脑的傻子。 虽然她不欺负弱小,但是她可不能保证自己对二缺怀里的宝贝没想法,想到被自己抢夺家产最终露宿街头求她收留,给她洗衣做饭都嫌他干活不利索的荆郁,席英笑出了声。 “草,收起你色眯眯的眼睛,你他妈要是敢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弄死你!” 荆郁一想到这种人对自己有想法,就满身像虫子乱爬的不舒服。 啧,文化没多少心思倒挺多。 “诶,哪敢有想法啊!我可配不上您,您将来啊是需要跟您学识内涵旗鼓相当的人才配得上您,不然多亏啊。” 看着笑嘻嘻的人,荆郁怎么琢磨怎么不是好话,可又挑不出毛病。 “饿了,去弄点能吃的东西。” 席英好脾气的起身甩了甩手,往炉子里添了几把柴将木屋烧的热乎乎的才转身出门。 最近要顾虑到那人的胃口,她特意每天从镇里带菜回来让奶奶做,顺便改善一下祖孙二人的生活。 可是荆郁看着一荤一素一碗好比刷锅水的汤,就食欲全无难以下咽。 这么多天他也知道这里也就这么个水准了,吃不下就得饿着。 “你借我点钱。” 平地起惊雷! 空气瞬间凝住,她可以讨好他,可以忍着不骂他,可动她的钱就是动她的命! 见她装聋作哑,荆郁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借钱,但是就是知道丢人他也没法,再这么呆下去他是快等不到来人接他了,他打算自己回去。 “百倍还你。” “空口无凭,你要是不信可以立字据。” 之前的钱都没还,还想再借……他这两天是不是飘了? “你觉得我像有钱样么?” 这么能敛财的人说没钱,他不信。 “你这么容忍我讨好我不是有所求么?直说好了,各取所需也公平。” 席英码柴火的手停了下来,思索了一番才摘下手套坐下来,既然他这么直接,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有个妹妹,三年前在江省锡镇丢了,报过警,但是一直没找到,你不是江省人么,见你气质出挑,面相不凡就知道荆大善人家里一定也有点实力,就想请你帮帮忙,别说帮找到哪怕能找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这钱我都不要了。” “我还可以尽我所能付你酬金,如果不够我可以打欠条。” 倒是直白,他还以为又是图钱想攀关系的。 找人,对他来说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他虽然心胸宽广海纳百川可是对于有些人他可是很记仇的。 就比如这个前段时间让他吃尽苦头的奸商,现在都不肯给他找个像样的住的地方。 “就这?我还以为多大事呢?” 紧紧扒着木凳的手松了,他这是答应了?而且好像十拿九稳似的,不会是在吹牛吧? “不过……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和诚心,看你这几天表现还不差的份上我就给你打个对折,之前我不是欠你钱么?多少来?700多?你知道找人肯定要花钱的,你不可能叫我给你出把?” “一口价,70万,帮你找到人。” 70万?他怎么不去抢?!空口白牙就让她出70万? “行,等你找到我一定如数付你!”空口许愿谁不会?不过如果真能找到,别说70万,就是700万她也会想办法赚到。 荆郁也就这么一说,本来他就不差那仨瓜俩枣,可是看扮乖巧的小姑娘深棕色的瞳孔藏了些戏谑在里头,干净漂亮的眼眸根本不像它所展示的安静乖巧,他可知道这明亮的小眼珠滴溜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还是坏主意! 以牙还牙,“那就写个欠条吧。” 写呗,呵,反正她户口上又不叫这个名字。 后来两个半的大少年少女趴在木床上头对头协商了一天终于出了结果。 内容如下:荆郁答应席英在一年之内(201x年-201y年)帮其找到表妹,席英需支付酬金70万并抹去荆郁所欠债务。如果荆郁不能达成,则需要赔付席英700万,在此期间席英必须对荆郁服从命令随叫随到。 两人对协议上的几百万没有任何分歧,可是却对几百块钱的债务争执起来。 荆郁坚持要抹去这七百多的账,席英肯定是不同意的,她又不傻,空头支票遥遥无期,眼巴前能抓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她可是最实际的。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以荆郁需支付欠款告终,两人都签了字按了手印,一式两份。 不靠谱的胡闹中参杂着几许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力的正经,这份协议后来被荆郁一直锁在保险柜里。 诚心拿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态度。 送饭洗衣,烧水按摩伺候沐浴,物质上还是老样子,可是精神上荆郁确确实实享受到了。 今天他非说自己脑袋疼肩膀疼让她像那天他发烧的时候给他按头按肩膀。 “态度要诚恳,做事要用心。” 看着闭眼一派享受模样的荆郁,席英朝他脖子比划着掐了掐,真想掐死他,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滚蛋啊,等他回家赶紧帮她落实找人这事,她也算有个盼头。 “用点力!没吃饱饭啊?” “草,你他妈想谋杀啊!滚滚,我不用你了。” 不听不听狗放屁,他让住手她真住手了,要的就是这效果。 晚上她一手套着打湿的搓澡巾一手拍着门板,不怀好意的叫喊:“开门,你不是让我伺候你么,那你开门啊,不搓澡是洗不干净的!” “你给我滚!狗变态!”他就知道这奸商不仅有求于他,还对他心怀不轨!这地方是真不能呆了! “害什么羞啊,我一个女的都没你这么扭捏,你穿上点不就得了?我又不看你。” 席英嘴角挂着一抹坏笑,她就是故意的!她才不想给他搓澡呢,只是看他最近一见她接近就日渐惊恐的表情,她就想膈应他,谁让他总使唤自己。 深陷于她 第7节 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文盲一个,谁看得上啊。 每次洗衣服她没看到他的内裤的时候都会故意问他,每次他也都涨红了脸骂她狗东西,变态! 翻来覆去就会这么两句,还没她会骂呢,她可是从小受教于张兰芳,但她从没实施过,她不想变成张兰芳那样的人。 席英知道了荆郁的弱点,这还不死死拿捏住你! 现在荆郁已经不让席英进屋了,甚至自己学会了点火生炉子,他妈的,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晚间,变态又来敲他门了,荆郁抡起一个木头砸向木板叫她滚。 席英对这种局面是相当满意。 可能老天看她太过得意了,偏弄出点事来给她添堵。 张兰芳不知道从哪听说她开始上学了,上学就意味着有钱,这钱不管是死丫头的还是老太婆的都应该是她的!赔钱丫头上什么学?再过两年给找个人家就不错了,还能换点彩礼给她儿子。 白天在老太婆那闹了一天,也没搜到钱,死丫头又不在,晚上她就堵在村口等她回来。 席英远远看着张兰芳在路口站着就知道没好事,果真,坏事一猜一个准! 本来只在周末才会在白天来送饭的人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荆郁看着放下筐就要走的人,很纳闷,以往她都要流里流气耍个流氓才会走的。 今天闷头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走的时候甚至一瘸一拐的。 “喂,变态,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还挺不习惯的。 “我跟你说话呢!又装哑巴是不是?” “再不说话,我翻脸了啊!” “哎,我说你是不是聋?”荆郁一把扯住想走的人。 荆郁看着她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伤,呼吸停滞了一秒。 “怎么回事?”语气中酝酿着愤怒。 这肯定不是自己摔的。 “你不说就别想走!” 相处这一个多月他没想到还有人能将她欺负了去,就她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跟人打架打的,行了吧?我得回去写作业了,没事就撒手。” “谁打的?” “要你管?” 一听这话荆郁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管?别说是伺候我的人,就是我荆郁养的一条狗没我的允许谁敢动它一个指头?” 这话真难听。 “行了,你还能替我打回去不成?” 席英使劲甩开他的手,推门而出。她呆呆的仰头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长呼一口气,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那天她跟张兰芳避免不了的动了手,本来还想着忍忍算了,可是看到奶奶家被她作践的到处狼藉,她忍不了了,奶奶是她的底线,谁要是敢动她奶奶,她就跟谁拼命! 张兰芳体格比她壮又高,可还是吃了她不少亏,席建国又没在家,没人能收拾的了席英,次日张兰芳就把她娘家兄弟叫来了,席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多亏了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不然她可能就被打死了。 学也上不了了,席英请了假在家,打死不将剩下的钱给她! 可是没过两天席英就听说张兰芳她弟被人打住院了,一双手和两条腿都断了。 苍天有眼,不知道哪位好汉替天行道! 荆郁看着又重新欢快起来的人,心里也莫名跟着高兴起来。 “你不想知道好汉是谁?” 他风格可没那么高尚,就没想过当不留名的好人,做好事就应该让人知道。 “不想,好汉一定是低调又神秘,做好事不求回报之人,我们不应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去打扰人家。” 荆郁等着她感谢呢,这算怎么回事? 做事没回报? 席英的话他当没听见,有些迫不及待地抢着说道:“远在天边……” “好汉如果也追求名声,做了好事就到处嚷嚷,哎,那就是世俗变了味,跟我这种市侩之人有何区别?” 荆郁被她的话一下堵住,一时间好像嗓子里塞了东西,咽不下吐不出,英气的眉宇纠结成一团。 席英心里觉得好笑的不行,她早知道了,赵德胜那个大嘴巴能藏住什么事? 可是她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荆郁看着眉眼弯弯笑意满满的少女,正用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眸亮闪闪的看着自己,心咯噔一下失了节奏。 她怎么能这样看他啊! 不过,还怪好看的。 第7章 席英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荆郁在哪打听到的前因后果,荆郁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很讨厌的人被欺负了,他竟然比她气他的时候还生气。 后来遇到赵德胜纠纠结结明显有话却不敢说,满脸写着我心里有事你快问我啊! 随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荆郁堵了他,还骂他狗腿子,说你家老大让人欺负了你们都不管的? 赵德胜说那天揍那鳖孙的时候他也想上来着可惜荆郁说他脑子不好使,怕给他拖狗腿,让他哪凉快哪待着。 他就在远处给他放风。 狗脾气的人真是到哪跟谁说话都这么难听! 不过下手是不是太狠了,虽然那人活该,可是他没想过一旦被抓住或者一个闹不好人死了残了他是不是想蹲少管所? 可是回头想想确实又很解气! 现在张兰芳也没有心思管她藏私房钱还有上学的事了。 “你妈怎么会让人打你?” “因为是后妈。” “那你爸不管?” “死了。”虽然有点不孝,可是他慈么?还不如死了,她心里也不至于更心凉。 “原来你也是没人在意的。”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风又大,席英背着一筐核桃走在前面根本没听见,荆郁在后面给她打手电,不知道他抽哪门子风,大晚上非要跟来。 “干什么要背啊,放在这不就行了?” “放在这等着喂耗子啊!” 路好难走,平时她没时间,只能抽空一点一点运,已经运走好多了现在剩的也不多了。 荆郁看着前面一走一晃差点摔跤的人,暗骂了一句,然后几步上前将手电筒塞到她手里抢过她的背筐。 “你干嘛?”席英惊讶的看着他。 “就你这慢吞吞一步三晃,等你到家天都亮了。” 荆郁甩起背筐转身就走,也不看她,不知道是别扭还是怕她误会。 他就是觉得她慢腾腾的耽误时间,才不是看她可怜呢! 想是这么想,可直到他走出几米远看见脚下的灯光颠颠的跟了上来,荆郁这才抬起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顶着寒风好像也没有多冷。 投桃报李,荆郁帮她把剩下的核桃都运完了,她也应该有所表示,减账是不可能的! 奶奶看她忙进忙出的忍不住问她要干嘛,她说想吃饺子了。 荆郁不爱吃肉,看见肉就皱眉,她今天包的素馅的打算犒劳犒劳他。 看着空了的两个盘子,果真吃了不少。 韭菜很辣,鸡蛋很鲜,面皮薄又透,一个个白白鼓鼓的饺子被荆郁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嘴里。 这好像是他到这里吃的第一顿饱饭。 “你怎么早不给我吃这个?”虽然不是什么高级食材,可是这味道就是不错。 之前都是能糊弄一天是一天,哪会考虑他爱不爱吃。 “不过你什么时候走啊,你在这都一个多月了,再不走真的要过年了,你家人不急?” 一提到这个,顿时没什么食欲了。 荆郁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不想说话。 “哎,天下父母不一定都是我家这个样的,父母相敬相亲,孩子乖巧懂事一家和和乐乐才是常态,小脾气耍耍就行了,你爸妈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你得多着急啊。” “行啊,你给我钱我马上走。” 一提到钱,席英又不吭声了。 “哼。”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提钱就瘪茄子。 “你说你怎么这么吝啬,守财奴?” 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哪知道穷人的根本就是钱。 “你没受过穷就别说风凉话。” “我这不正受着么?” 这话席英没法接,两人安静的坐了会就散了。 席英返校那天看到门口来回踱步的陶晏,这么冷的天不进门也不知道等谁呢。 深陷于她 第8节 “席英。” 靠,等她呢。 席英歪头看着向她快步走来的少年,少年表情有些多变,见到她先是惊喜一瞬后又忧心忡忡。 真是喜形于色无知无忧,也难怪,什么样的家庭孕育什么样的人。 “你还好吧?” “赵德胜告诉你的?”闭着眼睛猜都猜得到。 “你可以去报警,以后再有这种事千万不能容忍。” 好天真。 “然后呢?法律是能让他蹲监狱还是能束缚他下次别再犯?” 都不会,她只会迎接一次比一次还重的报复,所以说幸福家庭长大的人哪懂得人性的恶毒丑陋。 “你要相信法律……” “好了,快点走吧,我快冻死了。”席英不等他说完也不管他跟没跟上,小跑着进了教学楼。 一看见赵德胜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她的事他到处嚷嚷? 一巴掌拍醒了睡回笼觉的猪。 “谁,谁踏马打我?” “以后嘴再没有把门的就不是抽你这么简单了。” “怎么了怎么了?” 懒得跟他废话,席英将作业拿出来,陶晏来收的时候看她不太想理人,之前还没说完的话就咽了下去。 “老大,你堂哥还没走呐?” “他啥时候走啊?” “诶诶,老大你理理我,别老看书啊。” “你不知道,他打人的那股狠劲,我看了都吓人,他是比咱就大一岁么?那身手不像啊,你后妈她弟今年30的人了,长得又壮,居然打不过十几岁的小孩,真丢人,你不知道,诶诶……” “你听我说啊,你不知道你堂哥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然后就开始又踢又踹的下狠手,打的那鳖孙哭爹喊娘的,要不是我看不好上前拉住了你堂哥,他能把人打死,太吓人了。” “不过也好,你也算有人给你撑腰了,老大,其实我也想帮你的,可是我打不过,这一看,你堂哥是个练家子啊?他是不是特意去学过?” 席英耳朵都被他磨出茧子了,她闭眼吸了口气,叫他快闭嘴吧。 不过满打满算也才不过14岁的少年能打得过30岁的壮汉确实让她挺吃惊的。 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找人那事她一直惦记着呢,要不……赌一把?借钱给他? 一想到这个危险的想法她使劲摇了摇头,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她真是疯了。 十一月末,猫耳山已经白雪覆盖,一片苍茫,这时候已经没人进山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搞副业的人会进山找一些干掉的山货,因为卖价十分可观,所以很多人也乐意遭这个罪。 包括席英。 趁着周末席英给荆郁送了饭就出门了,走的时候荆郁问她去哪,她说上山挣钱,荆郁也要跟去。 席英一脸嫌弃,他以为这是好玩的? 山上的积雪没过小腿,雪下都是树根树枝,山路本就难行,就他这娇生惯养的没走多远就得喊累,到时拖她后腿。 席英没理他背着筐就上山了,刚进山就开始下起雪来,她也不敢走太远,一但迷到山上又指望哪个来找她。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转了一圈山外圈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她又不甘心空手回去,反正来都来了,再往里面走走,一会顺着脚印出来不成问题。 越往山里面走雪越深,可是确实是有收获的,黑红黑红已经风干的五味子是最值钱的,不过难采摘,碰到一片也是以前别人落下的,不过一天能摘几两也能赚好几十。 在林中就不觉得雪多大,可是当察觉到雪大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等席英想下山的时候回头才发现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试了好几个方向都不对,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半天的时间,她这才心慌起来,怕什么来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沉到天际线的日头,这下完了,她定了定慌乱的心神,快速拿定注意,只能赌一把,背着太阳闷头往反方向走。 可是越急就越容易出意外,她被雪下面的树棍一绊,一头扎进了雪堆里,等她爬起来的时候脚和手腕都火辣辣的,完了,崴了。 真是背啊,今天出门应该看阳黄历的,她就想挣个块八毛钱,可没想过要把小命搭里,这要是出不去,那肯定要交代在这了。 想到天黑后的恐怖,席英也顾不上腿疼手疼,拽过一根木棍就继续前行。 可是天都黑了她还是没走出这片林子。 雪急急的下着,风呼呼地吹着。 她的鞋和手套都冻硬了,已经感受不到一点热乎气儿了。 早知道不来了,以前也进过山,但是没这么深过。 等看不到一点亮光的时候,席英心都凉了。 不停赶路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她靠着树干歇口气,望着天上换班上来的月亮,心想:要是今天能走出去,她就做一件大好事来积功德。 太累了她不想动了,风雪刮的脸疼。 她不指望有人来找她,唯一能惦记她的奶奶不知道她进山,就算凉到这,估计也要到明年开春雪化了才能被人看见吧? 可一想到她要是真有什么好歹,唯一疼她的奶奶就孤家寡人了,到时可怎么办? 那可不行,她爬也得爬出去。 好家伙,人就不能乱想,说爬就给你爬,她刚迈出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到雪堆里,爬不起来了。 她试了好几次还是起不来,最终泄气,一拳无力的打在软绵绵的雪堆上,骂了句脏话。 融化的雪水顺着太阳穴流进眼中,混合着酸涩又从眼角流出。 在她骂天骂地骂张兰芳无耻骂后爹没良心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她,泥马,又是幻听? 第8章 上次幻听带回家个吃霸王饭住霸王店的老赖,这次幻听……算了就当听不见,再召唤出什么妖魔鬼怪,她可养不起。 在席英胡思乱想之际,呼喊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近。 “席英!” “吝啬鬼!!” “守财奴!!” “铁母鸡!!!” 听着一声大似一声让人气恼的呼喊,席英的心好像落到了实处,渐渐踏实了起来,原来不是她瞎想! 她从雪堆里抬起头寻着声源望去,远远的看到一束光透过幽黑的密林打过来,照的面前厚重的积雪都泛起了莹莹微光,她湿润的眼眸也被映出点点星光。 居然有人来找她?除了奶奶还有人惦记她? 刚才心生绝望之时都没觉得如何,现在看到这束光竟然有些委屈,长这么大除了奶奶还是头一次有别人记得她。 “铁母鸡!!!!” 就是嘴有点欠,想打,席英破涕为笑,不想理他,让他再叫一会。 等到声音渐行渐远,席英才觉得自己玩大了。 “老赖老赖!我在这!!” “这儿!!” 她努力撑起上半身,伸出手使劲摆动召唤那束淡化的光晕。 林中沙沙的雪声,寒风刮蹭枝丫的嘎吱声都掩盖不住那道向她奔来的咯吱声。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的心尖。 荆郁走进了才发现陷在雪堆里的席英,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充满着怨气的话,席英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绝处逢生任谁都空不出多余的情绪去生气。 看她脚步挪动艰难,荆郁的眉宇又纠结成一团。 “摔了?那怎么办?” “那你在这过年吧,我先走了。” 明明不会走还偏要做出一副狗样说惹人生气的狗话。 席英也不客气,让他转过去,“那你背我。”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让我背你?你怕不是雪灌脑子灌多了都变成水了吧?你……草,你给我下去!” 席英丝毫不在乎他的嘴硬,将他扭过身扑通一下就跳上他的背。 “驾!” “老鹞子你给我下去!” “你信不信我给你扔雪坑里?” “诶,快走吧,再不走真要过年了。” 席英在他背上一直使力晃悠让他快点走,在雪堆里趴那么一阵她早凉透了,现在浑身开始打颤发抖,也不知是他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抖动还是认了命,荆郁把手电递给她,又掂了掂她什么也没再说背着她下山了。 一路上两人前胸贴着后背,渐渐的席英也暖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有你怎么来了?” 荆郁不想回答,他还在拗被逼无奈的人设呢,可架不住她一直磨磨唧唧的问他。 “晚上没送饭!” “那说不定我忘了?我懒了?我累了不想动呢?” “呵,钻钱眼的守财奴吝啬鬼一分钱都不带错过,能舍弃赚一顿饭钱的机会?” “哈哈哈哈,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还是你了解我。”席英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确实视财如命啊。 深陷于她 第9节 可是荆郁却顿住了,没好气的大声吼道:“谁了解你?你可别自作多情!” “可是你怎么找到这来的啊?”这么冷这么晚又是林子,她都怕的要死,他不怕? “你不怕么?” “哼,这世界上还有我怕的东西?” “哈哈哈,你还挺可爱的!” 荆郁又顿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呼出的热气熏得,整个耳尖都热辣辣的。 “闭嘴!” “啧,荆郁你怎么成天都怨气升天愤世嫉俗的,你看看我,比你过的艰难不,可我一点负能量都没有,整天想着怎么把日子变得更好,我要是你早就变成祥林嫂了。” 这句话荆郁没有反驳,确实如此,他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每次跟她待在一起都会被她那股子认真还有对生活的执着劲儿感染,好像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难不倒,眼前的困难永远不算困难。 所以他才能从一开始的焦躁忍耐到现在,多多少少都受了点影响。 “你变成翔什么嫂是必然的,你说我每天怨气升天但我不坑人!” “诶,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我坑谁啦,你看看我给你买的给你吃的是不是这里最好的?天地良心!” 荆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又在骗人。 “诶,荆郁,你没事多读读书吧,要不以后出去别人拐歪骂你你都听不懂。” “你刚才在骂我?”说着就要将她甩下来。 “没没没,你怎么好赖话听不明白啊,劝学我还劝出罪来了。” “呵,最好不是。” 山路本就难行,一脚下去快一尺深了,荆郁渐渐的有些体力不支,气息慢慢粗重起来。 这两个月也没剪头发,他的头发已经从毛寸变成了一指长的碎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润湿成一捋一捋。 月光下的少年五官棱角愈见分明,想必再过几年这张俊脸应该更胜今日吧。 席英看着这张俊俏的侧脸想东想西,以后自己做了大老板就雇佣荆郁给自己打工,当秘书当司机当保镖当牛做马!反正他没文化家业也守不住,出去还得被人骗,自己看在这萍水相逢的缘分上给他口饭吃,也算是仁至义尽有情有义了! 她可真是个大好人呢! “这大冬天的你往山上跑什么?找死啊。” 就是脾气不太好。 知道他现在累的气不顺,席英顺毛哄着他,“摘草药啊,你不知道我们这冬天山上会长出一种草药吃了百病全消么?很难得的,那天你不是病了么,体质这么差……” “那是冻的!” “好好好,冻的冻的。” “然后我就想给你摘点补补。” 荆郁没说话,好久才别扭的问道:“那摘到了么?” “嗯,就是这个。”席英从兜里掏出几粒暗红的五味子递到荆郁嘴边。 荆郁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着她捏在手里的小颗粒。 “这什么?” “别名百病消,你尝尝,酸酸甜甜很好吃的,吃一粒病痛远离你,吃两粒增强免疫力,吃三粒身体倍儿有力。” 荆郁不想尝试,架不住席英撺掇,他松开一只手接过,犹豫几番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放到嘴里,嚼了没几口那怪异的酸涩涩得他五官扭曲,刚要吐就被一只冰冰凉凉粗糙的小手捂住了,好家伙!他惊得一下就咽下去了。 等反应过来荆郁气的下意识又想将背后的人甩地上,可是席英早有准备,胳膊腿跟滕蔓似的紧紧扒着他,根本甩不下,只听耳侧有人鸡贼的笑个不停。 “别别别啊,别吃了我的好东西就翻脸啊,你知道我找这一颗多难么?就当付你今天背我的感谢费了。” 靠,生意算是被她做明白了! “走吧走吧,再不走天该亮了。” 荆郁不明白怎么就着了她的道。 晚上九点多,两人可算下了山,席英不敢回奶奶家怕奶奶担心,不管是从张兰芳家跑去还是这个时间从外头回去都免不了被问,而且脚也伤了,还是在木屋凑合一晚吧。 “你要住这??不行!” 孤男寡女,况且她……本来就对自己不怀好意,这要是放她在这住…… “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今天不收你房钱,赶紧的,我快困死了。” 炉子烧起来屋里也渐渐热乎起来,没想到这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活干的是越来越顺手了。 席英将之前自己用的被褥拿出来铺在炉子边的地板上,只解了外面的棉袄,就和衣而卧。 脸颊涨红的少年杵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人真是不害臊! 他洗漱干净,解了外套,当手伸到里衣时,他犹豫了一番最后也只脱了外套躺在木板床上和衣而卧。 外面的雪哗哗的下个不停,晚上炉子的火根本不能停,不然冻死个人,可就这样席英鼻尖耳朵还是冰冰凉。 这家伙怎么熬过来了的,她是习惯了的,以前冬天被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不想给奶奶惹气让她担心她就躲到这里。 “这么久了你爸妈怎么还不来找你?他们放心你在外头这么久?再说你不用上学么?” “关你什么事。” “哎,你学习那么烂……” “谁学习烂?” 呵,字都认不全还不烂。 “跟你一样,妈是后妈,爹死了。” 明显赌气的话。 “哈哈,那还真巧了。” 两人各怀心事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看着跟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的席英,荆郁黑了脸,硬说她昨天故意整他,欠的钱不打算还了。 异想天开。 哎,她就说自己皮实,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本来以为张兰芳会被他弟的事拖住想不起来找她麻烦了,谁知道这才几天就有精力闹到了学校,非要学校把钱退给她,说是小孩偷家里钱大人都不知道。 可钱都收上去了,学校怎么会轻易退,再说了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可能说不让上就不让上,张兰芳一看要不回来,就在校长办公室撒泼打滚不肯走。 这下席英在学校算是出名了,任谁都知道她妈是个泼妇,竟然想让学校退钱,不退就闹,还知道她偷钱。 要说这些是席英可以自我忽略,可另一件事对席英来说却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也是她不可触及的雷区,她的户口名。 从那天起她走在哪都有人指指点点,背后叫她本名席连春,傻大春,众人议论纷纷,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土的名字。 席英看似满不在乎当做没听见,可是攥着水杯快要发抖的手却出卖了她,要说她不在乎人言,可是名字这个事是她一直都不愿意面对的坎。 席建国重男轻女,因为自己不是男孩所以户口都懒得给她上,她妈为了生男孩难产去世,她爸没过两月就娶了张兰芳,自己的户口还是人口普查实在没办法了,才在她六岁的时候给上了,之前名字早都起好了,可是张兰芳非要给她改名叫席连春,说这个名字好听旺她。 其实席英这个名字与席连春比也好不到哪去,她不喜欢,英,为智勇双全,是席建国找人算的,希望她能带个男孩来。 回到座位席英默不作声的开始看书,陶晏发作业的时候路过她的座位,站了一会,只轻轻留下一句叫她安心上课,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可张兰芳什么人,怎么会放过她。 第9章 不出意外张兰芳又去她奶奶家闹了,席英接到消息都来不及请假,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里面又是砸又是摔的,席英快步进门就看到奶奶倒在地上,火气瞬间就冲上了头。 根本顾不了旁的她拾起地上的扫帚就冲进了屋里,这次来的人不少全是张兰芳的娘家人,她妈她姐她弟妹都挤在这不过几平米的房内看着张兰芳砸东西。 席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扫帚,欺负她奶奶她忍不了,屋里本来或站或坐看戏的人见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敢伸手打人,个个都来了劲,骂骂咧咧上来抢她手里的扫帚,还要伸手打她。 席英个小又势单力孤一下就被按住了,张兰芳上来就抽了她一巴掌,说她赔钱货偷家里钱,还敢跟大人动手,没大没小欠教育。 她跟她动手的时候还少了?不是所有大人长辈都应该被尊重的,而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哪来的脸皮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睁着眼睛将黑的说成白的,我的说成她的,还一副信誓旦旦理所当然。 席英愤怒的像个炸毛鸡,恨不得挣脱了束缚叨瞎她的眼睛。 “你们给我放手,再不放手我明天就躺你们家门口!”席英奶奶颤颤巍巍的从外头走进来,看到孙女被钳制拼着一把老骨头去拉扯两人。 “老太太你吓唬谁呢?” “人家妈管教姑娘有你什么事?都说这后妈不好当,孩子偷钱都不让管。” “偷你妈的钱偷钱。” 一声粗鲁的叫骂让屋内的吵闹声瞬间静止,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倚着门框而站的少年,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这么少教,竟然敢骂起人来。 “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你妈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也没见你妈管啊,是入了土管不到了还是你也是个忤逆不孝的,目无尊长上演全武行把你妈打死了?” 被骂的是张兰芳弟媳,这还得了?她妈还健在呢,农村老人最忌讳这死了活了的话,她气的破口大骂上手就要揍荆郁,荆郁可不管老幼尊卑男女老少,抡起手边的棍子打的张兰芳弟媳嗷的一声后退了好几步,闷棍炖肉声就连两步远的席英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千万别打折了。 “还有你一个后妈,怎么那么多事?明知道自己是后妈还不摆正自己的身份,再叽歪嘴给你打歪。”荆郁拿着棍子指着张兰芳的鼻子损个不停。 张兰芳见识过他刚才打人的狠样,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这时候怎么敢顶风上。 棍子所到之处吓得另外钳制席英的两人也识相的松了手。 “你是哪家的?” “你他妈管得着么?你也配知道我名字?” “难怪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瞧瞧你们这一个个泼妇样,打你们都脏了我的手,赶紧滚!” 还有人要说话,荆郁一闷棍扫过去真的差点打到一个人的嘴,这要是被打到,一口牙肯定稀碎。 没人再敢说什么,只敢嘟囔两句便灰溜溜跑了。 怪不得老话说人怕狠的鬼怕恶的。 席英赶紧扶着奶奶坐下,查看她伤到哪里没,刚才真是气昏了头,应该先顾着奶奶的,如果真的伤到哪里耽误了救治可怎么好。 深陷于她 第10节 “奶奶没事,别担心。”老人拍了拍席英的手,然后看向荆郁问道:“这是?” “我同学!”席英抢话道,就怕这人说出点什么来。 “谢谢你这同学了,不然还不知道她又要闹到什么地步呢。” 席英叹了口气,安顿好奶奶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番就揪着荆郁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还闹这么大动静,你不怕暴露啊,要是张兰芳知道是你把她弟弟打成那样,那你完了。” “窝囊!你也就敢跟我横吧!”他帮了她连声谢谢都没有,反倒过来指责他? 荆郁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倒是不窝囊,可她还要在这待下去,难道她就不想狠狠地教训她们一顿跟她们闹个鱼死网破?可一时爽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要是继续在这待下去,有没有前途不知道,总有一天被你后妈吃的渣都不剩是肯定的。” 荆郁去而复返。 “不在这能去哪?” “出去读书,住寄宿学校,哪条路不行,你不是要找你妹么?你考到江省不就得了?” “那也要好多年高中毕业之后啊,再说你不是说了你铁定能给我找到人么?那我还去干嘛?” “爱去不去!” 看着比她高出一头还多的少年怒气冲冲的背影,席英心中苦涩,刚才他说的她怎么能不心动呢,摆脱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可是出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要钱啊。 巧了,她没钱。 下午的时候赵德胜匆匆赶来,稀奇的是后面还跟着陶晏。 “老大你没事吧?” 席英朝他后脑勺就是一下,“干什么不上学?成绩那么差还逃课?你爸知道又要抽你。” “没事没事我请假来的,再说班长跟我来了我怕什么。” 看着斯文俊秀的陶晏担忧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席英才笑着转了一圈,“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快回去吧。” 陶晏抿唇不语,半晌才说道:“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谁都没有权利剥夺你受教育的权益,至于你家的事……” “费心了,我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实在不行就闹到村里,我知道的。”他一张嘴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正直刻板又守旧,两人的观念真是天差地别。 陶晏知道她又误会了,他刚想再开口就被赵德胜抢了先。 “你堂哥呢?他那么能打叫他帮你啊。” 缺心眼就缺心眼,什么事是靠打就能解决的么?再说他也还是个孩子呢。 一提起荆郁她就想到其实刚才应该要谢谢他的。 送走了两位同学席英就打算顺路给荆郁送饭再道一声谢。 “他谁?” 突兀的一声吓席英一跳,她一回头就看到荆郁双手插兜昂着下巴站在她身后几步远。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谁啊?” “你不是知道么?” “我说另一个!” “同学。” “我看不像吧。” 没事找事,席英让他回去等饭吃,荆郁狠狠剜她一眼,这回是真走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荆郁全程无话,直到席英收拾了碗筷要走时,荆郁才别扭的开了金口。 “你要是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费用……” 按理说这点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还不够他一双鞋的钱,可是一想到她跟自己算账算的这么明白,恨不得一根针一粒米都跟他算的清清楚楚,他就有气。 “我可以先借你,你慢慢还。” 他是不是忘了他还倒欠她钱呢好不?而且两人说不上熟,他家什么样在哪她全都不知道,傻子才会信他说的。 “你能把欠我的还了就谢天谢地了。” “狗眼看人低!” 看她要走了,荆郁又叫住了她,“你要是不想跟我借钱也行,南市有一个渴望助学基金,下面有一个项目就是资助品学兼优成绩突出的学生,你要是有实力能让他们签你那就是你的本事,费用全免不说还有高额奖学金。” 这么想来那帮鳖孙还是有点用的,这是谁家的他忘了,反正他就记住有这么一个。 过两天他大仇没报就走了那就亏大了,把她整过去那多好玩啊。 等轮到守财奴看他脸色的时候,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第10章 荆郁的话让她有一瞬的意动,可是眼下什么光景,她也只能当个笑话听听,成年之前摆脱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是成年之后,张兰芳真的就能放过她了? 十二月的北方正式迈入隆冬时节,天又干又冷,荆郁不太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早起就开始流鼻血,席英放学回来送饭时见他鼻子塞着卫生纸,才知道他快流了一天的血,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席英心虚的地摸了摸鼻子。 这居住条件是不太人性。 小木屋是不能再住了,哪怕木板缝隙让她塞满了糊墙的黄泥,还是抵挡不住外头肆虐的寒风,她真怕哪天推开门,看到的是已经凉透的鱼干。 可是又没有合适的去处安顿他,要不就骗骗奶奶将他带回家? “想什么呢?赶紧吃饭!”一块卤鸡腿被夹到碗里,这可是他嚷嚷几天要吃的荤腥,怎么给她 ? 本来这矫情鬼点了好几个菜,可是她听都没听过,上哪给他整去?就连这俩鸡腿还是看在他流了那么鼻血的份上才咬咬牙拿给他吃的。 这回又不吃了? “我吃不起。”席英夹回去又被荆郁夹了回来。 “赏你的,别废话!” 席英撇撇嘴,没见过赊账赊的这么豪迈的,要不是他最近帮了她点小忙,他还想吃肉?浑身上下拾掇拾掇卖了能不能换个鸡腿儿? 人贩子见了都头疼,顶多卖到窑矿,如果不服管教又不会干活,这脾气不得天天让工头拿鞭子抽啊。 荆郁看着对面的人盯着自己傻乐,莫名有些局促,他轻轻晃动了下脖颈,下意识坐直了些,然后垂下眼眸装作不知道她在看自己。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理解这穷山恶水猛然间出现他这样的极品,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难免会被深深吸引,可是她一个小姑娘这么直白的盯人看,毫不掩饰心中的痴心妄想,好歹也装装吧? 脸皮真厚! 荆郁拿过烧火棍别别扭扭的扒拉着炉子里面的炭火,烤熟的土豆地瓜香气阵阵。 席英收回思绪,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长得确实俊俏,除了嘴刻薄些其实也没有那么坏,还是别被卖了,眼下这种日子还不够惨么。 哎,她长叹一口气捻起一个地瓜刚想扒就被烫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抓耳挠腮的连连呵气好不滑稽。 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又听到她接连长吁短叹,荆郁好像有些明白了,她一定是觉得跟他差距太大,不配靠近他更不配跟他做朋友,其实也不必太过于自卑……他不是已经默许了么? 这人真蠢,凭他的良好修养是可以勉强包容她某一方面的小小不足…… 结果还没等他情绪发酵,那股刚冒出头意味不明的心思就被她这副粗俗蠢态扼杀得干干净净,荆郁顿了几秒,才一脸嫌弃的递了张纸给她。 “你知道什么仪态么?” 又想编排她? 可惜不爱听不想听的话她向来都当耳旁风的。 席英满足的掰开一个冒着糖油的地瓜,里面是金黄的软肉,她轻轻吹了口气试探着咬了一口,香甜软糯,好吃!炉盖上的栗子也崩开了口。 “快快,赶紧扒拉下来,一会糊了。” 她将另一半地瓜送到荆郁面前,荆郁皱眉,嫌恶地让她拿远点。 “好吃的,你尝尝。” 看她吃的满嘴乌漆嘛黑,他才不吃呢! 靠! “不好吃脑袋给你。”席英将一半地瓜塞到他嘴里,腾出手来就去扒栗子。 荆郁想吐,可是唇齿间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他试探着咀嚼两口,em……还行吧,勉强入口。 剥好的栗子席英分了一半给他,这回荆郁不再怀疑,她给的都尽数被他填到嘴里。 还有烤鸡蛋,他头一次见鸡蛋还可以扔进火堆里烧,味道嘛,也马马虎虎。 席英盯着吃烤鸡蛋吃的正欢的人,有些犯愁到底要将他挪到哪去,又没钱给,要是介绍他去别家那算不算坑人?以后街坊邻里是不是就没得做了? 而且别人可没有她这么好说话,谁会收留一个什么都没有且来路不明的小孩呢? 再说荆郁确实帮了她,哎,头疼,世界上最让人无力的事莫过于明知道这一摊是赔本生意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我昨天说的那个事你考虑没有?” 她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事,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安排他,想都没想就敷衍着答应道:“嗯嗯考虑了考虑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荆郁有点高兴。 “快了。” 荆郁得意地甩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看在你伺候的还算马马虎虎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帮帮你。” 奶奶家的猪圈是砖瓦砌的,外头还扣了大棚,比这里暖和,而且那里已经好多年不养猪了,早就洗刷干净了,这事不跟他说明应该没关系吧? 明说他肯定又得蹦个三尺高,还是不说了,善意的隐瞒好像应用在什么事上大多都会被谅解。 再说她可是为了他好! 席英随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纸条看都没看就揣进了兜里。 “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福分拿到我号码的,你这穷鬼,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深陷于她 第11节 就这么办,后天就给他挪窝。 可是她的搬迁大计还没实施,就发现木屋早已人去楼空。 连个便条都没留。 伫立在没有一丝人气的木屋里,席英心里空唠唠的。 昨天两人还在这吃烤地瓜呢,猪圈也打扫好了,这人居然一声不吭的走了? 她就那么呆呆的站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心疼自己被骗的钱还是生气自己白忙活一场。 最近席英心情明显不好,回过味儿来被人坑骗了这么多钱谁心情能好?那可都是她的血汗钱啊! 丧天良的荆郁! 既然走了有生之年就别再让她遇到,否则 ,呵呵,她拳头捏的咯咯响。 赵德胜这么迟钝的人都发现他们老大最近心情不太好,问她是不是因为学校的事或者她后妈又欺负她了。 被骗钱这事她可没脸说,不过学校这事突然就没有人议论了,好像政教处发了通知严谨个人议论别人隐私,更不许不良风气在学校蔓延,被抓到或者被举报一旦被证实就会被记过。 “肯定是班长发挥作用了,不然你看这事学校才懒得管呢。” “叫你多看书你非得想养猪!” “谁想养猪……” 席英忽略了耳边嘈杂的声音,支着脑袋在心里盘算着赔出去多少现下手头还剩下多少,这点钱根本不够支撑她初中三年,更别说高中,申请贫困补助或者资助,她的条件又不符合。 犯愁间她想起了那个诈骗犯临走时说的那个事,渴望基金? 只是稍稍想想她就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南市那么远,虽然将来她是一定要去的,可是现在她还这么小,基本的刑事责任能力都不具备,去了外面还是不顶用。 哎。 “在发什么愁?”清透的少年音在头顶响起。 席英支着脑袋缓缓转头,看到少年正抱着一沓资料注视着她。 “没有。”话落席英不再看他,拿起笔继续刚才的题目。 陶晏随着她的笔尖移动,看到她在算一道初二才学的数学题。 “这么用功?”语气中不无惊讶和赞赏 “像我们这种人自当要加倍努力。” 陶晏垂眸不语,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把自己屏蔽在她的交际圈之外。 “班长,老师让我告诉你校长让你去趟她办公室。” 全学校没几人知道一中校长是陶晏他妈,除了他们这几个小时候就见过的人。 席英看着桌面纸张上的人影缓缓褪去,沙沙的笔尖顿住,她从小就知道,有些人不适合来往更不适合做朋友,就算他愿意,他父母呢? 以前陶晏的爸爸刚下放到他们村当书记,陶晏每回寒暑假都会在村里待上一阵,一来二去接触就多了起来。 陶晏倒还好,为人谦虚恭谨,见谁都温温和和的,一点都没有她假想脑补的那种习气,村里好多人都夸书记家的孩子优秀。 可她永远忘不了那年陶晏的妈妈来村里接他时表露出的那副神态。 在那个年代小汽车本就少见,当陶晏的妈妈穿着一身哪怕放在今天都不算过时的小洋装从小汽车上款款而下时,全身上下充斥的那种优越是她从未见过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书本中提到的阶级二字有了清晰的认知,更别说当她看到他们这一群人时,语气虽稀松平常可是眼底的轻谩她是看得懂的。 既然如此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陶晏是冷着脸从校长办公室出去的,对于这次舆论的处理他一没走后门,二没动用不光彩的关系,他也不屑搞这些动作,明明是完全按照规章制度校规校训向教导主任提的倡议,他不明白他妈有什么不满的。 从小父母就教育他做人要守信讲义知礼守礼,对于他的所有决定也向来支持,为什么在这件明摆着没有任何歧义的小事上他妈会有这种态度? 甚至他帮席英申请的贫困补助本来已经走到最后的流程了,却被他妈一口否决,他据理力争也没有任何作用,明明席英家的实际情况完全够资格去领这份补助,可是有人偏拿门槛说事。 既然如此,他不信没有其他办法。 时光匆匆而逝,席英这三年学上的艰难,不过好在勉勉强强念完了,并不是课程有多难,而是日子难熬。 上学的学费是奶奶卖鸡卖鸭卖鸡蛋加上她偶尔挣点小钱勉强凑出来的,就这还要被张兰芳刮去一层。 光是搜刮财物还不算什么,最让她心累的是张兰芳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顿,初中三年她没有一时消停过,请假请的老师都烦了,这还不算完,碰着她爸在家张兰芳动不动就找点事撺掇着她爸揍她。 最难的时候她给那个号码打过电话,抱着渺茫的希望等来的是意料之中的失望,电话就没有打通过,再后来那张没用的废纸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个角落里了。 这一课上的深刻,永不敢忘! 本来她是打算在镇上念高中的,方便照顾奶奶,可是张兰芳知道她要继续念高中闹了好几遭,死活不同意,甚至还荒唐的说给她定亲了。 可她才十六!张兰芳竟然说年纪小没事,谁家姑娘不是十六七就结婚? 在张兰芳的认知里是没有法律这回事的,胡搅蛮缠的泼妇就连派出所都头疼,这种家庭纠纷不管是妇联还是派出所就是找了都一味的和稀泥,后面少不了她挨一顿打。 席英逼不得已报考了春城十二中,提前实施逃离计划,可是她没钱缴费,这两年不收山,副业这条路绝了,暑假镇上打零工赚的那点钱杯水车薪。 她想休学半年,先赚半年钱再继续学业,可是校方给出的回复是没有先例,而且也不会开特例,如果实在经济困难可以申请国家补助。 远水解不了近渴,入学的这笔钱怎么付呢? 就在她愁的夜不能寐,就连做梦都是到处借钱时,学校发来通知说已经给她申请到了一份个人资助。 大喜大悲犹如过山车,上一秒还觉得前路灰暗看不见一点光亮,下一秒却峰回路转。 本以为最终要向现实低头,没想到她席英居然也转运了一回。 究竟是哪个好人救她于绝境,她发愿有朝一日定然双倍报答。 第11章 八月末,席英拖着行李踏上了去春城的火车,赵德胜王静还有其他几个跟她玩得好的童年伙伴一起来送她。 能考上春城十一中算是半个光宗耀祖的事,也是他们这些人不敢想的,难考是一方面,再就是离家太远,他们学校考到外面的不多,考到春城的更少,除了一个被早早定下的陶晏就是被迫离家的席英了。 几人在检票口抱了又抱,哭了又哭,演了一场十八里相送,这才检票上车。 “你家怎么没人送你啊。”席英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鼻音很浓。 陶晏替她放好行李就坐了下来,他买的软卧,跟他换的人见他拿软卧换硬座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里握着的纸巾递了过去,“习惯了。” 可是她没接。 其实陶家本来就在春城,只是陶母为了陶父的工作不想两地分居才找了关系调来这里,好在再有两年陶父就能升迁回市里,这么多年也没算白熬。 这是席英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的回忆不怎么美好,三人去两人归,她丢了妹妹。 想起这个事手里奶奶烙的馅饼都不香了,以前不舍得吃的炸肉丸小酥肉,奶奶炸了好些给她带着,如果可以估计想把一学期的口粮全给她做足了。 奶奶啊,如今她唯二的惦念,可是没来送她,但她知道一大早奶奶背着她抹了好几次眼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她都看见了。 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呢,也不知道奶奶一个人在家怎么办,没人跑腿没人干活。 陶晏递过一袋纸巾和一瓶水,席英还是没接,只是垂着头眼泪噼里啪啦的越掉越多,心酸委屈不舍迷茫,哪怕从小的成长环境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是有些时候还是会被一些事触动。 舍下熟悉生活去奔赴一场未知,前路到底什么样她不知道,她没有人可以依赖也没有足够的条件支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有点后悔考到外头。 可是她也是被逼的没法了。 席英发誓既然出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学习珍惜机会挣个远大前程,不为自己也为了在乎的人和未完的心愿,也为了有朝一日等到她那没心肝的父亲和后妈求到她面前,她可以替奶奶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她从来就不是以怨报德的圣人。 “你妈舍得你跑这么远啊?” 更浓的哭腔让陶晏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家就在春城。” 靠,还是个土著。 更妒忌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陶晏坐同一趟车奔赴同一个地点。 机缘这个东西真是奇怪。 别的不说就说以前她还跟别人堵过他,他居然不计前嫌,可她现在想想还挺尴尬的。 虽然最开始也陪他玩过,可是他们都是图他的游戏机还有好吃的,后面因为他妈,她那时候也小不太懂事,就带头孤立他,不跟他玩了,不过他也不缺玩伴。 一路上陶晏都挺照顾她的,碍于以前的事她没法心安理得接受。 可是陶晏的高风亮节宽容大度更让她无地自容,买饭他会买两份,泡面会帮她打水,晚上车上的空调温度低他会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她盖,她只能投桃报李将带的一些吃的分给他,尽量达成公平置换。 席英不喜欢占别人便宜,特别是这种让她心虚的便宜,当然劫富济她这个贫除外。 十三个小时的火车跑了一天终于到达终点站,头一次独自一人涉足陌生的城市,席英略显局促,只能顺着人潮紧跟陶晏。 在前方开路被人群挤来挤去的陶晏还要时不时回望慌兔子似的人是否跟上,尽管她尽力隐藏可是眼中的惶恐陌生还是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刚从站口出来时两人差点被逆行的人流冲散,陶晏一时顾不得别的,本能的拽住她的手挤出人群,将她带到上客区才放开了手,他略有些歉意的说着抱歉,刚才人实在太多了。 席英摇摇头,刚才要是真冲散了,她连个手机都没有,陶晏是未必能找到了可去学校还是可以的,她又不是白痴,费点劲罢了。 陶晏带着她等在一旁,温声细语的跟她说会有人来接,稍等片刻。 席英能有什么意见,她环视着周边林立的高楼大厦回望着气派豪华的火车站,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很难,最实际也是最基本的问题就是生存,她摸了摸衣服的夹层,里面的1000块是她一学期所有的费用。 在火车上她就见识到了物价,不够是必然的。 还没开始就已经为以后的生活发愁了。 以前盼着长大现在才发觉长大其实是最简单的事,年龄并不能解决问题。 接人的是陶晏的爷爷,席英礼貌问好就跟着陶晏上了车,原来不光是陶晏父母有钱,人家祖祖辈辈都有钱。 看着外头五彩斑斓的灯火不断划过,不过转瞬间什么报复什么出口恶气现在想想未免有些幼稚好笑。 她眼下的梦想更清晰也更实际了些,就是有朝一日能在这里有一个属于家拥有一份稳定能够糊口的工作,找回妹妹带着奶奶在这里扎根,再就别无所求了。 她过得好就是对那些人最好的报复。 有了目标方向,刚才的低落一扫而空,席英重新振奋起来,从今天开始她要一天比一天努力! 深陷于她 第12节 刚还蔫蔫的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好像泡足了水恢复精气神的花骨朵,活力满满,她就该是这样。 陶晏浅浅笑着也放下心来,让爷爷先带他们去吃饭。 饭桌上席英不敢随意夹菜,以前某个人耻笑她不懂餐桌礼仪,她又不是野蛮人,怎么会不懂,只不过装也要看场合。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只是在最缺钱的时候,下雪的时候难免会被动的想起那糟心的一课。 “你就是嘉时让我帮忙解决学位的那个小姑娘?” 正给席英夹菜的手一顿,“爷爷!” 陶晏刚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她的不安,没想到爷爷这时候插话还说了不该说的。 “奶奶好些了么?前几天通话还说腰疼呢。”他有些拿不准席英知道后会怎么想,毕竟她是一份饭都要分得清清楚楚的。 席英怎么会听不到,学位?她不知道考进十一中还要有什么学位,不过略想一想,这么大的城市肯定有门槛要求的,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成绩好哪里都能去。 她不知道陶晏怎么会这样帮自己,是可怜她也好发善心也罢,总之这个情她领。 可是现在就算知道了她能拿什么来回馈?一份饭一瓶水可以拿别的吃的来抵换,学位这种大恩她也只能暂且记下。 “谢谢。” 陶晏不想让她知道,对他来说只是动动嘴皮求求爷爷,可是对她来说就是无形的压力。 “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你别有压力。” 他这么说她也就姑且这么听着。 饭后,陶晏一直将她送到了宿舍才在她不停的道谢中离开。 他不想这样的。 宿舍是四人间,居住环境比她以往的住处都好很多,可是外边千好万好都不如奶奶家,收拾妥当后,席英终于安稳的躺在床上,新的开始了呢。 刚开始的一年席英虽然在经济上捉襟见肘,可少了时不时来找事的张兰芳,生活学习难得的轻松许多。 寒暑假想回家又不能回家,大城市打工比镇上赚得多,她舍不得这个机会,在传菜口等菜的空档她掏出速记本开始背单词,跟她一个包房的同事见满嘴念念有词,还笑她像念经。 席英只是笑笑说闲着也是闲着。 别人不懂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来之不易,她太知道今日不知明日事,也最怕明日愧叹今日悔,她不想事过后悔当初再努力一些就好了。 开学就高二了,她已经将高二上学期的内容提前学了个大概,吃饭走路就连睡觉满脑子想的都是知识点,在少年少女享受青春的悸动忧愁和喜悦时,她没有那个闲工夫和多余的精力花在给她带不来一点好处的风花雪月上。 除了陶晏,她几乎没交到什么朋友,毕竟交朋友维系一段关系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她没有。独来独往孤僻的形象在同学的印象中根深蒂固,可她不在乎。 说起陶晏,也许是他乡故知的缘故,两人关系比在枫林镇好了许多,从以前见面都不必打招呼的关系进化成可以偶尔一起吃个饭在一起看个书的朋友。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两人的会发展到哪一步就连她也不知道。 高二上学期,快两年没回家的席英被一通电话搞的慌了神,她火急火燎的请假买了最近的火车连夜赶回家。 当她被张兰芳拉着像个物品被别人相看时,不用再多问她就知道奶奶病重这件事并不存在,而是这黑心的两口子为了卖她撒的谎! 王□□谁不知道?邻村有名的傻子,张兰芳就算了,她不敢相信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爹竟然为了万把块钱就把她卖了!卖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席英的心彻底凉透了,为什么别人的家庭大都幸福美满,就算贫苦些也没有多少畜生父母真的会食自己孩子骨血,她偏偏遇到了,这种人怎么配做人父母又怎么配为人? 席英想断绝父女关系,想报警,想闹到镇上去,可是张兰芳和她数年没见的弟弟亲爹合力将她关了起来。 她疯狂砸门砸窗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了也不见他们来开门,绝食更是没人理会,就等着她妥协。 妥协?这辈子都别想! 席英数着日子在屋里熬着,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所以指望不上外面有人能来救她,她只能自救。 距离他们说的接亲日子越来越近,席英也越来越慌,他们送进来的饭菜和水她一口不敢吃,从这里逃出去是没有希望了,接亲中途倒是个机会。可是对方知道自己不愿意肯定会有准备的。如果自己被五花大绑到时想挣扎都不行。 席英急的没了主意慌乱地在屋内转圈,不能放弃,不能如他们的愿,现在该怎么办? 转了没多久她就累的瘫坐下来,长时间的不吃不喝让她体力不支,如果不是仅剩的那点不想认命的决心,她早坚持不住了,就算中途想跑也是需要力气的,可是饭菜她哪敢入口,这些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在她急的抓狂时,她恍惚间听到窗外有人轻唤她的名字,是谁? 席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脚并用爬上炕,扒着铁栏杆看了好一会才看清外面的人,是陶晏!他怎么在这?是她饿出幻觉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他没有消失,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陶晏。”一开口,憋了好久的委屈和无助像洪水一样一股脑的倾泻而出,顿时话不成声。 “别哭别哭,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马上报警。”陶晏看她哭的那样委屈难过想伸手去替她擦泪,可是玻璃窗早就被她砸了个稀碎,到处都是玻璃碴。 “别,都是碎玻璃,会划到的。” 席英知道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也容不得她委屈,她长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委屈,尽量长话短说,“不行,就算警察来了,这种家务事,肯定又是没用的调节,就算真的抓了他们也关不了多久。” “不会,你信我!” 她不是不信他,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让她知道有时候法律断不了这些胡搅蛮缠刁民的家务事。 “想要得到彻底解决,这事情就必须得闹大。”席英用力抹了一把眼角,下了狠心。 如果这次不来个了断,总有一天她会被他们逼疯,他们的纠缠会永无休止。 “你听我说……” 可事情没有按照原先两人商定的剧本走,被砸破头的是陶晏,不是她,当她看到被台上救护车满头是血的陶晏时,席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事闹的很大,十里八乡乃至整个枫林镇都轰动一时,乡镇领导震怒,并发话严惩这种枉顾法律枉顾他人意愿的包办婚姻。 席建国和张兰芳包括王家一家四口都被行政拘留,等着被控告上法庭,听说张兰芳刚被拘留时还十分不以为然,觉得这是自己家的家事,别人管不到,在派出所和王家人大闹特闹,后来看那边动真格了张兰芳这才消停了。 后来听说上边要抓典型这次涉事的人都要依法严惩张兰芳这才知道什么是怕,毕竟砸的是镇长家的儿子。 第12章 席英做完笔录就匆匆赶去了医院,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还在昏睡的陶晏就只有陶母在,这是第二次近距离见她,十多年过去了还是印象中那个距离感十足的官夫人。 席英收回迈向病床的脚,礼貌的问了句“校长好”。 陶母敷衍颔首,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她坐,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让席英倍感不适。 “陶晏还没醒,你等会再来吧。” 明显在下逐客令。 “他伤的重么?”她很关心这个问题,伤的是头而且还是因为她,席英心里愧疚万分,当时明明说好她假装顺从然后在人最多的时候闹开,他在外围帮着报警就好了。 不见血是不可能的,一定要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才能引起重视,可是她从没想过让别人代她受这份罪,本该是她躺在这里的,这算什么呢。 陶母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副愧疚模样,心中泛起冷笑。 难怪她儿子去年入学本来人已经在春城了还提前几天巴巴赶回来,她还以为她的好儿子是不舍得父母,谁知道走的那天非要坐火车不说还不让家里人送,后来过年的时候她公公说漏了嘴,她才知道接人还有学位的事。 她算明白了,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真是不简单! 还有助学申请,平复舆论等等一堆事数不胜数,光她知道的就这么多,那不知道的呢? 不过也不怪她的好儿子这么上心,明艳动人的花儿谁不爱?她也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更别说这小丫头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今就能看出将来必然是个祸水长相,就连她这么挑剔的眼光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扫视了几遍都没挑出什么瑕疵,别看一身穿戴老旧又低廉,可是人家端的很高呢。 真是鸡窝里面出凤凰,难怪引得她的傻儿子巴心巴肝的为她。 恰好她最不喜这种长相太过拔尖的女孩,相由心生,这种女孩性子最是不好相与的,她接触的人没有万千也有八百,别的不说看人她可是最准的,这才哪到哪就惹出这么大的事,还没怎么地就让她儿子见了血,以后要真是跟她扯上,前途暂且不谈,这命是不是还得搭里? 她家那一堆烂摊子她也有所耳闻,论起家庭条件都不够格入她儿子的交际圈,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全家寄予厚望,从小连他身边的同学朋友她都用心筛选,她可不想自己从小悉心栽培倾注全部心血的儿子被这么一个人给误了。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跟我们家陶晏来往太过密切。” 直白的不给人留一点脸面。 “这次的事,我很抱歉。”席英自知理亏,只能认真道歉。 “不是这次,是以后!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跟我们家陶晏来往。” 席英双手紧握,那种看苍蝇的眼神又一次落在她身上,可是她理亏只能一一忍下,“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你必须要做到!”陶母十分不满,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 席英咬紧牙关,忍了又忍,可是凭什么别人能肆意羞辱她?她又为什么要忍受这种闲气? 她欠陶晏的可不欠她的,看她是长辈又是陶晏的妈妈她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恭敬有加礼貌有余,可若是毫无原则的退步也换不来息事宁人,那就证明一味的退让和忍耐是没用的。 “我从来就没有主动去招惹他,所以何谈要我跟他不再来往?而且我认为陶晏是个有自主意识的正常人,和谁来往和谁断绝应该都由他自己决定。” 陶母讽刺的笑道:“你是在教我怎么管教孩子?” “那倒不敢,不过说起怎么教孩子,如不然您也像我的后妈一样,枉顾别人意愿替别人决定人生?我觉得不应该的,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也是教书育人的大教育家,不可能像我那个大字不识几个没文化没素质没人品没道德没人性的后妈吧?” “住嘴!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陶母被气得脸色阴沉,不过转瞬又笑了,“也难怪,从小没人管少教也正常,算了,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以后离陶晏远一点,不然十一中你怎么进去的我就能怎么让你出来!” 席英刚想反驳听她提起十一中,顿时哑了火,这确实是她可以被拿捏住的软肋,她知道陶母绝不是吓她,她有这个能力。 所有反驳的话最后只能被她咽进肚里。 从病房出来席英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说了这么多话也没说到正题,陶晏到底伤的如何了?想必伤的不是特别严重,不然陶母也没心情跟她耍嘴皮子了。 虽然陶母的话很不中听,可是细想起来也没什么毛病,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就不要硬往一起凑,她小时候都明白的道理怎么越活越回去,居然给忘了? 而且最现实的问题,任何人因为她有个好歹,不说人情就是医药费她也是赔付不起的。 哎,席英看着排着长长队伍的缴费口,长叹一口气,希望陶晏没事,能快快好起来。 她捏了捏兜里陶晏留给她的手机,坚定了曾有一瞬动摇的想法,她这样人就该踽踽独行不牵扯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绊住脚步。 接连几日来医院都被拒之门外,席英只能暂且作罢,先解决家里的事。 奶奶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个事,不过反正已经闹开了,奶奶知道也是迟早的。不过又把她老人家气够呛,这么大岁数了一直跟那对黑心夫妻生气,身体都不大好了,真怕有一天被气出个好歹。 她没想到奶奶直接拉她去了镇里也大闹了一场,要求断绝父女关系,并且将这么多年席建国从她那搜刮去的钱记成帐本一起拿给乡里,断绝关系这种做法从法律上来讲是不存在任何法约束力的,不过她们这里通常很认这个。 乡里的人如今是看到她们一家就头疼,更拗不过胡搅蛮缠的老人,最后盖了章做了公证人 ,只不过附加条件是不作为法律依据。 本来这么多年老人念着反正他们也不管她,断不断绝关系都多此一举,可是她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能丧尽天良到这种地步,只生不养的人到头来还打卖人的主意。 本以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等着那边起诉开庭,终于能稍稍喘一口气了,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兰芳的娘家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张兰芳要面临起诉坐牢后就开始轮番来闹她和奶奶,一定要她和陶家出具谅解书,不然就不罢休。 陶家她们不敢去闹,只敢来欺负她们这对孤寡老幼,整整闹了半个月,还没有罢休的迹象,学校那头也给了最后通牒要么赶紧回去上课要么就休学。 席英被逼的进退两难,本想将奶奶送到八姨奶家,自己回春城,让他们堵不到人,这事自然就了结了,可是不知道她们从哪知道了她的行踪,八姨奶一家也被波及,天天有人去她家门口大骂,赶走了又回来,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治不好的浓疮,她这边张兰芳大闹学校的闹剧又重新上演,只不过这回主角换上了她的娘家亲戚。 深陷于她 第13节 当年镇上中学的舆论风潮又在十一中开始流传起来,只不过这次多了她嫁人的谣言,跟外人逼迫亲生父母的谣言,不孝断绝父女关系的谣言,比起之前的那些小儿科这次的舆论像风暴中的雪球越滚越大。 席英只能告诉自己忍忍就会过去,在她满打满算不过十七载的人生里,忍耐是她永远也逃不出的课题。 反正所有人活在这个世上都要学会忍受,不光是她,只是忍受的对象有所不同罢了。贪心者要忍受自己的欲壑难填,成功者要忍受别人的后来居上,就连普普通通的自己可能还要忍受自己的过于平凡。 所以正处于困境的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哪有事事都如人意的?有所求就必然有所忧,每次灰心觉得自己撑不过去的时候,席英都会把这些话在脑中翻来覆去的重复几遍,一次次给自己洗脑。 这次没有人再帮她了,不知为何这次回来陶晏对她冷淡许多,虽然见面招呼还是会打,只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一年多来,不知道他如何得知她不吃早饭,他每天都会早早来到学校,将热乎乎的早餐塞到她桌子里,课间闲暇时还会偷偷给她塞吃的喝的,被她发现后她说了几次不要再带了,他都笑呵呵说知道了,可是下次还是我行我素,两人的座位不在一起,可是打水的时候他总会路过她的桌角轻摇她的杯子,顺手给她打满,会在她为一道没学过的知识点犯难时坐下来跟她一起研究。 在这个青春萌动的年纪,别说他那么优秀,长相在全校又是数一数二,这样的人被人议论在所难免,她自然也难逃被跟他放在一起谈论的命运。 有时他拿自己的书本给她划题,掉出一两张粉色信笺也是常有的事,陶晏最开始会发愣尴尬还会偷偷瞟她,后来已经能很坦然的笑着将它们整整齐齐摞在一起,至于后面怎么处理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从没听说谁给他写信被人戳破,更不会像其他调皮恶劣的男生会将不被他们喜欢人的爱慕心思拿出来当个笑话分享。 他就是这样的人,为人温和又有教养,就算不接受不喜欢也不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尽量照顾到每个人的心情。 天长日久,本来立志远离不必要的社交只想将有限的时间和精力一心扑在学业上的她自认为自己够冷情冷肺可也会被春日暖阳般的关怀慢慢影响,渐渐依赖,就算最初如何抗拒,可被温暖久了,早都习惯了,所以当这轮暖阳猛然消失,一时间难以适应在所难免。 这样绵如细雨暖如春风的关怀谁能不贪恋呢? 席英扪心自问她到底动摇了没?特别是在铁栏外看到那个人是他 的那一刻,心门被狠狠敲响的那一瞬她是否庆幸认识他? 答案在那天镐头抡过来的那一刻他将她护在怀里时就呼之欲出了。 她从来没想过来救她的人会是陶晏,就像那年无望的雪夜,看到远处那束光是向她而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她还没来得及捕捉细细揣摩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敲门的那双手就消失不见了。 如今唯一肯靠近她的人也选择了远离,她不怪更不怨,甚至理解他。 她这样麻烦又一身烂账的人谁不怕谁不厌烦呢?就知道会这样。 第13章 席英盯着桌角空了的水杯,突然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打过水了,当意识到这点时,她才惊觉自认为很牢固的城墙还是被人在潜移默化中攻破了,她笑着摇摇头,不该这样。 其实她是个适应能力特别强调整心态特别快的人,不过两天时间,被别人养成的所有好的不好的习惯已经被她完全纠正回来,速度可以说惊人。 这还得益于张兰芳的作妖功劳,让她从小就学会怎么应对她的各种刁难,是以练就了一身变色龙的本事,可以因外界环境的给与的反馈而随时为了适应而做出改变。 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自己的抗压和心态可全都是她一手锻炼出来的。 自打老家一别,陶晏就好像急于跟她划清界限似的,以前但凡有她参与的所有事项全部退出,小到中午一起吃饭,课间探讨题目,还有晚间值日以前她的那份全是他做,她只负责在旁看她的书,大到小组实验和小组课题。 没想到陶晏连他自己组的学习小组都退出了,当初组这个小组的时候好多人都想蹭学霸的光加进来,都没有拉人小组成员瞬间就到达10人上限了,可他特意留了一个名额问她要不要加入,她正好没处去也不想浪费精力去做没有提升的作业,就欣然同意了。 现在小组没了陶晏,组员都对月末例行统考没抱有希望,毕竟她们组再怎么竞争也争不过陶晏那组。 平时有陶晏在席英都懒得做,需要她搭把手她才上,空档时间她都在看高二下学期的书,现在陶晏去了别的组,其他人只想随意对付混到达标分就行。 可是每次月末那场数学课题比赛是有奖励的,以前不管是碍于陶晏还是其他组员也很给力,反正席英每次都能拿到,她可不想断了这不要白不要的收入,地球并不是离了谁就转不动了,她又不是真吃干饭的。 席英认真得看着发下来的课题规则,也不难嘛。 这次的课题是各小组根据这学期目前所学的知识点出一套总分150分的卷子,当做期中小结,题目可以从习题册全国各地考试卷各种途径选,也可以自出,不过都要先由老师审题是否超纲再分由10个小组互相抽着做,哪个小组平均分数最高小组中得分最高的奖励300元,小组第二名里面分数最高的奖励300元,第三名100元,经费由班费出。 这点钱对于别人也就几顿饭钱,可对于席英却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 不光席英想要其他人又有谁嫌钱烫手呢,可是想要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又是另外一回事,陶晏常年霸占年级前三,他出的题谁能做得出?别人出的题谁能难得住他? 特别是最后比的是小队平均分,陶晏那队10人组都是班级前20的,再看看他们,从分组和评分规则开始就不公平。 可这些人没想过以前陶晏带着他们在班级小组赛中大杀四方常年霸占榜首时他们可没觉得不公平。 席英粗略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小队,陶晏一走之前成绩好的几个也跟着走了,就剩四个跟她一样没人要的。 其中四眼薛仪是这里面成绩最好的,其他三人跟她不相上下,成绩勉强中上游,但总体来看跟陶晏那组是比不了的,毕竟按规则来说不是一个高分就能拯救全队,不过争个二三名还是有机会的。 接下来几天有望竞争前三的小组都在如火如荼的商量着题目,其他无望的也不想便宜别人,有的甚至去摘抄历届竞赛题。 每个人都像进了七十六号一样,保密工作打探工作都做的相当好,只有席英这一组没商没量各做各的。 当最后一次碰头定卷时,薛仪和席英各拿出一套,其他三人没有准备。 薛仪见席英拿出卷子还惊讶了一瞬,不敢相信她也有所准备。 可是根据以往的成绩来看,其他三人更愿意用薛仪的,以往这种事席英并不屑与人争,可是涉及奖金,她不想将希望都压在别人身上,如果别人的方案比自己更好,那她乐得甩手。 “这事简单,我们互做,用得分最低的。” 公平公正,薛仪心中是有些瞧不上席英的,一个成绩年级八九百开外的竟然想跟他比。 其他三人见席英拿过薛仪的卷子只正反两面略翻了翻随便扫了两眼,就开始动笔做最后两题,草稿都没用,5分钟不到就停了手,然后替换了先头她还没完成的四级卷子。 开始他们还以为她做不出来认栽,结果两个晚自习过去,两人最后的成绩让人大跌眼镜。 席英总分32分,两道压轴大题全部答对,薛仪从头做到尾只拿了29分。 拿捏得刚刚好。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她不会她还做出了压轴题,说她会她只拿了32分,就比薛仪多3分。 其他三人不信邪,将两人的卷子都拿过来比对了一番,明显薛仪的更难啊。 可是先头说好的谁分低就用谁的,最后席英的卷子在争议中当选。 从那天起薛仪看席英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似的。 小组赛定在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开考前,席英跟陶晏在饮水机前碰了面,这是从枫林镇回来两人头一次离得这么近。 席英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伤好了么。” 之前也问过,可是两个月过去,现在她不知道除了这还有什么其他可说的。 “嗯。” 见他眉目微垂,薄唇紧抿,想是不愿意多跟她说半句吧,就连回话都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肯。 席英识相的说了句:“那就好,上次的事还没跟你道谢,算我欠你的,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说。”然后朝他扯了扯嘴角,先走一步。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见背对她的少年紧握水杯的手骨节用力到泛白。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席英抽到了陶晏组的卷子,陶晏抽到的了她的卷子。 一个晚自习整个教室只能听到笔尖沙沙声以及偶尔卷子翻页声,没有讲话的人,所有人都在认真应对小考,重点高中就是这样,学习方面从不需要老师督促。 席英按照以往的考试习惯将卷子扫了一遍,看来八组手下留情了。 没拿到席英五组卷子的八组知道自己要做五组的题时,再略一看五组人员组成成分,本来的十分不屑变成了十二分。纷纷觉得这次第一势在必得,霸榜的也该换换了。 等拿到卷子后粗略一扫,直接将心放到肚子里,可是越做越发现不对,等发现被题目饶进去后重新再换一条思路解题时已经浪费了一大半的时间了。 大半个小时过去,席英早就开始做高三上学期的物理题了,可是八组那边就有些心浮气躁了,摔笔拍桌放水杯的动静引的周围同学频频侧目。 还有人小声抱怨:“能不能轻点,别人还要做题呢。” 铃声响起,一阵欢呼雀跃,明天是新年了呢,可以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一天了。 席英也收拾了书包准备回寝室,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还没有走的陶晏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她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没等她多想三四个人吵着闹着将他拉走了。 席英打了最后一瓶热水准备出门,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怪不得说她薄情寡义重益重利,看,班级的水都要占最后一点便宜。” 席英顿住,然后像个没事人似的背起书包用围巾包紧脑袋,下巴高抬出了教室,春城的冬天还真冷呢。 路灯拉长了影子,席英抬脚重重的落在厚厚的雪地上,明明有压实的路她不走,偏偏往没人踩过的地方去,她一脚一顿,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瞬间什么烦恼都没了。 摸了摸兜里的钱,她抽出三块去小卖部准备打个电话,可被告知座机撤了,这年头谁都有手机没人来打电话了,席英握着手里的三块钱杵在那有些失望,那以后怎么跟奶奶联系呢。 “用我的吧。”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席英一眼就认出了,“不用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也不知道他怎么肯跟她说话了。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比这三九寒天还凉。 “题挺难的。” 席英不知道他怎么就扯到这了,而且她居然在这简单的几个字中听出了几分笑意,是她的错觉?她微微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可是少年背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过谦了。”别人说难就罢了,他说难谁信啊。 她穿的少不想傻傻地在这吹风,只能干干笑道:“怪冷的,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摆了摆戴着棉手套的手,转身没有半分犹疑。 “席英。” 走出了七八米才听那人急促一唤,比起那次铁栏外的声音大了不知多少,好像生怕声音太小叫不住她一样。 席英缓缓转身,看着依然背光的少年屹然而立。 “新年快乐。” 席英愣住了,也回了句:“新年快乐。” 而后转身继续迈着她咯吱咯吱的步伐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 “大春,你过年不回家啊?” “说什么呢,她为了嫁人爸妈都不要的人哪有家给她回。” “啧啧啧,别说了,大过年的晦气。” 两个室友你一句我一句的唱双簧,席英当没听见。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是他们道德有多高尚,只是觉得只要自己站在最高点就能凌驾于别人,自己真的就是德才兼备的完人了,时间长了自己都把自己骗住了。 等两个叽叽喳喳的呱噪室友拖着行李箱出了门,世界终于清净了。 席英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看会书了,刚坐下就发现桌角多了一袋水果。 她一脸疑问的看向寝室的另一个室友。 “一会回家,带不回去,放在寝室就坏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了吧。” 女孩叫孙春燕,名字也跟她户口名一样土的不相上下。 深陷于她 第14节 不过可能名土的人秉性都很好?对比另外两个爱讲人是非的室友可以说好的不要太多,最起码从没听她谈论过她的破事。 也有可能是没被她撞见。 席英一向坚信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可是她没有别人可奸可盗的。 “别想太多,我就是吃不了了。” “而且你也帮过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听起来有些好笑。 算不得什么帮,她之前下床踩空掉下来划伤了腿,那么长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没受过苦受过疼的小姑娘坐在那只顾着哭,另外两个废柴叽哇乱叫一会要叫救护车一会要给老师打电话,吵的她头疼,她抄起哭的可怜兮兮的伤号就背了起来,一口气下了六楼,狂奔一千米将她送到了学校医疗室。 她确实只是被她们蠢到又吵到了。 既然这样,她也没什么不能收的,她收了别人安心她省心,何乐不为。 “谢了。” “em……我之前看你经常看南城那边的市政地图,你想考到南城么?” 是,也不是。 “还有渴望基金我也看你写过。” “你知道渴望基金?”席英无波无澜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 “嗯,我舅舅以前在这家基金任职。” 第14章 从孙春燕那里了解到渴望基金其实是一家做文教用品的公司准备上市时为了营造社会责任形象发起的,助学可能只是一个噱头,不知道能延续多久,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成绩优异能考入国际名校的话这个基金会一直资助到毕业。 席英有些心动,出国对于这时的她来说就是天方夜谭,可当有了切实的途径和梯子搭载,她难免不受诱惑,国内没有资历背景妄想将来一飞冲天是何等艰难,若是能去外面看看机会或许会更多。 可是她还有奶奶和未完的牵挂,不是说舍就能舍下的。 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么久,只要挨过这两年,只要上了大学,有了更多的支配时间和进行社会活动的最基本的门槛——法定年龄,她根本不愁养活自己。 知道了这个基金确实存在,也知道了诈骗犯原来没有骗她,他也就这么一点可取之处了,想起诈骗犯,才恍惚发现已经这么久了啊,四年了,她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本以为跟这个基金再无交集,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勉强可以靠着好心人的帮助在春城读完高中,可意外为什么叫意外?就因为它可以在你始料未及之时突然出现在你的计划范畴之外。 元旦回来,班主任公布了五组是这次月末小结的第一,这个结果让整个班级的人都大跌眼镜,就连她们组除了薛仪剩下的其他三人也不敢相信她们居然能拿第一?还有,八组十个学霸居然没考过她们五个掉车队选手? 八组多半人对这次小考的结果心存不忿,名次是小脸面是大,除了陶晏他们其他人几乎全军覆没,说好了这次准拿第一,没想到让别人看了笑话,特别是之前想进却进不来的一些人。 不过要说最最生气最失望的还是邱安娜,本以为这次好不容易踢走了眼中钉,眼看着陶晏已经跟席英疏远,她以为机会来了,特别是让这些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人都能好好正视自己,没有她们的成绩帮忙吊着,她们就是垫底的货。 在她眼里平时不管是实验、活动还是课题,席英成绩本来就那么差了还什么都不做,该她做的那一份全都要陶晏帮她一手包办,可是又不敢说什么,每次只要稍稍提一嘴,陶晏就会帮腔替她开解,让她怎么能不嫉妒。 八组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别说是她,就是十一中又有几个对陶晏不存心思的呢? 那样丰神如玉倜傥出尘的翩翩少年不光学识出众最难得的是为人也谦厚恭逊,不管谁请教什么样的问题,他都会细细解答,从没见他对谁不耐烦。 所以组内没一个喜欢席英的,除了学霸鄙视学渣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再就是不理解陶晏这样出色的人怎么会跟她那样的人走的这么近,真是玷污。 十一过后,关于席英的各种新闻满天飞,大家发现陶晏好像也终于看清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人闹掰疏远之后,倒是高兴了不少人。 八组内不服的人三三两两嘀咕起来:“要不是班长觉得既然是小结,主要目的就是考察对这一段时间所学的是否掌握以及变通运用,不用搞得太花里胡哨,完全没有必要,这才让某些人得了便宜钻了空子。” “哪有那么多屁话?自己没做出来学艺不精反过来阴阳学精的人。” “就是,题都是老师审过的,既然能用就是没超纲,在我们所学范围,你们自己做不出……” “不对不对,他们是怪自己出题出失误了没难住别人,反倒叫别人把他们难住了,心里不平衡了,哈哈哈。” 你一言我一语,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 哎,真不团结,席英默默掏出省吃俭用买来的高三真题开始做起来。 三百块收入囊中确实小高兴了一把。 陶晏确实是个实诚的,如那人所说,当时她拿到卷子稍稍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没玩花的,就是想给大家做个扎实的测验。不然凭他到处参加竞赛的脑子想考住谁不过是几笔之间的事。 跟席英几桌之隔的陶晏回身看到眼角藏了笑意的少女两耳不闻周身的吵闹,只一心做着自己的事,也跟着笑了起来。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兜里那两张在元旦前夕没送出去的游乐场票,又失落起来。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哪怕是一点,都没有。 在他住院的十五天里,她一次都没来,开始他以为她是被父母的事绊住了脚,或者又被那些人缠住了,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出院去看她,怕她又被那些人欺负,可是他妈说,她早就处理好了,甚至比他还早就返校了。 后来的一周他躺在医院满脑子都在给她找借口,可是到底什么借口能解释她一次都不来看自己。 她不知道就算了,可她明明知道。 她一直对自己都很冷淡,他知道,哪怕他如何努力她都与自己不咸不淡的保持着距离,永远这样不远不近,哪怕这次自己幼稚的生着闷气,像个想博得关注的小孩子一样耍着脾气,她也没有稍微哄一哄自己的意思。 两个月了,两个人冷战整整两个月了,有点可笑,说不定只有他觉得是在冷战吧。 难受的只有自己,他已经不争气的想求和了。 那天他犹豫好久,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放学后他怕她走得太快出了教学楼就赶忙找借口跟朋友告别,之后一路跟随她到小卖铺,看到她满眼失落地盯着手心的钱,他早就动摇的决心一下就崩塌了,他看不得她这样的神情,也不想管什么脸面志气了。 可她没有接受他求和递出去的手机,他也没有勇气将求和的两张票再拿出来。 他后悔了。 人都说新年伊始万象更新,霉运退散好运将至,可是对于从来不受上天福泽眷顾的人来说,好运这东西席英只听过没见过,霉运倒是时常光临。 假期回来才不过第一周,席英就被无情地甩了一个噩耗,资助她的人突然撤销资助,下学期开始需要她自己补交学费住宿费还有各项杂费。 其实钱没有多少,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两千块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她根本拿不出,平时餐费都是靠每次期中期末的进步奖金维持的,否则凭她的实力怎么可能排在几百开外。 为了拿进步奖,她故意将成绩稳定在一定区间内,每次稳中有升进步,可是这点钱根本不够缴全部费用。 在她犯愁之际,碰到了从政教楼出来的陶母。 上次两人闹得不太愉快,席英打算装没看见,可是陶母倒是笑着叫住了她。 又是一番侮辱人的常规扫视,而后招牌嗤笑,一套熟悉的流程下来她早就知道接下来准没好话。 “真是小瞧了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这么一手,才多大啊就能让男人心甘情愿地给你掏钱,我家陶晏的钱你花的开心么?” “你什么意思?”本来准备当耳旁风的席英瞬间抬起头。 陶母掏出包包里面的羊皮手套一点点带上,看都没看她,“你怎么上的十一中?靠的是我家陶晏求他爷爷办的,你上学的学费住宿费也是他帮你出的,你这时候再来跟我装不知道,不觉得戏演过了么?” 席英心瞬间降至冰点,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资助,一直是陶晏! “现在他不想做冤大头了,不想再资助你这个无底洞了,以后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吧,别什么事都想找我儿子,看在你还小的份上,再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好自为之。” 说罢扫了扫身上的落雪,扬长而去。 风雪愈演愈烈,席英却被钉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15章 期末考结束,席英将自己的书本全部收拾好,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坐了一年半的桌椅,这个位置得来不易,她以后也没机会再坐了。 别人生来就有的她却要用尽所有的努力才能短暂拥有,人生来就不公平。 席英回到寝室开始收拾行李,多多少少收拾出几件别人送她的东西,这个别人还能有谁。 她拿起一个吊绳小棕熊,看了又看,他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哦,她想起来了。 是第一年冬天在春城过元旦时,两人约好去滑冰,她在一个店铺门口等了好久,他堵车迟到了,她想进去躲一躲寒风,可是又怕他找不到她,就只能哆哆嗦嗦站在冷风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他来的时候满头汗淋淋的,还满脸愧疚地说车走到半路堵到不行,他看来不及了一路小跑赶来的。 真傻。 来时可能正好看她盯着窗口里面的各色玩偶瞧吧。 她也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当天分手后回到寝室才发现书包里多了一个玩偶,不过不是那个穿裙子的小熊,是一个戴帽子的棕熊,好像跟那个穿裙子的小熊是一家的。 啧,好好的一家人被他拆散了。 她掂了掂犹豫几番还是没有扔,将它挂在了书包上。 轻装简行,被子是拿不走了,衣服也不多,书本倒是一摞一摞的。 她挑挑拣拣将还能用的送给了孙春燕,毕竟卖废纸就太可惜了,这大部分可是她省吃俭用花了不少心思选购的。 “这我能用?我觉得给我也白搭。”她一个将来考全国卷的不知道要这种奥赛真题有什么用。 席英看她翻着自己送出去的那摞资料,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将里面一本历届高考真题拿了回来。 这本是初中毕业那年夏天陶晏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瞧,学霸就是送个礼物都这么古板正经。 她垂首轻轻翻动着两寸厚的题册,思绪慢慢回到了前年夏天。 那天她正背着筐下山,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少年向她跑来,背着晚霞迎着微风,看到她的那一瞬澄澈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惊喜。 看样是等了好久了,虽然已经立秋了,可哪怕日头落了,余热也是挺磨人的。 她不知道他怎么来了。 跑到她跟前的少年伸手就要扯她的背筐,她皱眉不松手。 少年也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尴尬的朝她笑笑:“我帮你背。” “不用。” 见他伸过来的手顿了顿才尴尬收回,她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便缓和气氛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路过,也不知道哪条路能路过到山里来。 她沉默,可能他后知后觉也觉得这理由蹩脚的可笑,也跟着沉默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夏日余热伴着鸟虫蝉鸣慢吞吞地前行。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下坡的一片红彤彤,回头瞧了瞧额头打湿的城里少年。 还是放下背筐向那片红彤彤走去。 深陷于她 第15节 少年疑惑可是也没多问,等到她摘了一捧叶子的红果果,他才伸手把她拽了上来。 两人坐在田垄刚收割的稻谷堆上,她将刚摘的那捧红彤彤递给他。 “给我的?”少年受宠若惊。 “随手摘得,没吃过吧。” 看她笑的得意,少年没说超市里面一盒一盒的。 “嗯,没吃过。” “好吃么?” 太阳的余晖倾泻在少女霞红的侧脸上,少女撑着手掌盈盈带笑,眼中不在是疏离冷漠,像盛满星光的漫天星河闪闪烁烁。 嘴里的覆盆子什么味儿他都没吃出来,满脑子都是那片星海。 “嗯。” 得到肯定答案的少女转过头,望着远处收了一半的田埂,说了句:“要是什么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时无言的静静坐着,闻着田垄麦香,看着天边流云涣散,听着耳边风来风往。 直到天边泛起了真正的星辰,她才起身,扫了扫裤腿上的麦草。 “走吧。” 临别时他掏出一本高考真题,说期待跟她一起参加三年后的高考。 等到开学她才有时间翻了翻那本题册,映入眼帘的第一页写着“愿余生皆是坦途,生日快乐。” 原来他居然知道那天是她生日。 “想什么呢?” 席英眨了眨眼,醒过神来,晃晃手中的题册对她说道:“这本我就拿走了。” “好好好,给我我也做不了。” 简简单单收拾一下发现能拿的也没有多少,一个蛇皮袋子就已足够。 她下楼将行李袋装上校车的后备箱,准备上车时,就看到孙春燕大喘着气跑过来说陶晏在侧门那等她,让她去一趟。 是该好好道个别。 寒风萧萧,吹得树上的白雪落了一地,也散落在少年肩头。 席英叹了口气快步上前。 少年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的惊喜亦如那年。 “你今天回家?” “嗯。” “我送你。” “不用,校车直达。”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偏偏他不知从何说起。 “谢谢你。” “怎么突然谢我?”陶晏不明所以。 席英疏朗一笑:“因为你是个好人呐。” 那边校车马上发动,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那边马上开车了,我得先走了。” 陶晏伸手划了个空,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呢,她肯来,又肯对他笑,那是不是意味着两人和好了? 席英跑开几步,一想到这也许是两人最后一面了,突然顿住,回身看向怔怔看着她的少年,少年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点没变。 席英真心实意的笑着喊道:“陶晏,祝你前程似锦,余生皆是坦途。” 校车慢悠悠驶出校门,十一中的一景一物慢慢被她抛诸脑后。 没什么眷恋,也没什么期待。 三个月后,春雨沥沥的南城。 席英紧了紧身上的夹袄,没想到南方的鬼天气比北方都冷,脚丫子都冻得冰冰凉,想找个热乎的地方贴贴都不行。 她收拾了几样书本准备去图书馆混一下午。 同寝的杨爽是个学痴,看她收拾书本要出门也麻溜的捡了几样叼个苹果跟着她去了图书馆。 学神考神的车她是一定要上的,谁不知道席三霸一转来21中就横扫各项榜单,什么管舒宇,蒋蓝烟,全部被她甩在身后,怎么可以有人聪明到这种地步?她一个高二的竟然报考了高三的物理竞赛,以前21中的传奇学长谷沐阳听了都得给她竖大拇指吧。 席英尽管想忽视,可是身侧的灼灼目光还是盯得她不舒服。 她从来就不喜欢别人过于关注,见她蹙眉看向自己,杨爽不好意思的朝她傻笑。 “我就是看你太好看了嘛。”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有些人脑子是顶配,脸也是顶配啊,瞧瞧这精致的面容哪像是随机生出来的,简直就是造人系统从人脸库精挑细选组装出来的,无暇靓机! 哪怕是质问得表情,都给她看不好意思了。 “嘿嘿,真的,你没来之前都说二年级最好看的是蒋蓝烟,可是你一来,她就不够瞧了。” “她也就穿的好点打扮的时髦点,你要是稍微打扮打扮,哼,还有她站脚的地?” 席英一听,这是有过节啊,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跟她不和?” “切,谁跟她那种小气吧啦的人不和啊!只不过看不惯她们那群人,一个个仗着自己爹妈算根葱就以为自己也能配菜了,什么玩应,出去了谁惯他们啊!” 得,积怨挺深。 两人挤在一起打着伞,一走一跳避着小水坑,走着跳着就听到不远处的欢呼声。 这大冷天的还有人打球?手没冻掉了? 二十一中北边的露天篮球场是地坑设计,席英跟杨爽两人走在上头通往图书馆的路,正是篮球场边缘的最高处。 放眼望去,十来个人顶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拼抢一个球,周围还有一群围观不嫌冷的群众,人还不少。 真是有精神。 席英冻得手脚发麻,只想赶快窝进温暖的图书馆回回神。 斯哈斯哈刚下了拐角,就听到一声“荆郁”,席英像被定了身一般猛的刹住了脚。 “怎么了怎么了?”旁边的杨爽不明所以。 这回是真的真的幻听没跑了吧? “荆郁!” 尽管周遭吵闹欢呼声不断,她还是在嘈杂中捕捉到了那两个字,不是幻听! 她急忙转身寻找声源,可是那熟悉的两个字再也没有响起,就在她打算放弃也许真的是自己幻听时,准备收回的目光不经意一眼扫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人面朝人群款款而立,双手插兜,下巴微仰,身边有人侧首跟他说着什么,只见他微微侧眸看向身边的人,哼笑一声,未言一字。 如果说背影侧脸可以相似,那一个人独有的气质是绝不可能被复制。 这通身让她如今想来还牙根痒痒的人模狗样除了他还有谁?? 第16章 杨爽看到连淋雨都不顾的学神魔障似的冲向篮球场, 她也赶紧举着伞一跳一跳地紧随其后。 席英绕了一圈才找到下篮球场的阶梯,等她转到刚才看到荆郁的地方,刚才站在这儿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在人群中左右穿梭, 前后乱转, 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那抹身影,绝对不是她眼花!明明就是那个人!刚才明明就在这! 场内依旧火热,大家都在关注场上的球赛,之前被她乱窜蹭开的人, 频频发出不耐烦的嫌弃声,这人像个蜈蚣似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现在还舔着脸问他们荆郁? 一个瘦高的男生夹着眼皮盯着问他话的席英, 真是什么人都能上来搭话了,还找荆郁?就她? 荆郁会认识这种人? “哎, 瘦头陀干嘛呢?赶紧过来交割,不然一会你没裤子回去。”另一边有人拿着平板朝瘦高甘蔗大声喊着。 “草, 这废物坑我!下场就打断他腿!”那个叫瘦头陀的甘蔗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语气满是阴狠。 杨爽瑟瑟的将还要往人堆儿里扎的席英一把薅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往这钻?快跟我走!”不由分说的拉她就跑。 席英不死心还想回头再找找,可是杨爽这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将她拽的东倒西歪一路踉跄出了篮球场。 席英满脑子都是诈骗犯诈骗犯! 一想起从前无数个捶胸顿足追悔莫及的午夜,还有她痛心疾首的750块!她就恨不得把给她画饼到最后一句话都没留直接跑路的骗子拧巴拧巴装进袋子爆锤一顿扔进猫耳山喂黑瞎子! 曾经脑中无数次模拟如果再让她见到这个诈骗犯她要怎么怎么办。 如今看到了, 反倒犹豫了, 刚才真应该冲上去给他一耳刮子! 她越想越气, 等到那股乍起的怒意渐渐平息, 情绪缓和了许多。她想也可以不用闹得这么难看,或许……利滚利一下, 她倒是也勉强可以同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弥补她这么多年的精神损失! 是多少?让她算算, 按照银行一年三分利。 其实也没多少,也不过一千出头。 是啊,也不过才一千五百块! 她搜肠刮肚想再凑凑可算来算去还是一千五百块。 她不甘心,她的精神损失刨除成本就堪堪不过几百块? 不对,学霸的记忆力告诉她不止这些,她清晰记得两人好像还签了一个协议…… 等杨爽缓过气来,一巴掌打在她后背上,“诶!你疯魔啦?你怎么往那钻啊!你可别想不开去招惹那群人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 深陷于她 第16节 看她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杨爽恨铁不成钢,不过也可以理解,学霸的世界除了学习还能装得下什么呢? “哎,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到图书馆我再跟你细说。” 两人倒了杯热水就在图书室休息区坐了下来,握着热乎乎的纸杯,手也没有那么麻凉了。 “刚才篮球场上那些人就是我说的爹妈算根大葱的那群配菜。” 席英一时没反应过来,伙夫? “高通科技、和颂文娱、千禧汽运、大和万通医疗、风灵地产等等这几家的祖宗都在二十一中读书。” 席英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也略略明白了一些,她说的这些都是企业名称,因为她听过和颂,就是她现在赖以生存的渴望基金上属公司,学霸的脑子不过分秒就明白了杨爽说的什么意思。 “你扒拉那个瘦高瘦高的高个人称瘦头陀,本名王钊。为人阴险又下作,真是人如其名,算是二十一中一霸,他就是千禧的崽。” “哦对了,还有蒋蓝烟,和颂家的老二。” “反正这些人一打进了21中就没消停过,高三都没几个敢惹他们的,惹到他们后果老惨了,之前被他们弄退学的没有100也有20。” “反正你看见他们绕着走就对了,不过最近又看到他们中多了些新面孔,具体哪家的不清楚,来头不小就对了,我看瘦头陀那种拜高踩低的势力狗都陪着笑脸,感觉是不好惹的。” “刚才你钻进去的那堆人里就是他们那群人站的地方,你知道他们在干嘛么?” 席英听的直皱眉,她见过最大的最了不得就是镇长和村书记,没想到比春城还大还要繁华的南城竟然封建士族到这个地步,不过金钱就是生产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看球吧。”不然围在一起包饺子么? “呵,你真以为他们大雨天闲的啊,他们在赌球,场上那些打球的有一些都是他们养的‘打手’,而且都是本校的,咱们的学长或者同学,有一些是家庭不太好的,有一些是想攀附他们的,我就有一次见过有人因为输了,下场就被他们打断了腿,那些人吓死手的。” 席英惊的眼睛瞪圆。“没王法么??” “赔钱啊,他们就图一时舒心,才不管后果呢,就他们那样的,每人身后都跟着家族律师帮着善后。” 席英自认为没什么多余的正义感的人都听得频频皱眉。 “他们那都几十几百起步,也难怪输了会那么火大,不过在他们那种人眼里输钱是小,丢了面子是大。” 看杨爽有些理解的样子,轮到席英不解了,反声质问:“几十几百就打人?!” “万,后面再加个万字。” 席英瞬间哑火,忍了忍还是没忍不住吐了一句:“那也挺没品的。” 她忘了刚才是谁为了一千五百块也想打人来着。 “学校不管?” “学校都是他们家开的,不想干了就可以管。总之咱们离远点安生念完高中就好,反正7000多人的学校,惹到他们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那,你听过荆郁么?”刚才看他站在那里,一派闲适甚至侧头那一瞬还带了一些不屑的俾睨。 “没,那是谁呀?” 看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还好,不然这钱她还真不敢要了。 想到马上有钱进账,席英心情都好了起来,有了这笔钱她会宽松不少,雀跃的带着杨爽小跟班在图书室学了一下午。 一个多月后有本省奥数竞赛,期末有全国英才杯物理竞赛,这些都是她必须要拿下的,想到奖金,席英攥了攥双手,瞬间斗志昂扬。 那天之后,席英也活跃起来,原本只在寝室教室食堂三点窜梭的人,为了找那个绝世大冤种每天都要观光学校,不过时间有限,二十一中又实在太大,她只能碰碰运气,去的最多的就是高三部,她记得他好像比自己大一岁,现在算算怎么也高三了。 可就这么毫无头绪的找了半个月,连个影子都没抓着。 原来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难道真的是眼花了? 就在她准备不想了,就当自己眼花了的时候,她从奥数集训室出来迎面碰上自己班的杨彤和赵灵,这次绝对没听错,擦身而过时,她听到了“荆郁”二字。 “你们说的是谁?荆郁么?”席英倒退两步追上边走边笑的女生。 赵灵看着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夸张的干笑两声:“呵呵,怎么你也有想法?”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早就闭嘴走人了,实在是有些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不过她确实有想法,讨债的想法!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想找的那个荆郁。” 赵灵白眼一翻拽着杨彤就走了。 席英清楚的听到没走远的赵灵嗤笑一声:“就她也想打听荆郁?呵呵,真是好笑。” 好了,自己耳朵眼睛都没毛病。 阔别五年,得到他的消息这样离奇曲折,她设想了很多种再次见到大冤种情形,千般画面没有一个是这样的,普通的让她措不及防。 四月末,南城稀稀拉拉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天也渐渐暖和起来,外边墙头的迎春抽着嫩绿的叶子,嫩黄的小花争相点缀,黄黄绿绿的难得添了几分早春的韵味。 不然就这冻得手脚发麻的鬼天气她还以为是打算直接跨过春夏重新入冬了呢。 席英抱着一沓物理作业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拐角就被两个打闹的学生撞个趔趄,手上的一摞作业本哗的全折地上了。 打闹的学生一看撞到人了连连道歉,立马蹲下身来帮着她捡,席英叹口气,也没说什么,蹲下身子一本一本的拾,拾到第六本的时候咵嚓一个脚印迅速定格。 下脚的人还似无所觉,停都没停,走廊这么大,人来人往都知道避让,到底什么样的人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两米多宽的走廊都不够他下脚,偏偏往这上面踩? “你没看见这里在捡东西么?” 几步外的祸首听到质问停住了脚,回头看到一张清冷又明艳的面孔,长得真不赖,祸首去而复返多了几丝兴趣,挑了挑眉,坦然回她:“看见了。” “看见了你还踩?” “可你捡东西又关我什么事呢?” 呵,席英气笑了,点点头,“是啊,你的蹄子不懂礼貌和你通身那为数不多的素质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意思,男生来了兴趣。 “磨磨蹭蹭干嘛呢?”前面等他的人不耐烦了。 席英也闻声望去,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可这一眼,好家伙!看她瞧到了谁,说话那人旁边站着的不正是让她牙根痒痒的大冤种吗? 本来冷漠的眸子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席英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荆郁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男生在那扯皮,满脸不耐烦起来,不打算再等,转身就走。 “啊,那个,那个谁,你站住!” 席英抖着手指着转身的两人,激动的要追上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男生拽住后领,“哎,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吵完么?你怎么就想跑了?” 席英一个回弹被衣服弹了回来,眼看着大冤种消失在拐角,她急的不行,一着急下手就失了分寸,她从小干活力气大,一个掌劈的男生骂了句脏话。 可等席英冲到拐角哪还有人?她也不管他们是下去了还是上去了,扑通扑通挑准一个方向就往楼下跑了,一步两阶身手比成龙都矫健。 五楼到一楼不过1分不到的功夫还是把人跟丢了,“诶!”气得席英懊恼地直跺脚。 “追谁呢?”男生也跟了下来跟着她转圈的脑袋左右探寻,没看到什么特别。 席英这才想起来罪魁祸首。看着让她又一次与1500块擦身而过的罪魁祸首,呵呵一笑,也没理他转身上了楼。 “喂,你叫什么?” 席英想起刚才的事就一肚子火,也没素质了一把回头做了口型。 男生一愣,而后咯咯咯的闷笑出声。 席英确定大冤种看到她了,哪怕他只是扫了一眼,可是那一眼跟看一个素未谋面的路人没什么区别。让她生生有种错觉,认错人的错觉。 可她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别说之前只是一个背影,现在看到了正面她更加确定,他就是让她夜里想来都捶胸顿足的诈骗犯!大冤种! “哎呀!可惜!” “怎么了学霸?”对床的杨爽被她间歇性抽风晃醒了。 “没事,白天有道题没想明白。” “学霸也有想不明白的题啊……”被吵醒的人迷迷瞪瞪嘀咕两句又睡着了。 席英可惜的一夜难以成眠。 再后来的一个月,席英没再看到那个大冤种,也渐渐有些认命了,随缘吧,你看,念了几年都以为这钱打水漂了,在不抱希望的时候,那人又出人意料的出现了,在你以为它好像又要回来了的时候,又被它当猴一样拿着棍子耍来耍去,就是不给你。 荆郁真的不好抓,第一次篮球场的背影和第二次走廊相遇,相隔一个月,第三次的行踪愣是等她参加完省奥数竞赛回来才碰上。 话说二十一中的表彰大会真是传统又复古,简单又低调,在课间操就给办了,席英拿了江省高中二年级奥数第一,跟着其他几人站在台上领奖,奖金额度很可观,整整两万五,而且不用上缴,席英接过奖金牌子时手都在颤抖,虽然之前大大小小也拿过奖金,可是跟这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也能赚钱了!五位数呢!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前几天跟奶奶通话,听说姑父的赔偿终于下来了,这么多年总算完结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等南南回来,一切就圆满了,她可以养她供她上学。 仿佛看到了日后的通天大道,席英笑得也开怀许多,好像卸下了一部分沉重的压力和枷锁,确实轻松了许多。 “台上那人笑的像个傻子。”瘦高男生发现那天扒拉他问荆郁的女生竟然还是个学霸? “诶,她那天可跟我打听你呢,不愧是我们玉树临风荆公子,连书呆子学霸都被你迷得人不能自拔。” 傍边双手插兜一脸冷漠的少年跟没听见似的,脸上的神情一丝一毫变化也没有,只是漠然的看着台上胸口带大花,捧着快比她人高的大牌子笑得傻了吧唧的女孩。 “可不是,学霸骂起人来也简单粗暴。”站在另一排的男生想起一个月前就差给他竖中指的女生笑了起来。 “走了。”冷冷一句,半点没给班主任面子,台上还没叫散,少年就懒散的退出了队伍。 “哎,阿郁你昨天又去哪潇洒了?你那小女朋友可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行踪。” 男生也紧随其后,瞧都没瞧一眼脸色难看的班主任。 刚光宗耀祖受了表彰的席英这把可算是逮住了人逮到了机会,她刚下台回到班级队伍等各班级按照顺序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逆着人群往外走的荆郁。 席英的眼睛瞬间亮了,就好像耗子看见了香油,两眼放光。 好家伙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回可不能让你跑了! “老师我想去厕所。”学霸的诉求老师通常尽量满足,何况是这一点点小事。 席英大大方方退出队伍朝着荆郁离去的方向鬼鬼祟祟行进。 荆郁出了操场绕过喷水池正打算穿过小树林,扑通一声,一个冒失鬼从花坛隐蔽处跳了出来,横刀立马成大字型堵在小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呢,这不是刚才笑的白痴一样的蠢货么。 席英正了正胸口的大红花,笑的很讥诮,又不讲道理的拦住别人去路,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要调戏良家小娘子的恶霸。 一身秋冬西装套裙校服,本该是高雅矜持又淑女的装扮,可套在眼前这人身上,荆郁千年老僵尸的面容终于有了丝丝动容。 还是熟悉的粗鲁、无耻、上不得台面。 深陷于她 第17节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要抢劫?”那天踩她书本的男生举手抢答。 看他笑的贱模贱样,席英一阵闹心,还真叫他说对了,不过不是抢钱,是正大光明的要债! “还钱!” 发笑的男生看她向荆郁摊手,一副要账样,慢慢的不笑了。 “阿郁,你欠她钱?” 是啊,任谁能想到财神会欠乞丐的钱。 荆郁敛眸看向朝他伸过来的手,纹理粗糙,满是薄茧,心下更烦。 荆郁撩起眼皮,带着高傲与不屑反问于她:“我认识你么?” 清清冷冷的音色就算变了许多,可还是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嘴硬的人差不了多少。 “怎么?想赖账?” 呵,荆郁冷笑一声绕过她,这下把席英惊住了,这人还能更厚颜无耻一点么?? 她既然都不要脸了自己还怕什么?席英上前赶了几步又将人拦住。 “看样你是不打算还了呗?” 多年前就比她高一头的少年五年之后已经长成成年人的体魄,忘了,他确实已经成年了。 她十七,他十八。 一个仰头逼视,一个冷漠俯视。 一仰一俯,拉近了两张面容,眼前那组精致的五官在咫尺距离被无限放大,面容还是俊美的无可挑剔,可是眼神却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精光寒凉。 “有话好好说,他欠你多少钱?” 席英扫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轻蔑的说道:“怎么?你能帮他还?” “那倒不是,荆大公子的债还用得着别人还?只是……” “那你插什么话?” 话落目光又锁定眼前赖账的人,“看你也不是缺那三头五百的人,我就不明白你跟我一个平民老百姓耍什么赖?”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再当我去路,”荆郁俯身贴向席英,两人眼对眼鼻对鼻,不过寸厘,席英明明白白看到他眼中凶光毕现,“我让你走不了路。” 不能说她怂了,实在是,刚那一瞬闪过动东西太过骇人,席英没有再拦。 跟他擦身而过时她明显听到一声轻蔑的冷哼。 看戏的男生落后一步,拍了拍席英的肩膀,“勇气可嘉!” 走过几步又回头加了句:“还是别有下次了。” 也不知道是警告还是劝告。 窝囊,真窝囊!钱没要回来还被人恐吓了,要命的是她真被恐吓住了, 不知道是对方气势见涨还是自己越来越完蛋。 再后来她看到荆郁周围都是一群什么人后,她渐渐明白了不是自己怂了,而是对于危险的感知越来越精准了。 至此她也慢慢歇了要钱的心思。 毕竟杨爽口中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那些人跟他是一路的,她惹不起。 后来两人也有遇见,只是她不敢认了,她也知道了踩他书本那个看热闹男生叫王俭,是那个叫瘦头陀的堂兄,她觉得应该叫王贱,跟他堂弟双贱合璧也不错。 她明显已经认了栽,可那个叫王俭的偏不合时宜的开玩笑,说“催债鬼今天怎么不催债了”。 席英只能干干笑道:“认错人了。” 这话一出她听到大冤种来了句:“就这点能耐。” 妈的,她又不想罢休了!怎么有人能这么贱?要钱不给,还恐吓,不要之后又来嘲讽! “乞丐也很可怜,当一把大善人积德行善!”最后四字被她念的咬牙切齿。 席英看着杨爽惴惴不安,也不想跟他们耍嘴上功夫,拉她回到了班级。 “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震惊又后怕的杨爽好像天塌了似的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就是一场误会。” “真的是误会?” “是。” 杨爽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要为学神你担心了,那群人不要惹,弄个不好就毕不了业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早知道,她是脑子抽风去要那一千五百块钱。 不过不算晚,既然他装不认识,现在想来那算是最好的结果。 席英将奖金寄回家里,还特意嘱咐了奶奶那个定期存折除了她应急之外,什么原因都不能动,那是她给南南攒的,哪怕最难的时候她也没去动那份钱,和姑父的赔偿款一起放进铁盒子里就等南南回家。 刚来南城的时候她也去相邻的锡镇打听过,可没有什么消息,她又找当地派出所报了一次案,可是时间久远,找起来很难,警方只让她回去等消息。 可是她不想放弃,来这里的另一半原因不是为了找南南吗。 周末一有时间她就往锡镇跑,偶尔也去周边的村落,寻人启事上印着顾南归小时候的照片,这么多年了,早就改变样了。 席英看着手中寻人启事上的照片,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可爱的小脸,默默道:“十四了,是大姑娘了。” 傍晚时分席英捏着一沓剩下的寻人启事坐在公交站台等车,看着人来人往,挺无望的,如果这辈子注定找不到了,她希望南南能让个好人家收留,幸福安稳的过一辈子,就算永远见不到面她也心甘情愿。 正是惆怅之际,一阵引擎声嗡的一声轰鸣而过,紧接着一二三四五六,车身还没看清就唰的一声没了踪影。 “这帮小年轻,真是钱烧的。” 席英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长叹一口气,她也想尝尝被钱烧什么滋味儿。 第17章 五月中旬, 南城已经热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席英哪里都没去,老老实实在寝室刷题,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全国竞赛了, 压力很大。 奖金还是次要的,她担心的是之前跟渴望签的协议,如果不能完成,那等毕业之后做廉价劳动力的时限将会翻倍, 她算是提前将自己未来的三年卖了。 一想起这个,满页的字符算式她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前一阵子刚卸下的担子, 又重新背了起来。 她好想随心所欲身无枷锁轻松的活一把。 “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忍耐……”又像和尚诵经似得念完这一通洗脑话术,心里确实也舒服多了。 可书是看不进去了, 正巧这时来了电话,一开始她以为又是诈骗电话, 可是越听神色越凝重,而后在疑惑担心期待各种情绪间不断转换,最后慢慢激动起来,她拿笔快速记下地址,连连跟对方说了好几遍让他等她, 她马上到。 怀揣着激动沸腾的心席英一路跑出了学校。 “哎, 那不是祖安学霸么?这风风火火的干嘛去?” 荆郁没有回头。 “该不会是会情人吧?瞧瞧这副情难自抑, 满脸含春的模样, 乐开花了吧,浑身上下那股躁动的欢喜劲儿藏都藏不住。”王俭扭着身子视线一路追随着狂奔的少女直至消失。 荆郁冷哼一声, 下层阶级廉价又低级的精神鸦片。 他看了一眼场上的形势,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招呼都没打就先行离开了。 席英风风火火地站在站台等车,可是看了一眼时间怕来不及,伸手拦了一辆车。 提供消息的人约在了松岭山下一处偏僻的村口,距离市中心不算远,听说再往上走是一处私家赛车场,整个盘山路都是,一般车辆没事是不会往那边走的。 所以他们这一辆出租车在这车来车往的进山路上就显得格格不入,虽然没有进入私人领域,可是来往的车型千奇百怪,已经能看到越来越多了。 “小姑娘来这干嘛呀?”师傅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语重心长的又添了一句:“别跟那些人混一起,没有好结果的。” 席英没想到这师傅还挺热心肠的,笑着解释道:“不是的,我约了人在这里碰面。” “哎,约在这的能是什么好人,荒郊野岭能来这的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 席英刚想继续解释,猛然被师傅提醒了,虽然这两个多月骗子见多了,基本都是没怎么照面,偶尔约出来也是约在人多的地方,这次提供线索的人虽说比之前的真像那么回事可确实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谢叔,我知道了。” 下车席英就捡了一根棍子,找了一处好观察又隐蔽的草稞子先躲了起来,还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十分钟后,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可是约定的地点上还是没有人,席英拨了几个电话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说堵车让她再等等。 她说她也堵车也可能会晚到让他等一下。 两个小时后,眼见天快黑透了,电话屏幕亮了。 那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丧声丧气问她:“我到了你在哪?” 席英看着原定的道口从暗处钻出来两个大汉,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早到了,看你们迟迟没到我就先走了。” “你耍我?” “是你们迟迟不到,怪不得我,就这样。”席英挂了电话就将号码拉黑了,一直注视着远处两个人在交谈什么,直到他们骂骂咧咧离开她才敢出来。 真险。 可是这茬躲过去了,回去怎么办,本来想让那个师傅等一下的,可是对方看她一脸执迷不悟,放下她就走了。 不过就是等了,这两个小时也够长的。 席英顺着大道往回走,前方偶尔就会有一辆跑车呼啸而过,车型各异,得益于二十一中的祖宗们,她在学校也见了不少,甚至现在还能认出几个牌子了呢。 也知道了这种车是有些人生下来有就有,没有的话这辈子都很难再有的那种。 从天际擦黑走到月明星稀,还好出门随手抓了一件衣服,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哪怕已经初夏大晚上也挺冷的。 席英拄着棍子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捶着自己快要走断的腿,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那轰鸣的跑车她也不敢拦,这要走到猴年马月?打开手机,还是没人接单,已经加了100块了还是没人接。 再多她就不舍得了,这一趟跑空的成本让她肉疼,可是这四周黑布隆冬的还是挺吓人的,她咬咬牙又加了20。 又是一辆拖拉机轰鸣而过,席英甚至想要不要趁着手机还有电打给警察叔叔?哎,还是算了,别浪费警力资源了。 说她胆肥吧,这荒郊野岭的连个路灯都没有还挺吓人的,她心跳的突突的。说她胆小吧,还敢单枪匹马跟人约在这种地方。 实在是对方说的线索太像那么回事了,年龄长相口音都说的有模有样,其实回头想想他们说的长相也不过就是按照寻人启事上的扩大描述的,她虽然没见过长大后的南南,可是心里一直有一个轮廓,一年什么样,又一年又变成什么样,无限接近她心中所想,一时就激动的缺心少肝上了头。 深陷于她 第18节 想起被骗的流落荒野,席英愤恨的将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垃圾全族谱都问候了一遍,骂完了又在心里诚心祝祷给她提了醒的大叔,祝他财源广进,财源广进,财源广进。 正陷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饥荒中,余光猛的瞥见一辆打着双闪的拖拉机慢悠悠地退了回来,正好退到她跟前。 车窗缓缓滑落,漏出一张跟刚才那两个人一样让她讨厌的脸。 “呦,这不是祖安学霸么,怎么大晚上徒步郊游来啦?” “是啊,这荒郊野岭大月亮地正是看大猩猩的好地方。” 王俭撑着车窗,被她指桑骂槐逗得咯咯直乐,笑够了,后车门咯噔被打开了,车上的大猩猩发了话:“就是不知道学霸能否赏个脸带奴家一程。” “能。”席英忽略他贱白白的反话,打算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能做四个轮子干嘛要为了争那口气让自己的双腿受苦受累,反正又不是她求的,顺水人情想必他这种人也不会介意。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无妨。 可是一上车她就后悔了,前边还有一个人,不是大冤种又是谁。 席英握着门把手,咬咬牙当没看见吧,反正他也不想认识自己。 而且他们这么点有驾照没?在她还在犹豫踟蹰纠结时,车子轰的一下窜了出去,席英直直被甩进后座,安全带还没系上呢,她知道这王俭是故意的。 “学霸就是学霸,会情郎的地方都别具一格,荒郊野岭半夜三更,玩的挺野啊。” 搭人家顺风车腿短,再难听席英也没接话更没反驳,只是朝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口型,一眼瞥到副驾驶那人也在看她。 明明长着一双滥情的桃花眼,可偏偏看不出一丝风流来,倒是冷冷的一眼能把人看的断情绝爱想出家。 王俭逗弄够了,就放过她了,和右边的荆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 “得,你这迈凯伦是报废了,今年才第几个月啊,报三辆了,车是小,你真不要命了啊,但凡偏那么一毫,好点的情况是缺胳膊少腿,不走运点就是脑瓜子开瓢。” “听说十五那天你在北城,把季鹤鸣的宝贝新欢给撞报废了?啧,他没找你拼命啊。” “玩不起就别玩。”惫懒的嗓音听上去好像并不太想理人。 “哈哈哈,谁能跟你玩得起啊,人家玩车你玩命,也就是你,这要是我不得被我爹吊起来打。”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这句话后,席英明显感觉车内诡异的沉寂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那么嘴贱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看见了学校大门,席英才不得不打破沉寂,让王俭把车停在大门口不用开进去。 下车后,席英道了声谢,王俭摇下车窗,贱贱的补了句:“学霸欠我一个人情,等着我哪天讨啊。” 靠,还不如高价打车! 半个月后,没等来讨人情倒等来了荆郁。 席英又看到荆郁了。 怪了,之前想找他的时候怎么抓也抓不着,等放弃追讨配合他演互不相识的戏码时,却隔三差五的总能碰到,这是第几次了? 周末席英趁着太阳出来了,打算晒晒被子,寝室楼顶已经满了,她记得天桥通往的后勤保障楼上面有一个大天台,从来不锁。 她挑了个阳光充足的地儿将被子良晒好,然后走到背阳的一面墙下铺上报纸坐了下来,正好上半身隐在阴凉处下半身晒太阳。 晒了一会,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她舒服的懒猫似的哼唧一声,向前撑着手臂,抻了抻四肢舒展了筋骨,而后翻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原文书打开手机音频开始练习口语。 正聚精会神的练着,一道不合时宜的嗤笑声打破了独属于一个人的美好学习氛围,席英关掉音频,循着声源望去,看到三米之外的高墙上坐着一个少年,可就算背对着,她也一眼认出了这少年是谁。 刚才怎么没看见?早就在这了还是后来的?多久了? 席英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想到两人不认识,不认识的人招呼寒暄都没有必要,还是他有先见之明。 想到这,她轻哼一声,继续看手中的原文,可又转念想到这人欠钱不还,还装不认识自己来逃避债务,害得她天经地义的讨债不能讨,想来就一肚子火。 她记得他可是个大文盲,自己还劝过他少生气多看书呢,真是好笑,谁叫他吃了没文化的亏呢? 席英来了劲儿,现学现用,拿文中的话骂他,骂了一会觉得不过瘾,兴致高涨并且明目张胆的用俗话又将他一顿骂。 反正他是个大文盲,别说英语,就是中文稍稍文绉绉那么一丢丢他字都认不全的。 她骂的放心又大胆! 从最开始相遇时他的不纯动机到她怎么发扬风格好心相待,从对比他的品德败坏讲到自己的情操都么高尚,从他如何的不知恩图报不讲信用讲到自己心善眼瞎信错人,反正就是从头发丝儿骂到脚后跟,从外表到内在能骂的地方无一幸免,她咒他以后干工作做生意全遇到他这种不讲信用,欠钱不还的老赖。 足足骂了半个多小时,等骂累了,那口气也顺了。 席英看着没什么反应,嘴角微微勾起的神经少年还是那样坐着,突然觉得损人但对方听不懂也挺无趣的,一声长叹,捡起书又细细看了起来。 两人互相无视对方的存在就这样静静地各做各的各想各的,氛围到有点莫名的和谐。 可有人偏偏要打破这种和谐。 “你说从这跳下去,会不会摔死。” 跟她说话呢? 席英抬眸看向远坐在高台上的少年面朝太阳,目光深远,就这么直愣愣抛出一句话,哪怕此时此地再无其他人席英也不敢自作多情搭腔,无视了他的话继续看书。 “会不会?” 没有得到答案的少年继续发问。 席英默了默,“不会。” “为什么。” “这里是六楼,下面全是10年生大榕树,枝繁叶茂,会挂在上面,顶多半残,全校出名。” 少年得到答案,嘴角又勾了起来,也不知道满不满意,反正没有再问。 临走的时候留了句“你还是那么有趣。” 这孙子,她就说他装傻! 第18章 周五这天早上, 学校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不大是因为在21中司空见惯,说不小是因为闹得挺大, 救护车都来了。 席英本来对这种新闻没兴趣, 可这事又跟她有点关系,让她不得不竖起耳朵也八卦了一回。 原来是杨爽说的那个瘦头陀和几个刺儿头不仅迟到被抓,头发也染得五颜六色,还没穿校服, 学校要求一个没达标,因为不满学校干事记他名字, 二话没说就把人打了。 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在乎记不记名字, 以前也照记,也没见他们怎么招, 所以值周干事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办事准则,就是他们照记不误交到上头让政教主任头疼。 整个早自习全班都在说这个事, 同桌还提醒席英下周她值周,可得小心了,听说瘦头陀昨天又输钱了,他就是一个败家子,跟那些人赌就没见他赢过, 还执迷不悟, 就他这样的将来注定要败光家财祸害双亲。 席英知道那些人的光辉历史, 杨爽给她科普过, 她犯愁的用力扣了扣笔杆,替被揍的人惋惜替将要挨揍的自己担心。 以前不管是在春城还是在老家, 席英不揽事不担职只想闷头学习,毕竟做干事要耗费太多的精力。 可是来了南城, 签了协议,她就要竭尽可能的表现自己,不紧紧是在学习上,还有能力履历都必须漂亮,所以她现在是13班的学委兼物理课代表兼年级纪检部干事,每周总有那么两天要轮到她在学校大门口站岗,抓校风校纪迟到早退。 真是得罪人的差事。 其他还好说,最烦的就是遇到学校那些个有名的硬茬。还有每次都能碰到来求情的,小姑娘一撒娇一委屈你说你记不记?不记不行,记了又狠不下心。关系好的面子卖不卖?卖了被举报还得被老师叫去谈话,不卖影响和谐的同学关系。 每到这时,杵在大门口的怨种干事们都纳闷学校做那么多校服干嘛,就为了凸显逼格?一套衣服一年穿到头不好么?弄那么些花样,今天穿这个下周穿那个,学生干事都头疼。 21中的校服有别于其他学校单调运动风,光是一季就四种套系,当然价格也很可观,以至于当她拿到缴费清单时,怀疑后勤老师是不是拿了回扣。 六月初,南城已经迈入初夏,学生都换上了夏装,男生衬衫西服西裤,还有一套深色冲锋衣,外加一套运动套装,女生过膝千鸟格百褶裙领结衬衫小马甲,剩下的运动套装和冲锋衣也各有一套。 根据学校要求轮换,那些不照通知要求穿的,乱改校服的,随意穿搭的都会被记。 女生爱乱改裙子长度,腰部尺寸,男生喜欢乱搭乱穿。 席英跟另一位怨种干事站了一早,光是仪容仪表名单就记了整整三大页。 预备铃响起,席英松了口气,这周的怨种活终于快干到头了,她宁可去抓值日也不想抓纪律。 本以为这一周的工作马上要画上一个完美句号,她脸上的轻松笑容还没散去,就遥遥看到煞星克星迈着休闲的步伐晃晃悠悠往这边走来了。 席英笑容瞬间冻住,衰啊,真是命衰,旁边别班的干事脸也抽抽起来。 两个小姑娘表面不显心里瑟瑟。 席英握笔的手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等到三三两两的硬茬由远及近,走至席英身前,席英目视前方眼神空洞,头都没低,握笔的手松了又抓抓了又松,最后咬咬牙抬起手机械的在本子上盲记了几笔。 本以为混过去了,大气还没喘完,她那两个5.0的余光就瞥到荆郁闲庭信步的后退几步,最后站至她身前。 没说话只是噙着一抹笑看她,一直看她,看的她心里发毛。 敌不动我……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吓的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我动。 席英识相的缓缓抬起手在本子上认命的划拉了两下,下笔又重又慢。 那双手伸到她胸前,将她的校牌正了正,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轻笑。 等人走远,席英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长吐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一层细汗,转头跟别班干事足足对视了三秒,两人非常默契的抬头看向头顶的监控,最后还是没敢记。 不出意外的年级周总结大会后两人和其他两个干事被叫到政教主任的办公室,主任正气凌然的批评他们公然徇私,对工作不敬职敬责,甚至还上升到以后踏入社会云云。 席英弱弱的举起手建议主任取消学生抓学生,影响同学间的感情不说,还不容易开展工作,不如由教导处亲自抓,这样不仅能服众,学生也会重视,更有利管理。 主任怎么可能是麻瓜,将四人申斥一顿罚他们值周一个月。 这算不算徇私?听说值周干事里面有他侄女。听说昨天又有人被打进医院了! 席英以要参加全国英才杯为校争光暂时精力有限为由想从这烫手的活中解脱。 他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卖命的。 政教主任驳回。 席英放弃挣扎,渐渐的和几个干事养成了每天上岗前都会看阳黄历的习惯。 比如今日不宜出门,忌口角他们都会加倍小心,万幸的是这几天都比较顺利。 能量守恒定律告诉我们,一旦这边的事顺了别的事就开始给你找不顺了,席英近期发现个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她上楼顶天台必看到大冤种荆郁,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比做菜忘放盐都闹心。 可是她又不敢说什么。 席英喜欢午休的时候一个人在楼顶房檐下听音译练口语,有时还会打饭过来边吃边听,保障楼在高二教学楼后面,很少有人来所以最是安静,她不知道荆郁是怎么发现这块风水宝地的。 惹不起,躲得起,她打算换个地方,后来一想,其实也不用,再过两个月,高考结束后不用躲也看不到了。 深陷于她 第19节 除非他复读,想想也有可能,就他那榆木脑袋,被小学生吊打的文化水平,不复读能考上什么学校? 一想到他这样脾气的人要是丢脸复读,想想那画面就舒爽,真是笑死了。 荆郁看着一脸迷醉在梦中的人,觉得她好傻,这人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傻也好,傻了吧唧才好叫他欺负。 “给我去买饭。”荆郁勾着唇角一脸傲娇的下达指令。 “哎!耳朵又聋了?” 席英是被人从美梦中踢醒的,一醒神就看到那张讨厌的脸居高临下看她,脚尖轻叩她的小腿,不疼但是讨厌,而且笑的很坏。 “赶紧的。” 席英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以为他没事找事让她腾地方,她能怎么办,21中一百单八恶,她到现在都没摸清他是第几恶,想想以前还大言不惭的敢称自己是村里一霸,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是活佛。 惹不起就躲。 席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句话都没讲就下了楼。 第一节 课刚上不到十分钟,大家都在默读,开着的门板被敲得当当响,所有人齐刷刷抬起头看向前门。 门口站着的人面色阴沉,不是荆郁是谁,席英还在想“也不知道哪个悲催的惹到这恶霸。” “同学你找谁?” 荆郁根本没理任课老师,皱眉扫视了一圈,瞄到要找的人,直接对着席英的方向冷冷的喊道:“你,出来!” 所有人又齐刷刷的向后看,包括席英。 最后排的人一脸懵登不明所以。 “席英!!”明显怒了。 点到自己名字,席英立马抖擞坐直了身子?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反问:“我?” “再废话一句,你就不是你了。” 靠,公然恐吓同学?她看了看老师,老师看了看荆郁,果断转头对她说,“有什么事赶紧解决,别耽误上课。” 靠,好吧。 席英心不甘情不愿地磨磨蹭蹭出了班级,她不知道这大冤种找她干嘛,良心发现还钱是不可能的,除非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 她小步挪到荆郁跟前,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一想到接连住院的干事到现在都没返校,她啥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荆郁看着她呆愣愣的无辜脸,脸黑的能滴出水,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干,干嘛,你找我干嘛?”怪瘆人的。 “饭呢。” “什么饭?”席英一头雾水。 “我让你给我买饭你买到哪去了?” “你什么时候让我给你买饭了?” 荆郁不说话了,脸更黑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做过老大深知这个道理,“你,你刚才让我买饭?我没听到,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呢。” “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再让我给你买饭,好像没这个道理吧,”这句话席英说的声若蚊蝇,只敢低头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哦,我说我没听见,抱歉。”她凭什么道歉?! “那现在你去买!” “什么?”席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抬头看他那张僵尸脸,好像倘若她再多说一句,应该也要叫救护车了,席英识相的干笑两声:“你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么?” 说着伸出手,要钱。 “没钱。” 哎呦,霸王餐从北吃到南哦,你当我是冤大头哦? “嗯,好的,我先帮你垫上,你倒时记得还我啊。” 然后噔噔噔跑下楼去给他买饭。 看着跑的噔噔快的小老鼠,荆郁突然笑了,突然间沉闷已久的心终于感受到了阔别依旧的开怀。 好像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廖廖春雨,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 第19章 饭买回来了荆郁又嫌饭菜不好难以下咽, 让她去指定的一家店里买,那家店她没记错的话离学校得有一千多米,而且价格惊人。 再好的脾气也该炸了,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席英还是尽力忍了忍, 木着脸道:“可是我还要上课。” “可我还没吃饭。” “你没吃饭就去吃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刚才的那点愉悦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荆郁一点笑模样都没了,沉声道:“那你上课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 都没关系,各解决各的问题。” 荆郁用力拉住要走的席英, 却被一把甩开, 可荆郁岂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他大步上前挡住席英的去路,冷冷的盯着她, 连音色都不复刚才那般清越。 “我让你走了吗?!” 此时的荆郁更像一个闹脾气妄想博得关注却被拒绝的小孩。 席英被他野蛮拉至他身前,用力一提, 她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被迫仰视,一时间两人寸厘相对呼吸可闻。 对上他那双幽深阴沉的眼眸,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一闪而过的阴寒,危险预警发出警报,瞬间唤醒了她因烦躁暂时丢失的理智, 席英垂眸不看他, 妥协地打着商量:“那你点外卖行么?” “不行!” 这是跟她杠上了。 两人像两根电桩直挺挺的立在走廊互不相让, 眼看第一节 课要结束了, 席英不想跟他在这被人看到,更不想再次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一次妥协认命道:“行, 我去买!我要是买回来你不吃……”席英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我就塞你嘴里!” 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又说不清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荆郁放开她, 后退一步,转身看向远处,一言不发。 等席英跑了两个红绿灯买来他指定的那家,已经看不到他人了,来回耗时外加等出餐的时间,这一来一回已经过去两节课了。 最让她生气的是那里最便宜的菜品都要一百八,她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么贵的饭菜,席英看着价值388的三盒饭菜,按照以往她的脾性,他不吃她也不会浪费,这都是她白花花的钱。 可是这回一点胃口也没有,都被她扔进垃圾箱。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谁传的,不过一下午时间,荆郁来找她的事就传遍了,而且传言甚是夸张。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么点课间时间,杨爽居然横跨两个教学楼来找她,好像很急,连八卦的心思都没了,直接跟她说一会她们班的安慕会带着一群人来找她,让她提前想好对策最好出去躲躲,不然被她们盯上她就惨了。 席英不懂为什么,可是杨爽已经来不及了,很怕跟那些人撞上,怕她们知道她来通风报信。 只留了一句“保重,尽量跟荆郁撇清关系,晚上回去再说。”然后拍拍她的手背赶紧跑了。 说曹操曹操到,杨爽的背影还没在走廊那头消失,这头就看到一个一脸凶相的女生肩上搭着一根棒球棍气势汹汹的朝她们班走来,走廊上来来往往好多人都小心让开,生怕撞到她们。 女生一到她们班门口,先是扫了一眼然后拿着手中的棒球棍哐哐的砸门。 “哪个是席英?” 明明是课间,可是此时的班级寂静的能听到喘息声。 “聋了?” 席英叹口气,这一类人说话都这个路数么? “我是。” 席英大大方方从她身后站了出来,也知道逃不过,就算今天躲出去了,那明天呢? 那个领头砸门的女生回身看到席英,眼睛好不礼貌的上上下下来回扫视,让席英瞬间梦回春城,脑中浮现的是陶晏他妈那张脸。 她很好奇,修养和背景就不能共存么? 扫视完毕,领头女生脸色明显难看起来,第一眼就觉得不顺眼,哪怕同样穿着校服,可是出挑的长相真是拔尖的碍眼,跟她以往看到的草包美女截然不同,五官明艳动人不说,身上有一种清冷的书卷气,她也提前打听了这人还是个学霸。 这人觉不能留。 “荆郁找你干什么?”女生开门见山, 说话是一门艺术,怎么将自己撇干净,以绝后患,就要看她这么多年积累的说话技巧和功底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以后跟这些人再有纠缠,也深知这些人不是好惹的。 “报复我。” 女生明显惊讶了一瞬,这回答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报复你?为什么?” “因为值周的时候我记他名了,他折腾我跑了好几遍给他买饭,然后不给我钱,最后扔进垃圾桶了。”这话说得很微妙,反正是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女生明显被她的坦白还有出乎意料的原委一时搞懵了。 “嗯。” 席英以为自己交代清楚了,这事就完了,可是没想到后头的赵灵和杨彤插嘴道:“不是吧,上两个月你还跟我打听荆郁呢,你忘了,我可记得。” 席英压根就没注意后面跟着的人里还有赵灵和杨彤。 带头女生一听这话,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比刚才还凌厉。 接下来要怎么说?学霸的cpu已经快烧炸了。 深陷于她 第20节 说找的不是同一个,只是同名同姓?傻子才信。说帮别人找的,老师叫的?又会被问谁,为什么一个三年级的让她一个二年级的找,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而且这谎撒的太不高明。 “因为他欠我钱。” “他欠你钱?骗鬼呢吧?”赵灵讥讽的哼笑。 “不信你问他。” “他怎么欠你的钱?欠多少?”女生明显不信。 对于这种理所当然审问犯人的语气,换谁都不舒服,可席英知道她不想以后麻烦想安安生生读完高中就得忍。 “饭钱,你们要帮他还么?”席英无比坦然地看向审问她的女生。 她这话说的含糊又有狡辩空间,而且真假参半的话往往更容易让人信服。 女生明显脑子不够用了,低头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哪里不对,只是怒声要求她:“那你以后不许给他买!” “我有拒绝的余地么?”这话不假。 安慕掏出手机,“我帮他换还,以后你不用再给他买了也不许再找他。” “你能管住他?让他别来找我麻烦?能保证我人身安全?” 一通三连问把安慕仅剩的那点子怀疑也打消了。 可这话却问到了她的痛脚上,管他?能管他的人还没出生呢,也就宋云骁的话他能听个几句,还要看心情。 女生气急败坏道:“你活该,谁叫你惹他的!” 最后钱也不付了,带着他的跟班来气汹汹的走了。 看她们消失在拐角,席英才终于松了口气。 一堆围着看戏的人都佩服学霸就是学霸,三言两语就能将这群刺儿头打发走,要知道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被她们选中后可以全身而退的。 赵灵和杨彤哼了一声也进了班级,她知道从此以后班级里多了两双眼睛了。 不过好在这天之后荆郁一直没有再抽风找她麻烦。 晚上回到寝室,杨爽看见席英全须全尾的回来,终于放心下来。 然后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那个安慕喜欢荆郁,凡是对荆郁有想法有接触的都被她霸凌的惨不忍睹,不然你以为荆郁这样的极品为什么身边一直母蚊子都没有。” 他有没有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而且这个人家庭了不得,她爸好像是南城副部级的,你可别惹到她,她,将蓝烟,赵灵,王钊那些经常混一起的,不过蒋蓝烟算是一股清流,不像他们欺男霸女的。” 席英沉默片刻,抬起头又问道:“你之前不是没听过荆郁么?” “之前是没有,后来少来少去听了一些。” 杨爽抿了抿唇,比刚才严肃了几分,“就这么跟你说吧,荆郁这人很深,反正你别惹他,多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光是看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猜都能猜到他是什么层级的。” 惹他?嗜钱如命的她连钱都不想要了,还惹他? 席英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他个人情况这么复杂,就是打死她都不会去要那钱。 钱和命她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本来还担心,那个女生回去找荆郁对峙,如果细问,如果荆郁又睁眼说瞎话,那她能确定之前的棍棒不仅会卷土重来,还会比之前落得更凶。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都没看到那边有什么反应,荆郁那边也消停了,渐渐的她放下心来。 这种事情真是耗费精力又磨人,所以她不太喜欢社交。 这个插曲算是暂时过去了,可是从那以后,赵灵和杨彤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她。不过都是小孩子把戏,她没放在眼里。 这天轮到她值日,正打扫体育馆分区,赵灵跟另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席英正拿着笤帚站在三米的高台上扫灰。 两人拉拉扯扯就闹到了这边,不知道是谁,整个身子撞到了了席英垫脚的腿,席英根本没有防备,大叫一声就掉了下去,三米高摔不死也能摔断腿。 如果运气不好大头朝下…… 掉下去的那一瞬,席英觉得这下完了,她闭眼认命,可是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倒是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然后就感觉自己身下多了一堵肉墙。 席英落地后光速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胳膊腿儿。 她可真爱惜自己! 荆郁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浑身上下到处确认自己是否完好的惜命鬼。 确认自己手脚脑袋完好,席英才将注意力转到地上的肉墙上,她吓得倒吸一口气,砸谁不好砸了个阎王,这跟缺胳膊少腿有什么区别? 席英两手揪了揪裙摆,忐忑不安的问道:“你还好吧?” 荆郁不答,就那么趟着。 席英犹豫片刻伸出手试探着去扶他,可是手刚碰到他的胳膊,他就甩,根本不让她碰。 甩人的力气很大,用力的时候也没看他有什么痛苦之色,席英略略松了口气。 “你自己能起来么?” 荆郁气的眼睛都闭上了。 “你要是能起来就赶快起来吧 ,一会上课了。”席英好怕他说他伤到哪了,别怪她这时候想缩头,因为实在赔不起的!以这人的品性就是擦破皮也会讹得她倾家荡产的! “那你不起来,我就先走了,你……你应该没事吧?” 这人的心竟黑成这样??他给她当肉垫救了她,她连谢谢都没有还妄想立马将自己甩个干净? “叫救护车!”荆郁咬牙切齿吐出四个字。 完了。 第20章 21中就是消息灵通, 荆郁住院的事不到一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病房人来人往就没断过,席英站在病房门口像个迎宾小姐, 聊赖的看着杨爽点过名的没点过的, 眼熟的眼生的,前仆后继的往里进。 里面什么热闹场面她不知道,她就只想蹲这。 至于么,又不是重病垂危, 这阵仗比著名景点都热闹。 诊断结果早出来了,就是轻微伤到筋骨了, 医生说不要紧, 连住院都不必,回去吃点舒筋活血的药过两天就好了, 可这人娇气的要命,非说自己胳膊断了腿断了, 是医生不会看。 医生不会,那片子也照错了呗? 房里的荆郁被七嘴八舌的问候烦的想发火,他讨厌这些人不知分寸毫无边界感没完没了的往他跟前凑。 荆郁寒着脸一点都不留情面的叫他们出去,一些碍于面子来探病的人心里不爽可也没表现出来,识相地慢慢退出。 安慕跟另一个天仙美人出来时, 席英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愤恨。 她立马声明:“这事你去问赵灵, 问她是怎么“不故意”把我推下来, 又是怎么砸到无辜路人的。” 安慕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剐了眼前这个巧舌如簧的心机女, 可是现在不能动她,看她那副无辜勾人脸, 气的她胸腔都要炸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个本事呢?把荆郁砸了还能完好的站在这,而且赵灵明明白白跟她讲了当时的情形, 两人摔在一起时,她清清楚楚看到荆郁的手是呈保护状护着她的头和腰身。 荆郁这种人,荆郁这种人!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过他还有这样一面,从来都是谁的面子不给,谁的脸都敢下,海市的名门圈里的祖宗。只有他敢给别人脸色没人敢让他不痛快。 她深知就算眼下再恨,她也不能更不敢顶着风头搞眼前这个让她恨得牙根痒痒的心机婊。既然暂时不能动她那这口气肯定要找个人出,她用力掏出电话边走边拨,发狠道:“你,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 这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女生临去前的那一眼让席英也深知以后的安稳日子怕是没了。 火焰少女想要对付她的决心她倒是摸清了也看明白了,倒是那个天仙美人,从出门起眼睛就一直若有似无得在她身上打转,不同于火焰少女凶恶的目光,她的眼神平静极了,但越是这样就更难琢磨,特别是临走时别有深意的一眼看的她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她好像比那个火焰少女更危险。 还有最后离去前她又看了一眼房门站了一会才离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人呢?死哪去了?” 谁能看出这人有病? “席英!” “你他妈是不是走了?你要是敢走,老子明天就让你躺这里!” 席英听得直皱眉,这素质,这修养,她都替他爸妈脸红,她在门口揣着手不回应也不进去。 过不一会,果然看到门开了。 里面的人看到她的那一瞬,有点惊讶,然后不着痕迹的悄悄抬起一只脚,蹦蹦跳跳的转身回了房,还不忘气吼吼的让她滚进来。 “我饿了。” “你听没听见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席英面无表情的开始听床上的病号开始报菜名,似曾相识呢,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没钱,你知道的。” “没钱你上什么学!想蒙我?”就是不想给他买! 席英叹气,折腾了一上午感觉好累,瞅了一圈挑了一把顺眼的椅子坐了下来,“不是你说的渴望基金么?” 床上的人愣住了,垂下眼帘,沉吟半晌,才慢吞吞吐出几个字,“你真的来了啊。”这句话他说的极小声,两座城市离得多远他知道,他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你说什么?”该说不说这病房赶上豪华酒店了,椅子都这么软,屁股刚挨上就有些犯困。 荆郁没再说话,躺下之后,背对着她,“你随便买吧。” “没钱。” “哼,把你手机收款码给我。” ??铁公鸡突然要拔毛了,她心里怎么这么忐忑呢? 看身后没有动静,荆郁皱着眉扭过头,看到身后的小姑娘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一下把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察觉到自己的口气好像不够有气势,荆郁腾的坐了起来,放低了声音:“谁准你这么看我的!” “就是觉得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又是这副天真无辜脸,荆郁又被气到了,“我可不像某些人难以交流。” 席英也不跟他客气,掏出手机递给她。 深陷于她 第21节 荆郁接过她的古董手机,嫌弃的不行,操作完成之后,丢给她了。 差一点就掉地上了,席英紧张的接住,真的很想揍他!虽然不是新款好歹也是她省吃俭用咬牙淘的。 点开手机发现他没有直接扫码而是加了她好友给她转了……等等这是多少钱? 12345……两万? 席英吃惊的望向荆郁,这是摔倒脑子了? “怎么这么多?” 荆郁悠闲地抬起手撑住下巴,歪着身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她:“赏你的。”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惜,她不是廉者。 哈哈哈哈哈,好多钱,好多钱啊,五官已经明显不受控了。 “说话算话啊,给我的再想要回去可就不行了。” 席英屁颠颠的就下楼去给他买饭了,钱,真的是个好东西。 病房中的荆郁也这么想,长到这大头一次觉得有钱真好。 这次荆郁没挑三拣四,虽然不对胃口也勉强吃了一点。 吃完之后就指使席英给他拿毛巾拿水杯漱口擦脸干这干那,席英这才知道原来在这等我呢?“我就说钱怎么可能那么好拿。” 一下午荆少爷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他不想出院了,可是这人要回去上课。 “那谁来照顾我?”一听她要走,荆郁脸立马黑了下来,连过度都没有。 “大哥你又没伤,又不是不能自理,更不是小朋友,还需要人照顾?” “谁说我没伤?你那么大坨压下来你心里没数?” 席英闭嘴,隔了一会才说:“你哪里受伤了我喊医生来给你看看。” 荆郁冷冷的看着她,最后又背对着她躺下,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头疼。 席英认命的坐下捡了个苹果来削,“吃不吃苹果?” 没人回应。 “那我吃了。” 又拽了根香蕉,“吃不吃香蕉?” “那我吃了?” 连问了好几遍,床上气鼓鼓的人一声没应。 算了不管了。 晚上席英回了学校,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催命消息,她不回,那人就一直发,还不回电话就打过来了。 真是头疼,她瞄了一眼,全部都是要吃饭,要喝水,没衣服换让她过来洗衣服,又是让她带这个那个的,他还以为这是在枫林镇呢 ? “收了钱就要做事!” 她就知道这钱不是好挣的,果断将电话关机,直到晚上回寝室都没开。 第二天开机时除了一通未接电话,意外的没有其他消息。 席英思虑一番还是请了假去了医院。 昨天刚回去就听说赵灵被打了,还被打得很惨,真能下得去手,平时一起玩的自己人都这样何况她?席英想明白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跟荆郁处好关系,既然是他惹出的风波就应该由他平。 她登记完毕之后就直接拿着电梯卡直升10楼,看着不断攀升的数字,席英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怎么处理跟荆郁的关系。 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债务关系了,甚至现在还有点她要巴着他的需要,如果那些人脑子抽风调转矛头找她麻烦,她是肯定吃不消的,想想那些人的光辉历史和手段,席英眉头皱的更深了。 荆郁? 她又想起了杨爽的话。 “就这么跟你说吧,荆郁这人很深,反正你别惹他,多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光是看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猜都能猜到他是什么层级的。” 出了电梯,入眼的便是装修高档,绿植遍布的走廊,若大的走廊安静的出奇,偶尔看见一两间房门口还站着身穿黑色套装的年轻男人,警觉异常。回想着刚一路走来看到人满为患的药房窗口、缴费窗口,挂号窗口,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还没怎么抒发完这悲天悯人的感慨,她的手刚碰到门把,里边哐当一声吓得她一蹦一米远。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滚!” 席英琢磨着他在叫谁滚呢?她到底滚不滚呢?想到刚才下定决心跟荆郁处好关系,她咬咬牙,朝里面轻声提醒:“是我,你别扔了啊。” 足足等了十多秒确认环境安全,她才敢试探的推开门。 进门就看到荆郁直挺挺的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这是不装了? 她该说点什么的,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好一会。 席英瞧着背对她的那道身影,明明该是朝气蓬勃恣意洒脱的年纪,却愣是让她看出一副暮霭沉沉的孤寂。 好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 他站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你来做什么?” 语气生硬又疏离。 席英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腿脚,将书包放下,又将带来的菜放到厨房的料理台上。 “昨天耽误了一天,课程作业都攒了好多,我补了一晚上都没补完。”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简短的解释了昨天她怎么没来,没回信息,没接电话。 “我买了点菜,你不是最喜欢韭菜鸡蛋饺子么。” 窗前的人终于动了,他转过身来直直看向立在不远处淡然又清冷的少女,明明在笑明明说着关心的话在做着好像是对他好的事,可他就是感受不到在猫儿山下那个简陋的木屋中最简单的热切。 本想远离的,一看到她,他就会控制不住得想起j省,想到那暗无天日的十五天,想到他的双亲,想到那个天真又愚蠢的自己。 “那是因为别的都不是人吃的!” 他还是走了过来,他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原来还是贪恋的。 见他终于肯理人了,席英也放松下来,开始备菜。 荆郁看着她洗菜切菜热锅炒蛋,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等面和好了,说什么他也要伸手包。 席英耐心的演示给他看,荆郁一步一步跟着认真的学,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他都是学得会就算学不会拉到,从来不会执拗在一件事上。 奇怪的是,好像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到他的,通常都是一学就会。 席英瞧着他修竹般的长指笨拙地捏着面饼,这画面着实有些清奇。 可惜再好看的手捏出来的饺子该不好看还是不好看。 席英感叹这双手还有这张英俊不凡的面皮真是给了错人,或者是出生时被其他牛鬼蛇神夺舍了,谁能想到这般气质与美貌并存的皮囊里藏着这么一副狗脾气。 席英没忍住又抬头看了看满脸认真跟面皮较劲的绝世皮囊,哎,要不怎么说好看的皮囊万里挑一呢。 这狗以前就是让人看一眼就惊艳的程度,一别五年,好像进化的更好看了,特别是认真安静的在做一件事时,会给人一种乖巧安分的错觉,这副长相,真是极具欺骗性。 瞧瞧,笨蛋美人手上的这个又没包住。 真够笨的! 席英又替他捏了捏,一脸嫌弃道:“你自己做的狗食自己吃啊。” “你再说一句。”荆郁眯着眼警告。 “再说也是狗食。” 荆郁有点生气,嗖的一下摸了她一脸白面,席英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被抹的脸将手伸到眼前,靠! 她也毫不客气的伸进面袋子使劲抓了一把也抹了他一脸。 结果你一下我一下,两人站在那跟两个小学鸡一样谁也不躲谁也不让谁,将小半袋面抹没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和好,荆郁吃他的狗食,席英吃她的饺子。 第21章 “你不需要高考么?”眼瞅着就六月了, 他好像一点也不急。 正翘着腿躺在床上悠闲的吃着席氏果切的大少爷不紧不慢的扫她一眼,“那种东西是给你们定的,跟我没关系。” 好嚣张。 那大学也不用上么?就算家财万千, 金山银山, 能守得住才行,不然像王钊那种,等他接手,家里的老底估计早都被他败光了。 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是没有家底没有背景给她挥霍的,高考对于她至关重要, 甚至比她的命还重要, 席英想不到除了高考这一条路还有什么方式能让她摆脱之前的穷苦人生实现阶级跨越。 她不想再受穷,更不想有朝一日再次面对在乎的人受苦受难自己还是那么无力又没用, 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她必须先强大起来。 荆郁愣是在医院没病也住了10天,医生每天都尽职尽责装模作样的来给他做一遍健康体检, 估计这病房一天的房费也不便宜,白白给医院创造效益,谁不乐意呢?后来医生都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就问他吃的什么,香不香, 睡得怎么样, 香不香。 荆郁到不藏着掖着直说医院的饭菜有待改善, 他吃了一次就吐了。 带头查房的是个上了岁数的, 听说还是副院长,听到荆郁的抱怨非常虚心的接受, 笑呵呵的连连称是,还说等小荆总上位后, 在他的带领下一定会把南医大经营的更好。 席英在一旁听的直撇嘴,原来医院是他家的怪不得住的不心疼,原来他这么有钱啊!家里居然是开医院的。 提起医院饭菜,撇嘴已经不能完全的抒发她内心的讥讽,然后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荆郁问她是不是大鲤子鱼要翻肚皮了。 席英哼了一声继续刷她的题,说起食堂饭菜,就有一天她来晚了,偷懒去后边食堂打了几样她从来没做过的菜偷摸倒在盘子里,这货居然只尝了一口就尝出不是她做的。 她骗他是最近学的新菜式他也不信,说尝着味道不对,闻着味道也不对。 真的哮天犬!这都能闻出来? 深陷于她 第22节 他说她做菜跟几辈子没吃过盐似的,齁咸。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嫌咸你别吃啊! 他巴拉巴拉那盘清炒莴笋,好一会才板着脸嘟囔了一句,“我口重!”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屋内静悄悄,外头却狂风大作雷雨交加,窗户上豆大的雨滴被狂风拍得叮当作响,一阵阵轰鸣雷声也不知掩盖住了谁若擂鼓的心跳。 后来席英收盘子准备倒掉重新做的时候,荆郁一副为难的按住她的手,不情不愿道:“将就一次。”然后着重又强调了“只此一次!” 可是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席英可是那种蹬鼻子会上脸的人。 自打摸清荆郁的脾气后,她就更敷衍了。 荆郁也发现了她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也曾眯眼警告过,可是这人就跟滚刀肉一样油盐不进。 席英精力再旺盛也架不住总这么两头跑,她问他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荆郁厚颜无耻得说:“病人当然要等到康复才能出院”。 直到席英马上要去北城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实在是没时间跟他玩过家家了,荆郁这才作罢。 北城,当年姑父带着南南去了就没能再回来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年出门前,南南跑来跟她说看了好些话,兴奋的小脸到现在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凳子高的小萝卜头扒着手指跟她说回来要给她带什么,还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她别生气别伤心,这次是跟着爸爸探病,下次一定带着她。 过去这么多年,她拼尽全力来到江省,可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找到。 灵光一闪,席英突然想到五年前荆郁跟她签的那张协议,她记得协议内容是一年内找不到人他可是要赔好大一笔钱的!! 她不要钱,只要人。她目前得到的信息都表明荆郁家好像真的有点势力,医院都是他们家的,如果请他帮忙…… 以前觉得他吹牛,现在好像是她看走眼了。 出考场后别人都在讨论题型,而席英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哄着荆郁帮她办事,她反思了一下最近对他的态度,时间久了,因为火焰少女那没有什么动静,渐渐的她就忘了危机,对荆郁这张保命符也慢待起来。 其实他还是挺有用的。 那件事发生的五天后席英才从杨爽那知道赵灵那么惨并不是火焰少女做的,听说她是被人硬生生从二楼推下来的,胳膊腿也是真断了,这学期不知道还能来了不。 虽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可是他们的手段半斤八两,一个比一个狠辣激进,她这当过村霸的真是自愧不如,也永远做不出这种事。 可有一天她也变成了拿刀的人时,才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恶人,活该被人磨,可有些人是被恶人硬生生磨成恶人的。 学校对于这件事的处理跟处理她掉下楼时一样低调。 她聪明的脑袋瓜稍微动动就知道这事多半跟荆郁脱不了干系,怪不得火焰少女恨不得生嚼了她却到现在都没能把她怎么样。 荆郁这一出杀鸡既报了仇也儆了猴。 席英拍拍胸口,不管是荆郁为了自己那不过破皮儿的伤出口恶气,还是其他,总之是暂时威慑住了其他人鬼祟心思,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说实话这些人她是真的不想沾边,包括荆郁,但是现在好像再想撇清关系有点晚了,甚至后果也是她承担不起的。 而且荆郁这脾气,这手段,他人在医院事却一点没耽搁悄悄就给办了,如果有一天两人翻脸,自己的下场绝对不比赵灵好! 眼前还是要搞好关系才是要紧的。 想事想的认真也没看到前面有人,迎面撞上一度肉墙,她闷头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绕开继续赶路。 “考试考傻了?” 靠!她居然隔着几千公里听到很有用的声音了? 一回头,真的是很有用! “你怎么来了?” “很惊讶么?”她眼中的惊喜荆郁很受用。 “这世界上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看他一脸臭屁傲娇又嘚瑟的模样,席英在心里撇了撇嘴。 席英还要说什么,就看到刚还臭屁得瑟的人突然变了脸,上前反手搂住她的脖子,这突然的动作让席英失神了好几秒,直到被他塞进路边的车里她才反应过来。 她刚才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而且不止一声。 “你干嘛啊!要去哪啊!老师在门口等我呢,我们考完要去汇合的。” “打个电话不就得了?”荆郁没给她说第二句话的时间,车子嗖的窜了出去!真是难为他在学校门口开飞车! “你慢点!你不要命我还想活呢!”席英后仰着身子吓得整个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系好安全带,现在还哪有心思去想刚才到底是不是有人叫她。 这要是撞到人她要不要担责?算不算从犯?席英被后坐力推得深陷椅背还不忘颤巍巍掏出手机百度交通事故责任划分。 荆郁看着她的举动冷嗤一声,又踩了油门。 “荆郁,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等车子停稳,席英嗓子都骂冒烟了,下车扶着树狂吐。 这人还事不关己的在一旁轻飘飘来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弱啊!” 席英骂都没力气了,她吐完了漱了口,扶着树喘了口气就开始转圈的在地上找东西。 “你找什么呢?”荆郁一脸好奇。 眼瞅着她捡起一块石头就朝他走来。 草!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草!就是他想的那样!荆郁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她威胁道:“书呆子你给我放下啊,你要是敢扔,我让你知道……” “你他妈的真来啊!” 禾木山庄门口一时叫声震天,只见一个唇角发白的少女举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追着边跑还不忘恐吓对方放下武器的少年满山庄的跑。 等到少女终于跑不动了,随便找了地方瘫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之前跑没影的少年随着原路退了回来。 一脸意犹未尽的问她:“你怎么不追我了?” 呕,她要气吐血了。这就是个傻子!是个没情商没脑子的傻子! 看着手里的大石被她扔了出去,荆郁一脸可惜的靠了过来,“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以后要加紧练习,这么一会的功夫就不行了。” “哈哈哈,荆大公子一会的功夫就不行了?” 本来一脸讨人嫌贱笑的人听到身后的声音,脸瞬间变了颜色, 席英歪头抻着脖子看向讨嫌人身后,是一个倜傥风流的公子哥,年纪跟荆郁差不多大。 公子哥一脸坏笑的上前想揽荆郁的肩,被他皱眉躲开。 “啧,怎么都是这个臭毛病。” “荆公子不是在南市么,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我这啊,也没听说你最近要来北城啊。” “我要去哪还要跟你报备?” 可能是早就习惯了他的狗脾气,来人并不介意。 “骁子也在这,在钟鼎楼谈事,你一会要去不?” “你谈你们的,我就不去了。” 公子哥这才把目光放到席英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就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难怪蒋家安家的你都看不上眼。” “你特么说什么呢!”荆郁挥了一拳过去,也没真打,被公子哥一闪躲过。 “呦,还不好意思了,难得啊。” 席英听听得怪怪的还不太舒服,这些人开玩笑真是不顾别人的。 “季鹤鸣,美女怎么称呼?” “美你妈的美,赶紧滚。”荆郁连拖带拽想把季鹤鸣推走,谁知道季鹤鸣死皮赖脸不肯走,非要拉着荆郁一起上去。 最后荆郁看了眼时间,到饭点了,自己倒是还不饿,这书呆子平时跟猪似的,一顿不喂就哼唧,就没再拒绝。 等走到一座田园风的五层小楼前,荆郁把席英安排在一处安静的亭子里,让人赶紧送好吃的好喝的,他知道钟鼎楼里面都有谁在,不想把她带进去,一堆人问东问西怪烦人的。 他将人安顿好,等见到有侍从过来摆好了吃的,才跟席英打了招呼说自己去去就来。 席英说她想下山回去。 荆郁说一会就带她回去,又说这很好玩的,后山一片果林,前面有湖,湖里还有天鹅,一会带她钓鱼抓大鹅。 可是席英还是要回去。 荆郁没生气,反倒耐心十足的说那一会吃完饭就带她回去。 季鹤鸣在一旁看着,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向来情绪多变又显少与人来往,对异性更是没有好脸的荆郁,此时竟然耐心十足的哄人。 真是大新闻!!特大新闻!他哥知道了是不是要在海市摆八天八夜流水席? 第22章 荆郁跟季鹤鸣上了三楼, 他不想来,但既然撞上了难免要打声招呼,本来只是想带着书呆子来钓鱼的。 以前两人吵架时她总跟他吹自己在江里怎么徒手抓鱼, 怎么在林中钻木取火, 怎么在江边徒手劈叉,说自己野外生存能力一流,给她扔北极都能存活下来,又耻笑他流落在外只能忍饥挨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受罪、忍受力强成了可炫耀的事, 亏她说的时候还能满脸自信好像高人一等。 今天他打算见识见识她怎么徒手抓鱼怎么钻木取火。 钟鼎楼坐落在大禾农庄的人工湖边上,这个名字又土又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汉奸气, 季家人就不怕影响他们家的仕途? 季鹤鸣说以前不叫这个, 是他妈非要改的,他妈名字里有禾, 这个农庄又是她的陪嫁自然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这种规模这种地段,国外叫做庄园, 国内一些人喜欢装低调就叫做农庄。一年到头也许没人来住几次,可一年光维护费就不菲。 不算顶楼的天台一共五层,三楼是全部打通的,平时私人宴客都在一楼二楼,主人家的休闲生活都在三楼以上。 北城嘛, 蝼蚁想住个像样的洞穴可能要穷极一生, 成盒前都未必能还清。 可有一些人, 但凡稍微能上的了台面的有一些人, 天子脚下皇城边上有那么几个鱼塘、几个山头、几座林子再正常不过。 谁家郊区要是没几亩地,都不配在北城这群皇亲贵胄里抬头说话, 这就是现实。 荆家的根本不在京,所以这边除了几套房子和几家公司以及几家办事处就再无其他, 荆家也不打算在这边布局,海派和京圈向来有壁垒,各混各的。 三楼的陈设是仿古设计的,各种黄花梨、紫檀木的太师椅八仙桌将通亮的三楼衬的暮霭沉沉的。 荆郁理解不了这种品味,荆家老宅宋家书房都是这种风格,也不知道是老年人的复古怀旧还是就是单纯的为了彰显逼格。 深陷于她 第23节 他没跟其他人打招呼,而是抓了把鱼食在三楼的露台池子边喂起了鱼,看到鱼就想到那个呆子,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湖边的亭子,可惜看不到亭子里面的人。 这池子水不深,一会让她去湖里给他抓去。 屋内的人跟他的年纪相差的不算大,最大也不过二十五,可一个个开口经济闭口仕途的,一个个嫩生的绿黄瓜刷黄漆装老油条。 倒是没人谈论学问,白瞎了这满屋书香。 偶尔一两句做空、狙击、投标从里面蹦出来,哪怕他不想听也免不了往他耳朵里钻。 不知道听到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就像在听街头巷尾的白马褂大爷高谈阔论指点世界格局一样有意思。 还真能让他听出点新鲜来。 “怎么躲这儿来了?” 季鹤鸣给他倒了杯酒,他没接,只是捏着手里的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池子里砸。 “清净。” 季鹤鸣笑道:“怎么,听他们满口不知天高地厚的诳悖,听不下去?” “每个地方的规则玩法不一样,有什么听不听得下去的。” “在你aaron?荆面前谈论基金货币金融,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还能是什么?” 荆郁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脸坦然的季鹤鸣,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不过他也不在乎。 他更没打算故意瞒着谁,别人知不知道与他有什么关系。 在外面像幽魂游荡的那五年,不找点刺激打发时间,恐怕现在站在这的就是要跳楼的荆雅南了……也许还有荆柏安,宋禹生也有可能。 想到他们排排站要跳楼的画面,他居然隐隐有丝期待,还挺想看的。 “阿郁,龙海招标的事你知道么?” “我才多大哪知道这个。”荆郁滑的像条鲶鱼,季鹤鸣有些不悦。 “别跟我装蒜,我还不知道你?你想让你哥知道你在国外这么多年都干了啥么?” 荆郁哼了一声,无所畏惧,“那你去说呗。” “你搞对冲基金的事,你家那两个老头知道么?” “他们知不知道关我屁事?” “你就不怕出了事他们鞭长莫及保不住你?” 荆郁像听到什么笑话,“你觉得我需要他们保?”当年他不过是想回来了,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看他油盐不进,季鹤鸣也跟无奈,荆郁这小子长这么大能治他的人没一个。 “我想让你帮我伸手。” 荆郁终于来了点兴致,“怎么?你被人搞了?” “我去年弄了一个小公司本来小打小闹玩玩的,可被蒋家了。” 荆郁一把扔了手中的鱼食,池子里的鱼群争抢恐后的哄抢,“哈哈,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难得,京圈的事我不掺和,你要是被他们在海市搞了我还能给你出口气。” “海市我找你哥就行,蒋家的产业基本都在海外,我手伸不了那么长。” 荆郁随便找了一把看上去还算舒坦的木质摇椅坐了上去,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鱼竿在那悠闲的钓鱼缸里的龙吐珠。 回国之后那边他显少联系,好久没活动确实有点怪无聊的,要不是今年发现了比洗劫别人更有意思的事,他可能早就回去了。 “行,回头你把信息给我。” “敞亮!” 荆郁看时间差不多就想下去了,一会还得抓大鹅呢。 “我看你刚才让人给你找网,你要干嘛?”季鹤鸣觉得不太像好事儿。 揪着侍从递来的巾帕他使劲儿擦了擦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炖大鹅。” “你给我滚!你要敢抓我妈养的那几只大白天鹅,我妈得跟你拼命!” 拼呗,反正轮不到他拼。 等宋云骁打完电话看到从侍从手里接过渔网的荆郁时还惊讶了一番,昨天还在南市呢。 “你怎么来了?” 荆郁没抬头也没起身,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想来就来了。” “那一会你跟我回百晓苑,爷爷他……” “要回去你回去,别拉上我。”提到这个荆郁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宋云骁没再勉强,说起来他也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是看着小时候整天跟在他后哥哥,哥哥叫的弟弟长大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更多的是自责的。 有些事本可以避免的。 最后大鹅没抓上,鱼也没捞上,因为席英骂他神经病,脑子有问题,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走时还不忘将桌上的那盘糕点顺了。 对于荆郁带她在北城“见世面”的邀请,席英敬谢不敏,她真的很不理解高考在前还游手好闲到处乱窜的高三生。 坐在回南城的高铁上,席英才有时间复盘考试,不愧是全国物理竞赛,题真的很烧脑。复盘之后,说实在的,她对于这次的名次没多少信心。 不过好在今年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下半年除了市内的竞赛就没有什么耗费精力的考试了。 再就是出考场的时候她听到的那两声是谁?朦朦胧胧隔的又有些远,所以没法分辨出来谁在叫她,又被荆郁这么一打岔,她都没来得及回头。 自打从北城回来,席英就没再遇上荆郁,她可算清净了。 出成绩那天席英从早上就开始忐忑,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从小到大对于考试她从来都是信手拈来成竹在胸,从来都没有为考试结果担心过,毕竟现在背负的压力太大太多,以至于对于她而言,现在的每场考试都不仅仅是一场考试。 等物理老师满面春风进教室时,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次成绩应该不差。 果然,全国第三,还好。 有趣的是第一名是北城的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之前受教于她老师的老师,是他老师的老师的得意门生,好像姓闻。 第二名是春城的……陶晏? 他也参加了呀? 那天叫她的是他? 挺好的,替他开心,虽然没相差几分可确实是她学术不精落后与人,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是。 这次的奖金席英思虑再三自留了一万二,两千花到下学期开学,剩一万准备寄给陶晏,高中一年半,满打满算七千五够了,剩下的两千五算利息吧,毕竟他花的也是父母钱。 她可以暴利不讲商德赚别人的钱,但是绝不平白无故花别人的钱,就算不是他,之前她也打算毕业之后将钱还给资助人的。 现在被渴望基金资助,表面上是她受益,实际上他们要名,她要利,算是各取所需,而且毕业之后如果对方需要,她还要低价给对方打三年工,高利贷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没办法,当时它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思虑再三的决定,来南城更是她孤注一掷的选择。 如今一切又开始好起来了,只希望不要再有变故才好。 席英收起账本,准备刷一会题。看到杨爽跟另外一个室友表情夸张手舞足蹈得比划着进了门。 “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以后进了社会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 “就是。” 看这两人义愤填膺的摸样,席英打趣道:“两个小朋友,又是谁惹到你们啦。” “还能是谁。” “你没在的这几天你是不知道,一个值周干事被安慕霸凌退学了,真的是横行霸道目无法纪,听说干事家长找来,她只是赔钱了事,这种人出了社会自然有更硬的茬教育他们。” 要不是听她们说,她都快忘了火焰少女了。 哎,如果火焰少女也是今年高考就好了,或者她是也行啊,下学期就不用见了。 她还挺讨厌这种时时刻刻需要警醒防备人的感觉的。 下学期没甩掉火焰少女倒是来了一个席英意想不到的人。 第23章 一场疾风骤雨将兴安岭南部直接送入了秋天, 水洗的天空蓝的清透,猫耳山尖顶出了今年的最后一道彩虹桥。 只有老家的天空才这样蓝这样清透,连空气都是雨后的青麦香, 可惜她还没闻够就又要走了。 席英望着那道彩虹在心里悄悄祈愿, 希望余下的小半年也能顺顺利利。 本来暑假席英是想留在南城打工的,打算抽时间再跑一跑锡镇周边,还有两三个村子太远,考虑到当天又没有往返的车辆, 她怕再出现上次松岭的事不敢冒然过去,一直想着找个人赔她去一次。 后来席英还是听赵德胜说她奶奶老早就病了, 还不让告诉她。 她知道后急的不行, 当天就买了最近的机票飞了回去,然后带着老人去春城做了一个全面检查, 确定没有大问题才放心下来,一直照顾奶奶到暑假结束。 之前的计划也没能成行。 反正现在她也不太缺钱了, 之前获得的奖金差不多将外面欠的债务都还清了,手里还有一些富余,高三再努努力,大学的费用也有着落了。 如果能保送重本或者拿个状元听说不仅学费全免还会奖励不少钱。 真的快熬到头了吧? 有人说一个人一辈子的苦难和不幸都是有定数的,如果提前经历完, 那余下的都应该是平安顺遂了吧? 赵德胜在一旁老大长老大短的, 嘴就没停过, 还说陶晏问他要了几回电话他都没给, 他记得年初的时候,学校都开学了, 陶晏竟然从春城回来了,还跑来她家找她。 席英听听就过了, 陶晏什么心思她都不想再去探究。 确实她也曾动摇过,虽然她不懂什么是喜欢爱慕,但她只知道他人很好,对她对别人都很好,品貌优秀,为人正直,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和古怪脾气。 还不计前嫌的帮过她不少忙,这样的人她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如果可以共同进步如果可以满足他的所愿所求,让大家都欢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本来风花雪月的事就不该是她这种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可以遐想的,可那年铁栏外的他让她多了不该有的妄想,妄想有人可以与她作伴,难过时能稍稍依靠。 但措手不及的疏离让她慢慢冷静下来,是啊,一团乱麻的她又怎么配得上风清朗月家室清白的他? 她能给的起的左右也不过那一捧树莓罢了。 所以他疏远她是明智的。 深陷于她 第24节 从此以后她只想大福大贵功成名就,那些感情游戏她玩不起也不想玩。 可能在情爱至上的年纪提门当户对会被人不理解甚至还会被嘲讽现实,可他们就是生活在现实里啊,如果再不现实一点,命好点的,这一辈子触之所及都会是梦幻童话,命差一点的,从幻想中醒来要面对的也许就是无尽的噩梦。 她是命最差的,她从噩梦中出生。 整个暑假,席英除了照顾奶奶难免又跟张兰芳对上,去年的那场事,王家人被判了两年到三年不等,席建国被判了一年六个月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种生而不养又会作孽的人,最后还不忘拖她后腿,这辈子考公的路是被他绝了。 奶奶也是被张兰芳作病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作,好在有了前车之鉴她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不过她回来时书包行李还是被她扫荡了一遍,本来给奶奶买的东西全被她收走了,就连自己稍稍能看过眼的衣服也被她洗劫一空。 抢夺的时候手机被摔了书本也被撕了,翻了几遍都翻不出钱时张兰芳就厚颜无耻的问她要,非说她奶奶偏心,有钱不给孙子偏偏花到这赔钱货身上。 人心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先头家里但凡能卖钱的都被她搜刮去了,甚至大米白面都不留一口,鸡蛋都不留一个,后来养的几只鸡还是跟别人那借的鸡崽。 苍天没有眼席英不知道,只知道人横又恶毒确实活的舒服,她也很奇怪自己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居然没变成她这种人,不也知道是万幸还是失败。 万幸的是她没变成自己最恨的那种人,失败的是受罪的永远是她和亲人,自己却只能忍受而无能为力。 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摆脱这种人生且一直在为此努力。 席英回到学校时,南城已经迈入桂满飘香的秋日,南城的梧桐被秋风卷落了一地。 明年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新的学校开始另一段崭新的人生,那时的她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手机坏了席英也没舍得买个新的,换了屏幕之后时而灵时而不灵,有时候还没有信号。 下次再得奖金她再换个新的! 新学期开学没多久,班内来了个转校生,mei'xinag'dao还是席英的熟人,以前一个寝室的孙春燕。 孙春燕看到她也很开心,说她竟然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南城,还特意跟老师申请做了她的同桌。 其实在春城那一年多,席英不太喜欢与人来往,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对于她跟孙春燕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她跟杨爽相处半年的关系好。 所以对于她的过度热情席英有些尴尬又无所适从。 她当她是换了新环境只有她一个认识人,所以在其他地方也尽量力所能及的多多照拂,甚至将杨爽跟她说的那些也大概跟她说了一遍,让她小心那些人,最好不要招惹。 孙春燕先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然后爽朗一笑,“英英,你太可爱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这个称呼叫的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特别是她软软还撒娇似的叫着叠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不信也不放在心上,那她也没办法。好言劝不了要死鬼,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 当再一次来到保障楼顶时她才忽的想起好久没见的荆郁,算起来三个多月了吧?也不知道这货考到哪了。 她爬上他之前经常坐那个位置,遥遥望去,视野确实开阔,甚至能看到远处的檀香山,这么好的风景她想不出当时他坐在这怎么会问出那些话。 以前不管多难她都没想过结束生命,人世已经够苦了,难道死了就能变好了?穷死的到那边也是个穷鬼,没本事的就会变成窝囊鬼,撑死的饱死鬼,饿死的饿死鬼,牡丹花下死的色中恶鬼。 那她能变成什么鬼?哈哈哈,贪心鬼! 她可不想死呢,她想要的可多了。 她想看到张兰芳和她爸自食恶果恶有恶报,她想找到南南带着奶奶一家团聚过上好日子,她想事业有成被人仰望,她想试试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钱花不完什么滋味儿。 她望着檀香山,听说那里是南城数一数二豪门勋贵趋之若鹜的住处,对,以后她也在那买块地皮,也试试跟豪门贵族做邻居什么滋味。 一阵畅想过后,浑身舒坦,美梦确实香,席英自己都笑了起来。 开学第二周,席英就迎来了倒霉催的值周,更倒霉的是火焰少女那群人就跟商量好似的,不是校服没穿对,就是头发没染回来,要么就是迟到被抓。 她才不信那么巧,也机警的一个人都没记,她宁可被主任训斥或者干脆撤了这个差事都不想被她们找个由头发作。 可一个人如果想找事,连你呼吸都能挑出错。 针对她的霸凌序幕从下午实验课拉开。 先是杨彤不小心碰倒了酒精,然后是赵灵又犯了老毛病从身后推了她一把,尽管她再三防范可还是被这种前后夹击钻了空子。 万幸的是她动作快,在倒地的一瞬间用脚勾住了身后赵灵的小腿,自己用尽全力撑住凳子没有全部摔下去,只被火舌一样蔓延的酒精烧了上身的校服。 而赵灵就惨了整个头都烧了起来,满实验室都回荡着她杀猪般的嚎叫,等被老师扑灭,她的头发也所剩无几了。 确实,叫声不仅像猪,满屋飘着的各种化学药水都盖不住那股燎猪毛的味儿。 下手真狠!很难想象这是十七岁女孩能有的狠毒,刚才如果摔下去的是她,那烧的可就不仅仅是衣服和头发了。 老师让人先把赵灵和席英送去了医务室,等二人初步检查完毕席英除了胳膊有些烫伤,赵灵头发没了,倒是没有其他问题。 一出医务室赵灵顶着一头够味儿的非洲头就要跟席英拼命,“你把我弄成这副模样!我要你好看!” 席英后退一步,目光淡如死水,冷冷道:“你怎么倒的我不知道,我怎么倒的你心知肚明,如果你想闹大,我也甘愿奉陪。” 赵灵只心虚了一瞬,转脸就恶人先告状一口咬定是她故意带倒她的,她一定会追究到底。 校方的处理结果是席英赔钱并且道歉,尽管她据理力争,可是老师说这是他能为她争取的最好的结果了,不然赵灵是要求她退学的。 凭什么?!她要求查监控,可是老师犹豫了好久,最后只能略有些同情的看向她说监控坏了,又苦口婆心地劝她同意处置结果,能赔钱了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作为老师能为她争取来的也就这么多了,她如果再闹下去,他也无能为力了。 赵灵家也有一些势力,光是她一个人席英都摆不平,别再说身后背景更不简单的火焰少女。 席英闭眼认栽,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 可刺儿头的赔偿款可不是三头五百能打发的,她们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十万! 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花费加在一起有没有十万? 席英不同意,可学校不想将事情闹大又顾及她是个优秀生,是明年市状元省状元的有力竞争者。学校只能从中调节,最终商榷结果赔偿五万。 可席英还是拿不出更不想给,凭什么要受害人赔加害人钱?她不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么? 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席英被逼的无法只能选择报警,可是警方走访调查然后又将两人拉去各自做了笔录,最后冠冕堂皇将两人教育一番,又因为是未成年,事情也不大,警方给出的意见也是私下调解,甚至还觉得她无理取闹,对方都做出了谅解没有告她,她反而恶人先告状! 这种结果尽管在她的意料之中可还是难免失望,她不打算妥协,可架不住学校施压,从最开始老师在班级隔三差五点名批评让她尽快履行商榷的协议,别让他为难,到后面不准她上课。 席英毫不在乎,反正高三的课程她已经赶完大半,只要不取消她的高考资格,没有任何事情能威胁到她! 可就算她做好蜉蝣撼树的心理准备,现实还是逼着她低了头。 他们拿她最在意的东西要挟。 面对这种令人作呕的处理结果,她一个毫无背景没有依靠的孤女明知校方处事不公,却也只能忍着恶心硬生生吞下! 七拼八凑加上荆郁给的那两万勉强凑够了五万,她现在是身无分文,之前剩的那点奖金还有打算还陶晏的钱全赔进去了。 酒精烧头事件还没过去,校内不知道怎么又开始流传起她在十一中时的那些谣言,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十四五岁就嫁过人,还与人私奔不成和父母合伙骗婚,她爸就是因为这个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还有说她们全家没有一个正常人,她妈是远近闻名的泼妇,她爸是地痞流氓,而她从小就性格孤僻,不合群,甚至还有说她凭着皮囊美色勾引镇长资助她上学,后来被镇长老婆发现还将她堵住打了一顿,又撤了资助,她没办法了才跑这么远上学。 不然哪个正经人家会放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跑这么远读书? 谣言传的恶心程度令她发指,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别人心中的事实。 席英甚至连个申诉的途径和机会没有,她只能逼着自己装耳聋眼瞎,继续以前在春城的三不原则,不理会不回应不在意。 可是这次的风波跟春城不太一样,持续了一周不仅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人在公告栏贴出她和一位中年妇女在春城十一中对峙的照片,还有被取消资助的通知单。 后面又接连出现一些有朋友同学兄弟姐妹在十一中上学的热心群众都能证实传言非虚。 席英内心再如何坚强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面对潮水般的诽谤,她无力阻挡更无从辩白,她又开始失眠。 甚至没人知道,尽管她表面装的如何淡然可在十一中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的那些日子曾一度成为午夜纠缠她的梦魇,挣脱不掉,治愈不了。 如今才刚刚好起来一点,刚刚好起来啊。 她跟自己说不怕,生活越是逼她,她就越要让所有盼她不好的人好看。 周围的看客也从开始的动口到动手,她打个水都能被人“错手”泼一身,晚间值日也能被反锁到教室,第二天有人说丢了东西一口咬定是她偷得,说什么谁让她家又穷做人又没有道德底线。 桌子椅子被人翻了底朝天,最后不出意外翻出来丢失的东西。 她没有多余的解释,让老师查监控,可是又不出意料的监控又坏掉了。 她了然。 被罚检讨后,席英朝着始作俑者嗤笑道:“就这些手段了么?我还以为你的狗脑袋能玩出点新鲜不一样呢?” 不就是检讨么?从赔钱之后她已经不在乎是非曲直了,所有人都知道事实如何,只不过大家都装眼瞎心盲罢了,那她又何必像个窦娥一样非要争个清白,她本来就是清白的无需自证。 一纸毫无意义的检讨,一声内心鄙夷的道歉,她给得起。 她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别人拿杯子泼她她就拿桶泼回去,别人下黑手她也毫不客气下死手打回去,就算打不过也要打,她要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鬣狗知道,她可不是柔弱可欺,任一些阿猫阿狗都能来踩她一脚,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 第24章 当席英再一次被人兜头浇了一桶脏水后。 她忍。 一会她就把泼她水的人按水池子里喝个够! 她本想忍到她们腻了, 可是半个月过去没见她们半分无聊,周围那群时时刻刻等着捡剩下乐子的鬣狗越来越多。 行啊,来一个打一双, 来一双打一群,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也不能让这群鬣狗痛快! “小心。” “哐当”一声,席英回身一看,是一张摔变形的书桌。要不是那声小心, 她回了一下头,这张桌子就不是单单跟她擦脸而过了而是直接砸到她的脑袋上! 紧接着椅子、书本接连从天而降, 她躲避不急, 被一本厚厚的书本砸中脑袋,脑子翁的一声眼前一片黑。 席英摇晃着身子站定, 缓了好久,抬头看向四楼环胸而站一脸得意的火焰少女。 有些人是可以打回去有些人是不能的, 她清楚,只要再忍忍,忍到她们折腾够了腻了,忍到明年高考结束,“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忍耐……” 去他妈的!她忍得了今日忍得了明日么?忍得了明日忍得到高考吗? 如果左右都是希望破灭, 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人的糟践侮辱? 这已经不是作弄那么简单, 这是害命!这是想她死! 她们的手段她早就听说过了, 之前还以为可能有虚构的成分, 可是轮到自己身上,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过, 才知道原来之前所听所见的都是小儿科。 他们像无知的社会预备少年犯,在她们眼里别人的生命可能就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他们知道永远有人为他们托底包庇! 既然逃不过那她就是死也要拉上个值钱的垫背!那些鬣狗不配! 深陷于她 第25节 席英抹了把脸,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楼上与她对视发笑的安慕,恶心又下作的笑容,激得她想掰掉她的下颚,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这还是除了张兰芳以外能让她恶心到连忍耐经都无法压制体内的最最原始的恨意和怒火。 席英毫不犹豫的三步并做两步直冲四楼。 看着一身狼狈向她走来的贱人,安慕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灵那种货色都能拿捏她,她要是想玩死她简直易如反掌,都不如之前那些想来讨个好价钱的普通家庭的下等人,还能来闹一闹。 如果能用钱买这口恶气,让她舒舒服服看着厌恶的人被自己折磨的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跪在她的脚边求饶,那她不介意赏给她点可怜的送葬费。 “来求……”安慕半句话都没说完就被席英扇了一巴掌,等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她,席英又是一巴掌过去。 待安慕终于反应过来想还手时,席英一把上前薅住头发,一个猛力后拉让还没在变故中转变过来的娇小姐吓得瞬间变了脸色,被迫后仰,看着一身脏污靠近过来的席英吓得连连惊呼,“你给我滚远点!” “啊!” 席英压着她踉跄到她刚才站的位置,此时的安慕半身悬空的在走廊半米多高的围墙上,周围本来看热闹的人一时都傻了眼,没有人想到她竟然敢对安慕下手! 等他们反应过来,安慕已经探出去大半身子,开始还嘴硬的叫骂,后来发现席英平静无波的面容好像是认真的,才知道怕,不敢再激怒她,满嘴的喊着救命。 察觉到有人想上前,席英大臂一挥,冷冷的扫视一圈:“如果今天她掉下去了,我有罪你们也跑不了!” 其他人可不想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惹一身骚,何况这种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哪会有人真心臣服她,平时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真碰到事了没有一个敢上前拉她。 “也不过如此,我以为你多厉害呢。”席英俯下身子浑浊的面容尽是讥笑。 “从这里倒头栽下去,就没有赵灵那么好运了,她是在二楼,你这是四楼,以这样的姿势摔下去,脑袋一定会先着陆,嘭的一声,崩一地的脑浆,救都救不回来,还会恶心的人再也不想喝牛奶豆浆。” 说着她又试着晃了晃,安慕已经吓疯了,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全,“你,你你,你不,敢……” “我敢,我怎么不敢?”她的语气轻柔,可吹在安慕的耳朵里就像隐藏在神经里的炸药,一单触及引线就会炸的她血肉横飞精神失控。 席英冷眼看着已经吓瘫的窝囊废,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愤怒了,冲动是魔鬼,她还是有拼不起的。 渐渐冷静下来后,她不想跟这种人玉石俱焚,不值当,她还有好多计划没达成,好多地方没去过,还有奶奶要照顾,南南也没找到。 “我不比你,我贱命一条,死了也解脱了,你呢?富贵命,人间富贵还没享够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你这种人吧,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投生个好人家,这辈子作孽,下辈子轮到被人欺辱,因果有轮回,用不着我脏手。” 话落她将人拉了上来,一把甩在地上。 环视一圈看热闹的鬣狗,真是一群垃圾。 她理了理被扯烂的校服,从容离去。 席英知道光凭这次连皮毛都没伤到的恐吓,根本治不住安慕,也许还会反噬的更厉害。 突然就有点恨荆郁,追根究底这事因他而起,平也应该是他平,可是现在看不到人,她又不想联系他,好像在向他示弱求助。 可是她拼不起。 席英捏着手机犹豫了好久才编辑了信息过去。 “你知道安慕么?她误会我跟你的关系,找我麻烦,已经严重干扰到我正常生活,事情因你而起也要由你来处理。” 红色感叹号!他把她删了? 指望不上了么?席英整个身体像被抽空了般垮了下来。 明天要面临什么?是否还能全须全尾回来?她不敢想象。 后怕和恐慌像疯长的野草慢慢侵蚀她的大脑席卷她的神经。 今天如果不是那声小心,她今天也许都回不来了,席英试着按住颤抖到无法打字的右手,可是浑身都在抖!叫她去按哪个呢。 从小到大一碰到不能平的事,她总会撒谎骗自己,忍常人所不能忍,必将成常人不能成之千秋大业,受常人所不能受,磨炼人心,提升修行,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她的抗性和应付能力都会更进一步,她不怕,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更不怕恶人的手段。 可现在骗不了了,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战战兢兢的防备,她好累也深深恐惧下一个恶作剧什么时候到来。 不知道谁又会在什么时候在她的桌子椅子水杯里面放了什么,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什么砸中,一命呜呼,最后处理结果也不过是未成年的无意为之,赔钱了事,可悲的是她的赔命钱还会落到那对黑心夫妇手里。 打不完的仗,永无尽头的谩骂,她受够了。 无所顾忌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想跟她拼了,可是后来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在她的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她又被束缚了手脚。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抱膝而坐的席英缩成小小一团,在空荡的四人寝显得无助又凄凉,好像被世界隔绝在深渊枯井中马上要干涸的小鱼,无论怎样奋力摆尾都跳不出这深渊巨坑。 其他三人为了避险已经换了寝室。席英不怨她们,在这时候没有落井下石也趁机踩上一脚她已经很知足了。 有多少曾经请教过她问题受过她帮助的同学也在这场霸凌中掺和了一笔?人心啊,她早就看透了可还是难免心寒。 现在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却联系不上。 濒临绝境的席英突然灵光一闪,翻开手机,颤巍巍点开对话框,看到微信号是九位数字时她终于看到了点希望,差点高兴的哭了出来。 忐忑的拨通电话,在等待的过程中,随着音乐声时间越来越长她开始焦躁起来。 悦耳动听的女声播报无人接听时,席英心瞬间沉了下来。 她一遍又一遍的拨着电话,怕他拉黑,又将刚才没发出去的消息发了一遍。 等她拨到第27遍的时候,冰冷的语音播报表明她被拉黑了。 她想破口大骂,想揪着荆郁质问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们,要被他们这样对待!想问老天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每次有了一点盼头看到一点希望迎接她的从来不是阳光灿烂,是幻想破灭,是希望碾碎,是再一次将她推至谷底的绝望。 悲愤之下席英发狠将手机摔得粉碎,大不了就拼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门咚咚两声被敲响,被情绪支配的席英清醒了过来,打开门后没有看到任何人,以为又是那些人的恶作剧时,她看到门口掉落的纸条。 “凭学霸你的能力,这一年不上也可以考个不错的大学!”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席英不是没考虑过,可是学校不允许。 这是要将她困死在这里。 失眠一夜,太阳可不管你期不期盼新的一天,照常从老地方升起。。 席英也准备迎接新一轮更为疯狂的报复,可出奇的是一上午都没有任何事发生。 是在憋什么大招么?她不敢放松警惕,可是下午也过去了,平时班级内的走狗应该早就蠢蠢欲动了,可现在却安静如鸡,没有半分动静。 她甚至怀疑前段时间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分,梦中的那些不安、愤怒、无力、仇恨都过眼云烟匆匆散去。 可是手臂上的灼伤身上的淤青还在,昨日差点被砸死的后怕还残存在她的脑海中。 这怎么可能是梦? 第25章 安静的过了两天席英才相信是真的过去了, 她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前两天被她那样恐吓又被她连扇了两个巴掌的人居然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就算全国首富说她是他们走失的女儿她都不信安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确实就是风平浪静了。 除了偶尔还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距离那场霸凌不过两天, 那些参与过的、没参与过的、看热闹的、冷眼旁观的仿佛全部集体失了忆。 后来席英才知道安慕去了国外, 走得很急,好像是临时被紧急安排出去的,所以对于她的霸凌也临时被叫停了。 她希望她高考之前别回来,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这又怎么能预料呢, 她不是彻底消失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也许三五天, 也许十天半月。 安慕与她来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彻底拆除以绝后患总有一天它还会引爆。 现在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这种心里上的折磨好像比直接承受他们的暴击好不了哪去。 “英英,我没想到她们真的这样任性。” 这词儿用得好, 只是任性? 席英冷笑着。 经过这件事,席英也不是没有别的收获,人啊,真的不能看外表,纯真的外表蛇蝎的心肠, 她是怎么做到此时还能面不改色跟她说话的?这人当她是傻子么? 春城的谣言是从她来之后开始传的, 是谁做的这不是明摆着么, 都这时候了还硬撑着那层薄薄的纸, 有必要么? 既然她还想装,她也没兴致跟她上演一场心灵拷问。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自打她来了她也算是能照拂的地方都会关照。 所以为什么,凭什么这样狼心狗肺,她也懒得问。 有那多余的心思她还不如想想欠渴望的钱要怎么还,之前是打人打爽了,可赔也赔了不老少,赵灵那一笔已经将她的口袋掏空了,其他的赔偿她只能申请跟渴望借,为此双方还签了借款协议。 一朝回到贫下中农还不够,她现在是负债累累。 在席英支头发愁之际,瞥到了过道另一边桌角露出来的礼物盒子。 她记得今年润两个七月,再过两天就又是七夕了。 亏她从小就满脑子生意,席英顿时脑中就有了一个初步的赚钱计划。 想到就马上动手做,不过一节课的时间,席英就做好简易的计划书。 现在寝室就她一个人刚好方便她做事。 不过两天的时间,周遭的人瞧她跟瞧怪物一样,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事早就受不了退学了,就算挨过去了,至少也要回家恢复几天。 可席英这怪物不仅没请假,勃勃的干劲儿好像比之前还足。 像永远也不会干枯的卷柏,给点水就能焕发新的生机。 事情过了,生活还要继续。作业要收,课要上,饭要吃,钱要还。 别人哪里知道席英,她没有人可以依靠,能靠的只有自己,从小到大被踩被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不靠着自己站起来,那她就永远没有翻身之路,永远苟活于别人脚下。 席英请了三天假,经过这事老师也不太管她了,三天假期问都没问就给批了,出了办公室,席英捏着这张薄薄的假条觉得异常讽刺。 次日东方未晓时,席英鬼鬼祟祟的翻出女寝,再一路鬼祟的摸到东门翻墙出去,旭日东升之时再背着满满一袋收获回到寝室。 就这么闻鸡起舞的忙了两天,第三天终于要登上大舞台了。 不到9平米的寝室让席英堆得满满登登,成桶的鲜花用袋子装的情侣饰品,地上堆不下三个空床板都被占满了。 这些都是她这两天的成果, 不是很应景的席英突然就想起了那首木兰辞。 深陷于她 第26节 唧唧复唧唧,英英把墙翻,不闻狗叫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叹个啥? 批发市场进杂货,松岭山下把花割,忙忙叨叨两三天,换个茶水都不够喝。 东借推车西捡箱,勉勉强强装一装,翻开市政图,英英大点兵,商圈几十个,个个都有名,愿为今日大黑马,从此替爷赚大钞! 席英看着满屋能变现的花啊草啊小饰品,沉闷许久的心都亮堂起来了,可是一想到要不是先头那一遭烂事,她也不用再为钱财发愁。 刚亮堂没一会,又堵的满满的。 席英叫了个拉货车,将八桶花和两袋子饰品拉去了她选中的南城德基广场……旁边的地铁口……旁的路口,这里是上班族上下班的必经之路,而且在这摆不会被城管赶。 她站了一早上没卖出几只,买了个包子没地方坐只能蹲一边啃,还要时时给花洒水注意遮阳。 中午卖的也一般,站了一下午才卖出去一桶,不过也很可观了,毕竟是没有成本的,等晚上在这里卖到八点多她就打算去环球影城门口,那时候城管就不太管了,来来往往的情侣,估计生意能好些。 她想好了,如果第一炮打响了,以后这个生意可以长期干,除了雇车和来回的车费就没有别的成本了。 品种虽然不多,品质虽然一般,但是她定价低。 她扒拉扒拉还剩的几桶,月季、百合、绣球、康乃馨、向日葵、桔梗都还有不少,就玫瑰快没了。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都卖玫瑰的,可是松岭山下本来就是野生的也没人管,玫瑰长得不好,花苞小,还带刺,她挑挑拣拣才勉强凑了一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玫瑰。 下午6点多的时候生意确实好了起来,只随便几种花搭搭再用简单的花纸包扎一下就卖的很好,她不比旁边从花市进货的一些人,她的花没有成本,价格优势明显。 第一笔生意迎来了开门红,席老板收钱收的合不拢嘴,小饰品卖的也不错。 趁着又一波忙乎劲儿过去,席英咧着嘴点开微信,看到钱包里的四位数,真不少呢,又打开了某宝,三位数,哎呀呀,太多了太多了,完全超乎她的想象,钱真的能治愈一切! 路边正等红绿灯的一辆跑车里有人看着一脸傻笑犯财迷的人,甩了一句“傻子”然后轰鸣离去。 席英将剩下的花修修剪剪匀了匀,7桶变成了3桶半,席英乐得嘴咧的都快合不上了,虽然在外头站了一天了,累的腰酸腿疼,可是真的赚到钱了, 她本想把剩下的三桶也在这卖了,可后来卖花的越来越多,而且她的花虽然卖的便宜但品质确实不比别人好,而且现在都是挑拣剩的,这儿是不能继续卖了。 席英收拾收拾推着手推车向环球影城进发。 老远看着影城门口确实很多摆摊的,她挑了个好位置兴冲冲的将她的小摊摆好。 “老板来一把桔梗配点满天星。” “好嘞好嘞,桔梗5块一支,帅哥要几只?” “你这桔梗怎么都是白的呀,没法配啊。” “那配点百合?我这是香水黄百合,特别香,放屋子里一星期都不会散的,而且嫩黄配洁白的桔梗淡雅又温馨。” “行。” 席英生意做的似模似样,练了一天之前还做过功课,虽然花包的比不上旁边那两家,但是顺手多了,四五分钟就能捆上一束。 “老板你这花好便宜啊,旁边都卖8块。” “哈哈,咱小本买卖薄利多销不赚钱。”自己做了生意之后,席英才深刻体会这句话有多假,做生意谁都说自己不赚钱,啧,懵谁呢,不赚钱在这奉献来了啊。 九点多的时候不过站了一个多小时,就剩一桶半了,小饰品也卖了不少,情侣发箍最受欢迎。 这东西进货成本就4块,卖15一只,28一对儿,真是血赚啊! 哎,情侣钱真好赚,好希望天天都是情人节呢。 “你看这发箍真好看。” “老板,这发箍……” 这不是医院那个天仙么?天仙也认出了她,倒是她身后的荆郁,心理素质极好,不知道是没认出她,还是又开始玩老掉牙的失忆。 荆郁一眼没扫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天仙拿给他看的那对兔子发箍。 好久未见,席英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就是觉得有点气,想起前段时间因他受的那些冤枉气还有皮肉苦,鼓起勇气求助于他,他居然不管不问还把她拉黑,越想越气,气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真想将桶套他头上暴揍他一顿都不解恨! 不是他,她哪会遭遇这些破事?不是他,她可以安安静静地读完高中。 “150一个!” “这么贵?”天仙有些惊讶。 “不贵了,美女这颜值跟这最搭,这是一对儿的,呐。这是男款,灰毛兔耳朵,可以给你男朋友带,男款250!” 蒋蓝烟本来想买的,她不差钱但是她也不傻,这种东西卖这个价跟抢有什么区别。 抢的就是这狗东西!席英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非常有职业素养。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作为男朋友怎么会这么小气呢?连个头箍都不舍得给买。”席英眨着眼睛一副无辜脸却说着阴阳话。 “两人一会是去看电影吧,这一对戴头上还能发亮呢,你看。”说着席英就拿起一个戴头上,也不知道按了哪里,开始赤橙黄绿青蓝紫无限闪耀,土的掉渣。 荆郁幽幽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不要了。”蒋蓝烟不打算买了,明显宰人。 这时候席英又开始招呼买花的客人,算了,狗东西宰不动,小钱还是要挣得。 席英瞧着买花的两个女生频频看向天仙和荆郁那边,啧,别说她们,刨除个人成见,有一说一,确实养眼。 不过内里什么样谁知道呢? 经历这么多事,她早就不会被表象所蒙蔽。 通常外表越光鲜亮丽内里坏的冒水的比比皆是。 “这花怎么卖?”天仙又发问了。 说实在的她不太想做他们生意,她不想卖他们也不是诚心买。 “百合30,桔梗25,绣球30。” “没有玫瑰么?” “没有。”她就不懂两人也不像买路边货的人啊,像他们这种人在这么重大的节日那不得用西伯利亚冻土层生长的野生玫瑰坐火箭空运过来才能彰显他们的阶级身份 。 “这么贵。” 席英翻了个白眼,有钱人啊真的是8000一米的塑料绳都会买,劳动人民手中几十块的花嫌贵。 “不买别挡着我做生意啊。” 旁边的荆郁倒是颇为有耐心站在那陪着光问就是不买的天仙女朋友。 这女生席英都搞不懂了,是来做市场调研来了么? 她真是弄不懂这男朋友怎么当的,明显女生在等他给掏钱买东西,他就不动如松的站在那,还扒拉她的花! “诶诶诶,不买别动啊,扒拉坏了可要掏钱买的。”席英摆出一副早年地下商场卖衣大姐的嘴脸。 咔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断了。 “赔钱!赔钱!”席英大吼道,可算让她逮着了! “80一个!80一个!” “刚才不是25么?”狗东西没发话,天仙女朋友先发问了。 “涨价了!” “咔嚓,咔嚓!”一只两只三只……荆郁好像发现了新乐子,开始一只只的折花杆游戏。 “赶紧给钱!800!”席英摘下挂在脖子上收款码就往荆郁脸上怼! “你今天要是不给钱老子腿给你打折!”她不是吓唬他,正憋着一口气呢! 看站在那歪着头跟没听见似的人还继续折她所剩无几的花,席英忍无可忍正好借题发挥,刚要动手,就听到周围有人喊了声“城管来了”。 踏马的,真是凑巧!席英吓得也顾不得了,搂起地上的桌布就往桶里塞,边收拾还边不忘骂人:“踏马的,算你今天走运,要不老子手给你掰折了!” 一分钟不到东西全堆小推车上了,席英顺手揪起一把被荆郁折的稀巴烂的绣球狠狠摔在他脸上,然后撒腿就跑。 打不了在校生火焰狗少女,还不能打你这离校狗王八啦? 老子这一辈子的气,张兰芳占三分之一,你俩占三分之二! 狗东西! 席英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推着车瞬间消失在十字路口尽头。 旁边的蒋蓝烟还没从发狠的那一抽中缓过来,就看到荆郁蹲下身,捡起卖花老板刚才带的那个发箍翻来覆去的看。 “刚才还亮,现在怎么不亮了?” 荆郁一句话没回就是好奇的捅咕那个发箍,嘴里还嘟嘟囔囔。 “既然来到这了就看场电影吧。”蒋蓝烟紧追两步跟荆郁持平,可荆郁一声没吭,一直在研究这个东西怎么发亮的。 可能是怎么都研究不明白的缘故,气的荆郁一手丢进路过的垃圾桶。 面容冷肃,冷的人心凉。 第26章 席英推着小推车狂奔了两条街实在是跑不动了, 没有看到人追上来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其他就算了,小推车可不能被收走,这还是跟后勤大爷借的呢。 席英撑着腰连连喘气, 无意识地打量着周围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的城市霓虹, 突然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笑隐隐还掺杂着一些悲凉。 有人说,人的命运从出生时就定好了, 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该是富贵命不管你怎么败家,这一辈子都不会受穷, 永远不愁吃穿, 生来就是享福;该是劳碌命这辈子都不得安生,等可以歇下来的那天也是阎王找你报道的时候;穷苦命嘛, 任你怎么折腾如何努力都挣脱不了一辈子的穷苦,稍微有点好转, 前面就会有成千上百的事等着你。 以前不信,现在有些信了。 十八万,她要怎么才能还完这十八万? “小妹这纸壳你还要么?” 正被无尽丧气和心灰意冷包围的席英,听到这声询问,她才从空洞迷茫中缓过神来, 呆呆愣愣地看向问她话的拾荒老人, 又傻傻得低头看了看小车上被水浸的变了形的纸壳箱。 “不要了, 给你吧。” 其实, 她也想拿回去卖钱的,可是她想要就给她吧, 看上去跟奶奶差不多大的年纪。 深陷于她 第27节 是啊,在生活中挣扎的不止她一个, 好歹她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席英深呼了口气,动作利索的帮老人把纸壳箱踩扁还帮她捆到了小拉车上。 至少她奶奶不用受这个罪。 老人连连感谢:“小姑娘,人挺好,以后租房来这边,阿姨给你便宜啊。” “噗呲”一声,矿泉水瓶被她攥瘪了。 人类的悲欢原来并不相通,没有绝地反弹只有绝地打击,席英比刚才更丧了。 马哒,全世界那么多有钱人,多我一个怎么了?怎么了? “命啊,都是命啊!以后我的孩子我一定给他算个好时辰出生,生来带财!福禄双全!旺我!” “可别再受穷了!” “亲娘我年轻受穷,到老还得养个同样穷命大儿子小闺女,这又得是啥命?” 席英像个愤世嫉俗的迷信神棍,嘴里不停叨叨叨,愤然将水桶摞在一起,嘴里说着抱怨摆烂不过了的话,可是手上的动作还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还特别仔细地用绳子把它们都捆了捆,又气吼吼地将小推车折叠起来,一手拎一个,像个快要变身的金刚芭比咣当咣当的下了地铁。 “居然没碰上一个好人能帮帮美女的,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本来想叫个货拉拉,可是一想要50块,还是不舍得,她还能拿! 折腾到寝室已经临近11点了,她累得床都不想爬了,也不管身上酸涩的味道,拉把椅子趴在桌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半夜两点多又被睡麻的腿疼醒,她看了眼手机,等缓过那股麻劲儿打开灯拿着脸盆去了洗手间。 这不照不要紧,一照吓一跳,这镜子中的女鬼是谁?! 头发散乱,面容狼狈,整一个破马张飞! 脸什么时候沾了一层石灰都不知道,顺着太阳穴流下的几道汗渍更是给她增添了几丝鬼魅的滑稽,怪不得地铁上的人频频对她侧目,她还以为自己太漂亮了。 难怪在环球影城门口,有几个顾客老是语言又止地说她脸上有东西,她试探着蹭了几下那些人又连忙改口叫她别蹭了。 原来花了啊,有种蝴蝶叫大马莲,现在她脸上的纹路跟那个一模一样! 席英照着镜子左瞧瞧又看看,那荆郁应该是没认出她吧?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说别人了。 难怪,不然见面不识这一套玩了一遍又一遍他也不嫌腻。 席英进浴室洗洗涮涮半个多小时,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出来时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又恢复了往日的清爽靓丽的席英舔着脸笑嘻嘻地问:“魔镜啊魔镜,世上还有比我更俊的美人儿吗?” 魔镜默认了她的美貌,她才乐呵呵的回了房,收拾妥帖已经三点半了,反正也睡不着,席英拿出纸笔开始算今天的营收。 花一共卖了1285,小饰品卖了360,刨除成本:小饰品进货总价140,打车两天一共花了180,货拉拉50,刷地铁4.7,早中两顿饭不算。 一共是……1297.3,小饰品才卖了一半不到,以后卖出去一件就挣一件的钱。 这么多啊! 对了她还没吃晚饭呢,又省下一笔! 哈哈这么多?一天1300,一个月岂不是……可是一想到十八万,她刚爬上云端的心又开始丧起来。 这要卖多少花才能还完这些钱? 事无尽头。 席英摩挲着屏幕,看着上面的几位数,有些怔忪,吧嗒一声,一颗晶莹砸了到了屏幕上。 怎么哭了?她抬起手无意识的抚了抚眼角,又傻傻的放到眼前,好像看不懂似的看了好久才确认真的哭了啊。 可其实她没有觉得多难过啊,为什么眼泪会莫名其妙掉下来呢? 会好的,她还是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她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也不知道是想竭力说服谁。 这个财路还是杨爽跟她说的,她说松岭那以前住了好多花农,后来那座山头被人买了,当时好多花都没来得及收割,时日久了现在那就是一片野生花海,不过没人照料能活下来的也都是些品种和品相都很一般的花。 还是要感谢她的,如果不是她自己今天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席英放下手机,又想到那天的“小心”应该也是她提醒她的。 那种情况下还能帮她,真的很难得。 这份情她记下。 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帮到她。 席英划拉着笔尖,算这学期的开销,又写了几个赚钱的计划。 捡废品?不行,划掉。 现在好不容易关于她的舆论已经渐渐平息,她没必要再过于“独树一帜”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不想再做别讨论的对象。 就是捡也要去外边捡。 不一定只有情人节才可以卖花。城花季长,其实这门生意可以一直做下去。 既然想做下去就要做长远计划,想做就做! 她列出长远计划的必备清单:推车经常借不好,可以短期租借给点钱,来回打车去松岭的路费着实贵了些,一个来回最少要90,拉货车才50。 天不冷的话其实可以坐晚班地铁转公交,后面剩余不通车的路可以骑自行车,可以在下次拉货的时候搞个自行车,不用的时候藏在路边,再租个帐篷,回不来就住那,反正大晚上的郊区林子应该没人会去。 除了坏人,她现在都不怕鬼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和穷更可怕呢。 席英向来是决定什么就会去做,次日趁着午休空档就办妥了租赁工具装备事宜。 周六试水一天,如果可行周日就可以继续。 正当她撑着头计划美好钱景时,偏有人喜欢煞风景。 知道别人讨厌她偏偏要凑过来膈应人,只见笑的无害又纯真的孙春燕将一袋零食放在她桌上。 袅袅婷婷站在那,像一朵天然无公害的小白花,软糯的嗓音听地她反胃,“英英,抱歉,你被欺负的那样惨,我居然袖手旁观,可是我真的太怕了。” 没什么观众,她这唱哪出呢啊? 本来不想搭理她,跟她说句话都浪费空气,可席英瞄到门口安慕的两个走狗,顿时来了兴致。 “没事,你也说了安慕像条疯狗,怕她咬你,我理解,”这句话席英说的尤为大声,孙春燕顿时变了脸色。 看她煞白煞白的小脸儿,这才与她小白花气质相得益彰嘛,席英起身将收好的作业抱起,走时还不忘在她耳边轻笑,“东西就不用了,留着给自己上供吧。” 真是好可惜,她主人不在,希望安慕的小跟班尽可能详尽的将刺探的情报能完整的转达给她,最好能添添油加加醋。 不过转瞬间孙春燕的神情就恢复如常,甚至嘴角还勉强挤出一抹笑,可是攥的发白的拳头却出卖了她。 周五早上又是悲催的值周,她都开始摆烂了,记不记都随她心情,可教导主任竟然还不打算撤了她的干事。 更让她窝火的是下个月学校准备出台一些新标准来规范学校干事。 靠,真有你的,不加大力度整治那些接二连三违反校风校纪的刺儿头,老抓着他们这些弱势学生干嘛?老师不想上估计是怕自己也被打吧? 更可恶的是以后还会和评选优秀干部还有奖学金挂钩。 席英揣着满心的不平有一笔没一笔的划拉着本子,头都没抬。 可一声猥琐又轻佻的调笑声硬是让她闻声识出了人。 “真没想到,还真是个大美女啊,安慕真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臭名昭著的王钊跟无恶不作的安慕真是狼豺般配天生一对。 “你怎么不抬头看我?我今天可没穿校服啊,嗯,头发也长,”他试着凑到席英耳边,席英吓得一跳跳得老远,动作已经够迅速了,可还是没逃过令她作呕到一天没吃下饭的那句“下面更长。” 有的人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就可以恶心的人想绝食,别说他再开口,那简直就是生化危机! 席英不敢抬头,只是紧紧抿着唇,忍着那股汹涌的一股又一股的往上反的恶心,她怕下一秒就吐出来。 看她一直垂着头,王钊以为自己挑逗到了她,害羞了,哈哈大笑着跟那些败类像群流氓一样扬长而去。 后来一天没吃饭的席英下午坐车的时候真的吐了。 到了松岭山下,席英将货车上的自行车,租来的帐篷,还有蓄电灯都搬了下来。 就在上次遇到诈骗那俩人的路口一直往里走,大概百余米就到了她打算驻扎的场地。 割草,打地桩,铺木板,搭帐篷,从灼日当空干到夕阳西斜。 眼见最后一点红日在山间隐去,席英匆匆的点了把火,不知道会不会被防护林的人逮到啊,这个季节应该没事吧? 席英略有些忐忑不安,她正架着小锅吸溜面呢,就隐隐听着远处传来一阵轰鸣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还没等她停下吸溜的声音仔细聆听,“轰”的一声,一辆反着光的瘪瘪敞篷车从她来时的小路冲了进来。 席英这辈子头一次觉得音速是比光速快的! 一辆本不该出现在这的豪华跑车它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车和她好像都很措不及防!两两相对可能都想说点什么可此情此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罪魁祸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垂着脑袋靠坐在副驾驶。 什么情况????! 席英根本不敢靠近,现在是要打110还是119?或者先打个120? 她以为自己很淡定,可是哆哆嗦嗦的筷子挨着不锈钢饭桶嗒嗒嗒的敲着颇有节奏的变奏曲,尽管怕的非常隐晦可慌的却非常明显。 吓得,纯属吓得!要不是她弹跳惊人,是不是她现在也变成了车头那堆变形的帐篷和铁锅? 手都不打鼓了,可车上的肇事者居然还没有打算下来表个歉意,谈下赔偿! 不会真的噶过去了吧?! 席英正想上前查探一下车内的人是死是活,还没抬脚就看到驾驶座缓缓抬起一张迷蒙的面孔。 踏马的,还是老熟人! 这都能碰见?真是阴魂不散!晦气!晦气! 荆郁努力睁开还有些模糊的双眼,一眼扫到端着饭钵浑身汤面满脸愤恨的小傻子,有气无力的轻笑道:“好久不见啊,小傻子。” 第27章 半夜三更城郊荒地, 少年少女就着月光的清辉打量着彼此,少年坦然无畏,少女愤然难抑, 一个人的剑拔弩张。 衰啊, 真是命衰,为什么一遇到荆郁就没好事?哪怕在家里蹲着兴许都能掉下个大炸弹。 深陷于她 第28节 荆郁无视她的眼刀,闲适地环视一圈,探出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将撞飞的折叠凳勾了过来, 毫不客气的问都没问就坐下了。 还能更不要脸么? 骂他之前她还有另一件更关心的事,“你这车一会儿会不会爆炸?” 又是看傻子的眼神。 席英忍着怒火压着脾气咬牙道:“你赶紧该拖车找拖车, 该报警报警, 赶紧把车弄走,这是我的地盘!”看见你就烦。 其实除了愤怒和焦躁, 还有一些她也弄不懂的情绪又开始影影绰绰萦绕于心,莫名的失望、委屈和着其他情绪拧着八股麻花劲儿纠纠缠缠逐渐攀升, 直到这股劲头越拧越紧,越紧越让她透不过气,最终攻克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失望潜意识里觉得两人再怎么也算是有些情谊在的,没想到他真的袖手旁观任她陷入因他而起的绝境, 他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可是, 以前的他不这样的! 心理防线的崩塌导致无尽的委屈慢慢蚕食着本来就快要分崩离析的理智。 席英强憋着一口气, 也不管会不会二次刮蹭他的破车,毫不客气地使着蛮力想将帐篷从车头拽下来。 她还不想8 幕天席地对付一晚。 可是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从旁边看已经变形了,这是她花了整整50块钱租的, 刚买的煮面锅也看不到了,蓄电池的大照灯也碎了。 席英突然就卸了力,浑身像被掏空了般瘫坐下来。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干什么事就没有顺顺利利的时候,在距离路边百余米的野地里搭帐篷都能让跑车给撞了,这合理么? 为什么就可她一个人坑啊? 她也不想干了,想拿就都拿去吧!她没钱,没人,没家。随他们看她哪地方值钱割去卖了吧! 荆郁正发着呆,就听到那边传来几声隐隐的抽噎。 她哭了? 为什么哭? 刚开始还不信,等他走到瘫坐的少女跟前,看着她泛着水光的面容,才确信她真的哭了。 为什么哭?这就吓到了? 她胆子大如牛,说被吓到,他可不信。可对方抬头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后哭声就愈演愈烈,甚至渐渐有收不住的势头,荆郁有些烦躁。 也有可能真的被吓到了,毕竟这样横冲直撞过来,好像她还在吃面。 他鲁莽了。 荆郁破天荒的开始自我反思起来。 可他还生气呢! 断断续续的抽噎慢慢演变成连续的呜咽,席英长这么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就算哭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绝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怯懦,可是她太伤心了,这都什么破事啊,好事从来轮不到她,中彩票概率的破事她一碰一个准。 荆郁站的笔直如松,一言不发,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她哭。 如果不是揪在一起的眉头和绷紧的下颌线明明白白暴露了此时少年的心境,还以为冷心冷肺的少年早已绝了七情六欲不会再为任何俗事所扰了呢。 过了好久,对荆郁来说,这确实很漫长,因为人还在哭。 “别哭了。”清冷的声音根本不像在哄人。 席英抽抽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正木着脸俯视她的无情之人,怎么?哭还不让了?就这还想管她?她哭他家大门口了?他算哪根葱? 好家伙,这句一出,原来的呜咽直接变成嚎啕大哭,荆郁再说什么都不好使了。 这下他彻底慌了,尝试着放低声音,“别哭了,有什么哭的。” 又补了一句,“下次不吓你了。” 本来还想说我的错,可这三个字硬是在嘴里绕了两圈,还是没能吐出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跟谁低过头道过歉。 靠,原来这一遭是他故意整出来的,她就说自己又没刨谁家祖坟,怎么可能点背到这种地步,“你,滚。”抽抽噎噎的声音凶起来都少了些往日的气势。 “别哭了好不好?”少年早已卸下了伪装,笨拙的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 怎么哄也哄不好呢? “你是心疼这些垃圾……” 呜嗷一声,哭声震天! “这些……宝贝……”荆郁连忙改口,说的很违心,“我赔你啊,你要多少说个数!” 哭的他心烦意乱,还有刚才那怨恨的一眼,他有些吃不消。 “说啊,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 完了,这下炸了三峡大坝了。 嚎啕的哭声震的他脑子嗡嗡的。 他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尝试着学着别人诱哄的语气,确实温柔了许多,“你能不能别哭了?我赔你,都赔你,想要多少你开口。” 可对方就是不说也不表态,就是嗷嗷的哭。 荆郁仰天长叹。 “你要怎么样!你说!”给人的感觉好像只要她眼下能说得出他就能办得到。 话音刚落,就见下面的人比划了一个十一个八,什么意思? 十八块自然不可能,“十八万?!” 看下面的人点点头。 “你特么怎么不去……” 又是呜嗷一声。 “手机给我!”荆郁认命的捏着眉心,明知到这是不对等的索赔,甚至可以说是敲诈勒索,可是比起让他心慌意乱的哭声,他更乐意给钱。 如果席英这时候再大胆一点,要个一百八十万,荆郁兴许都会给。 席英虽然还在哭可是不耽误她一抽一抽的将收款码打开,荆郁拽着她的手机想拿过来,她不给,两人拉扯了一会,荆郁有些不耐烦道:“手机给我!” 席英就是不给,最后荆郁忍着脾气扫码转了20万。 席英看到钱包的几位数,直直数了四遍才数明白,这是真的?她抹了抹眼睛,使劲瞪大,不信! 可这真的就是个,十,百,千,万——十万啊!十八万!不对,还多两万! 这下轮到席英抬起头看傻子似的看他了。 荆郁愣了片刻,顿时如大梦初醒般,他怎么就突然着了她的道了?!虽然那点钱都不够他一只鞋的,可怎么就让她莫名其妙得逞了!? 这种被人算计成功的感觉荆郁无法容忍,俯身就去抢她的手机。 席英一扭躲过了他扑过来的手,再一扭又躲过了他笼罩在头顶的身躯。连滚带爬的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一个单膝俯身一个蜷缩跪趴,一个抢一个藏,抢着抢着,荆郁就不知道怎么把人抢到怀里了。 席英此时像个遇敌的穿山甲,将手机藏于腹部努力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被长手长脚的荆郁完全拢在身下。 荆郁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无意间瞥到了她俯身露出的白色棉质胸衣,荆郁顿时僵住了,脖颈间的发丝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喉结,痒痒的,就连怀里的这团绵软都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馨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像百合,不对,更像茉莉。 说不上来什么味儿,熏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 穿山甲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扭动着身子,妄想拱出去,“给我的就是我的了,还要耍赖要回去,真没品,没信用!” 怎么就连生气都像在撒娇。 荆郁身上身下被蹭的着了火,他哪试过这个,恐怕这时候席英破口骂他,他都会觉的她是在撩拨他。待他发觉自己鬼使神差做了什么时,自己都吓了一跳,见鬼似的将怀里的绵软一把推了出去。 席英窝着头努力将自己团成团生怕荆郁抢到手机,自然不知道荆郁做了什么,只是察觉到身上的桎梏静了片刻随后头顶被什么压了一下,然后拢着她的那座大山僵硬了一瞬就发神经把她推开了。 靠!还好地上都是草,不然脸就要抢地了。 席英可不管他为什么发疯,起身就跑到车的另一边,确保不会被他逮住,才敢转身看向僵在一旁动也没动的人。 今日的月光分外皎洁明亮,将周围的一景一物照的也分外清晰。 荆郁看着远处的少女一脸防备看着他,更加心虚,强装镇定的吼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什么眼神?” 席英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有脸说?还没怎么样?都要抢钱了!还要怎么样? 看她紧紧抱着她的破手机,一双秋水剪眸亮闪闪的看着他,好像今晚的星星全部都被她装了进去,真好看。 荆郁别扭的看向别处,“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我还不至于跟你一样言而无信。” 荆郁的嘴骗人的鬼,抢钱的刚才也不知道是谁! 两人隔着三四米远,一个心虚别扭,一个防备怀疑,就这么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林中黑鸦划过半空中的圆月,扑闪着翅膀从一个枝头飞向另一个枝头,留下一声啼叫,提醒着两人时间不早了。 “饿了,搞点吃的来。”荆郁率先打破沉寂 席英重新开始打扫战场,找找还有什么能用,听到他理所当人的要饭,她觉得他有病,凭什么?“没有,想吃饭就赶紧滚。” “你跟谁说话呢?”她是真不知死活敢这么跟他说话,荆郁不悦的眯起眼睛。 “狗。” 席英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带怕的,最近什么手段她没见过?见他起身,她还特意站直了身板往前站了一步,胸脯一挺,昂首挑衅,“你可得想清楚了,我现在打一顿可是明码标价,10……18万一次!” 她可得比赵灵贵!打一顿18万别说她没节操,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就是下手别太重,别打脸,不能用工具,不能踢肚子,最好就是像赵灵那种皮儿都没破,头发没了可以再长,想想不过一尺长的头发一开口就要十万,真是血赚啊!她都眼红。 如果他觉得要价太狠,她也可以凭伤情酌情少要点。 本来这话没什么,可是听在心里有鬼的荆郁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如水的月光下袅袅婷婷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她怎么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 可再一看眼前挺着胸脯的少女,细腰丰…………荆郁此时满脑子都是她鼓鼓的胸脯。 他慌张的移开视线,又忍不住看回来,一时喉咙干涩,眼角狂跳。 右手无意识缓缓抬起,妄想抚上那双倔强动人总是盛满星星的眼眸。 可是一想到那句“明码标价,一次十八万。”一下就将他从璇旎的幻想种抽离。 荆郁霎时怒火中烧,将要抚上的那只手,被他愤然甩下,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自甘堕落的少女。“你也配?” 这三个字说的一字一顿,带着一股狠劲儿,好像一字一字被他嚼烂撕碎经过锋利的犬齿百般打磨才被他吐出来丢给她。 她居然给自己明码标价??她当自己是什么?是不是随便一个人给她钱她都肯? 一想到别人,荆郁眸光阴郁犀利,死死的盯着半眯着缩着脖子等待拳头落下的席英。 深陷于她 第29节 可预想中的拳脚没有,明明都抬手了,席英小心的试探着睁开双眼,看着面罩寒霜的荆郁,不知怎的,她觉得好像刚跟死神擦了边。 有些钱不是谁都能挣的,她会不会有命挣没命花啊,突然想起张兰芳她弟,后来哪怕恢复了可再也干不了重活,平时路走多了都不利索。 “算了,我挣不了这个钱。”席英讪讪的退了回去。 荆郁脸色这才稍稍好转,算你识相,不然今天…… 今天她要真的做了,他会怎样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28章 既然都有二十万了, 还卖什么花?可转念一想谁嫌钱多呢,以后不确定性太多,前一段时间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财富自由”了, 结果迎头就是一棒。 这笔钱真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渴望的钱不是那么好借的,如果短期内不能还清,利息就够她受的。 席英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控制不住的傻乐,荆郁的钱是真的好赚啊。她并不觉得收下这钱于心有愧, 她的境界没有那么高,这世上真正付出和回报又有几个真能成正比的?资本家都没心虚她心虚什么。 况且所有的事归根究底算起来他是因, 应该负一大部分责任, 不!应该全责!她就是倒霉卷进去的无辜路人,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杨爽不是说过之前就有好几个因为向荆郁示好被安慕整退学的么? 何况她还没有做什么,所以她最无辜! 席英给自己洗脑完毕, 心安理得的收起手机准备找锅,她不欠钱了,今天可以吃两锅! 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月亮又圆又亮,挂在幽深的夜空中好像碧海深处发光的宝石, 将晃动的波光粼粼折射成光影戳戳, 无尽的星光都被她收进了眼底。 眼泪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荆郁又看了一眼, 好像她唇角的弧度也潜移默化被他复刻到自己的嘴边,一点也没有被人讹钱后的恼怒, 反而还有点小开心。 可是一想到她言而无信,满嘴谎话, 那星星点点被感染的雀跃也所剩无几。 等水开的功夫,席英看着霸占她小凳的人,有钱的是大爷,何况她是个见钱眼开的,态度也好了点,“你还不走?” 荆郁没理她。 不理就不理吧,今天该着他破财,心情不好难免,她很识趣的没再问,反正地方这么大,他喜欢坐就随便。 “你既然这么喜欢钱,讨好我,不是来钱更快?” 人不理他,他倒开口了。 她也想啊,第一没条件,她都见不着人怎么讨好?靠意念么?第二不是所有来钱快又多的途径就能真搞到钱,抢银行快不快,多不多?她觉得从他身上扒钱跟抢银行的难度差不多。 都要命。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呵,真看不出你还是个君子呢!” 直击灵魂,她不是。 见她不接茬,荆郁更气了,“可没听过哪家君子言而无信,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像放屁一样转头就扔。” 满满的怨念和悲愤,不像从荆郁嘴里出来的。 金锅银锅她都背就是来路不明的大铁锅别想往她身上甩。 “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的事没做到了?”席英站起来拿个烧火棍指着满口妄言的荆郁,警告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某就要赔老子的名誉钱!” 荆郁冷哼一声,扔了一把青草进去,席英见状赶紧拨了出来。 “是谁答应的暑假给我打电话?结果屁都没一个?是谁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是谁一走音信全无?” 她答应过?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事,但那也只是随口应一声,就跟有时间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样。 再说她手机还坏了。 她刚想说我忘了,转口就变成“我手机坏了。” 荆郁不信,可确实刚才看到她又换了一个破手机,也不知道他太好打发还是就等一个台阶,这个台阶荆郁稳稳下了,“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早说?你也没问啊!再说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席英顿时起了势,想起被拉黑的事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说了半天怎么还变成他的错了,荆郁才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厚着脸皮大言不惭的说:“我手机也坏了。” 席英冷笑一声,扔了烧火棍。他手机坏没坏,为什么拉黑自己,为什么不接自己电话不回信息,她也不在乎,事已经过去,现在揪着那些没有意义。 两人一时都没了话,席英煮好了面,已经没什么食欲了,可还是一口一口吃了,毕竟再过几个小时可是要卖力气的。 帐篷已经拽不出来了,今天只能在板子上对付一晚,还好现在不太冷。 席英拿着喷雾上上下下给自己喷了个遍,一直没等来席英追问的荆郁又开始没话找话,“喷的什么,也给我喷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要,幼儿园的小朋友么?不过她也没那么小气,“花露水你也要?” “什么东西?” 席英沉默片刻,“招财的符水。” “那我不用。”这句话说的得意又自信。 席英哼笑一声,没理他,他应该喷点脑干缺失药。 荆郁抻了抻肩膀,瞄了她几眼,就开始来回踱步,又继续没话找话,“这都是你割的?” “你前几天卖的那些草就是在这弄得?” 席英斜他一眼继续吃锅里的面。 “好吃么?” 一句话都没得到回复,“咳咳嗯。”荆郁清了清嗓子,非常僵硬的提起了别的话头,“你不是讨厌安慕么?她被我骗去荷兰了,现在也在那里好好享受同学的关爱,你不用再烦了。” 这话一出席英也确实正眼看他了,“安慕是你弄走的?” “对啊,你不是讨厌她么?”荆郁一脸邀功相。 席英垂下眼眸沉默几许,“是她因为你没事找事,本来就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荆郁情绪真是说来就来,来的莫名其妙,这句话说完狠狠瞪她一眼,俯身捞了驾驶座的衣裳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好像越想越气,又气势汹汹的调转回头问她:“真与你无关?” 见席英低着头只顾着修她的破灯,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在修什么。 他给了她三秒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又给了五秒,最后荆郁忍无可忍一脚踹瘪了车门,气吼吼的走了。 席英停下手中动作,肩膀放松下来,希望这次以后的八个月都可以安安稳稳,无事发生。 也许是得知安慕近期不会再回来了,也可能是无债一身轻终于暂时不用为了钱发愁了,或者还有其他,总之这晚哪怕幕天席地的在床板上睡的,这也是席英一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五个小时后,天还未亮,席英就被闹钟吵醒,她也第一次深刻体会了更深露重四个字,身上都湿漉漉的,脖子和腰都有些疼。 不会风湿了吧?这该死的荆郁,要不是他,她就有帐篷睡,还有隔潮垫子,也不会睡的浑身酸疼。 总能被人倒霉的时候记起,这人做的也是够别致,一大早就被念叨的人在车里连打了两个喷嚏。 席英动作很快,东边的天际刚冒出金边,她就已经收好了10桶花了,遥望这一大片野生花圃,这么个割法明年都割不完。 其实可以去花市做批发,也可以挑挑拣拣勉强挑出一些品相稍微上乘的可以卖给花店,再如果找一些一二星级的饭店酒店合作…… 她可真是个经商的天才! 越想就越觉得可行。三星以上必定都是需要成色上好的花而且还会要求品质品相和种类,而且还有长期合作的供货商,想要跟他们合作自己都没有什么品竟的优势,可二星级以下的酒店相对就能要求低一些,只要价格低,就有商量的余地。 突然腰就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席英满脑子都是宏图大业,将来还没出社会就混成商界大佬,南城花王。 开着豪车雇佣八百个私家侦探帮她找人,再雇佣十个打手去揍张兰芳一家! 想的畅快,肾上激素飙升,一口气将十桶花全都搬上了提前约好的货车,等车子发动她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红的扎眼的跑车,席英眯着眼用她5.0的激光视力瞅了又瞅也没看清车里的人,只是感叹哪家败家子早上觉都不睡就来浪? 车里的人应该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了,发动引擎,轰鸣离去。 席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被别人发现这一片野生钞票,其他人也来掺和一脚,那这生意也不是长远之计。 所以拉货师傅问她的时候她说她爸妈包了这片地。 周六周日这两天卖的一般般,毕竟不可能每天都是情人节,剩下了一大半最后还是低价卖给了花店,虽然价格低的可怜可她除了人工和车费也没什么其他成本。 看着钱包的数字不断攀升,席英心里难得的畅快。 周一上午席英就联系了渴望的对接人将钱还清了,可对方说协议忘带了,下次来的时候给她清账,席英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多余的两万这次她不敢再留,拿出一万直接转给了赵德胜让他代为转给陶晏。 最后还余下来一万多,席英盯着钱包上的五位数有些不踏实,毕竟一有钱就有事等着她,可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天生穷命! 下周是运动会,班级报的项目席英一个都没参加,经过那件事班级上的事她早就没了以往的积极性,何况之前也是为了履历能好看点才被赶鸭子上架揽了一堆破差事,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想搞那些杂七杂八。 班长和其他班干部说她做事不积极,她也只是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怕值周被打求爷爷告奶奶装病终于甩掉了这个高危差事。他们一下,需要别人顶上的班就多了,值周天数她从原来的一个月两天变成了四天,看到猥琐王钊的几率也高了许多,每见他一次就要被恶心的一天吃不下饭,所以连带着她也讨厌起那些让她多了两天班的人。 席英打开手机再一次看到了空白头像的好友申请,她再一次拒绝,然后将自己的微信号改了又把微信设置成电话号码不可搜。 下一秒果真又收到了短信“怎么搜不到了?赶紧通过!” 呵,他以为他是谁啊,说删就删想加就加? 她刚想拉黑,“两万。” 她差这两万? “五万。” 呵,荆郁是不是真以为钱能为所欲为? “八万。” 拉黑的指头有些按不下去了。 虽然心动,可她觉得她的尊严不是区区八万就能弥补的! “十万。” 这算不是精神攻击? 十万之后,隔了好久都没有刷新数字过来,本来还没觉得怎样的席英这把真气了,她的尊严在他眼里就值“十万?”当她是什么? “你觉得多少能消气,你开个价。” 让她开价?当她是什么啊!垃圾!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席英怕自己后悔迅速拉黑还按了删除,这样黑名单也看不到这个号码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深陷于她 第30节 可她突然有种损失了几十万的怅然。 十月的第一周,运动会开始了,尽管梧桐早就知了秋,可是南城的太阳却还是那个八月的大太阳。 席英也被晒得只能拿着纸壳盒子遮阴,别的班干部忙忙里忙外,就她找个犄角旮旯一蹲,没事还眯了一觉,直到有人捅咕了她两下,她才擦了擦口角,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她旁边的杨爽。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发现?”她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条件反射后遗症,哪怕那事过了,可是之前的流言还留存于所有人的心底。 杨爽好像很难过,“学神你生我气了?” “没有,我生你气干嘛?没有你,那天我脑子可能就开瓢了。” “你真的不怪我?” 看着略显激动的小女生,席英浅浅笑道:“真的,你很好了。” 可是杨爽却还是自我检讨起来,“学神这么照顾我,总给我讲题课后辅导,还教我学习方法,虽然学神的学习方法对我们这种人没多大用处,可是确确实实也帮我成绩完成了一个质的飞跃,对于帮助过我的人受了欺负我居然袖手旁观,我真的……” 席英安慰的拍拍她,“那种情况下,你帮不了我,如果你真的伸手帮我了,说不定到时被打就是一双,我还要分心顾着你,那不是更糟。” “也是。”想到那个画面,杨爽噗嗤笑了。 席英怼了她一下,“想什么呢?以为学霸我带着你会是被人怼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任人欺负的角么?” “你也不知道这场战役学霸我赔了人多少钱,哼。”到现在还肉疼呢,不然她常年精光的账户就有六位数的存款了! “学霸以后还是小心点最好,安慕虽然走了,可是剩下的那几个也不是善茬!”杨爽又来汇报情报了。 “赵灵她们几个自打安慕走了没多久,也请假了没来上学,你知道为啥不?” 确实快两周没看到她们了。 “好像是怕什么。不过最好别来,省着影响学校风气,他们不在学校都消停了不少。” “还有还有,我觉得蒋蓝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席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举着壳子替两人遮阴,饶有兴趣的调笑,“呦,不知道是谁之前满口的蒋校花智慧与美貌并存,崇拜的不得了。” 杨爽有些不好意思的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她跟学神你不对付,我明明是站在学神你这一边,跟你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你还笑我。” 席英倒是不以为意,“那她怎么就突然变成敌了?” 医院那一瞥,聪明人的直觉告诉她,蒋蓝烟并不真的如表面那样仙风道骨是个不食烟火与世无争的高洁仙女,反而这种人耍弄起心计发起狠才是最危险的,有智商,有家世,有手段,还沉得住气。 安慕那群人除了身边养了一群打狗能替她叫两声,也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了,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投了个不错的胎,否则她早就不知道被打死在哪条下水道里了。 “我听说了个事!” 这句话说完杨爽就不说了一直盯着她看,席英莫名其妙,就顺势问了句。 “什么事?” 杨爽等的就是这句,兴致勃勃的开始往出倒她收集到的消息:“我听说荆家和蒋家要定亲,你知道是哪个蒋哪个荆吧?” 席英点点头,还能是哪个。“蒋蓝烟能抢过那个疯子?她家不是很厉害么?” 杨爽一副你可问对人的表情,“当然了,安家在蒋家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就好比欧money跟新money的区别,蒋蓝烟那个蒋据说是民国那个蒋。” 席英挑挑眉,了然,笑着逗杨爽,“可要联姻的不应该是蒋宋嘛。” “你可算是问到点上了,荆郁就是宋家的外孙啊。” 靠,还真能对得上?“宋家没人了?找个外孙来顶?” “不知道,好像是没有年纪相当的?或者没有男的?谁知道呢。反正都新中国快百年了他们还玩联姻那一套,真是老封建!” “蒋家是那个蒋宋家是那个宋,那荆家是……”席英跟杨爽对视,突然灵光一闪,“荆轲?”她实在想不到历史名人还有那个姓荆的,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而后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人也一脸看傻子似的看她俩。 “他要是荆轲我就是兰陵王。” 杨爽不解,“为什么?” “看谁更阴。” “哈哈哈哈。”杨爽快笑吐了脑袋转了几圈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我就是木兰。” “为什么?” 杨爽害羞腼腆一撞,把席英装的一趔趄,“因为兰兰是cp呀。” “哈哈哈哈哈哈,对,你可真是个小机灵,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学神喜欢她呢,杨爽摇头晃脑的对着席英笑。 “等我多骗点经济给你买大项链。”席英甚是豪爽的拍拍她的肩膀。 俩人你撞一下我撞一下,没注意到身后一身黑的荆郁脸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第29章 杨爽感觉青天白日大太阳底下怎么后背突然就猛的凉飕飕起来, 回头就那么一眼“妈呀”一声吓得弹了起来。 整整嚎叫了三秒多才停下来,引得相邻的两个班级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广场的音乐声都压不住她的嚎叫。 待安静下来的杨爽也无法镇静, 哪怕荆郁黑超遮面, 杨爽也知道他是谁,这种骇人的气场,和平时那副僵尸脸整一个要死人的气质,哪怕就是花痴如她, 她也实在不敢欣赏。 反观席英就很淡定,虽然被杨爽一嗓子吓得措手不及, 可看清后面站的人是谁后, 席英撑着下巴眉头微蹙,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无视他的存在转了回去。 杨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直手背在身后揪着衣服,不知道是要走还是要留。 荆郁站在高阶上环胸俯视, 看她还是没有自觉,才开了口:“你还要坐这?” “没,没没有,我正要,走呢。”说完有点心虚的回望了一眼席英, 打脸来的真快啊, 刚才还在反省表忠心, 现在就不得不自扇嘴巴了, 可是太吓人了。 “那,学神, 我就先走了。”她小声道了别,垂下头缩着肩膀扭头就跑了, 她还有话还没说完呢。 荆郁无言盯着别人刚坐过位置嫌脏不想坐,歪头扫了一眼隔壁还在用余光八卦的男生,“诶”了一下,抬了抬下巴,男生想装看不见听不见又不敢,非常有眼力见的将校服递了过去,荆郁没接,他又很自觉的给他铺好。 荆郁看看还是觉得别扭,探着脚尖将铺好的衣服踢走,这才坐下。 百闻不如一见!叹为观止啊!真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荆郁端着架子环胸而坐,大长胳膊大长腿再加上过于挺拔的身板就这么大咧咧杵在人群中真是怪异又扎眼。 他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席英问他话,倒是听到旁边已经开始议论。 “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今年刚毕业么?” “听说好像在国外。” “国内也考不上啊。” “哈哈哈有钱捐几栋楼不就行了……” 席英也听到了,差点笑出声,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考不上大学,不过像荆郁这种人也有人敢当面议论闲话,她心里突然平衡了。 荆郁见她笑了,也知道她笑什么,平时就文盲学渣的没少挂在嘴边,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只面色不虞地稍稍一转头,就算戴着墨镜可是一眼扫过去也压迫感十足,议论声戛然而止。 哎,还是不一样的,席英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席英被太阳晒得没什么脾气了,随口应付。 “问我怎么在这。” 关我屁事。 荆郁倒不在乎她没回应,大马金刀的坐在那突然想到什么,略略得意自顾自的说道:“下周你就知道了。” 谁想知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带你去看好看的。” “不去。”果断拒绝。 “你要是不去,过来围观的人只会更多。” 席英撑着下巴扭了一圈,又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啧,这身打扮以为看秀呢? 台下和后面高台已经零零散散围了好些外班的人。 席英起身拍了拍校服裤子。 荆郁这才笑了,撑起长腿,跟着她身后还不忘说:“一会你就知道了,到时别太感动啊。” 可一出了操场,席英就往宿舍走,荆郁说不是这个方向,席英在心里哼笑,她闲的抽风了才会跟他出门。 荆郁看她又装聋作哑,二话不说扯着她的后脖领就往停车场拎。 席英没防备差点被他拽到了。 “松手,荆郁你给老子松手!”席英像个小鸡一样使劲扑腾。奈何荆郁一米八八的身高拎起她真是没有她够的份儿。 “你个孙子,啊,你给我松手!!”席英踮着脚都抓不到他的脸。愣是被一路拽到了操场边的停车场,本来就不想招人眼,这下可好,一路被人围观,估计明天,不,今天下午,又有她的闲话传了。 席英死活不上车,荆郁可不管,硬是将她塞了进去,席英屁股刚挨到副驾就蹦高往外跳,反正车窗不过到她的胯部,刚迈出一条腿就被荆郁给按倒推了回来,然后迅速按在坐座位上扣上安全带,没等她解开,荆郁扶着车窗跳了进来随手发动引擎。 动作一气呵成那个快。 席英气的破口大骂。 “王八蛋!龟儿子!你给老子放下!踏马的,老子锤死你这个鳖孙!” 可是嚎叫和速度根本不能比,车子启动的那一瞬席英的嚎叫声就淹没在轰轰隆隆的引擎发动声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一个豪车云集的地下停车场,哪怕席英不懂却也能认出几个。 这回算是荆郁人生中开的第一次慢车,中间好几次想提速都强行忍下了。 席英这次坐的倒不难受,可是被强行掳来,心里难受,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疼,下车她就往回走,又被荆郁拎住。 “你松手!”他不松她就伸着爪子乱抡,一不小心就刮到了荆郁的脸,只听头顶撕的一声,松开了她。 “席英,你就是个泼妇!”荆郁摸着被刮出的一道血痕,神情阴郁。 深陷于她 第31节 席英有时候也有点怕他,毕竟力量悬殊,真要玩硬的,她都不够他两拳的。 看他神色微变席英防备的后退了两小步,看他伸手过来还以为他要打她,席英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被他拎了回来,硬是被拉进了电梯,等电梯升到22楼,叮咚一声门开了,两人又是一阵撕吧。 挠死你挠死你! “这是干什么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你拉我扯。 二人闻声齐齐转头,说的话的是一个二十多的年轻男人,五官分明,长相俊朗,席英第一感觉就是此人不好惹。 这人只扫了席英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嘴角含笑,像个邻家大哥一样跟她身边的荆郁说话。 “这几天跑哪去了?学也不上,家也不回。”虽然是训斥的话,可听上去并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管的真多。”荆郁的狗脾气又上来了,越过说话的男人岔开几步才想起后面还没有跟上的小鸡仔,又回头拎起她刷脸进了门,席英都没反应过来。 “下个月爷爷寿宴,礼物我给你备好了,你人到就好。”来人看来是有任务的。 荆郁没回话,哐当一声的关门声,可能已经表了态。 “诶,你还挺没礼貌的。” 席英挣扎不过就冷嘲热讽。 “呵,咱俩半斤八俩。” “嘿,可别,谁跟你咱俩,咱可比不过你。” 席英站在门口打量着荆郁的老巢,装修风格她不懂,也不想作品评,好像是男孩子都喜欢的机甲朋克风,怪她不懂欣赏,真难看。 整个屋子冷冷的没什么人气儿。 “你拖我来干嘛?”既然来都来了,还能再继续撕吧么,要是一会他拿不出他说的好看的,她肯定阴阳怪气先把他气个好歹! “你要喝什么?想吃什么?” “我这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叫。” “冷不冷?空调要不要调高一点?” 荆郁看上去好像很兴奋,像第一次邀别人去自己家做客的小孩,跟刚才门口冷脸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进门的时候她也发现了拖鞋只有一双,他丢给她,自己没穿。 这情绪转换如此之快,让她真是有些难以适应。 席英见他敲了敲控制板,远处巨型落地窗帘缓缓拉开,明亮通透巨型落地窗展露出来,足足有六米长三米多高,窗前还摆着一架望远镜。 啧,真是……真是豪宅!人民阶级矛盾真是历史存留至今也无法得到解决的问题!有点酸。 “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过来。”荆郁又敲了敲,墙壁上一扇隐形门应声而开,里面昏暗一片。 席英这时迟钝的警觉才被唤醒。 看她满脸戒备,荆郁笑了起来,“这时候再防备是不是晚了点?”这话说完还别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刻薄道:“就你这长得跟豆芽菜似的,我还没那么不挑。” “tui。”席英白他一眼,昂首挺胸阔步迈入门内,一进去就后悔了,这是个暗房!咔嚓门被关上了,漆黑一片,席英掉头就跑,没想到撞到了荆郁身上。 好硬的一堵肉墙,神经紧绷的席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顿乱拳,扯着嗓子乱吼:“你想干嘛?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啊荆郁,你敢对我做什么我让你当太……” 这时房里的灯亮了,席英茫然的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头顶正朝她笑的罪魁祸首。 少年笑的得意又难得的带了几许……温柔,席英也没想到能从这狗脸上看到跟温柔沾边的神情。 “给你上一课,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以后除了我,谁要是把你这样骗回家,你还跟吗?” “神经病!荆郁你就是个神经病!”席英气的掉头就走。 这句话后荆郁没有在笑了,突然变得沉默异常,良久才问道:“你也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不然呢?”哪个正常人脑回路这样!门怎么在里面也打不开? 席英回头吼他:“把门打开!” 灯光并不是明亮的白织灯,而是电影院的那种壁灯,席英其实看不太清荆郁此时脸上的表情,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好像之前那点笑意早就荡然无存。 “来了不看完再走不是白冒着生命危险来了。”低沉的嗓音让席英的撬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少恐吓我!” 荆郁没再理会,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又敲了敲面板,只听到房内机器运作的声音,灯光息暗。 第30章 幕布缓慢放下, 投影开启,席英才反应过来荆郁是要放电影给她,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以前虽然只看过学校组织的教育电影, 但她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 长这么大正儿八经的电影院也没去过。 也是没那闲钱,后来有点钱了也没时间,每天刷题、赚钱、找人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课余时间,哪还有精力去消遣。 荆郁家居然有电影院?她还没来得及感慨他家的豪横, 就听到室内响起刺耳的尖叫声,随后就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对白是她听不懂的外语。 踏马!荆郁不会在看那种电影吧! 恶心!下作! 他喜欢龌龊下流, 她可不奉陪了!可这该死的门不管怎么推拉都纹丝未动。 “给我开门!”席英使劲踹了一脚。 本来面无表情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情节,突然笑了起来, 完全无视她的叫嚷。 席英这下真是憋了一肚子火,她不想听里面的污言秽语脏了耳朵, 只能蹲在门口上下左右摸索着墙面东敲敲西敲敲,好像敲的不是这儿。 她转头看向四平八稳一副大佬坐姿的人,应该有遥控器什么的,他刚才敲的什么东西?席英可不管什么东西,就是用铁棍撬今天也得把门给撬开。 她气势汹汹的像个大力金刚绷着手臂走了过来, 准备要是荆郁非暴力不合作她就……扑通一下, 刚靠近就被什么绊倒, 还以奇丑的姿势狼狈的摔在了变态的腿上, 故意的!肯定是他故意绊她的! “荆郁你是不是想死?”席英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他,被荆郁伸手一挡, 黑布隆冬真的很影响发挥! 她上身被他一挡,膝盖被他的腿一绊, 刚站起来的的身体又不受控制的扑向了大佬坐姿的人身上。 “别趁人之危啊。”一副淡然的口吻把自己端的好清高啊! “趁你个王八壳壳危!你松手!” “哼,那你手摸哪呢?” 嗯?席英试探着又摸了两下,只听头上闷哼一声。 有点软又有点硬,一块一块的。 “踏马的你敢再往下摸。”荆郁长吸一口气,一把将还在作乱的人甩在一旁,黑暗之中辨不清神色,他只觉得后背火辣,下腹滚烫,耳根要烧掉了。 额,好像摸到他肚子了。 啊呸呸呸,手脏了手脏了,席英呸了两声一个劲儿的在身上摩擦,脸也控制不住的有点发热。 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摸男人,啊tui!还摸了个心里不健康的猥琐变态! “你什么意思?!” “你他妈占我便宜还嫌弃我?” “那!你!开!灯!啊!” 席英一字一顿俯身攥拳用力在荆郁耳边大吼!靠,他还委屈上了?她才最倒霉好么?! 影音室收音效果不愧是一流棒!这声穿肠吼叫可谓是震耳欲聋震聋发聩龙吟虎啸响彻云霄! “你他妈要不要这么大声!”荆郁也气了。 “我就不开!” 刚才被摸的那点璇旎还没等着发酵就又被这煞风景的东西搅的一点不剩。 “你个变态!猥琐!色魔!多大点的年纪就看这种东西!你想堕落别拉着我祸害!” 荆郁气的站了起来,双手撑着腰准备低头跟这不知好歹的大嗓门吵上一架时,突然脑子有什么东西划过。 “我看什么了?” “你说你看什么?”席英指着荧幕一眼都不敢看怕脏了眼睛,“不堪入目!” 荆郁沉思了会,然后突然笑了,音调都平静了下来,“要不,你看一眼?” “看什么看?!我可不想长针眼!” “哦,也是,这种人看多了是会长真眼。” 席英听着话有点不对,面前光影戳戳的表情也不对,眼看他一副大义凛然清白无辜种却偏偏透着一股不太相称的得意和阴险。 她蹙眉抿唇,怀疑地瞥了一眼,迅速摆头,好像没看清,又尝试着瞄了一眼,诶?不对。 等她再转过头看到的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火焰恶毒女安慕? 怎么是她?她下海拍片了? 席英瞪大了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震惊的5.0激光眼都快把幕布刺穿了,她看了一会儿,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画面搞蒙了,顺势摸着扶手坐了下来。 视频中的安慕,不,应该说长得像安慕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平时只见她趾高气昂,哪里见过她被人踩在脚下,一桶桶脏水扣在她的头顶,她却一点脾气都没,只顾着求饶。 这怎么可能是那个张狂无知,凶狠无情,视法律法规为无物少年预备犯? 还有头发,她的头发烧光了这是? 视频中的安慕时而疯狂嚎叫时而痛苦祈求可没有人在意更没有因为她的求饶而放轻手中的动作,周围站着的施暴者顶着一张雷同的笑脸交头接耳的谈笑风生,有人拿着棍子有人拿绳子还有人拿着摄像机在拍。 “这……”席英一脸疑惑的看向荆郁。 荆郁神色平淡,语气轻松,“怎么样,看到之前欺负你的人现在也被人欺负,心里畅快没?” “你弄得?” “她自找的。” “就问你心里舒坦了没。” 席英说不上来,她知道被人从头到脚泼脏水什么滋味儿,也知道拳打脚踢有多疼,更知道被人围攻、孤立、议论时,心里的那股恨和无望无处排解无处寄托却在心中慢慢堆积愈加控制不住的想要质变时的无措和恐慌,有时她真怕自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深陷于她 第32节 心理扭曲,没有三观,胆小怕事,从凌虐别人获得心理上的满足和快感。 “我没有你们这种变态的嗜好。” 荆郁倒是不以为意,“舒坦就舒坦,没人会觉得你不够君子。” 尖叫声求饶声怒骂声充斥着整个影音室,可能是因为音效画面俱佳,接下来的画面席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能把门打开了么,我想出去透透气。” 荆郁胳膊撑在扶手上,脚踝搭着左腿,闲适又放松,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看不出你还有副菩萨心肠。” 这话说的平淡,也听不出是冷嘲还是热讽,不过席英都不在乎,他们怎么会懂,一个普通且心理正常的人又恰好经历过这些,在心里没有变态之前,她不想被人凌虐也没有围观凌虐别人的癖好。 “你最好祈祷安慕永远回不来。”不然凭她的疯劲儿,她不知道这仇会报复到谁身上。 “哈,我怕她?”他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 你倒是不怕。 荆郁懒散又惬意的看向面色微沉的少女,“你也不用怕,有我在你怕什么?” 席英不想再跟他废话,“开门。” 等嘈杂声终于绝于耳后,世界清净了,席英瘫下肩膀松了口气,她有什么可开心的?也许自己的视频也正被某些人拿来取乐呢吧。 荆郁看席英在这一刻都不想多待,心里有些不爽,可还是开车送她回了学校。 路上他回想起影音室的那一幕,耳根竟有些热,又记起她当时骂他的话,突然笑了:“诶,你当时以为我在看什么?” 席英也想起了刚才的误会,罕见的心虚起来。 荆郁瞥了一眼,看她板着脸硬撑的模样,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你满脑子怎么尽是龌龊不堪的东西?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一天正事不干不务正业,学习学习不行,做人做人不行,你还能干点什么?” “我会赚钱。” “笑死,我会吹牛。” 荆郁倒是不以为意,脸皮极厚,十分坦然道:“你也别太谦虚,我觉得你挺务实的,力气活就干的很好嘛,以后我有工程找你。” 她不气! “所以,你到底以为我刚才在看什么啊?”浓浓的笑意让清透的的嗓音都颤了颤,他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靠,是不是没完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赵德胜他舅倒卖过这种光碟还被抓进去蹲了几天。赵德胜这二货之前拉着他们衬着家里没人的时候看过,当时以为是什么武侠片,谁知道越看越不对。 席英不答,荆郁笑意盎然的继续自言自语。 “哦,我知道了。”这句话的尾音拉的长长的,转口就是肯定的一句“你看过。” 看你妹。席英瘪着嘴,脸有些发烫。 “原来你好这口啊。”荆郁笑的好讨厌,然后又无辜又遗憾的说:“可惜我没看过,也没有,不过你喜欢的话,下次我提前准备点。” 席英捏紧拳头,想朝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抡去,可是她不能气急败坏,她不生气,才不跟这种低情商的傻子生气呢。 “你多少车啊。” 看到这车的第一眼她就觉得眼熟,好像是前几天在松岭山下一大早看到的那辆。 “怎么,想看啊。” 并不,只是想岔开话题,“看你总换车。” “你才看过几次。”算起来这才是她第二次坐他车。 荆郁没有带她回学校而是去了一家山庄,吃了顿饭。 鹿肉很鲜,席英也是第一次吃鹿肉,期间还遇到了过来打招呼的王俭和另外几个没见过的,王俭看到她时还吃了一惊,问他俩怎么搞到一起了。 荆郁只是让他们滚,该滚哪去滚哪去。 这话说得难听,席英也没了食欲,算算时间,今天的赛程应该结束了,自己无故缺席,班任不知道要等着说什么呢,反正她现在就是滚刀肉,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也不往心里去。 等荆郁送她回到学校已经是七点多了,下车前还递给她一个盒子,说是她的手机太烂了,这个就当他好心施舍给她的。 席英看了一眼盒子又抬头一副探寻似的看着他,荆郁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嘴硬的让她别多想,更别自作多情,只是看她太寒碜了,他心善可怜她。 席英看着语无伦次快要炸毛的二货,感觉再盯一会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要积满十万功德的瞎话。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拿,坑他钱是一码事,拿他东西就是另一回事了。 自然身后懊恼的捶着方向盘的声音也一起被她忽略掉。 一个人住四人间真是爽,她一点也没觉得孤独,自由又随便,想几点睡几点睡,想怎么练口语多大声都不怕吵到别人。 如果能这样一个人住到毕业是最好的。 席英哼着歌洗漱完毕,准备再看一会书,她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新的消息,划开一看是一条验证信息,备注“陶晏”。 席英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觉得其实没有什么,两人又没有深仇大怨,真的算起来他以前还帮过她的,而且那件事,她知道不是他做的,凭她浅薄的识人功力和对陶晏的了解,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闹掰了,就算心里不情愿,他也不是半路毁约的人。 她叹了口气,通过了。 运动会结束,班内开了一次表彰班会,有批评有表扬,席英自然被划在了批评的那一堆里,不过这次稀奇的是班任批评完,班内竟然一声起哄的都没有,安静如鸡。 毕竟之前她被叫起来回答个问题都会被起哄,各种阴阳怪气。 确实不一样了。 班会结束之前,班任跟班长说一会有新同学来他们班,让他找两个人去后勤搬套桌椅。 又有新转学生?希望这次可别跟她有关,席英看了一眼孙春燕,心里感叹:该说不说这人心态是真的好,哪怕撕破脸了也没找老师调座位,也不知道是想膈应自己还是膈应她。 跟她一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过她俩不是一路人,永远都不是。 第31章 座椅搬来三天了还没见到传说中的新同学, 直到第四天,席英去办公室送作业回来,看到自己座位被一个男生坐着, 还以为是过来找谁说话的, 走近一看,荆郁正好奇宝宝似的翻着她的笔袋书本。 他怎么来了? 席英站在桌旁看了好一会,直到铃声响起,这个毫无边界感的人都没有让座的自觉。 边上的孙春燕到是很识相, 突然间就多出了好多写不完的题,一直目不斜视地低头乱划。 “该从我的位置上下去了吧? ” “下什么下?以后我坐这儿。” 原来他早就看到她了。 “什么?” 荆郁抬起头, 笑的干净又爽朗, 这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少年人才有的清冽,牙齿很白, 笑容很暖。 “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同桌。”说完就转头看向一旁,满脸的桀骜。 哎, 真是半分钟都装不了。 孙春燕已经自觉的开始收拾东西了。 等她空出座位,席英皱眉嫌恶心,荆郁说他也嫌弃。刚从后座绕出来的孙春燕身形一顿,然后捏紧书包昂首离开。 “你,对, 就是你, 再去搬一套桌椅。”荆郁指使人起来毫不客气。 那人想反驳最后看了眼没话说的老师, 只能认命的去给大爷般桌椅。 这节课上的可谓是真热闹又烦躁, 搞得向来一旦进入学习状态就心静如水,外界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声音都无法影响她半分注意力的席英被荆郁问得快自闭了 荆郁在一旁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 她不回答他就换个问题继续烦她。 一节课的功夫整个高三都知道十三班来了个复读生,天大的笑话是这个复读生竟然是荆郁。 虽然荆郁的名号没有安慕王钊响, 多半是他之前就不怎么出现在学校,而且还是高三临时转来的。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内部人知道荆郁这号人是王钊和封言冲都要忍让几分的人。 好多人都不知道荆郁是谁,可是老师校领导确知道一二,本来他们就是公立资质,私立办学,平时对于市内谁家公子小姐背调做的堪比情报局,就怕一个不察得罪了谁。 二十一中能作为南城数一数二的高中,不仅因为其拔尖的教学质量超高的高考平均分以及令人瞠目的重本率,还因为超一流的师资以及最最重要的:跟国际知名顶级学府的教育合作。 从二十一中毕业的学生,只要是成绩中游以上基本想出去读个差不多的名校,学校都会帮写推荐信,而且这封推荐信的含金量非常高。 还有一方面也是得益于二十一中的历史背景,二十一中的前身是民国时期一所外籍人士办理的私立高中,解放后被收编,这几个外籍人士的子孙后代现在恰好又都在国外知名学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历史渊源让二十一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江省稍微宽裕有点资产的家庭都想把孩子送到二十一中,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二十一中占地广阔,园内林立着各种纪念楼,都是民国时期名人捐赠的,为了彰显家族的长盛不衰,其子孙后代继续捐赠,为博个好名声。 二十一中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自然而然风气也不是很好,子弟官僚的风气盛行。熬过这一代还有下一代,源源不断。 席英忍了一堂课,下课就去找班任,这还是那件事后她头一次主动找班任,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要她帮助学习不好的荆郁,努力让他在成绩上有所提升考上好大学。 笑死了,相信荆郁考大学还不如相信她明天就会成为全球首富。 在他又一次问她这个抛物线画的有问题的时候,席英终于忍无可忍,将借来的漫画书递给他,让他乖乖看漫画。荆郁说她拿她当小孩,不过话虽这么说还是耐着心思看了起来。看了几眼还是有些不服的表示他可以完全不用借助工具就可以画的流畅又对称,上下左右保证一模一样。 席英扼腕,叫他安静。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来给荆郁送来了餐盒,还把她的那份也带了出来,席英怎么可能会吃,收拾了两本书去食堂打完饭又上了顶楼。 十月下旬的南城已经冷了不少,班级居然还有人抽风提议今年的秋游去山里搞露营,还说这可能是班级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待到明年春游三年部估计也没几个班级会组织外出了,所以这次谁也不能少。 席英不太理解这些人,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参加还是跑不了的。 她刚扒了几口饭就看到荆郁拎着餐盒一脸不悦的上来了,“怎么,我的饭有毒?” 没毒,只是吃了不好消化。 昨天憋了一天她也没问,现下实在好奇,“你怎么想着复读的?”就他这种水平真是脑子进水突然想洗心革面,那也要从初中重新开始吧? 就没见过要在木桩上盖摩天大楼的开发商。 “不会是……国外都混不下去了吧?” 深陷于她 第33节 这话一出,明明是个学渣,可胸无点墨的白丁瞧她的眼神好像她才是那个文盲。 他一个学渣还渣出优越感了?? “说你鼠目寸光还真是一点气也不给自己争一口,这世上我想去哪个学校还需要考?” “呵。”她是不懂这份自信的。 就算去了又能如何,将来毕业…… “将来你们学成毕业还不是要给我打工。” …… 呵,席英无言,双手用力想反驳什么,最后竟然无言以对。 诶,我就偏不给你打工,我换一家打,和颂文娱还扒着她要她打三年工呢! 可她又实在不服气,“抛开家里,就说你自己,你能干点什么?” 荆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能赚钱。” 她不知道没什么文化的人怎么去赚钱,合同能看得懂?账能算明白?赤字营收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荆郁倒是毫不在乎她的眼光,把她的原文书一把拽了回来,随手翻了两页,“还没看完呢?” “我才刚开始看好么!”席英一把扯了过来。 “前几个月你不就在这嘟嘟囔囔念这本么?” “你怎么知道?” “你声音那么大,发音还不标准,想听不见都难,”说起这个荆郁不留情面的闷笑出声,“你的口音好像客家人讲普通话,你不知道,当时我憋了好久,被你的口音搞得都没了跳楼的心思。” 席英嗖的站了起来,脸有些发烫,她口音不标准她知道,可是被人这样说出来,难免有点挂不住脸,还是被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学渣文盲。 “你你,你别不懂装懂!你懂个屁!你说你能听懂,你念一段听听啊,汉字都认不全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会英语,还能看得懂原文书。”席英恼羞成怒,拎着书转头就走,走了几步不解气,回头又去踹他小腿,可惜被他一跳躲开了。 好好的学习心情都没了。 后边轻笑的人一手插兜一手拎着餐盒无赖的喊着她,笑的好不得意:“不行我教你啊,我还会别的,你想学我都教你啊。” 等两人消失在楼顶,隐在暗处的人才从角落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被风吹动的铁门,阴冷的嗤笑声也被藏在了风里。 十月末,天气逐渐转凉,二十一中高三其他班已经陆续完成了秋游,十三班真的在那么几个人的决定下去了无想寺山下露营,说是顺便祈福保佑明年能考个理想大学。 席英懵登,祈福不是应该吃斋么,在寺庙前浪荡又杀生好比你求人办事还在人家门口耍大刀,你这是为难人啊。 本来席英和几个少数派是想去栖霞山爬爬山就了事的,况且好几个班也都是这么做的,偏偏她们班非要标新立异。 表态无用只能从众,席英和几个班干部任劳任怨的搬运物资,真的是来度假的啊,光是帐篷就拉了一车,外加烧烤架、炭火、燃气瓶、燃气灶,一大堆的装备。 营地选在一处山谷中,四面环山车进不来,席英吭哧吭哧的扛着两个帐篷跟其他牛马干部一趟趟的往里面搬运,其他娇滴滴的女生已经开始自拍晒图了,一个个都在抱怨山路难走,限量版的鞋子都踩脏了。 有一些男生更过分,明明有力气却搭把手就不搭,就围在女生跟前献殷勤。 席英和劳动委员真想甩手,自己用的东西自己搬,气吼吼的脚下没留神绊了一个趔趄,还好身边有人拉住了她,肩上的重物也被一把夺过。 “谁让你拿这么多东西的?” 没看脸光听声音就是知道是谁,他不是不来了么?当时听到班级公布秋游来这边露营野钓的时候,就听他说土的掉渣,谁爱来谁来,还鼓动她也别来,他带她去海市玩。 荆郁接过她抗的重物,左右打量一圈,看着几个所谓的干部一个个都累得跟孙子似的,终于良心发现一次,没有扔给别人。 “我给你拿了,你别傻逼的回去再拿一份。”好看的少年还回头瞪了她一眼。 席英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他让人糟心里又存了那么一丝丝的可爱,以为都跟他似的缺心眼啊。 “我又不像你似的缺心眼。” “对,跟你在一起,心眼都被你用光了,我上哪再用?” 席英撇撇嘴,又没叫你帮,一路上荆郁骂骂咧咧一会说破路不好走,一会说决定来这秋游的人是麻瓜,但一口没说她连累他害他受苦受累。 一路上他说一句席英在后面嘟囔一句,荆郁回头瞪她一眼,她就住嘴,等他转过头去她继续他骂一句她嘟囔一句。 从外面到里面扎营的地方要足足走十多分,山路狭窄还不平,两边草木藤蔓绊脚还要扛东西,别说他这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就是她这种从小走惯山路的都有点费劲。 “你别生气了,一会我给你烤鱼,两条。” 荆郁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别扭扭的转过去说道:“谁稀罕。” “上次在北城你不非要我给你烤鱼的么。” “谁说的?!” 又嘴硬。 终于到了目的地,荆郁一把扔了帐篷,踢了踢正在凳子上休息的班长,他鸠占鹊巢不管不顾一屁股坐了下来,看到她还站着,又站起来将椅子踢给了她,又去旁边把副班长的凳子给霸占了。 席英是真的累,就没管太多,毕竟班长和副班就是在旁组织动动嘴皮子,而她们几个可是真的在干卖力气的活。 两人靠在椅背上足足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人敢来说什么。 席英看着摊开的帐篷、桌子椅子烤架,一想起收的时候又是个头疼的事,就想半路消失。 劳动委员跟班长在那一边记账一边摇头,这次活动班费出一半,班级成员自费一半,光是租车租设备就用去了一大部分。 席英感叹,真是不懂生活艰辛的小屁孩们啊。 露营选在了河谷两旁的浅滩,虽然地表干燥应该是很久没有涨水上来了,可席英总觉得还是有些不靠谱。 第32章 南城的秋天还是比较干燥的, 就算露营地选在山谷内紧邻河道也没有多潮湿。 荆郁刚坐下就闹着饿,让她给他烤鱼,而且不新鲜的冻鱼他不吃, 一定要吃刚钓上来的。 得, 既然之前答应了就得办,席英扛着鱼竿就跟着钓鱼的几人往河边走。 可满嘴吵闹着饿的人居然也跟了上了,席英回头看了眼,“你不是饿么, 还有力气呢?” “我想看你怎么徒手抓鱼。” 该说不说这人在学习以外的地方记忆力都挺好的。 这都哪百年的事了他还记得呢。 “呵,你记性可真好。”她凉凉的回他一句。 荆郁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毕竟能在我面前没完没了吹牛的人就你一个。”想不记得都难。 席英猛的转身瞪他一眼, 然后撇撇嘴讽刺道:“好像你就没吹过牛一样,就连现在说话还一点谱都没有呢。” 荆郁倒是较真的追问她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了? 有件事席英其实一直记得但是一直没敢说, 本来在医院那会就想说的,可是怕他一口回绝再开口就难了, 所以一直在斟酌一个好时机,后来因为暑假又耽搁了下来。 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个好时机。 “你以前答应过我件事你还记得么?” “什么事?” 果真忘了。 “这里有大鱼!”前边的男生大声喊道。 席英被这一打岔,刚起好的头又被打没了。 几人到了河边就看到先头的人已经钓了几条了,全班七十多人,这点还不够分的。 席英没钓过鱼, 倒是网过。鱼竿也不知道怎么甩, 荆郁在一旁看着笨拙摇杆的人,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伸手接过鱼竿,熟练的操作起来。 “以后还说不说大话了。” “我以前也不是用这玩应啊, 我徒手抓,用叉子叉!” 到现在还嘴硬, “那你现在给我抓一个。” 旁边本来抓鱼抓的热火朝天的几人,看两个人幼稚的你一句我一句,全都竖起了耳朵,传言是真的?本来还想再凑近听听,可是那边突然诡异的静了下来,就不敢再听,荆郁他们惹不起,一个不好再让他们下河去捞鱼,他们捞还是不捞?一个个都非常自觉地退了老远。 百余米宽的山谷两岸秋意正浓,红艳的红枫,鲜黄的白桦,再加上一些常绿的柏青,一时颜色混杂,五颜六色的比鲜花还能争奇斗艳,竟然有了几分猫耳山秋景的韵味。 有点想家了。 不过一想起猫耳山,她就很难不想起身边这人坑她的那些年,虽然钱已经还清了,但那可是她最难的一年,怎么好忘记。 “那年你话都不留一句就携债潜逃,当时还说什么十倍百倍还我,哼,还不是讲大话?后面还想装不认识赖我账。”想起这个就气。 平时她说一句一定会有十句等着或者一句就能顶的她哑口无言的荆郁,此时竟然没有接话。 出奇的安静,席英坐在一旁也有些纳罕,幽幽的转头看过来,只看到俊美的侧脸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可那双幽深的眼眸却好像盛满了碎冰,看的人有些发冷。 席英最是识趣,立时就止了话头,虽不知道是哪句让他不开心了,可她的从不误报的危险识别感官告诉她,荆郁此时很不高兴。 气氛就这样诡异的安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这边太冷,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一会,半条鱼都没钓上来。 荆郁一把扔了鱼竿,说没意思,看也没看她就寒着脸转身离去。 席英以为他回营地了,结果等她钓到鱼回去之后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等鱼烤好了吃的人也不在了,席英嚼了嚼嘴里的烤鱼,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晚上大家玩的都挺欢,唱歌的跳舞的,还有集体做游戏的,她一个都没参加,躲在帐篷里面拿着手机发呆。 等她反应过来好几天都没登录的微信已经被她打开了,还鬼使神差的点了通讯录,没有看到新的验证消息。可是通知栏却开始疯了一般不断弹出新消息,她点回主页面发现是陶晏啊。 也不知道那一瞬间的失落是为了什么。 席英先扫了一眼日期,是好几天攒到一起的消息,她手机不太灵,经常自动关机,所以有时候关机了她也没再管,反正联系她的人也不多。 这么多天了,难怪,看到最新的一条“对不起”,是她说什么了么? 顺着最新的第一条,她拉倒最上面,最开始陶晏被通过后,打了她的名字,还发了两个问号过来。 明显能感觉到他当时应该很激动。 见她迟迟没回,就有些不确定起来,很有礼貌地问是不是席英。 深陷于她 第34节 哪怕隔着屏幕,仅仅从文字中她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些许不安。 他不确定是不是她?那联系方式怎么拿到的,稍微一想就很好猜了,除了赵德胜那二货还能有谁。 对方见她一直不回,不安感明显加剧,说了一堆她看不懂的话。 可能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他最后只问了句“你还好么”。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两天后他又发了句,是不是打扰到她了,还是在怪他,对不起。 最后一句对不起是今天上午发的。 席英看了很久,不知道要发些什么,她从没怪过他,他也没有什么错,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道什么歉啊,她真的觉得他没有什么需要跟她道歉的,反而她应该跟他说谢谢的。 她思虑再三发了句:我很好,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需要对我说抱歉的。 发过去之后,怎么看怎么生硬,她再想撤回,想再措辞委婉一些,可是又想不出要怎么发。 算了就这样吧。 她扔了手机,眼神空洞的看着帐篷发着呆,听着周遭的欢声笑语,明明自己也置身其中,可就是格格不入,上学期还不是这样的,这才多久就又打回了原形。 要不是孙春燕,她都快忘了以前的那些事,忘了以前也曾受人排挤疏离孤立,今天看到陶晏的消息,她又想起了那段被她快要遗忘的记忆。 跟着荆郁这种恶霸呆时间长了,都快被他带偏了,真以为自己也是个霸王了。 不过仔细说来,也是因为他,她才会被人欺辱。 所以荆郁也是个坏东西! 席英为自己的某些奇思异想懊恼!狠狠锤了几下垫子。 露营之夜,席英一个人在帐篷里就这么里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次日一早,有些人准备爬山,有些人想去逛寺庙,哪都不去的人留在营地看东西,下午两点集合,四点出发回去。 来都来了,既然费劲巴拉组织这么一次,何况她又出了不少力,总还是要参与一下的,也不算白来一趟,何况席英本来就想爬山的,可是有人提议要留个班干部留在营地组织撤退事宜,不知道怎么席英就当选了。 真的是偏想干什么偏不遂人愿,不想干什么八只爪子按你头也要干。 算了,又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事。 十点钟,余下的几人有人嚷嚷着昨天钓的鱼还没吃完,走之前还是别浪费要烤掉,席英扫了一眼是最近跟孙春燕走的很近的那两个女生,她没管,只要不闹出事随他们怎么折腾,她一个人留在营地清点帐篷和工具。 十点三十,有人跑过来说昨天渔网兜的那群鱼被冲到河中游了,他们拉不上来,让她去帮忙。 席英虽然不情不愿还是扔下本子去了。 十点四十,席英换上靴子准备下河,可是因为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脚步,席英划开手机看到是陶晏打来的语音。 她犹豫半晌还是挂了,打字过去问他有事么。 真是奇怪,两人一直都是打字交流,明明语音更方便。 还没等来回信,就看到河中那两个人朝她招手叫她,没看到孙春燕和另外两人,只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奋力拉着渔网不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席英揣好手机刚一下脚就发现河水比昨天高出了不少,及膝的长靴居然灌满了。 十月的河水已经很凉了,她被冰的一激灵,心里有些火,可下都下来了,只能蹚着将要过膝的河水向河中走去。 河中距离岸边二十多米,蹚着水走还是挺吃力的。 这鱼就一定非吃不可么? 三人合力拽着渔网往岸边拖,渔网很大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多条乱挣的鱼,她们拖得很吃力,湍急的水声加上群山环绕非常聚音,拉网的三人完全没听到上游奔涌而下的洪水。 等发现时已经就在眼前,来不及她们做任何自救反应,一米多高的潮涌瞬间就将三人拍倒冲到数米远,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三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手边也没有能抓的攀附物,更不幸的是席英和另外一个女生被脚下的渔网裹缠,下半身根本无法动弹,硬是灌了好几口水。 耳朵鼻孔嘴没数的河水就那么直直的往里灌。 席英连害怕的功夫都没有,她的右手被同样深陷恐慌的女生死死的拽着,就是想扑腾自救都难以施展。 席英怕极了,明知道此时不能慌,可是手脚还是不听使唤的胡乱扑腾,眼看着头顶上方的光影若隐若现,可就是浮不上来,肺和嗓子都被呛得生疼,她想浮出水面喊一声救命都不能。 她知道这样沉下去必死无疑,可是她还不想死,之前也有心灰意懒之时,可是认命摆烂也只是嘴上说说,真的去死她还没有那个勇气,活着多好,死了就全都没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潜能,她徒手扑腾之际真的被她抓到一把救命的稻草。 好像是河岸边垂在河里的细竹。 此时的席英整个眼睛都被河水迷的睁不开,根本看不清周遭的环境,本以为忍过这阵等水面平静下来就有存活的希望,可是冲刷她们的激流一波又一波好像连绵不绝,非要将她们吞没。 她的另一只手臂被人紧紧抓着,她只有一个着力点,哪怕她力气再大也拽不住急流中的两个人。可是她更做不出将另一个人踹下去的事。 “救,命……”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在这激荡的山谷中就如抛进深海中的石子,甚至都荡不起一丝涟漪。 手里的救命细竹也在她被河水的一波波强烈冲击中一点点脱落,不行,这手一松,她知道,活命的几率几乎就没了,可她真的抓不住了,在她终于将要力竭之时,只听耳边扑通一声,伴随着一阵尖叫,她被人紧紧抱住。 结实的手臂和怀抱竟然让她有一瞬的怔忡,她居然在这种时候想到了一个人,不合时宜的荒唐。 可是头顶的那句“抓紧我”让她混沌的脑子清明了许多,居然真的是那个人? 细竹根本承载不了三个人的重量,嘎吱一声应声折断,席英紧紧抱着此时的救命人肉浮木,也不知道汹涌的浪潮到底要将他们席卷到何地。 抱着她的人怕她呛水,奋力刨水的时候还不忘将她向上提一提,可是在这无处着力的河水中哪容得下他们这么多动作。 席英被呛的连咳的空隙都没有,刚透过一口气就被下一口河水呛的肺部刺痛。 可尽管这样,她贴着的那片起伏不定的胸膛和头顶上浓重的喘息声让她的恐慌和不安竟然莫名平息下来,好像突然就有了依靠,好像就是知道这次死不了了。 “上去。”抱着她的人突然提着她向上攀,席英顺着他的力道攀上了一颗原木,双手抱住原木的时候她才发现一直抓着她左手臂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人呢?” “先管好你自己吧!”说话的人哪怕被水泡的透透的还是没能熄灭他的熊熊火焰。 席英这才看到他的正脸,眉目冷峻,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好像要将她吸入吞噬,席英一时竟然不敢跟他对视,恐慌倒是少了,可心虚却成倍的翻涨。 两人抱着原木随着激流浮浮沉沉,只等流到狭窄区域或者浅滩。 其实她已经被呛的脑子昏昏沉沉浑身也没多少力气了,扒着原木的手都有些脱力,可耳边的的河水还是不死不休的往她身上撞。 荆郁好像也看出她有些力不从心,费力的调转了方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抱紧浮木。 还不忘在她耳边叮嘱一句:“抓紧。” 也不知道漂了多久,直到原木卡在一处拐角,荆郁提着她往岸上送,不知道下一波的浪潮什么时候再次袭来,席英根本不敢耽搁,拼尽全力抓着扎根不深的灌木往上爬,可是一使力那丛本来就被冲刷的摇摇欲坠的灌木就被连根拔起。 她有些慌了,手脚根本使不上力。 “别急,我在。”宽慰的话语就像颗定心丸,腰部推她的力气半分没减,席英用力一跃抓住了远处的一丛没被河水冲刷的灌木,手脚并用的攀爬上去。 等她迅速转头想去拉荆郁的时候,卡着浮木的树根连着灌木丛崩塌一齐被冲到河流深处。 荆郁抱着浮木瞬间被激流吞没。 “荆郁!” 绝望无助的吼叫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曾散去。 第33章 席英瘫坐在河畔, 任她如何嘶声叫喊荆郁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滚滚的河流中。 她抹了一把眼睛,哆哆嗦嗦地掏了半天手机都没掏出来,最后气的只能无力捶地, 可是这不是发泄的时候。 手机掏出来时已经泡了水, 按了老半天还是开不了机,发丝滴落的水珠接二连三的流到眼睛里,本来就胀得发疼的眼睛更难受了。 无助的烦躁,让席英失了冷静, 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理智,发狠的一掷, 扑通一声, 手机被她扔到了河里。 荆郁要是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无法安生了。 不行, 他决不能出事。 席英也不知道自己漂了多远,只知道要尽快找到人帮忙救荆郁, 她顾不得身上的不适拔腿在河岸边的丛林里一路狂奔,被脚下的树枝藤蔓绊倒了一次又一次,腿和膝盖传来一阵阵刺骨的疼,可是她顾不得停下查看伤口,她知道河里的人等不了。 不知跑了多久, 席英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还没跑到营地只看到影影绰绰林间来回走动的人影, 她用尽肺部所有的氧气和仅剩的力气大喊:“快, 快报警!救,救人啊!” 有人听到她的叫喊, 快步跑了过来扶住失去力气的她。 席英大口喘着气,不敢耽搁一点时间, 可是不知怎的就突然哽住了,字卡咋喉咙里,一个都蹦不出。 同学老师七嘴八舌的问她话,她也只看着众人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救,救人……”她也张着嘴回应,可明明想说的话,却像被静音了一般。 有人递过来一瓶水,她费力的推开,早都喝够了,哪还喝得下,她勉强试着吞咽了一口,捏着胸前的衣襟,努力冷静下来。 “荆,郁和刘帆,被河水,冲到下游,去了,快,快报警找,人救他们啊。” “再晚就,就来不及了。” 话终于说完了,眼泪也唰地流了下来,满心的后怕与慌张再也拦截不住此时一股脑的冲进她的胸口。 因为三名学生失踪,算是特大事故,老师当机立断让班干部组织学生立马返校,他和其他几人留守这里等待跟救援人员碰头。 席英说什么也不走,她怎么能走呢,等来医护人员替她处理了伤口,本以为能撑住,可被那么冷的水泡了那么久,再加上精神上的压力,终究还是倒了。 没到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晕倒之前,太阳已经西陲,还是一点消息都没。 等席英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旁边也没个人,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手还没够到水杯就有一双手先她一步握住。 “学神,你怎么样了,昨天你都烧到40了。” 席英看到满脸担忧的杨爽,像是终于找到了希望般抓着她的手就问:“人,找到了么?” 嘶哑干裂的声音听上去像个破旧的鼓风机。 “荆郁还没,不过……你班那两个,倒是找到了。” “人还好吧?” 看着满眼的希冀,杨爽不太想说了。 “没了。” 席英愣住。 虽然往日没多大交情,可是一个班的,平常活跃在眼前的人突然没了,而且还是跟自己一起出的事,一时间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伤心,只是觉得浑身发冷。 那荆郁是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深陷于她 第35节 这种想法噌地窜进脑中就被她强行掐灭。 不可能的,荆郁不可能就这么去下面报到的,他也不算什么好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 他救过自己,也帮过她,他好像在自己跟前勉强算个好人。 一想到这个,一股陌生的情绪顺着神经脉络不受控制的向上蔓延,最后汇聚成一点,沉寂片刻后开始失控的炸裂,心蓦地疼了起来。 好像是被她明明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却一直被她刻意丢在角落里的箱子突然就挣开封印,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摊开一切摆在她眼前。 迟来的哀伤来的突然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荆郁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傻子在那个时候都知道害怕,他难道比傻子还傻么? 如果是自己,她会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他么?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这样一对比,愧疚和懊悔就如昨日汹涌的河水瞬间将她吞噬的彻彻底底。 她可真是无情呢。 期间有不少人都来医院见过她,不过不是为了探视她的,都是询问当时情形的。 除了老师校领导还有救援人员甚至还来了一批她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人,她的没见过是指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人,不管男女全部一水的高级正装,谈吐不凡,行为举止处处都透着一种叫做专业的东西。 特别是为首的那个自称荆泰国际执行董事长秘书的人,跟其他的人更不一样,一副公事公办的凛然态度并没有让他得体的语言和礼貌的笑容让人产生平易近人的错觉,虽没有过分的举动,但确实给到了她十足的压迫感。 他称荆郁为大公子,特别是在了解到,荆郁是为了救她才下落不明时,甚至还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非常礼貌的表示如果大公子迟迟没有消息,稍后有需要可能会麻烦她去一趟荆公馆。 荆公馆?八成是荆郁的家吧。人家家人想要一个说法,无可厚非,可她能给什么说法?荆郁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这条命能不能够赔的? 现在她不合时宜地对荆郁的背景好像又有了新的认识,好像不是她理解的那种很有钱,只不过短短一天,她这辈子以她以前、现在甚至是未来的能力能够到的不能够到的好像都见了个遍。 而且破天荒地她头一次看到因为一件事某些不相干的人居然比自己家人出事都着急。 将感同身受这个词演绎的比她都生动。 毕竟平日里凡事只要不疼到自己身上,有几个能真的感同身受的,开始她不懂,但是后来从杨爽的话中了解到,如果荆郁有个好歹,有一大批人要遭殃,甚至委婉的表示她也跑不了。 可听了这话后,最怕麻烦也最怕惹事的她居然没有因为这个忧心害怕,此时的她是真心希望荆郁没事,无关其他。 如果他能平安无恙的回来,席英出神地望着滴答滴答的盐水,她,以后会对他好一点。不会再说他文盲学渣,也不会每次说话都敷衍他,他想吃韭菜鸡蛋饺子她就做给他吃,她还会做别的。 学校里面的桂花开了,她有个小电锅只有杨爽知道,她自学的桂花糕还挺好吃的,他都没吃过。 想起这个眼泪无知无觉的掉了下来。 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等待消息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她越来越心灰之时,晚上终于得到了消息,原来在昨日晚上救援人员就在下游浅滩处找到了人,具体情况校方没人清楚,她也只是再三向班任打听才探听到很少的消息,据说找到时人是昏迷状态,直接就送进了南医大附属医院,其他再详细点的信息就没有了。好像是对方有意封锁了消息就连校方都无从打听。 席英很急,她迫切想知道荆郁现在如何了。可惜的是她下午挂完点滴就出院了,现在寝室已经关门了,要想出去就得明天,可是她等不及了, 最后还是发挥了她爬墙的本事,哪怕还烧着,她也顾不了这些了。 半夜十一点多,南医大的咨询台已经下班了,席英顶着疲累的身体转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可问的人,想起上次荆郁住的是高级病房,这次肯定也是,可是通往上边的电梯是需要刷卡的,也不是下面能随便办理的。 她想走消防,又发现不通。 正一筹莫展之际席英看到了一个算不上熟人的熟人。 是那天找她问话团中的一个。 席英堵住她表明自己身份,幸好对方还记得,想从她嘴里探听点详细的消息,可是对方只是微笑的跟她一遍遍重复无可奉告。 最后还好心提醒她说荆董要来了,她最好回避下。 怕对方正在火口找她算账么。 席英说了声谢谢,可她不敢走,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闲下来就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荆郁是不是没救了?所以家里人来了?不,不应该这样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如何家里肯定都要来人的。 肯定会没事的。 在她天马行空的乱想中,刚才她问话的小姐姐,神色慌张地从电梯里面跑了出来,视线四处巡视也不知道在找谁。看到她时双眼放光,哦,她知道了在找她。 “你好,还好你没走,请跟我上去吧。” “荆郁醒了么?他没事了么?他……伤了么?” 非常有职业素养的小姐姐,还是标准的微笑脸,还是那句无可奉告。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无可奉告的?叫自己上去难道不是探病的?不是早晚都知道? 如果不是,那就是真的没什么可值得说的了……荆郁不会真的没救了吧?叫她上来是他家人是准备找她算账的? 荆郁没救了……这个想法突然横插进她的脑子。 席英唇角都抖了起来,强压制住哽咽,颤抖的问道:“荆郁,是不是死了……” 对方瞳孔放大,表情为难且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可那眼神中她分明看到了惋惜。 真的,看来是真的了! 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席英抬头望着电梯不断攀升的数字,就好像站在暴雨中的街角看着模糊不清的街灯,模糊又心酸。 那个整天尾巴翘得很高,谁都不放在眼里,她说一句顶十句的荆郁死了啊。 被浑浑噩噩带到病房门前,她失了去开门的勇气,停在门口踟蹰良久,直到被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一下,引领她上来的秘书助理将她拉到一边,等人都走光了才又将门打开,示意她进去。 人都没了,是要见见最后一面的。 席英本来就还烧着,这又赶上了心情大起大落,心脏着实难以负荷,眼前明显又开始模糊起来,她握着门把定了定,然后才哽咽得跨进门内。 病房还是那个病房,可是人却不是那个人了,以前是热乎的现在凉透了。 都不用酝酿,眼泪说来就来,看着从头到脚盖得严实的人,秘书助理都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旁边的人先开始了。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祸害不是要遗千年么?”一长串悲凉的哭声惊得旁边的人目瞪口呆。 就连被烦的蒙头的人都一把掀开了被子,眯着眼睛看着一心一意来吊唁他“情义比千金”的义士。 “不对,”席英哭的一抽一抽的抹着眼睛,“你算哪门子祸害,就算是也是个半吊子,” “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吧,”可是转念一想,他这辈子也不差。 “也不是,你这辈子就是大福大贵的命,除了没什么文化没什么内涵好像该缺的也不缺。” “呜呜呜那你下辈子不要蹉跎光阴要努力读书,别再当文盲了,字都认不全,大学都考不上,你都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笑话……” 噗嗤一声,有人笑出了声。 席英擦了擦眼睛,努力睁大哭的有些酸涩的瞳孔,才看清是那天在荆郁家门口遇到的男人,当时还觉得这人气质不凡,是个年轻有为且内敛的青年,可是现在居然能在死者面前笑出声,有点败人品。 嘶哑的嗓音含着一丝怒火,席英十分生气质问道:“死者为大,你这样在死者床头前笑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质问完还不忘哭荆郁,“荆郁啊,你这狗脾气,下辈子收一收吧 ,这辈子生前一定得罪了不少人,这还没凉透呢,就有人迫不及待来看笑话了,这不亚于坟头蹦迪吧?” 席英愤恨地瞪了一眼嗤笑的人。“你要是在天有灵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哭的更伤心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就别来找我了……” “谁跟你说我死了!”床上的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舍命救她,她居然调头咒自己死? 嗯?谁在说话?席英迟钝的转了转脑袋,待看到床上一脸怒容的荆郁支起了身子,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一串悠长的能掀了整层房盖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医院。 席英距离病床只有两步之遥,她侧身二站正满心怒斥别人,压根没注意床上的动静,猛地传来说话声就好比诈尸,吓得她直了身子,然后撅了过去。 荆郁看她倒地也顾不上身上的伤,迅速爬起来要去扶她。 “你老实给我躺着!”刚才笑出声的人此时变了脸色,厉声喝止他。 眼色递给秘书助理,秘书助理早就探出手想扶人事不知的席英,却被人抢了先,甚至还不悦的隔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我的事就不劳别人费心了。” 这个别人真是大有深意。 宋云骁有看了一眼将人箍在怀里费力向床边挪动的少年,好像看懂了什么,他突然摇头笑道:“好,我不管,你的事爷爷那里还不知道,你先想着怎么应付你爷爷吧,估计不会善了。” 说完垂下眼睑扫了一眼手表,“你这没事我就先走了,”说着又瞄了眼被他安顿好的人,冷声道:“你知道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是宋家还是荆家都没有你那份善心,想要保护别人就要先顾好自己。” 这次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如果荆郁出了什么事,这小姑娘他也算是白保。 不过他从没想过荆郁会做到这种地步,他这个表弟他太清楚了,以前还能听他几句,经过那事之后变成如今阴冷偏执的模样,从没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上过心,猛然闹这么一出,还是太年轻了,冲动又易上头,不消五年,或者说到了他这个年纪回头再看今天的事都会被自己蠢哭吧。 宋云骁的话没有让荆郁有多少感触,他反而觉得可笑,荆家宋家究竟看中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在这时候拿出来装相。 “呵。”荆郁面色微沉,没空理他,这是自己救回来的,以后就是他的了,就算扔也得等到觉得没意思那天。 他先让女助理去叫医生,然后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安睡的模样,他有些不甘心,隔一会叫一声她的名字。 “我还没怎么样,你倒是先倒了?你装的吧?给我起来!”说完还不算,还用手轻轻拍她的脸。 “喂!”手碰到她的脸颊时才发觉烧的火热。 “靠,真有你的!” 席英迷迷糊糊听到耳边嗡嗡嗡声吵的她脑子疼,一巴掌拍了下去,满室寂静,紧接着就是那人破口大骂,给她吓得一哆嗦,愣是给她吼醒了,可是她聪明的脑瓜怎么允许她这时候睁开眼睛呢。 今天就是绞刑架放在眼前她也不能睁这个眼! “荆少,您,先躺下,您这伤不能久站久坐。” 一听就是医生在说话,虽然身上确实很难受,席英也不敢在这时候醒来只能继续紧闭双眼。 “先给我看看她,好像发烧了,脸滚烫。”荆郁不耐烦地打断医生的嘱托,眉头深皱,一眼不错的看着床上装睡的人。 医生不敢推脱,连忙说:“好的好的。”还特意叫来呼吸和的主任一起看诊。 诊断完毕只是发烧,肺部有些感染,开了点药让护士挂了点滴,一众医护人员才离开。 荆郁站在床边,看着瓷白的脸上那两扇抖动不安的睫毛,就知道她醒了,这才放下心来,哼笑一声转身上了床,他现在是没什么心思追究她的罪名了,这回他是真的伤了。 第34章 屋里的人都散了, 席英也隐约听到隔壁床上偶尔的轻哼声。 荆郁没死,迟来的激动和庆幸让她的理智渐渐回归,可是没高兴多久就想到自己刚才的窘相, 哎, 真是丢人啊,没问清就以为…… 她就说嘛,荆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凉就凉呢。 她无比庆幸荆郁还活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席英被越来越大的轻哼唤醒,他好像受伤了?伤哪里了? 深陷于她 第36节 此时也顾不得装了, 席英扯开被子从陪护床上起身,就看到手臂敷面的人唇角紧抿, 裸露出的脖颈青筋暴起还附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很疼么?” “哪里疼?” 席英轻声问, 荆郁却没有理她。 “你伤到哪里了?” 见荆郁一直不理人,席英也不好再问, 只能安静地坐在床边无声陪伴。 夜色很浓,病房的窗外也看不到万家灯火, 可是此时他的身边却有人陪伴,所以并不如以往孤寂凄凉。 缓过痛劲儿,荆郁拿开胳膊,看向端坐在旁的少女,见她满目流光的双眸一直注视着自己, 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哼, 不咒我死了?” 提起这个, 席英尴尬又羞囧, 勉强咧嘴干笑了两声。 “那什么,不是, 额……谁让你们这的人都一副你……英勇就义的模样,问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打听不到,还不许别人多想啊。”强词夺理她可是最在行的。 荆郁又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 良久才开了口,“我救了你,你预备怎么谢我。” 怎么谢,救命之恩如何谢?她不知道,钱他不缺,她也给不起,其他,她身无长物也没有他能看上眼的。 “我记下了,以后……” “谁要以后!” 席英被打断后,小声咕囔了句:“那我也没什么像样的谢礼你能看得上。” 那边也静了片刻,别别扭扭的开了口:“有句话怎说来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席英心跳的频率开始直线飙升,越跳越快,越跳越急,噗通噗通跳疯了。 浓浓的夜色,昏黄的壁灯将两人神情全都藏住了,一个背光一个藏着脸,谁也看不清谁。 “当牛做马。” 画风一转,两人皆是愣了愣。 “荆郁你个大傻子!”纯纯的傻子!会救人不会说话的傻子!席英不再理他,大力的掀起被子躺了进去。不想看到他甚至还转了身子背对他。 荆郁望着窗外透进角落的一点点月光,满心懊悔,自己究竟说了什么,那居然是他说的,可是不这么说,他要怎么说呢?他想说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本意不是这个。 两人各怀心事的熬了一夜。 当病友的日子是短暂的,席英退烧之后就要回去上课了,本来感冒就不需要住院,只是碍于荆郁,她多在医院留了两天,这已经是极限了。 回去取东西的时候,荆郁满脸不高兴地背过身不说话,席英叹口气说只是回去拿点东西他才脸色稍霁。 临走时还丢给她一个盒子,是上次她没收的。 “早就让你换了,也不至于关键时候耽误事。” 席英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如果今天收了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但又转念一想,其实不管一不一样,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不食烟火情操高尚之人。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次她痛快的收下了,正好省了一笔钱,就当富豪救济灾民,她成全他行善积德做好事,他还要倒过来谢她呢。 一番心理建设收的理所当然。 一路上席英都在摆弄新手机,好像挺贵的,还是最新款,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席英有点高兴,真好用,比她阵亡的那两个手机灵敏多了,各功能都挺好用的,就是奖金下来了她都不会舍得买,赚了,一会从学校出来她得再补一张电话卡。 她乐呵呵的回寝室收拾了洗漱用品还有换洗的衣物,临走时思虑一番最后还是回头拿了一包她在学校晒干的桂花。 她是来了南城才见到了传说中的桂花,确实香,就像南方人没见过雪,北方人的她对桂花也很新奇,毕竟这东西能做出传说中的桂花糕啊,她以前听过见过就是没吃过。 所以她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撸了不少,还晒干了,买了糯米粉在寝室偷偷尝试着做了一次,真不赖,杨爽都说她的手艺可以出摊了。 这还不馋死荆郁,席英信心十足的装了一小兜才出门。 她不知道的是,失去消息的这几天,遥远的春城已经有急疯了。 此番事故的调查结果出的很快,上游水库是按时按要求泄洪没有责任,而他们无视警告牌深入河中算是“咎由自取”。 但是因为这次的事故确实很大,还是有人受到了处分,大到负责人小到操作员,甚至二十一中校长以及管理层都被教育局记了处分联名通报批评,班任停职。 是啊,两条人命,如果不是荆郁也许就是三条了。她不敢想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远在j省的奶奶该怎么活。 事情已经过去四天了,席英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的,所以对荆郁几分钟热情的回报就持续的更久也更用心了。 荆郁看着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人,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尽管身子不舒服还是勉强撑了起来,像小猫巡视打猎回来的铲屎官般将带回来的战利品袋子挨个检查了一遍,发现好几个都跟他有关之后,心情更是连连攀升好几个阶。 满意的抚着胸腹挪回床边。哪怕偶尔的撕扯疼痛都没能影响他脸上越发满意的笑容分毫。 席英看着频频皱眉的荆郁,板着脸申斥道:“你怎么又下床了。” “你管我。” “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么?” “他管我。” 狗脾气依旧,看来真的只有重新投胎才能改了。 “我不想管你,可是受罪的不是你自己么。”席英说完就不理他,将买好的菜送进厨房开始处理。 不知道为何,荆郁家这么有钱连个护工都请不起,她委婉的提了一次还被他以不知恩图报顶了回来。 擦脸擦手,端盆洗漱,做饭做菜,喂饭喂菜都要她做。 哎,真是比皇帝都难伺候。 荆郁听着不远处的厨房叮叮当当,心里也叮叮当当的满起来。 只要他一叫就有人过来,还是他不讨厌的人,em……再严谨一点,就是他挺想看到的人,只要一喊她就会出现在眼前。 对于这种状态他很满意。 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水果,席英忙的不可开交。 荆郁现在也特别会看她的脸色,只要她稍稍变脸,每次将要达到她的怒气值想发火时,荆郁都会嘶嘶哈哈这疼那疼的叫。 这招特管用,百试不爽。 当三菜一汤摆上小桌,荆郁看她也有些累了,这回很自觉的自己挪坐起身,靠在床头,像等待喂饭的幼儿园小朋友。 满桌都是补血补钙的菜和汤。 鱼骨剃了,排骨肉扒了,荆郁一口口吃着喂来的饭菜,又想一直在这住下去了。 “你也吃。” 他也给她夹了菜,席英一副空洞冷漠脸看他。 “看我干嘛?我手使不上力气,偶尔夹一下没事,你好意思让我自己动手吃饭?” 席英其实挺无语的,心里嘟嘟囔囔可是嘴上不敢说,一勺满满地塞进他嘴里,堵住了那张奋力狡辩的嘴。 荆郁咽下一大口,又催促她一起吃,不然自己吃着没意思。 看着她一口,自己一口一起的吃着一顿饭,荆郁心里开了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高兴,那股雀跃的源头他都不知道从哪里起的。 饭后还有小甜点,看着席英端上来时满脸的期待,荆郁捏起一块,闻了闻,有股桂花的味道,他试着轻咬一口,甜糯之余带着一股浓浓的桂花香气在唇齿间游荡,这是放了几斤桂花粉啊。 还有点粘手,他以前也吃过,都是粉粉糯糯干爽一块块的,这个怎么黏糊糊的。 “好吃么好吃么?” 面对凑上来的星星眼,荆郁反骨的话在口里转了一圈,最终吐出来的是,“还行。” 见他说还行,席英好像很高兴,也捏了一块,开心的吃了来,一边吃一边跟他讲着自己桂花糕手艺的由来。 “我是第一个吃到的?”荆郁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认真的摸样让席英那句“不是”也在嘴里转了一圈。 “嗯。”她小声应了句。 得到肯定答案,荆郁又捏了一块一口送进嘴里,虽然齁甜又粘手,但是确实比刚才那块美味多了。 他吃了一块又一块,然后还开心的问她:“是特地做给我的?” “当然。”这句她回的甚是有底气,毕竟这句话是真的。 荆郁又捡了一块丢在嘴里,好像心里灌了蜜。 原来他还是挺爱吃甜食的。 “下次可以放点蜂蜜。” “那个多贵啊。”白糖多便宜。 荆郁木了脸,“一点蜂蜜都不舍得给我吃么?” “好好好好,下次给你滚蜂蜜。”还下次呢,她就这么点桂花,过年回去还要给奶奶做呢,买的肯定不比她自己撸的好。 晚饭后,医生来查房,给荆郁换绷带时,席英在一旁围观,心里咯噔一声,满后背青紫一片,还纵横交错着许多划痕,这回他伤的真的挺重的,听说是在湍急的河流中撞了大石,肋骨折了五根,背部被树枝和石头划伤,又在水里泡了很久,感染了,万幸的是没有撞到脊柱神经。 等到医生离开,她扶着荆郁躺下,看着他忍的辛苦,虽然没出声,可是粗重的喘息昭示着他忍得并不轻松。 席英拿着纸巾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静静地陪他坐了好久。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她望着窗边将将探头的月亮长叹出声,“值当么。” 命都差点搭里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个勇气,能舍得下自己去换别人。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刻是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和底线在哪的,等轮到她时席英也想不出有一天会觉得拿自己换别人是那么值得又那么顺理成章的事儿,抉择就在一瞬间,根本就没有犹豫甚至心甘情愿,又何谈纠结呢。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被昏沉还没有睡去人捕捉。 荆郁扭过头看向满心疑惑的人,自己又何尝觉得不荒唐,可是当时就那么做了,甚至事后也不曾后悔,这是为什么?他也想过。 沉默了好久,他不想再遮遮掩掩骗自己,突然就很想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 “也许是我这有你想要的,你那有我想要的。” 荆郁这辈子想要的其实不多,但是真正能拥有的一个都没有,他也想抓住点什么。 席英心若擂鼓,按照以往她装傻充愣的性格本应该装听不见的,可是脑子和嘴有它自己的想法,就那么脱口问道:“我想要什么?” 荆郁皱眉,她想要什么他目前真的还不确定,可是他知道有一样东西她非常看重也拒绝不了,带了点怨气道:“钱。” 席英气笑了,不过确实符合她的作风不是么,她也确实喜欢钱更缺钱,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那句,她百转千回嘴里饶了几圈都没能脱口,看着荆郁灼灼注视的目光,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气急败坏的逼着她问,只是那么看着, 席英好像被什么推了一把,也是他目光中隐隐的希冀还是藏不住的渴求,让她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那你想要什么?” 深陷于她 第37节 平日霸道惯了的少年突然认真了起来,好像思索了好久又好像准备了好久,在两人慌乱的心跳声中坚定的说出那个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 第35章 一种朦胧陌生的情愫在黑夜中极速发酵, 生疏笨拙的恋爱新手对突如其来的表白都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慌乱地移开视线,根本不敢直视对方,安静的房间里, 只能听到两颗失了节奏的心脏此起彼伏的狂跳。 这算是告白么, 席英脑子很乱,生活温饱都成问题的她从没想过在这个年纪风花雪月,这是奢侈更是妄想,她不缺这个, 也从来不想这个,可是从什么时候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呢。 她不清楚, 有些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渗入, 从生活习惯甚至是情感思想下手,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深入是最可怕的。 席英慢慢回想两人从相遇到重逢乃至今日的感情质变, 自己对他的心思到底如何呢?她因为他生气过,失望过, 委屈过,也难过过。可是偶尔也对他期盼过,依赖过,甚至为他伤心过,担心过。 虽然浅显到不易察觉, 可是确实这些复杂的情绪她都有过, 而且只有荆郁能让她产生如此复杂多变的情绪。 终归是有些不一样。 这是喜欢么? “你不说点什么吗?”背过去的人等了好久没等到她的表态, 居然有些他也不想承认的忐忑。 说什么?“我不知道。” 等待答复的人愣了, 然后又噌的坐了起来,速度之快以至于超越了痛感神经。 “呃……”荆郁痛苦的抚着胸腹, 突然的剧烈动作疼得他太阳穴青筋暴起,锋利的眉眼都纠结到了一起。 席英也吓了一跳, 连忙起身要按铃叫医生,荆郁一把扯住她的手,垂着头只叫她别动。 汗珠一滴滴滑落,荆郁的表情一直没有缓和,真是让人着急。 “回答我。”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关心这种问题,可是就是这种时候,把她架在这里,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席英看着垂头抚胸,脸色发白,薄唇紧抿的少年,心中突然就有了答案。 “你,如果是认真的,我愿意跟你试试。” “试试?谁要试试!”少年抬起头死死的盯住她,额前浸湿的碎发都遮挡不住他如炬的目光。 席英试着抽手可是被他捏的太死,根本抽不动,她看他一眼,有些懊恼地羞囧瞥向别处,“你这狗脾气,谁能受得了,我肯定要考察考察啊。”这话一出脸突然烫了起来。 荆郁看着红脸的少女,也有些不好意起来,眼神躲躲闪闪也不敢再看她,可是手还是抓的紧紧的。嘟嘟囔囔道:“我这脾气就没有比我再好的了,不过你既然说试试,那也就是同意了,那……” 他瞟了一眼芳靥晕红明艳动人的少女,咽了口水,“那我可以你亲你了么。” 什么?席英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错愕的盯着荆郁。 荆郁只是突然被眼前的她晃了眼,失了神,谁知道嘴居然真的不听使唤说了出来,看着平日里清冷无双绝色出尘的人在他面前露出从未有过的娇羞一面,他怎么能不想入非非,偷偷想可以,说出来算怎么回事。 人家刚同意试试他就想上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可是话既然已经说了,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嘴硬道:“怎么啦,都同意试试了,亲一下还不行了啊。” 席英一脸自己刚才是疯了才答应他的表情,奋力甩开他的手,怒喝道:“荆郁!你可真不要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房间。 荆郁被甩了一个趔趄,看到人跑出去了,也没法追,又疼上了。 怎么想还不给想了?他就想,他不光现在想,做梦他也想!她还管着他了? 可是一想到她同意了,那以后两人是不是跟以前就不一样了?他俩以后是男女朋友了?男女朋友要做什么? 荆郁想的出神,完全没注意到此时旁边落地玻璃窗上映着的自己有多么白痴,呆呆的傻傻的,一会皱眉沉思一会害羞傻乐,宛如一个智障。 席英跑到走廊尽头才停了下来。她刚才做什么了?她答应荆郁了?真的是昏了头了,又没喝酒又没上头她怎么就晕乎乎的答应了? 可是话已经出口,还能收回来么。 应该是不能了,她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点点,眉梢眼角慢慢浮出几丝清浅的笑意,那就算了,看在他那样真挚又可怜的面子上这一回就不跟他唱反调了。 窗影绰绰,不同的玻璃映衬出的美好与悸动确实一样的,鲜衣怒马豆蔻年华为了同一份青涩彷徨迷茫,甜蜜心动。 后来的后来,哪怕过去很久很久,有人还是忘不了今晚这时的心情,总是怀念总是遗憾更是不甘,成为心头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回忆。 他们也曾见过最圆满的明月啊,往后余生,夜半无人的寂寥,所见过的所有明月再也没有哪一天哪一夜哪一轮可以复制当年。 起伏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夜已经深了,踏着满室寂静,席英悄悄的回了房间,看着已经睡着的荆郁,她瘪了瘪嘴,他还能睡着? 她轻轻拉开被子躺到自己的床上,翻了两个来回还是睡不着,鬼使神差的侧过身子,出神地望向隔壁已经睡熟的人。 床头的夜灯柔和地打在他的五官上,将他白日里满身的桀骜也柔化了许多,可是锋利的眉眼哪怕是闭着还是隐约透着一股总是瞧不起人的矜贵疏懒,跟他的狗脾气真是相得益彰。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眉头缓缓向下勾勒。 他的鼻子好高啊,这个角度看上去睫毛也好长,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还揪了一下,好像也比自己的浓密些,一个大男生长那么长那么浓的睫毛干嘛?她试着探出手隔空揪了一把然后按到自己的眼睛上。 好了,给她了。 指尖象征性地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她小声低语:“以后要听话。” 光影晃动的墙上也映射着她勾画出的英俊面容,指尖点到薄唇,好像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今晚他那句认真又昏头询问: “那我可以你亲你了么?” 手指像被什么烫住似的,嗖的一下缩了回来,心又开始跳了。 待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她懊恼的翻过什么,气恼的背对着身后的人闭了眼,闭眼是还不忘生气的咕囔一句:“色鬼!” 而隔壁本应沉睡的人却弯了唇角,黝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这晚两个浸泡在蜜坛子的人均是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两人想起昨夜又想到现在非同往常的关系,从洗漱开始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客气的两个哑巴甚是谦让的吃完了一顿早饭。 医生查完房席英就坐在桌案上开始刷题,只要一拿起笔,她的心思就全部放在了笔下,强大的专注力让她忽略了外界一切有意无意的干扰。 荆郁拿起手机开了一把游戏,可他没有席英两耳不闻身边人的定力,真的忍不住会时不时的偷瞄一眼都不扫他的人。 阳光下的少女皮肤雪白,泛着一层金灿灿的光晕,纯净的眼眸明亮透彻,同样恼人的专注此时在她身上竟莫名有些吸引人,他头一次发现认真做事的她真的很漂亮。 他知道她聪明,更知道她不仅聪明还很刻苦,在他的圈子里,这种坚持他没见过,她就像一束永远也吹不倒淋不坏的野生玫瑰,绚丽夺目又坚韧无畏。 怎么会有她这种人,令他窃喜的是这朵世界上仅此一枝野生玫瑰被他发现了,而且以后是他的了,只是他的了。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理就堆得满满的,以前那些让人恶心的阴暗过往将不复存在,他会被她熏染一身芬芳也会跟她一起沐浴朝阳。 再专注的学霸也架不住烧人的目光跟激光一样一直盯着她,席英笔顿了好几次,啧了好几声,可那人好像没有觉悟般,就那么一直盯着。 这人确实是一直没有眼力见的。 待那股烧人的目光快将她烤焦的时候,席英再也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 荆郁被她瞪得不知所措,晃回了神,别扭的看向别处,等他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丢脸,他怕什么,这是他的女朋友,他想看就看! 想是这么想,可还是在她的盯视下灰溜溜的看回了手机,屏幕显示大大失败。 回到组队,另外四人唧唧歪歪的说要举报他送人头挂机。 荆郁没理会,看向又开始专注自己手头上事的人,他有种被冷落的不悦。 “诶。” “那谁。” “叫你呢。” 席英哼了一声没理会。 “你没听见啊。” “你在叫我?”席英夸张的反问。 “这房里还有别人?” “呵,我又不叫诶。” 荆郁梗住,可是叫她大名感觉一点也不亲近,就好像叫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你有小名么?” “没有,干嘛问这个?” “谁都能叫你席英,我跟他们怎么可能一样?”说这句话时,荆郁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就应该被特殊对待。 “那我给你起一个,英英?” 席英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她脑中一下就想起了孙春燕。“你能别这么娘么,还嘤嘤,我叫你晶晶行不行?” 荆郁果真变了脸。 晶晶?席英咂摸回味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 “你要是敢这么叫我就叫你大春!”玩不起的人先气到了自己。 这下轮到席英变了脸色,捡起一个苹果就朝他脸砸去。 “草!你敢打我?” “再叫一声把你皮扒了!”席英现在可不怕他。 “不叫就不叫,泼妇样想吓谁呢。”荆郁低头点开手机看到周行知拉了一个女生进来,他突然想到了个事。 把席英叫来要了她的手机,还逼着她将锁屏密码改成了他的生日,面容识别也把自己加上了。 席英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系列的操作,然后他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为了彰显公平,他也将他的手机同样设置成她的生日也加了她的面容识别,以后互相方便查手机。 谁想看他手机啊!席英一把夺过想修改,荆郁眯着眼逼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准备背着他养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席英无语,她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荆郁。 她是觉得不管关系再如果亲密,都要保持一定的私人空间,何况两人昨天才确认试试,现在何谈亲密,况且她压根不介意荆郁的,可是荆郁却恨不得她的一分一毫都要参与都要知道。 荆郁刚才将她拉进一个群,后来下一秒又赶紧拿她的手机退了出来,席英一脸问号,荆郁却一脸坦然地说还是少认识一些人好,那里都没什么好人,认识了也没有好处。 天知道荆郁在心里怎么骂自己刚才脑子抽了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的存在,为什么要别人都知道她?真是给自己找事。 不过他不喜欢她忽略自己,哪怕是对着书本也不行,荆郁给她下载了好几个游戏,让她用微信登录,可是自从手机被她扔进河里她还没登陆过微信呢。 想了半天微信号还有密码都没想起来,最后还是荆郁看傻子似的提醒她手机验证也能登录,席英这才找回了账号。 一登录账号,左下角的红色数字就开始疯狂飙升,全部都来自同一个人。 荆郁一把抢过手机,面色微沉,看到一片黄金麦田头像的人问席英:“这谁?” 深陷于她 第38节 席英想去抢手机,却被荆郁举的老高,哪怕他坐着可是长手长脚的席英还是够不到,看他抻着手臂变了脸,她也不敢真上去硬抢。 “你快得了吧,一会又抻到伤口受罪的还是你。” 荆郁看她还知道关心他,神情缓和了些,可还是不松手,点开没有备注的对话框,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 非常迅速的拉黑加删除,甚至还检查了一下她的通讯录,发现没有可疑人员,那口气才顺了下来。 “以后不要和奇奇怪怪的人来往。” 席英很气,他凭什么查探她的隐私?凭什么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替她做主删除她的好友? 刚想发火,荆郁就将自己手机扔了过来,很是大方的说道:“你看谁不顺眼你也删。” 这样的公平公正,席英却没觉得半分畅快。 看他还在一心一意的检查着自己的手机,席英回到座位上继续刷题,眼不见心不烦。 等荆郁终于搞完了叫她过去的时候,席英一动不动听着自己的音译。 目前她涉及的这些也不仅仅是高考的需要,还有一半是出于大学后的计划,她想尽快将拿到英语满级考试,雅思托福也尽快完成。 如果有机会出国镀金,她绝不放弃机会。 荆郁知道她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了,可是他没有退让,有些事情他宁可低头哄她也容忍不下。 那个人他第一次见就觉得不顺眼,他什么心思他会不知道么。 “过来。” “嘶……”荆郁捂着胸腹喊疼,可是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这就生气了?” “为了别人?”荆郁也有些不高兴了,她可以因为任何事跟他斗气,但绝不能因为别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荆郁没吃,晚上还是没吃。 两人冷战一天,对方就拿绝食来跟她赌气。 拿自己惩罚别人,席英觉得好傻,可是确实有用,他现在这个状态顿顿都恨不得给他输营养大补回来,两顿不吃,这是在要挟谁? “起来吃饭。” 席英终于跟他说话了,荆郁心里还是有点生气有点难过,就为了别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居然不理自己。 看对方背对着她无动于衷,席英叹了口气,没想到第一次矛盾来的这样快。 “如果是我不经过你的同意侵犯你的隐私,你会高兴么?” “我不是也把手机给你了么。” 那你还真是大方。 “那是你愿意的,可是我不愿意。”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不就是删了一个人?还是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如果是这样,那删了他可真是我做的最对的事了。” 跟他说不通,她在乎的是对这件事的看法和两人相处的界限,而不是他删的是谁。 “算了,起来吃饭吧。” 看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席英也威胁道:“你要是不吃,明天我就不做了。” 呵,威胁谁啊。 沉静片刻,荆郁就听到身后有收东西的声音,他转身偷瞄一眼,发现对方在收拾包。 “你要干什么?” “既然不需要我照顾,我就先回去了。” 荆郁噌的坐了起来,又扯到伤口了,可是这回席英没急切地过来关心他,荆郁心沉了沉。 “你敢!” 席英不说话也不看他,继续收拾,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荆郁瞪大了双眼,看她一副要走的架势,赶紧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 席英看他乖乖吃饭这才做势将收拾好的包放到衣柜里。 荆郁呛了一口。 饭后他吵着要吃桂花糕,这是非要找回一点场子,席英无奈给他做了,荆郁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硬气要求:“以后只准做给我吃。” 终于伺候好了祖宗,席英本想着看一下上次全国物理竞赛第一的解题思路,荆郁瞟了眼卷子,一下就扫到了卷子上的署名,皱眉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谁?”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中的卷子。“这个?”见他没反驳。 她纳闷道:“我哪认识他,这是老师发下来的卷子,让我们学习一下别人的解题思路。” “你认识?”她才不信这草包能认识学术圈的人。 “哼。”荆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让她陪自己打游戏。 “我不会。” “你天生就会算数么?不会可以学啊。” “我学那个干什么?能给我创造什么价值?浪费生命蹉跎光阴。” 真是市侩又无趣,可荆郁就是喜欢,说不上为什么。 “一局一千。” 席英迅速扔了卷子二话没说捡起手机。 她根本不会玩,游戏她都不知道玩的是什么,账号都是荆郁搞得。 荆郁因为手臂受了轻伤,所以操作不是很顺畅,两人被人打爆了,同局的路人队友就开始骂他俩,什么最讨厌遇到cp狗了。 完全别与刚进来的那副嘴脸,惊叹竟然能撞到千级情侣。 席英不懂,什么千级情侣,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么。 连输了几把,别人骂骂得多难听荆郁也没搭理,反而输的不亦乐乎,还不忘一边死一边告诉席英怎么玩,按哪个。 可是席英玩的云里雾里,也觉得没意思,可一想到一把一千,人就精神了起来。 陪着荆郁完了不过一个多小时大一万就赚出来了。 荆郁转钱转的痛快,最后输累了,才从游戏中退了出来,睡觉去了。 荆郁的钱啊真是好挣啊。 要是陪他打一辈子游戏还念什么书?将来什么工作能一天赚一万? 不行不行,她得实现自己的价值,跟着荆郁混时间长了不光自己是哪头蒜都忘了,人也变得越来越闲鱼了。 可是她的价值不就是赚钱么? 哈哈谁说不是呢。 心安理得收了转账,看着又增加的钱包余额,心情也美好了起来。 她刚要摊开卷子继续刷题,放下的手机就亮了,一条验证消息,「蒋蓝烟」。 蒋蓝烟为什么要加她?她跟她认识都谈不上,更别谈什么交情。 她犹豫一番,没有通过也没有拒绝,说实在的,没必要的人她不想浪费太多精力去社交。 蒋蓝烟倒是不气馁,半夜十一点多又给她发了一条。 「只是有事想跟你确定一下,可以通过一下么。」 席英通过之后就丢开了手机。 可是蒋蓝烟的信息没来倒是收到了赵德胜的信息。 「老大,陶晏老问我你的电话,我给还是不给啊」 呵,微信号都给了这时候来问她干什么。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奸情?为什么他三番五次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席英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人,将这条消息删了。 没事都能扑风捉影,这要是被他看到,赵德胜都得被他拉黑。 「这事你别掺和了。」席英不知道陶晏跟她说了什么,她没看到那些消息就被荆郁删了,既然删了就算了,钱也还了,两人这算两清了吧。 荆郁恢复的很快,一周之后各项指标检测都正常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非要席英搬去他家继续照顾他。 席英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医院是医院家是家,她要是搬去他家算怎么回事? 荆郁见她这次拒绝的没有余地,装可怜也不管用,一气之下又开始跟她冷战起来。 四天没有跟她联系。 席英虽然关心他的伤,可是也知道不能惯他这个毛病,以后每次不顺他的心意都冷战或者威胁她,她觉得两人也走不了多远。 她可以忍他一时不可能永远纵容他,眼下只是顾及他的伤,毕竟是为了救她伤的。 荆郁在家待的并不痛快,尽管营养师护理师佣人一大批医疗顾问被宋云骁安排了进来,他还是觉得吵闹又孤寂。 尽管这些人在屋内各司其职根本不敢闹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可是荆郁就是觉得烦。 不过一天就将人全都撵走了。 当天晚上手机就进了新消息,荆郁满心期待的划开,发现并不是期待的那个人。 「身体回恢复的如何,下周爷爷66寿辰尽量到场。」 荆郁看着宋云骁发来的消息,冷哼一声,丢开了手机。 他不知道自己在荆家宋家算什么,可是他知道荆宋这两个姓氏在他这屁都不是,如果可以选择,他倒是很想跟他们撇得干干净净。 第36章 第五天, 席英正在给前桌讲题,眼角突然暗了下来,转头一瞧, 果真是荆郁, 他的座位就是人不在也没敢坐,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么快就能上学了?她可不信是因为好学。 深陷于她 第39节 荆郁到是目不斜视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一看还气着呢。 真是小气。 席英也没理他继续讲题,前座的人很有眼色, 看到煞星脸色不善,讪讪地说会了, 赶紧转了身。 席英想起前两天蒋蓝烟给她发的消息, 她还没发火呢,他倒是上赶着来撞枪口。 其实经过几天的冷战荆郁早就没了脾气, 可就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旁边的人明明知道他来了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就更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了。 平时都是别人上赶着找他说话,他哪里试过尴尬的局面该起话头。 “你吃饭了么?” 好像还没到饭点,“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送。” “或者我们出去吃。” 席英瞥他一眼,只回给他一声冷笑。 他都不生气了,她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他还不哄了呢。 荆郁起身就走, 桌椅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可是没人敢看他, 上课铃已经响了两遍, 他却跟没听到一样和进门的老师擦肩而过,老师象征性地问了句要去哪, 没得到回应,老师只能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装作无事发生,站到讲台上。 席英以为今天荆郁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午休时间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到她在座位上,才伸手接过食盒,两人微微俯身递过食盒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次荆郁没有别的话,只是将一个直接放到她的桌上,席英看他一眼,然后转过头说:“我吃过了。” 荆郁擦拭餐具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从餐具盒里面拿出餐巾、筷子、汤勺,一一用湿巾干餐巾又擦了一遍才递给她。 “那就再吃点。” 席英似笑非笑的看了荆郁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还能吃得下啊,我是吃不下。” 荆郁不喜欢她这个表情,“你还有完没完,我都先开头了。” “嗯,你高贵 ,你开口我就要感恩戴德,不计前嫌。” 荆郁也来了脾气,“不计前嫌?明明是我……” “嗯,明明是你到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然后我受罪,你只顾着潇洒。” 什么?这怎么又扯到花草留情,他潇洒了?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荆郁眯着眼,面色终于变了。 席英整理了一下桌面也没理荆郁就回了寝室。 荆郁只跟到宿舍门口就被宿管阿姨拦住了,指了指男性止步的牌子,荆郁无奈,朝着席英喊了一声,席英却没有回头。 一路上他都在问,她刚才说的什么意思,可是对方将他视作空气,气得他想当场发飙。 席英想让他离远一点,她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想又成为话题中心,可是想想就是掩耳盗铃,估计传言又早就人尽皆知了。 不然蒋蓝烟也不会加自己,确认她跟荆郁的关系,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话。 她不懂为什么蒋蓝烟不去找荆郁确认,要说交情,他俩可比她深,据说还有联姻的关系呢,她也是事后才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他俩还一起看过电影呢。 如果他俩真的在一起过,或者在荆郁跟自己表白的时候两人还有关系,那她算什么? 席英坐在寝室里被这破事搅合的心烦意乱,荆郁要是敢让她做了感情的第三者,她就…… 她就怎么样?能办了他? 这时她又深入的想到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以两个人的条件和背景,关系融洽时荆郁可以迁就她纵容她,如果有一天两人翻脸,或者是荆郁那边出了问题,那她是不是也只能认栽? 之前没有想过太多,感性压过理性做出的决定,这才不过几天,就后悔了。 席英躺在床上双眼放空,将电话静音,无视亮了又亮的屏幕。 下午荆郁没来,席英看了一眼身旁的空座,然后低下头认真的看自己的书。 关于她和荆郁的传闻果然如她所料几乎传遍了。 杨爽下午趁着体活课来找她,席英也没瞒杨爽,很坦白的承认了,可是也只是说试试。 得到本人亲自承认,杨爽震惊之余就是欲言又止,嗯嗯啊啊开了几次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席英倒是被她这一出逗乐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爽神情严肃组织一番语言才开口:“他跟蒋蓝烟没有关系么?我怎么听说他俩好像处过而且还没分?你……” 她想问自己是不是小三? 这该死的荆郁,本来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而且安慕可不是好惹的,她的苦头你也吃过,虽然她现在不在这了,在明年高考之后回来还好,要是之前回来,不过现在也不用怕了,有荆郁在没人敢把你怎样。” 确实如此,杨彤自打回来都收敛了不少,甚至看见她都绕着走,赵灵听说已经转学了。 席英早就开始动摇了,她虽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什么的人,可这几天她自己想了很多,不光是荆郁那些复杂的关系和学校这些真假参半的人言,还有一点就是两人方方面面都差得太多了,这些都是一时冲动没有考虑的。 她这些话没人可说,能说的上话的这里就杨爽一个,可是这种事她也不太想到处说,但是头一次经历情情爱爱,她没有经验也没有主意,如果这种事也跟物理和数学一样就好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找到隐藏的考点就跟剥鱼一样扯住脊骨就可以根根剔除。 在她头一次为了学习以外的事情陷入纠结的情绪时,广播站的音乐突然被掐断了。 刺耳的麦声延续了几秒,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 “我是荆郁,今天我要说两个事,第一在席英之前我没有任何女朋友,也没有任何关系不清的暧昧对象,第二要是再有什么谣言传到我和我女朋友耳朵里,我把他牙掰了,就这样。” 全校在那一刻好像全部静止了,只有水龙头在涓涓流淌,篮球滚落在地,没有刹住脚奔跑的人撞到一起,再被按了开始键后全校一片哗然。 班内没出去活动的学生全部都齐刷刷地看向眉头紧蹙的席英。 不多时,荆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坐下时,明显的压着的轻哼声也同时传到了席英的耳朵里。 荆郁看着愣神看他的小姑娘,整一个呆呆的,突然气就消了。 “以后有什么事都说明白,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然后又别扭的将一袋袋东西放到她的桌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哄你高兴,周行知跟我说女生都喜欢小玩意小惊喜吃的玩的。”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她,就算努力隐藏还是没藏住眼中快要溢出的期待,“你喜欢么?” 席英捏了捏手中的笔,只不过瞬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她看着此时如同那晚一样真挚的少年,怎么能不动容。 思想、家世、脾气秉性差太多又怎么样,又不是要结婚,想那么远干嘛,当下最重要,席英决定遵从本心。 “嗯。”想开之后,心也跟着豁然开朗。 见她不再拒绝他,荆郁锁了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现在突然有些不理解前几天还蹦高等着她来哄自己的傻逼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了。 “那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好的,好不好。” 席英瞧着努力板着脸却说着求和话的荆郁再也忍不住,笑了。 “好,那你可别再惹我生气了。” 这谁能说得准,何况他觉得这话有些不公平。“那怎么不是你别惹我生气呢?” “你啊,情商真的为负数。” 荆郁看着多日不理他的人终于笑了,心也跟着敞亮起来,别说周行知还有点脑子。 “你跟蒋蓝烟真没关系么?之前还看到你跟她看电影呢。”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 “谁说我跟她有关系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跟她就是小时候认识,而且那天……”荆郁顿住了,他总不能说那天白天就看到她摆摊,晚上一直跟着她吧。 “那天什么?” “没什么,总之那天我跟她就是半路遇上的。” 荆郁不是撒谎的人,席英信他,这时又看到他因为着急脸色变得不大好,八成是又扯到伤口了。 “你伤怎么样了?” “终于记起来我的伤了?你可真狠心,我伤的这么重,这才几天就不管我了。” 满满的怨念,席英也知道是自己不对了,“好啦,明天周末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我要吃桂花糕!” “行。” “两屉!” “没问题。”荆郁可真好哄。 前后座几个听了全场的同学全程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眼前的荆郁跟刚才广播要掰人牙的是同一个人么?如果别人说这话,他们觉得多半就是口嗨,可是这话出自荆郁,就没人会怀疑这句话威胁的成分有几分。 对于他之前可能还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不显山不漏水就可以让王钊那些人都要避让三分的人,只有他们那些人才知道底细的人才是真正的不简单。 可是眼前这个完全一副陷入爱情的盲目恋爱脑,还被他们学校风评最不好的人拿捏的死死的,这人真的是被他们暗地里快揣测到冒火星的神秘巨鳄? 可是荆郁才不管外人怎么看他,和好如初的时光分分秒秒都过得飞快,因为腹部有伤又不能趴着,可是他又不想一个人回去,席英也担心他就请了晚自习,一起跟荆郁回了梧桐苑。 席英第二次来这,跟上次来时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回她没藏着掖着,直接吐槽他家的装修,开始的时候荆郁还反驳几句,说她不懂欣赏。 可是后面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拿出纸笔,让她画或写,觉得这房子应该设计成什么样。 席英觉得他有病,本来不想理他,可是架不住荆郁磨人的功夫一流,反正也闲着没事,席英逛了一圈,就开始动笔瞎画,有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点子还会说给荆郁听。 荆郁躺在沙发上,听着席英跟他分享的灵感和想法,还有她无情的吐槽,心里又塞得满满的,好像他的生活终于有人可以参与进来。 “你这么大的房子弄这么大的客厅,一个人住多空啊,可以隔几个房间,偶尔亲朋好友来玩也有地方住,反正我将来买房子一定最少四个房间,奶奶一间,南南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作为书房。” “那我呢?”荆郁坐起来问的很认真。 “那时候哪有你啊。” “现在有了。” 席英皱眉,买四个房间的房子最少都要120平,这已经是她对自己将来实力预测的极限了,这时候再加一个,五房?太不现实了吧?全款要挣多久?贷款要还多久? “em……那就不做书房了,给你吧。” 荆郁勾起唇笑的满足又荡漾,“不用,反正将来我也是要跟你躺一个床,一个屋子就够了。” 席英没想到荆郁会这么说,耳根发热,随手抓起盘子里的水果就往他身上扔,“谁要跟你躺一个床啊!你要不要脸啊!” “这就开始家暴了,以后没了我还真没人敢要你了。”荆郁跳了起来,咧着嘴躲避她的攻击。 “有的是人要我,就你,我还不想要呢。” 荆郁接过一个苹果啃了起来,“有我在谁敢要你,腿给他打折。” 哼,那就等你不在了。 深陷于她 第40节 第37章 荆郁在广播站口出狂言一事, 政教处知道了也没表态,可是另一位事主就倒霉了。 一大早席英就被政教主任叫到办公室训了,说她目无校风校纪, 作为执法干事居然不能以身作则, 如何做学生表率,还怎么协助老师监督其他学生。 说了半天,席英才听明白,这是借着上周值周的事发挥呢。 上周她值周遇到了封言冲王钊那些人, 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了,算起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今天才来追究是不是有点对人不对事了。 席英说要不就把她调去查卫生, 或者把她的干事撤了,政教主任一听, 觉得她这是在威胁他,这下他更有发挥的余地了, 席英整整被耗在办公室训斥了一节课的时间。 回到班级席英越想越气,一眼瞥到桌角荆郁买的情侣杯,将怒气转到杯子上,嘈杂的教室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都循声望了过来, 现在席英在其他人眼里活脱脱大哥的女人, 各个屏气不敢出声。 席英知道主任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其实来到南城这么久, 她跟别人的冲突也好,被老师训斥也罢, 基本都是因别人连累而受,所以她有时特别怀念以前的那个自己,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参与只需维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可是她也知道以后出了社会是不可能杜绝与人来往的,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什么事都要经历都要面对,也算是磨炼自己的一种方式,有些事提前经历没什么不好。 她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开解,想通之后又探身将杯子捡了起来洗了洗装满了水。 可这顿火她不能白受,转头就发在了一头雾水的荆郁身上,冤有头债有住不是么。 荆郁以为多大点事呢,让她以后随便记,谁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他就把他牙给掰了。 “掰掰掰,一天就知道掰牙,你是牙医还是□□?” 荆郁一时梗住,气的。 “我记,别人不记,我仗谁的势?我现在闲话还不够多么?”席英心里也清楚这事真轮起来跟荆郁关系也不大,可确实有一大半气是因为他受的,不然这被默许的处理章程大家都遵循这么久了,怎么会被老师突然就拿来发挥了,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那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你说一个!”荆郁在电话那头语气不善。 席英啪的把电话挂了,她现在不想跟他说话。 次日席英跟政教主任打了招呼就自动换了岗位。眼不见心不烦,管他乐不乐意,反正不乐意最多就是罢免,不要学分她也认了,她巴不得现在就赶紧罢免了她。 席英正拿着本子跟另一个班的干事在操场巡视,一边查验一边仔细记录,没有注意围墙上的动静,等她听到身边人提醒小心的时候,再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砸地她差点背过气去。 碰撞间,嘴角碰到了一处温热绵软,转瞬就是一阵刺痛。 随着身上的人一阵痛苦的轻哼声,席英听出了是谁。 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迅速爬了起来,这刚好几天又整什么幺蛾子? 席英拍了拍身上沾的杂草树叶,无视周围七七八八零散站着的那些校园恶霸榜上熟悉的人脸。 真是动物园开大会,各路妖魔鬼怪今天凑的挺齐啊。 更诡异的是,周围这些恶霸一个个甚是吃惊地瞪着眼睛,看她的表情好像她做了什么惊天大事一样,荆郁更是奇怪,脸红的跟虾子似的,眉头皱的更像是万年的柳树皮,薄唇也紧紧抿着,甚至还有意无意的举起手想触碰磕破的唇角,可是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放下了。 然后就一副幽怨又有些……羞涩?她想洗洗眼睛,不然她是疯了能在荆郁的脸上看到这种诡异的神情? “你不知道躲一下啊!”被她看的有些恼火,自己做的好事还敢这样看他,荆郁突然就发了火,怎么看怎么像虚张声势的在掩饰什么。 “我哪看到啊!有大门不走你爬墙你有病啊!”席英本来这几天就气不顺,偏他比自己脾气还大,根本压制不住跟荆郁对吼起来。 “我有病?还不是因为你!” “关我屁事!” 身边的恶霸们本想吃瓜,可是看到荆郁的面色,一个个都一副便秘的表情,想走但是荆郁没发话不敢走。 “不是你说的他们让你头疼吗!!” “那也没让你爬墙啊!”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跟斗鸡一样,这里的吵架动静甚至惊动了不过四米远的大门保安,不错,他们翻墙的地方就是距离大门不足四米远的围墙,真是会挑地方,偷摸的嚣张,逃避的跋扈,做做样子都不肯离远点,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被他们的操作弄迷糊,他们是怕查还是不怕查? “好,好好!”荆郁气的直点头,转头就去爬墙,一众围观的人都看蒙了。 本来身手敏捷的少年刚攀上石墙却一脚踩空,更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诡异的滑了下来,他好像已经气的手脚不听使唤了。 有人想笑不敢笑,憋得好辛苦。 席英看着他气吼吼地再次攀上围墙,一个跳跃,就听到那边落地的声音,她以为他走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绕到大门,一脸嚣张旁若无人地进了校门,没人敢拦也没人敢记。 席英看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剩下的这些恶霸也讪讪的转身爬墙,只有封言冲一脸不屑的要走,还说他们傻逼他就不陪了,可是没走多远又被王钊拉了回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荆郁后面脑子犯轴又想整谁,让他别对着干。 然后席英就看到这样一幕,七八个,还是八九个,还是十来个,她也没心思数,一排排学校恶霸榜上有名的人物,此时却在集体翻墙,然后又跟脑子缺弦一样多此一举的绕到学校大门大摇大摆地拾门而入。 前来抽查的主任看到这盛况气的不轻,让他们一会去他办公室集合。 可后面到底去没去,那就不得而知了,人前姿态是一定要摆足的。 席英突然笑起来,想到荆郁刚才的一系列操作,突然觉得他好傻。 甚至傻得有些可爱。 心里残余的那点郁结也散了。 旁边跟她搭班的干事看她笑个不停,犹犹豫豫问她要不要记。 席英含着笑回她:“记什么,咱们今天又不是抓纪律的。” 因为这事,席英又少不了给荆郁做了两屉桂花糕,这回出息了,他没有跟她冷战,该说不说荆郁执行力还挺强的,可能因为受够了冷战的苦,在那之后他就主动提出两人以后有矛盾绝对不能冷战,要交流,万事说开绝不过夜。 席英欣然答应,因为她没这毛病。 期中考试过后,席英盯着荆郁的大白卷,有些犯愁,她年级第一,他年纪倒数第一,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你为什么要来复读?”她可不信他就是为了交白卷来的。 荆郁肯定不能告诉她自己心底的那些小九九,嘴硬道:“在家无聊。” “啧,你爸你妈就没想过给你捐个楼啥的好歹让你混个学历?”她好愁将来自己博士毕业,他高中毕业,不,就这成绩,二十一中的高中毕业证怎么闭眼发的? 转念一样也许两人也不一定能熬到那个时候,可能明年毕业就各奔东西了。 “呵,你嫌弃我?”荆郁目光下沉,这才听出话有些不对味。 “哎。”席英叹口气,看着这张天工造物俊美绝伦的脸,其实靠脸吃饭他应该也能混得很好。 “你说哪天走在路上,我是大总裁你是拎包小弟,我不嫌弃你,别人也会觉得不搭。”席英想得挺美。 “能雇得起我给你拎包,那从侧面也证明了你很成功,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我都不在意。”荆郁好像很满意这种安排。 哈哈哈,也是,那个画面…… 荆郁一个脑崩弹了过来,咬牙道:“你还真敢想?” 看她揉了揉额头,又开始翻书,荆郁放低了声音:“高考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我看你恨不得吃饭睡觉走路都看书,你要是担心高考,我带你出国。” 荆郁不知道能跟席英走多远,可是眼下在将来的计划中是有她的,看她这样废寝忘食每天就为了跟这些死书本打交道,还是有些心疼,又替她不值,说实在的不是从事科研,这些将来能用来谋生赚钱的少时又少。 他虽然无心这些八股,可是他觉得在赚钱厮杀方面他还是有一定资本可以做她老师的。 出国?席英设想过,可是家里还有她牵挂的人,这里还有她放不下的事,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说起这个。 她灼灼的盯向荆郁,看她瘪着嘴要笑不笑的看着自己,荆郁就知道她有事求自己。 “什么事,说吧。” “嘿嘿,荆郁你可真聪明。” 显然她的马屁他很受用。 席英又往他跟前凑了凑,“你还记不记得在小木房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帮我找妹妹,还说一年找不到就陪我700万。”她好像发现了致富密码。 看她五官忍的辛苦,荆郁又是一个脑瓜崩,“你钻钱眼里去了,想求我办事还要诓我钱?” “那你选一个嘛,给钱还是找人。”席英小心的扒着他的胳膊,嗓音也柔柔的,一双星星眼将荆郁看的五迷三道。 荆郁也是头一次听到她对自己撒娇,浑身像被酥麻的电捋过一样。 “哪个对你重要?” “找人!”席英没有半分犹豫。 “好,那700万就算作劳务费了。”荆郁得逞的笑道。 “好好好好。”席英小鸡啄米狂点头。 她怎么这么可爱,想亲,可是一想到二人的初吻是在昨天那种情况发生的,周围还有一群不识趣的傻逼,他就那个悔那个气。 除了那个乌龙初吻,现在两人手还没牵上呢。 他不管,荆郁把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席英的手拽了过来,牢牢握在手中。 席英一脸吃惊的看着又开始抽风的人,对方可不管。 “酬劳再加上这个。” 说的理直气壮,可这还是在班级! 看他一脸满足,嘴角的弧度,席英也笑着转过了头,两人就这样手拉手握了一节课。 荆郁速度奇快,隔天就有了消息,席英不敢相信阶级差距的办事能力差的也不止天和地,可能超出了银河系,这也太快了吧? 她找了这么久,奶奶也往镇上的派出所跑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找到,荆郁不过一天就有了结果。 她课都没上,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坐上来接她的车直奔荆郁说的附加奖赏游玩项目地点。 这人是不管轻重缓急事情大小的,这时候她还哪有心情玩,偏他电话里又不说清非要她去。 相约的地点是一所山顶温泉别墅,席英下车就被守在门口的管家一路引领到了山顶。 别墅四面环山,私密性非常好。 席英走走看看,看到这里的设计就觉得人啊,真的是出生决定一切。 水中的人听到声响,回头看是她来了,便起身现场给她临摹了一幅美人出浴图。 席英看的眼睛都直愣了,男性的裸体,啊呸,半裸,呃,都差不多,她还是第一次见,脑中刚才的那股迫切都被冲的一干二净,只顾着盯着十八岁美好少年的身体发愣。 真的看不出啊,真有料啊,这肌理,这线条,这大长胳膊大长腿,这娇嫩俊美的五官…… 荆郁看着大色魔这样直白不加掩饰地盯着自己,心中得意,周行知还真有两把刷子,计划很成功,可是跟他说的怎么不一样?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羞?正常不是应该尖叫转身跑掉么? 怎么把他给看不好意思了? 深陷于她 第41节 第38章 “咳咳, 看够了没?”荆郁打断了她痴迷的目光。 等席英反应过来才如梦初醒般自我唾弃,她刚才真是什么蠢态!可是好看的人好看的身材确实是很容易让人迷失啊。 呵,这时候装正经了? “你脱成这样不就是想给人看么?怎么脱都脱了, 还想装良家少男?”席英咂摸着下巴, 眼睛还有意无意地上下乱瞟。 “小伙子,你穿成这样就是在引人犯罪,出什么事自己负责啊。”席英全然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少男的猥琐之态。 这回轮到荆郁呆住了,这人不按套路走啊, 她一个女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等荆郁穿着四角裤整个人都浮出水面站到池边时,席英眼神下移突然被什么惊住了, 眼睛瞪的比千瓦射灯都刺目!长吸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这这这…… 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完了, 她的眼睛不干净了! 席英一把捂住脸骂他流氓变态色魔,让他赶紧把衣服穿上。 荆郁不明所以, 随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又看看手足无措背过身的小姑娘,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可总算找回了点场子,也没再想着捉弄她,可是唇角的笑是怎么收也收不回来了。 等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席英手指间漏出一道缝隙悄悄转过身小心地眯着眼睛看到荆郁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浴袍随意套在身上, 她才敢挣开眼睛。 可是看他坦胸漏腿地一派慵懒, 席英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勉强正了正自己严肃的态度,自己此时可是不为美色所动的正直青年。 缓了好久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真是的!被荆郁这么一闹, 她都差点忘了正事,脑子和智商终于回归, 席英努力撇开眼睛不看他,开口就问荆郁人呢消息呢。 荆郁看她不看自己,有点小失落,还是喜欢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他随意找了一把躺椅大赖赖地躺了上去,指了指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侍从很识相的递过吹风机毛巾等一些列吹干设备,却给的并不是他,而是她。 什么意思? 荆郁双目微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点着扶手,懒散地开口道:“你今天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告诉你。” “你别得寸进尺啊。”席英走近两步指着他警告。 “哦,那我不说了。”此时的荆郁像只癞皮狗,滚刀肉。 靠,她想把鞋脱下来拍他脸上。 可也只能想想,算了算了,有求于人,这点小要求不算什么。 忍得了一时,一世荣华。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席英转头笑的像个tony老师,还很专业的问荆郁想要吹成什么发型。 荆郁说要她觉得最好看的那种! 席英接过吹风机又接过毛巾一屁股坐在了躺椅后,看着闭眼等待她服务的滚刀肉,席英做了一个想掐死他的动作,可对方好像二郎神多了一只眼,欠欠儿地说道:“对上帝不敬是没有好处捞的。” 席英啪的一声,用力甩开毛巾,箍上他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搓,也不管力道重不重,揪不揪他头发,反正他没喊疼,擦个半干之后就开始吹风。 整个过程荆郁无比享受,她白皙的小脸正冲着他的额头,不过几拳的距离甚至呼吸可闻,嗯,香的。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他的头发,柔软的指腹还会时不时按压在自己的头皮上,一股股酥麻的电流从脚底向上曼延直冲中枢神经。 “舒服嘛?” 荆郁心情愉悦,十分放松的点点头。 “那能说了嘛?” 就看欠揍的荆郁又指指不远处的桌子。 侍从又非常识相的将吃的喝的都端了过来,就放在席英触手可及的地方。 席英微笑着劝道:“差不多就得了哈。” 荆郁哪管,她不做他就不说。 席英歪着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然后揪下一粒葡萄塞到他嘴里,荆郁嚼了嚼,吐了出来,有些不满,“皮。”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脑袋让她给自己按摩。 席英扔了毛巾,摊摊手,微笑俯视一脸享受的人,努力放平心态,好的呀。 总之吹头按摩喂食全都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一遍,当她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荆郁兴冲冲地起身跟她分享心得,还非要跟她调个,说她伺候完他了,他也得投桃报李伺候她一回,让她换衣服先去洗澡。 恍惚让席英想起精神病拿刀追人,掉过头递给她说轮到她追他了的那个故事? 这狗东西打的什么主意,他那双迫切放光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他。 “荆郁趁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见好就收啊。”席英眯起眼睛警告他。 荆郁摸摸鼻子,骂周行知出的馊主意,不管用。 “那先吃饭吧,你这时候跑来应该没吃饭吧,我怕你一会情绪激动晕过去。” “荆郁!”席英眼睛已经眯的快看不见了。 荆郁看着她叹了口气,“好吧。” 打了一个手势叫人将晚饭移到楼顶露台。 荆郁非让她先吃饭,然后看她吃了五分饱实在吃不下了才将一个纸袋递给她。 席英犹豫了一会伸手接过,居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挣扎, 里面有一沓照片和几张调查资料。照片的背面都标注着地点还有年龄,席英抖着手每翻开一张都会仔细的看看背后标注的年龄。 第一张是十岁的南南,看上瘦小不堪,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双眼怯生生地看着镜头。 席英看到后面的标注是在锡镇警局拍的,也是刚从拐子手里逃出来的时候,眼泪唰地就从眼眶掉落。 原来老天没有善待她的妹妹,那么乖的南南还是没能逃过这世间最险恶的人心。 十一岁在福利院拍的,人干净了些,可精神面貌没多大变化,还是干瘦干瘦的。 只是第二张席英就看不下去了,她怕后面再看到她受不住的照片。开口问荆郁人现在在哪,还在福利院么,哪家福利院,她要把她接回来。 荆郁看着满脸泪水的人,有些心疼,拿着纸巾替她拭泪,柔声道:“已经被闻家收养了。” “谁?” “北城闻家。” 席英怔了片刻,赶紧翻找手里的资料,资料上显示顾南归是7岁走失9岁独自一人到锡镇派出所报警,因为没有报失信息,她又提供不了准确的家庭成员信息所以没能找到亲属。 怎么会?张兰芳和席建国当天就报案…… 呵,她知道了,这两个一直想侵吞姑父遗产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本来就是没良心的。 这么说来当年南南走失多半也跟张兰芳脱不了干系! 她好恨! 荆郁瞧她满脸愤恨双手颤抖,手里的纸都被抓烂了,连忙将自己的手覆上,轻轻揉搓,柔声安抚道:“不要生气,你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我帮你做。” 席英看向荆郁,他能帮她做什么,也不过十八岁的少年,仗着家里的福荫庇护,能做什么呢?单说这次找人也是求了家里吧,他已经帮自己很多了,怎么好一直为难他。 她摇了摇头,这些仇这些恨,她都一一记下,本就应该自己来报。 席英努力平复心情,重新查看手中的照片,被闻家收养后的照片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也就是最近一两年,明显人变得精神了也活泼很多,笑起来右边的脸上若隐若现一个小酒窝,脸也长开了,从干干瘦瘦的小孩变成了已经能看出俊俏模样的小姑娘。 看到一张扎着马尾打曲棍球的照片,席英盯着久久移不开眼,照片中的小姑娘朝气十足,自信爽朗,好像阴雨连绵后的晴空,再看不到半分阴霾。 原来长大后的南南是这样的啊,跟她想象中的如出一辙,姑妈姑父长得就好看,南南长大也错不了。 她轻抚照片中的人,好像摸到了小姑娘白嫩的小脸,眼中全是欣慰。 两人从小就长在一起,她比她大将近三岁,六岁的时候她屁股后就总跟着一个小尾巴,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想起南南小时候的模样席英笑的异常怀念,好像穿越漫漫时光又看到了那个摇摇晃晃往她嘴里塞糖,被她全吃了后又开始嚎啕大哭的小豆丁。 她记得南南从小就软软糯糯的,每天姑父上班前都会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扎成漂亮的小辫子,可一到晚上回来的就是满头破马张飞浑身泥土的小流浪。 奶奶那时候忙着照顾生病的姑姑,根本分不了心神照看两个正是闹腾年纪的小孩,姑父要赚钱,所以她带的最多,后来本应该是粉粉嫩嫩乖乖巧巧的小豆丁被她带的天天爬树下河,最后也跟着她糙了起来。 她一遍遍轻抚照片中的人,是南南啊,是那个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留她一份的南南,是那个她被那对黑心夫妇打了痛哭时给她擦擦说不哭,还要帮她打回来的南南。 闻家?是那年冬天姑父带着南南探亲的那个闻家? 他们怎么知道南南走丢的?怎么找到人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告诉她们? 南南报过警,她是想回家的,只是暂时找不到…… 稍微一想,她就懂了,是不是以为他们都不想要她?连找都没找,所以她也不要她们了? 席英眼中水汽氤氲,她们怎么会不要她,怎么舍得不要她。 荆郁看她这幅模样心里怎么会好受,又有些妒忌有人居然能让她如此牵挂,“要不要我带你去见她,或者把她接来?” 席英摇摇头,她不想见她们,她们也应该选择不打扰,只要她平安过得好就行,她心口压了多年的大石也算放下了。 可还是好难过。 席英有生之年第二次喝酒,跟荆郁并排坐在露台上,晃动着双腿俯视着山下的百态众生。 十一月的南城已经很冷了,两人裹了厚厚的毛毯,吸溜着空气中的冷冽。 多年的惦念终于有了着落,可是心也跟着空了起来,她不知道这么多年到底是这件事压着她还是支撑着她。现在有了结果反而很泄气,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般。 “她过得好么?” “应该吧,毕竟闻家不差那一口吃的,据说你那个妹妹家跟闻家好像还有一些渊源,应该不会差。” “那就好。” 见她抱着酒瓶低头嗫喏,藏不住的伤心和失落,荆郁顿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什么她的妹妹没有半分好印象。 “她是不是恨我们,所以才不回家,” 荆郁看到哭成大花脸的人突然抬起头,眼神没有什么焦距很是难过的问他,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她摇着头继续说道:“那个家不回也罢,我都是逃出来的,她回去也得被那群黑心人糟蹋,还好,还好……” “可是我现在有钱了……”她打了一个嗝。 “虽然是从荆郁大傻子那熊来的钱,但那也是钱,” “而且……我马上就能养活自己了,不对,我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了,也已经可以养活奶奶了,可为什么还是晚了?” “要是我能早点长大就好了……” “就能早点找到她了。” “她就不用颠沛流离受苦了。” “不对,应该是先遇到荆郁大傻子帮我找到人……” 深陷于她 第42节 荆郁皱眉听她说着醉话,满满的心疼。 席英摇摇晃晃有些坐不住了,荆郁见状犹豫再三将她揽了过来,席英的脑袋歪倒在他的肩上,眼角的泪水都浸透了厚厚的毛毯。 席英呆呆的看向天边完全隐下的金线,一个个还不怎么亮的星子就这样被推出来营业了。 “我啊,这辈子没几个人对我好过,对我好的又都过得不太好,我好难过。” 荆郁心疼极了,侧着头与她轻轻依偎,嗓音轻柔又透着不可撼动的坚定:“我会对你好的,我也会带着你好起来的。” 席英摇晃着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重影的俊脸,他长得真好看啊,她艰难的举起双手捧着晃来晃去的人脸,努力让醉的一塌糊涂的自己严肃起来,“那你不能反悔,不然……” 她一时想不到什么有足够威慑力的话,“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好。” “如果食言了怎么办?” “那就像你说的,永远都不理我了。” “好。” 第39章 一夜的宿醉, 席英第二天起来头疼欲裂,她撑着脑袋回想昨日,哎, 怎么就堕落了, 酒和色都伤身啊。 席英看了眼时间,坏了坏了,迟到了,来不及刷牙洗脸, 只想赶紧套上衣服快点出门,可是昨天的衣服怎么也找不到, 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 要不是身上无碍她肯定要怀疑其他。 这时门被敲响了, 外头的人说是来送衣服的。 席英开门将衣服拿了进来,原来是洗过了, 闻起来都是香香的。 “请等一下,我这衣服……” 对方看出来她要问什么, 马上回道:“哦,您昨晚吐了一身,实在是不能穿了,荆少让我们过来给您洗漱换的衣服。” “哦哦哦,那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您还有其他需要我们做么?” “没了没了。” 荆郁还算个人, 没有趁人之危, 席英舒了口气。 天知道昨天荆郁压根就不想做个人, 看着晕乎乎倒在怀里的可心人,哪个正常人能忍住会没想法?可是他有贼心没贼胆, 这要是醒了不得跟他闹翻天啊,况且他荆郁还不至于趁人之危, 以后水到渠成的时候她自然会主动投怀送抱的。 席英换了衣服被人引到二楼餐厅吃饭,荆郁已经吃上了,见她来就开始笑她酒量没有茶盏大还非要学别人酗酒,并厉声要求她在外不许喝酒。 席英撇撇嘴以后就是给她钱她都不喝了,后劲太大了,都起来有一会儿了头还是疼。 这时有人端上来一盅热乎乎的汤,荆郁让她饮尽,说这是解酒汤效果很好。 席英喝了,也没觉得什么。 看她还是有些低落,荆郁问她真的不想见个面么。 她摇摇头,见什么面,她现在过得很好,就不要打扰她了,如果还是在福利院或者在那户被拐人家,她说什么都要把她带回来。 只是可怜了奶奶,还不知道南南已经有消息了。她也很纠结要不要告诉奶奶,如果说了,奶奶一定跟自己一样不舍又不敢,除了惦念又会多一份忧愁,何苦呢,有个念想也许比知道消息却不能相见会好些? “既然这样,就放下吧,别再想了。” 看她还是提不起精神,荆郁继续说道:“今天已经晚了,我们出去玩一天吧。” 席英看着兴冲冲的荆郁连连摇头感叹:“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她啊,跟游手好闲的他待久了,以后应该会被同化的没什么大志了。 “一大早念什么经呢?赶紧收拾收拾。” 荆郁带她去了游乐场,席英没来过,很多项目甚至不知道怎么玩,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两人玩了个遍,玩吐了,还要玩。 其实这种地方荆郁也好多年没来过了,幼稚又无聊。可看着终于高兴起来的小姑娘,荆郁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看不出来你一点也不恐高啊,冬天我带你去澳洲跳伞。” 今天还没结束,享乐主义已经开始计划寒假了。 席英扶额,人真的是会堕落的。 十二月,南城急速降温,最低温度晚间甚至到了零下,不过今年的冬天席英过得很暖和,荆郁看她衣着单薄拉着她买了一车的衣服,怎么说一车呢,因为去了商场她只管跟着他的后面看他不住的签单。 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够了够了不要了,荆郁偏跟她拧着干,说要把她17年缺的衣服全都给买回来,以后就算她上山背核桃都要穿高定。 两人一路上过去像个暴发户一样买的不眨眼,甚至前脚刚出了这家,后脚前面几家已经听到风声,纷纷挂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不许散客排队,翘首以盼只等他们逛到这边搞批发,甚至荆郁签单之后店长看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眉头飞的更高了,连忙更是殷勤地掏出一本册子,说这是明年春夏新款,还没上市,询问是否需要,荆郁随意扫了两眼说照着她的尺码来一套。 这一套的意思,见过大场面的店长有些难以掩饰的激动,不住的在两人之间比比划划来回打着手势,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是整一套本么。 荆郁有些烦,好啰嗦。他的衣服都是定期有人上门量身,然后每到一季衣帽间的衣服都会换一遍,具体哪里来的他也不清楚。北城南城海市甚至在国外那几年都有专人打理,他哪知道套本不套本。 只说了一声随便,就又拉着席英去下一家了,要不是席英甩手有怒了的征兆,估计荆郁会将西城区大都荟门店专柜掏空。 尽管这样,商场门店专车一辆辆送货上门时,等她回到寝室才发现买的真的太多了。 这十年八年都穿不完,荆郁真的有病。 看着四人间的寝室都堆不下的衣服袋子,席英再次暗骂荆郁有那个大病。看着没剪的标签上五位数,席英咽了咽口水,应该是她想的那样吧?平时普通商场里面的衣服挂牌也有四位数的,实际价格打了一折后也就三位数。可是哪怕三位数对她来说用来买衣服也已经是奢侈的不能在奢侈了。 如果是五位数打一折…… 那荆郁就是有大大大病! 席英掏出手机搜了之后,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荆郁是神经中二冤大头败家子附体吗? 穷奢极欲已经无法概括他的畸形的消费观!她无法理解,一件就这么多……她看着无处下脚满屋子塞得满满登登的袋子,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半个月后,席英没想到自己的房子梦就这么实现了?看着所有加在一起大七位数的余额,她一度质疑这算不算是合法收入?甚至还忐忑不安地偷偷在网上找了一个在线律师咨询了自己倒卖男友送的礼物获得的收益要不要负什么法定责任。 律师说恋爱期间赠与的物品原则上是一方索要另一方可以不予退还的,可也要据送的财物金额大小还有双方的消费水平家庭收入个人经济情况还有相处时间具体情况分析。 这样一说席英心里更没底了,那就是还是有可能要退还的? 可是她是谁,席英一拍桌子,给自己打气,她可是名副其实的貔貅,只进不出是她的人生座右铭,只要荆郁不说分手她是绝不可能分手的,不说别的,能下金蛋的男朋友她是疯了要分手,什么清高什么不受嗟来之食,在拮据了十七年的生活面前算个屁。 她世俗了!嗯,又系统全面的给自己一顿洗脑之后,心里总算舒坦多了。 跟荆郁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对金钱的概念越模糊,如今她除了上周买了点生活用品,其他的一律开销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他一手包办,甚至饭卡里面的钱用到明年毕业都用不完。 她做点投资,可又怕被骗,每天捂着这七位存款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而且荆郁三天两头给自己转钱,没有缘由的,以前还会因为带他游戏,美其名曰给他辅导作业,收天价陪玩和一对一辅导费,七位数存款之外她看着还在不断攀升的余额新一轮的恐慌每天让她三省吾身,增值否?钱在否?分手否?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可尽管这样,偶尔的胆战心惊还是压制不住那种灭顶无忧的快乐……太爽啦!她愿意承受这种精神折磨!哈哈哈哈钱啊,这都是钱啊!荆郁真是她恩人,大恩人!他会有福报的!对,她就是市侩,就是现实,快快用钱砸死她吧,别,她眼下还不舍得死,有了钱一定要有命花。 现在带着荆郁玩游戏也更起劲儿了,看着趴在习题册上睡的香甜的人席英还会心疼的给他盖上衣服,孩子都学累了。 荆郁时不时拉她组队,秀情侣等级,秀战绩,反正秀能秀的一切,席英也欣然配合。 心情好了,每天看荆郁都觉得可爱了许多,哪怕惹她生气她也能很快的调整好自己。 害,也没什么,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在一起玩的次数多了,那几个人她也大概认识了,有一个叫周行知的,经常带人跟他们组队,不过换人换的也很快,荆郁暗地里跟她说他是渣男,有时候北城见过的那个叫季鹤鸣的也跟他们玩过一两次,席英有一次说他声音在手机里听还挺好听的,荆郁的脸立马阴沉下来,直接退了游戏,还抢过她的手机也强制退了,还不忘诋毁他也是渣男。 后来王俭进来时,她都不用猜荆郁会怎么评价他,不过这次不用荆郁先开口,她早就觉得王俭不是什么好人,整天油嘴滑舌笑嘻嘻的,这种人就是笑面虎。 在第三次荆郁指着屏幕说谁谁是渣男的时候,席英一脸冷漠地问他:“你怎么周围都是渣男?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什么?” “哦,那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大白莲?” 荆郁居然很是认同,还一脸得意大言不惭地说:“你要这么认为,我觉得没差。” 自从席英为了赚他更多的钱,为了提升更好的游戏体验,不想再让人骂了,经过她的努力,现在她都可以去打游戏了,竞技游戏她英雄海五路都会,烧脑游戏她带着幼稚吵架小学鸡荆郁躺赢,脑瘫游戏带着愚笨幼子荆郁通关。 团战时经常带着混子荆郁七进七出,有时候荆郁拿个混子骑在她的脑壳上,被她仍下,荆郁都会惊恐边追边喊老婆老婆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阵恶寒,荆郁真的愈发不要脸了。 一起组队的那几人实在看不下去时,荆郁都会更不要脸的反驳,“你们这些菜逼当然体会不到被人保护的滋味儿,整天靠着我老婆一拖三带你们,你们要点脸。” 甚至还会让他们打钱交保护费。 “呦,难得,荆大少也世俗起来了。” 原来近墨者黑是相互的。 圣诞前夕,荆郁神神秘秘地让她提前一天请假,说什么平安夜也要一起过。 席英虽然满嘴说他幼稚,可是当天上午她还是偷跑出去准备礼物,鬼鬼祟祟准备要爬墙时,被人叫住了。 “席英。”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席英刹住了脚,回身经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里。 “陶晏?” “是我。”陶晏笑的清浅温柔,跟那年说着蹩脚理由送她书的阳光少年完全重叠,都是不应该出现在彼时彼刻,此时此刻的人。 “你怎么来了?”席英的吃惊程度比年初在学校看到荆郁那时都甚。 “准备比赛,听说你在这就想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能碰到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陶晏没从席英脸上看到半分的欣喜,有的只是惊讶,就算不想承认,但还是很失落,应该说是无比失落。 有些东西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对么? 真的是一时间震惊大过于见到熟人的欣喜,太令人难以置信。 席英更震惊于他单薄的衣着,这么冷的天她都穿上了羽绒服,他怎么就穿了一件单衣,想冻死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席英拽着陶晏的袖子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的见面太过突然,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放在彼此身上,所以没有看到角落里有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也招来一辆车一路尾随。 车上有空调暖和了不少,陶晏冻得发青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深陷于她 第43节 “忘穿了。”他怎么可能说自己在国外参加交换生体验活动,当第一时间听到她的消息时,脑子一热什么都没准备就直飞了南城。 席英无语,“你住哪?” 这就要巴不得离开了么,陶晏垂下眼眸。 快一年不见的少年如今真是变了样,本来清润朗竹般的少年将落寞二字演绎得入目十分,让不明所以的席英居然有种莫名的内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不是人的事让人这样可怜,这可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啊,席英尴尬的补充道:“找个离你住的近点的地方吧,不然你这身回去还有的受。” 陶晏抬起头朝她笑笑,随便报了个连锁酒店名,他哪有住的地方,下了飞机就直奔她的学校,什么都没定。 巧的是还真有这个酒店,司机将两人送到地方,席英迅速找了一家火锅店。 等菜空档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比赛。” “你还好么?” 同时开口让气氛更加凝滞,不过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就很好说了。 “挺好的,你什么比赛啊。”她怎么没听说最近有什么竞赛。 “小比赛,你没听过。”陶晏贴心的拿过她的餐具替她清洗,席英忙说谢谢。 说都没说怎么就一口咬定她没听过。 看着神情自然如今甚是生疏客气的席英,陶晏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以前两人也偶尔会出去吃饭,一开始她也会说谢谢,可是渐渐久了,她就不说了,他给她洗餐具她就会给他拿饮料倒茶,那点点的拉进是他用了多少精力多少时间才潜移默化改变的,如今又变回最初的摸样。 陶晏好难过,想说「对不起」,对不起之前在她那么难的时候疏远她,对不起资助的事无辜的她被牵连,还被他妈羞辱,还有很多很多。 当他满怀希望以为两人讲和可以好好相处的时候,在他想跟她坦白想低头的时候,等来的确实空空的座位和她再无音讯。 当时什么心情?不敢置信?追悔莫及?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跟她置那口气。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孤立无援,他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她已知晓资助的事,再此之前就能阻止他妈羞辱她。她也不用背井离乡。 没人知道他收到赵德胜转给他的一万元时有多绝望。 席英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真的要两清,会把一切算的清清楚楚。 “我现在还能是你的朋友么?” 席英夹菜的手顿住,“当然。” 吃饭期间,席英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席英瞥了一眼,只打过去几个字。 “你不用上课么?”如果没记错现在是上课时间。 被戳穿,席英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也学着荆郁厚颜无耻道:“有事请假了。” “那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没有。” 说话间陶晏转过身打了两个喷嚏。 “看,穿少了吧,你弄不好要感冒的,一会我带你买点药吧。” “好。”还能关心他,陶晏很知足。 “北城奥数竞赛,恭喜你。”他是真的替她高兴,他知道她有多看重学习,以前在春城不显只是为了奖金,他都知道,从小就知道,她啊,聪明又滑头。 小时候就想亲近的人长大终于有了机会,可惜跟他越走越远。 “跟你比还差一些。”席英不是恭维他,确实是有差距。“你哪天走啊。” “还没定。”陶晏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在南城呆到什么时候,当知道她的下落,当知道一切,他凭着脑中的被压抑很久的感情冲破了理智不顾一切来到了这里,也万幸见到了朝思暮想惦念的人。 下飞机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可是当站在她的学校门口,当看到她的那一刻,才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吃完饭席英又带着陶晏去买了药,两人在药店挑挑拣拣,给人一种小情侣的错觉,她挑他看,时不时问他什么药过不过分,他都温声回应,看一眼少一眼,结账时她又要了一个袋子装手里的礼物盒。 陶晏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久,对呀,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这是送给谁的,能让席英破费的人,他好羡慕。 分手时,席英嘱咐他按时吃药,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陶晏笑着点头,说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席英看着他这身不和时节的衣裳心存怀疑。两人又加回了微信,席英只是解释说前一阵被盗号了,陶晏也没戳破。 “你大学准备考哪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席英愣住了,“还没想好。” 她确实还没想好,之前本打算没找到南南就继续留在南城,现在好像去哪里都行了。 但是她没问你呢,有些事既然已经知道没有结果,太多的纠缠是没有必要的。 席英尽力忽略了陶晏眼中的悲伤落寞接起了电话。 那头没好气的问她:“哪呢?” 第40章 挂了荆郁的电话席英已经坐在返程的车上了。 哎, 处对象就是麻烦,节日这么多,还要想着制造惊喜, 想到让她肉疼的礼物, 心就在滴血,可是一想到这多半是荆郁的钱,羊毛花在羊身上,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窗外划过的梧桐已经掉光了叶子彻底枯黄了, 因为好像有了那么个人,今年冬天好像都没有那么冷了。 自从跟荆郁确定关系后, 席英自己都发现她好像比以前爱笑了, 杨爽说她现在每天都笑盈盈的跟刚来时判若两人,她问她以前什么样?杨爽也不客气, 直说她严肃高冷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跟荆郁两人可以说是绝配。 是么?她以前竟是个样子?原来总会有人治愈你这是真的。 晚上要出发的时候, 席英发现自己的袋子里面全是药,这是跟陶晏的袋子搞混了? 他没发现么? 席英赶紧打电话给陶晏,可是没人接。 这怎么办,她知道他在哪家酒店,可是不知道他在哪间房。 她重复打了8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最后只能打车直接去陶晏住的酒店。 到达酒店前台, 席英想询问陶晏住几号房, 意料之中的被委婉拒绝。 她只能再次一遍遍给他打电话发语音。 在她想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席英一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礼物盒子是不是在他那, 陶晏明显没听清,她又问了一遍, 那边悉悉索索好一会才传来沙哑的声音,“嗯, 在这。” 她这才发现陶晏声音好像有些不对,“你感冒了?” “有点。” 席英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住几号房?” 当席英看到给她开门的陶晏满脸泛红时就知道他肯定发烧了。 “你没吃药?”一想到两人拿错的袋子,他上哪吃药去。 “你等一下。” 席英跟酒店借了体温枪,一测,好家伙38.7°。她赶紧翻出退烧药,找了一圈屋内连热水都没有,她又替他烧了水,折温了才让他就着吃下,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烧成了这样,来势汹汹啊。这晚上要是不好,说不定能飙到39°。 早知道就不带他去吃火锅了,身体不舒服还带他吃这么重的口味的。 席英给陶晏倒水拧毛巾有去买了退烧贴给他贴上,让他赶紧躺下,期间荆郁拨给她的电话她都没接到。 等招呼完陶晏,她才看到一连串的未接和未读信息。 她回头忘望了眼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人,拿着手机进到了卫生间。 “我今天有事可能去不了了。”她也很遗憾。 荆郁在那头一听就不乐意了,“不是提前都说好了么?怎么又有事了?什么事?” “我有个同学发烧,身边没人照顾,晚上离不了人。” “送医院去啊。” “谁家感冒发烧就送医院啊,先观察观察,烧退了就不用去了。” “你找个别人替你,为什么非得用你啊?”荆郁满满的怨念。 “我不是都说了么,他身边没有别人认识。” “全班七十多人还挑不出一个顶替你的?” 最后好说歹说,席英才把荆郁对付过去了,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她照顾的是女生,荆郁也没多问。鉴于他那个脾气,对于陶晏的身份她只含糊带过,不然他肯定不依不饶。 打完电话,她又拿体温枪测了一下,已经39了,如果再烧下去 ,就要去医院了。 陶晏发着烧睡得也不安稳,迷迷糊糊间看到朝思梦想的那个人在眼前晃动,以为又是梦。 如果是梦,那要长久一些才好。 这一晚席英都不敢放松,困极了也只敢在沙发上稍微眯会,到了时间就要叫迷迷糊糊的陶晏起来吃药,还要时不时起来查看陶晏烧退了没。 临近十二点,荆郁发来了视频,是烟花,他好像是在山上。 她以为荆郁会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可没想到那边好安静,除了簌簌的风声就只剩远处的烟花声了。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可惜你没看到。”」 「那你不会你留到明天?」 「不,错过的,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浓浓的怨气,席英在这边笑了。 「真是小气。」配了一个傲娇白眼过去。 半夜醒来想找水喝的陶晏看到对着手机笑得甜蜜的少女,就知道自己还是晚了。 他也该回去了。 次日,陶晏烧退了下去,熬了一夜的席英虽然窝了一宿不太舒服,可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的,得益于年轻啊。 陶晏很过意不去,本就是他头脑发热,没想到却给她添了麻烦,劳她受累。 看着席英拎着袋子跟他告别,他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突然好羡慕那个人啊。 深陷于她 第44节 多希望自己能是那个人。 或者她不曾离开,又或者…… “谢谢你,这次真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既然已经没有可能,就不要再让她为难,退回原来的位置,做她的朋友。 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他又矛盾的不希望自己有机会,因为他若有了机会,那势必是要她受伤难过为代价,他知道,她拥有的从来就不多,能让她开怀的更是少之又少,他真心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下去。那样的笑容,他也只在那年夏天才见过。 他不想她难过的。 “没事,以后还是要注意点,毕竟病一次身体就受损一次。” “嗯。” “那我先走了。” “嗯。” 在席英转身的时候,陶晏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你还会回春城么?” 席英想了想,“应该不会了。” 不会了啊。那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他爸几个月荣升到市局,以后枫林镇,他再也没有借口回去了。 “那,再见。” “嗯,再见。” 陶晏清楚,这句再见也许是再也不见,他看着席英招手叫来一辆出租,又眼看着那辆车停留在两个红绿灯后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好像梦醒了,期待也终于落空了。 “愿你余生皆是坦途。” 他的青葱年少,就这么结束了啊。 席英一路上都在回荆郁的信息,知道他还在发脾气中。 怨她在自己和旁人之间,她竟然选择了旁人,他俩的关系居然比不上普通同学。 席英能怎么办,这次确实是她的问题,不过她怎么能就这么放任陶晏一个人在酒店病着。 可是荆郁的脾气上来,席英怎么哄也哄不好,后来的几天荆郁又犯了老毛病,开始跟她冷战。 七天后,最后还是席英带着过时的礼物坐上高铁来到海市。 海市,金钱和资本趋之若鹜的魔幻之城。 看着比南城和春城更繁华的魔都,席英只觉得自己好渺小,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她没什么特别更没什么与众不同,将来同是为了生活为了以后挣扎奋斗的预备牛马。 曾经还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凭自己闯出一片天,后来不管是以前的春城还是现在的南城都让她见识到了种种特权与不公,更见识了资本背景的力量。 偶尔回想一下枫林镇上猫耳山下那个雄心壮志的自己有多懵懂无知,如今见得多了才知道别说混成资本就是有些人有些阶层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若不是那次意外,误打误撞认识了荆郁,可能如今她还是那个做着梦的少女。 有时候懂得多了也不太好,还不如做个天真的快乐牛马。 席英整理好心情,拨了荆郁的电话,荆郁不接,她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你的小可爱正流落在大上海的街头,等待好心人捡回去。」 不过两秒钟电话就拨了过来,席英看着备注的小气鬼三个字哼笑道:“还不把你拿住。”然后开开心心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去了。 一上午为了赶车还没吃饭呢。 她不接,电话就一直响,微信也不断的发来新消息。 「你在哪?」 「说话。」 「我生气了。」 席英努努嘴,「你不是一直在生气么。」 「你发我位置我就不生气了。」 吞下最后一个小笼包席英将位置发给了他。 不到20分钟荆郁就找到了她。 怎么这么快? 看她吃惊的表情,荆郁板着脸坐在她的面前,“就你这抠抠搜搜的肯定不舍得打车过来,火车没这么快,自然就是高铁,从收到你的照片开始我就朝这边出发了。” “看不出来。” “什么?” “你还蛮有脑子的嘛!” 明明是夸奖的话,荆郁却觉得不大好听。 看他还是冷着脸,席英凑过去扒着他的胳膊扭着麻花劲儿的撒娇哄他,“别生气了,就这一次。” 荆郁俯视着像癞皮狗巴着他的人,气终于散了。 警告她再没有下次。 席英笑嘻嘻地说一定一定。 这场小风波算是过去了,晚上荆郁带着席英登上游轮,游轮上的人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一路走来,“荆公子,荆少,阿郁”叫什么的都有。 荆郁随意应付两声便拽着席英直奔游轮最顶层。 席英踉踉跄跄的被荆郁拽在身后在衣香鬓影中穿梭,被众人围观的感觉很不好,那种窥视打量的眼神她更不喜欢,她以为今天还是两人一起过,谁知道这么多人,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盯着荆郁的后脑勺越看越来气,真想跳起来抽他。 两人乘着电梯升到顶楼,这里人也不少,不过放眼看去顶层的人和下面的人穿着打扮却差了很多。 下面的男女衣着考究,男的个个笔挺西装女的不是清一色露肩礼服,就是性感露背拖地长裙,最多不过披个披肩套个皮草,锦衣华服确实很美,不过穿这么少不冷么?要知道海市如今可也只是零上几度而已。 顶层这些就不一样了,打眼一扫全是二十上下的小年轻,穿衣打扮时尚大胆随性。 不用想又是一群富家少爷小姐,人群中她看到了蒋蓝烟遥遥冲她举杯看到她身边的荆郁时又意味深长的朝她一笑,而后便转过头跟别人继续说笑。 想到她之前给自己发的信息,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许是和荆郁感情渐深,以前不在乎的现在都变得都有些介意。 蒋蓝烟看似洒脱,说跟荆郁在一起的本该是她,可缘分这事谁都说不准,不过既然他做出了选择,她就会放手,也希望他能开心幸福。 这话说的真是微妙。 “看什么呢?”荆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冷下脸,是周行知那群人。 “我告诉你啊,既然选了我,我就不许你三心二意,如果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跟被人勾勾搭搭,我就杀了你和那个奸夫!” “不对,连心思都不许!” 席英将目光移到眼前这张幼稚又愤然的脸上,大过节的真是煞风景,说什么呢。 第41章 荆郁将席英拉到露台另一侧, 这里相对来说人少点,荆郁说这里是看烟花的最好位置。 席英又想起了以前在木屋的时候,她曾经说过如果他过年还没有人来认领, 就勉为其难带他回家过年, 还大言不惭跟他说过年的时候村里可热闹了,村政府大院三十晚上会放烟花,可好看了,到时带他去开开眼, 还一本正经发下宏愿等以后有了钱她也买来放放。 可是那天看到平安夜荆郁发来的视频,片片夺目的火树银花壮丽的仿若世间再美的绚丽色彩也不过如此, 她以前要给他看的呲花棒就真的太上不得台面了。 见识过荆郁真正的生活, 她不止一次感叹小木屋的那个荆郁当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这样的落差他是怎么熬住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席英灼灼的目光像两簇火把,怔怔地望着不断闪烁的灯光霓虹下那张俊美桀骜的侧脸, 此时眸中的骄傲和钦慕满的自己都没发现。 而一直专注看着远处灯塔的人,莫名勾了唇角,随着她愈发火热的视线唇角的弧度也在不断攀升。 “就这么好看?”连眉梢都挂着笑意的人问起话来带着藏不住的愉悦。 “嗯,那边的帅哥确实好看。”席英不想承认,撩了两把头发转过头不再看他, 才不会让他得意呢。 荆郁的嘴角已经快咧到后脑勺了。 两人静静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浦江两岸的璀璨夜景, 期间有特意找过来打招呼的人荆郁也都敷衍了事,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探究似的看一眼席英, 席英都当没看见,可当有人找荆郁说等一会这趴散场后去赛车时, 席英才真的不高兴起来。 她还记得在松岭的两次,都是他驾车出了事故, 在车上还听王俭说他年初在北城还撞了。 眼看着刚还眉开眼笑的人变了脸,荆郁赶紧打发走了那人,问她怎么了。 席英想了想最后还是板起脸异常严肃的警告荆郁以后不准塞车,开车就好好开,如果再让她发现一次或者他再飙车或者再出事故她就不理他了。 荆郁说那可不行,让她马上收回这话。 席英看他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荆郁赶忙拉住,装作一脸为难牺牲好大的模样勉强应下。 不过她不能不理他,虽然他对自己车技非常自信,可他不信别人,谁知道哪天大马路上碰到瞎眼的,难道这锅他还的背? “那你说怎么定?” 荆郁心机地说道:“只要她能在第一时间跳出来抓到他现行,不管多少他都认罚。” 席英一听到罚款,耳朵都快竖起来了,脑子转了两圈欣然同意并且立马要写字据。 两人在新年前的最后一刻签好了第二张协议。 协议内容跟荆郁说的大差不差。 以后荆郁再想跟别人赛车就是做梦了,想到自己花了心思改装的那些得意之作,有点惋惜,不过他也算留了余地,小貔貅啊只要钱到位应该就能过关吧。 荆郁看着忙着备份好几份的小貔貅,心也暖洋洋的,她这样关心在意自己,其实以后真的不玩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喜欢,而他真正喜欢的他已经有了,就在身边。 可是这样喜欢的人会永远陪着他么?如果有一天他已经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来了,可她要抽身退步怎么办? “你真会哄人开心。”荆郁患得患失地看着远处灯塔上的大本钟,还有10分钟新的一年就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沉沦于一个人是对还是错,他曾经也寄希望于本该是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人,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背叛是舍弃。 “席英,不要让我失望。”你是我仅有的柔软,也是我对感情这种缥缈最不可信的东西残留的唯一一点指望,我希望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哪怕不能走到最后,也可以好聚好散,毕竟现在太美好了,他不舍的划破美好的曾经。 “你说什么?”席英抬高声音,扶了扶耳朵问他,临近钟声敲响时刻,游轮上的音乐声越来越大,她根本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荆郁看她扶耳朵的手冻得通红,伸手一牵,将她箍在怀里,席英挣扎了两下就被他按住了,“别动。”嗓音低柔,煞是好听,席英真的就不动了。 深陷于她 第45节 荆郁紧紧环着她,手肘撑在栏杆上,下巴抵着她的耳尖,牢牢将她的双手拢在手里,静静地等待新的一年到来。 他的手又大又暖,冰凉的手感受着热源,席英的心也是暖的。 临近零点,游轮上的音乐终于停了,当远处花旗大厦的最后计时开始时,船上的人也跟着齐齐倒数。 十,九,八,七……一。 “新年快乐!” 砰地一声,一束巨型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华光熠熠,壮丽恢弘! 仿若星子拖着流光纷纷坠落的余晖让她想到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好美啊!” 荆郁看着怀中神往的少女,绚丽的烟火在她的眼中幻化成流光,清澈的眸子也多了几分神采,像折射在清澈河水中的阳光,像熠熠生辉的宝石,市侩的小貔貅内心其实是最干净纯粹的,还好只有他知道。 “嗯。” 她在看烟火,而他却在看她。 席英指着一束炸开第五种颜色的烟火兴奋的晃着荆郁的胳膊,“快看快看,已经第五种颜色了,一只烟花藤上竟开出了五种颜色!怎么可以这么好看?真的是火树银花啊!” 席英一转头就看到荆郁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她的心突然咚咚咚狂跳起来。 她有种预感…… 随着荆郁慢慢靠近,这种预感慢慢也被得到了证实,她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等她重新恢复意识,唇上的温热真真切切提醒着她这个吻有多绵长。 她不知道是刚开始还是要结束了,只知道自己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他的呼吸与她纠缠在一起,往日清冽的气息此时居然变得异常火热,熏染炙烤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她的双手紧紧攀在他的两臂,可是他手臂上的肉好硬,抓不动,她只能慌张的揪着他的硬质外套。 可还是抓不动。 手没了力气,腿也软了下来,她被他浓烈的吻逼的节节败退,一度要瘫软下来,可是环着她的手臂却有力的向上一提,不肯让她躲藏半分。 直到席英真的快要闭过气去,荆郁才放开了她,同她一样大口喘着气,灼烈火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她融化。 荆郁捧着她通红滚烫的面颊瞧了一会,便将额头靠了过来抵在她的头顶。 “阿英永远不要离开我。”说完又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怕被人抢走,也怕自己弄丢,更怕这是一场梦,不管是丢是抢,这其中之一的可能都会让他崩溃,到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漫天绚丽的夜空下,两个正处于热恋期的少年少女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刻天地间好像只剩彼此,外界的所有都不能打扰到他们。 自然没人看到有人双手绷的指骨泛白,玻璃酒杯被硬生生的捏碎,碎碴扎进肉里,鲜红的液体顺着手腕流进衣袖,都没见那人吭一声。 席英气息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不知道周身充斥着的莫名低落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她只想安抚明明环抱着自己却还是落寞的少年,她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其实我有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小名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靠,你在这呢?让我好找,那边找你添彩头呢,你在这蹲着,北城那帮鳖孙也来了,咱可不能让他们在咱们地盘上撒野。” 如果是别人荆郁早就要上手了,周行知算是他为数不多关系还算融洽的朋友。 “谁啊。”荆郁拉开席英,他怎么头一次发现周行知这么没眼力见呢? 语气中满满的不悦周行知当没听见,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当了回不识趣的,可是没法,他是硬被人推来的。 “还能是谁,季鹤鸣带着李傻子来砸场子了,烟烟堂哥也来了。” “家禽他哪边的?” “鸣鸣他呀身在皇城心向光明,他送大鱼让咱们宰来了。”一脸的坏笑表示咱都懂。 荆郁揉搓着席英的手没一直没停,垂着头敷衍的问他准备玩什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他抬眼笑着睨了一眼还在发呆发空的人,事先声明飙车就算了,他现在改邪归正了。 周行知盯着荆郁那双不断给人搓揉取暖的手,心中想的是蒋蓝烟没希望了。 “那你还会什么?” 这话把旁听的席英逗乐了,原来他在他朋友心里也这么一无是处啊。 看着发呆充楞的人回了神,荆郁替她拢了拢衣领,将终于热乎过来的小手塞进自己兜里,“那就没我什么事了。”然后牵着席英离开了顶层,身后的周行知怎么吼都没能拦住他。 下去的这一路不断有人凑过来跟荆郁说新年快乐,刚才怎么没看到他云云,需要敷衍的荆郁就对付两句,不认识的干脆选择看不见。 不顾众人挽留带着席英直接乘坐快艇上了岸,船上太吵,人也杂,他只想跟席英一起过新年第一天。 荆郁带着席英去了一家私家菜馆吃了饱饱的一顿,然后吃饱的貔貅就被他带回了家。 车上的时候荆郁就问了她:“这么说你已经满十八了?” 席英警觉地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防备的回他:“还没呢,生日过了才算。” 荆郁却好像是故意似的,她越躲她越凑近,故作认真地问她:“你几月的生日?” “男朋友这都要问,你称职吗?”席英立马抓住他的错处大肆发挥。 荆郁挑眉看着她,满脸笑意,“那我的你知道么?” 得,都不知道。 最后两人讲好以后谁都不准翻这事,友好的交换了彼此的生日。 席英七月初六,很好记,七夕的前一天,荆郁是二月初二,因为属龙,荆宋两家特意找大师算了日子和八字,选在了那天剖腹,还没出生,人生就已经被决定。 席英夸他生日和属相真配,荆郁自嘲地笑了两声没做回应。 荆郁海市的家好像不太常住,进门时鞋子他都翻了好久才找到,可是屋内却一尘不染,干净极了,甚至冰箱里的果蔬都是新鲜的。 房中的茶几、门柜只要是能放花瓶的地方全都堆满了花,满屋杂乱的鲜花味道加上室内的热气熏陶,席英进门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妈呀,花仙子? “你这几天不是都住在酒店么?”席英听荆郁说过,他来海市基本上都住酒店。 “你来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住酒店。”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荆郁满脸自豪,“这些花都是我让人准备的,喜欢么?卖花姑娘。” 席英冷哼两声,知道他故意嘲笑她。 松岭下的花圃生意做了没多久就被人盯上了,据说当地区政府将那片地承包给了别人,私人不可以再去采摘。 呵,她没干的时候是没人管的野草,一旦看到有利可图,谁都想来抢了。 这事她气了好久,好好一门长远的致富生意就这么没了。 可是席英不知道这事是有人觉得为了那几分几厘要受那么大的罪怪不值当的,而且她去大夜里蹲野地那人不想跟着受罪故意搞出来,她大半夜在荒郊野地他怎么可能放心放她一个人在那。 他宁可洒洒水多给她“挣”点,也不想她再去受那个苦。 这事席英至今都不知道。 荆郁很有兴致的带着席英参观房子,还不停地问她这里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感情是请她来当家装顾问来了? “我收费可是很贵的。”席英环着胸姿态拿的很高,荆郁笑着说以后她也要住,收费要公道些。 这句话说的暧昧,席英装作听不懂似的跳开话题,可心里却是乱乱的。 荆郁的房子不管在哪都好大!就是缺少人气儿。 她又装模作样的给他画了图纸将大师名家的设计贬的一文不值,说他上当受骗了,还问他是不是请的认识的亲戚设计的,不然怎么能没品味到这种地步。 荆郁笑得不行,直说却是让人骗了,以后就照着她的思路改进。 其实南城的房子他已经联系设计师开始按照她之前的那些个想法重新设计了,算一算明年毕业应该就能看到成品,到时当送她的毕业礼物,她会喜欢吧? 第42章 这一天席英是真折腾累了, 洗了澡倒头就睡了。 荆郁非要席英住自己的卧室,不出意外他海市的家又是只有一间卧室,席英也没精神跟他推让, 床单都是洗过也从没用过的, 席英闻着床单上淡淡的香味儿沉沉睡去。 此时坐在客厅里的荆郁盯着周行知发来的一张照片傻乐,璀璨绚丽的夜空之下一对接吻的恋人,好像画报上人物剪影,透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缠绵。 荆郁很满意这张照片, 他今天怎么就忘了拍照。 周行知发来一句,「因你变相官宣的事那些人都炸了, 有人将这张偷拍图发了出来」 「挺好, 替我赏它。」 「啧,嘴真毒。」 荆郁将这张照片设成了屏保, 又准备潜进卧室给席英也换上,发现门反锁了。 居然防他? 他要是想, 她防得住么? 他又想起了今晚那个不在计划之中的吻,手无意识的轻抚唇角,好像唇上的余温还在,没人看到笑成傻子的荆大公子是怎样一脸痴笑地回味着那个让他心神摇曳久久难以抽离的吻。 当他回过神低头又看到了手腕上的情侣手表,虽然廉价配不上他的品味和身份, 可是越看越喜欢, 深得他心。难得这小财迷终于大方了一回, 不过送他礼物也不忘给自己稍一个, 他眼角眉梢的宠溺和满足在无人的时候再也不用藏匿。 想起圣诞节没有送出去戒指,他笑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打了小算盘呢。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期末考结束席英就开始抢回家的火车票, 连抢了几天都没抢到,后来一想自己如今怎么也算个小富婆了,还做什么火车?奢侈一回飞回去。 荆郁这两天又因为她过年要回家的事跟她闹了别扭,他想她留在南城陪自己,席英怎么可能丢下奶奶,还开玩笑说如果他觉得无聊可以跟自己回老家,老家的小木屋还没拆呢,然后荆郁就不理她了。 本以为荆郁还会像以前一样耐不住会来找她,可是一寒假过去了,除了假期前半个月两人还热火朝天如胶似漆的恨不得全天开着视频一直到大年初一一条简洁的新年祝福,荆郁联系她的频率越来越少,临近开学时几乎断绝了。 平时在这段感情中自认为投入不多的席英心中却有些异样,因为近乎失联的荆郁频繁的出现在了蒋蓝烟的朋友圈里。 假期余下的几天席英过得分外煎熬。好在返校那天,荆郁还是到机场接她了,分别一个多月热恋中的小情侣再次见面居然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和激动。 荆郁冷冷的,席英也淡淡的。 可席英心里是有些难过的,这么多天的冷待,以为见了面会有好转,如今看来倒不如不见,况且两人之间一直是荆郁主动,猛然变得没以前那样热切,被动的那个人最是无措。 明明是他先开的头如今他却开始冷待自己,凭什么!当初她就不应该答应他! 席英看似平淡一副无所谓的摆弄着手机,其实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而荆郁从见面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她猜不准他什么心思,是要分手?可分手也需要一个理由。腻了?淡了?或者……变心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席英终于舍得抬起头,扭过脸看他,再过十天他就19了,只不过月余没见他好像又变了样,不笑不说的时候跟她印象中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说什么?”席英切实贯彻着冷淡无所谓的态度。 嗤啦一声,车子急停在路边,荆郁明显有些怒了,见他垂眸闭眼努力压制怒火,然后似笑非笑的转过头,语调阴沉,“跟我没什么说的,跟那个讨厌鬼到是有说不完的话嘛。” 深陷于她 第46节 席英皱眉,荆郁阴阳怪气的模样她很不喜欢。 “什么?” 荆郁将脸转了回去,不再看他,平安夜那天你跟谁见面了。 他怎么知道了? “我以前的同学。” “同学?呵,既然是同学为什么不告诉我?” 荆郁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说过年怎么偏要回去,原来是迫不及待回去会旧人。” 席英不敢置信看着蛮不讲理的荆郁,气得胸口起伏,席英本想努力平复心绪可还是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那你呢,你还不是跟旧情人玩得不亦乐乎?” 荆郁变了脸,她自己还没摘干净就先倒打一耙了? “别自己心思肮脏看别人跟你一样,我跟谁玩的……” 席英不想听他口不择言的废话,推开车门下了车,关门时用力到车身都被拍得震了几震,荆郁心中的怒火烧的他近乎失去了理智,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并现骨节泛白。 席英想绕到后备箱取行礼,可是刚绕到车尾,引擎就发动了,轰的一声,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 席英站在原地又难过又生气,荆郁这次就是跪下来求她!她都不跟他好了。 接下来的一周两人这把是真的断绝了联系,荆郁开学都没再来上课,可是她的作业书本换洗衣物还有给没良心的带的东西都在那个箱子里,可尽管这样那她也没有联系荆郁,她是绝对不会先低头的! 她不懂,年前最后一面时两人还在机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七天的冷静期并没有让两个人冷静下来。 不比以前了,现在心里装着事,席英很难再静下心来看书,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她不能让别的事影响到自己,哪怕自己对高考成竹在胸游刃有余,她也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影响到她的发挥。 事实证明情爱男人是靠不住的,说变就变,还是自己有本事靠自己才最实际。 想到自己还心心念念想给他好好过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结果就迎来这么一个巴掌,替自己不值。 蒋蓝烟的朋友圈又更新了,席英犹豫半晌还是控制不住的点开,灯光很暗应该是酒吧哪里的包房,照片拍得很有技巧,明明拍的是饮品可虚化的角落却现了一只男生的手,别人可能认不出,可是席英一眼认出了那是荆郁的,因为中指上的戒指和她脖子挂的是一对,是元旦第二天早上荆郁送给她的。 当第一眼看到时她被惊艳了好久,毕竟砂砾大小的碎钻在这样狭窄的戒圈还能勾画的壁画似的,她这种不懂行的都觉工艺肯定相当复杂。 哪怕如今两人闹到现在这种光景,她都还记得当时收到这枚对戒时的心情,震惊、欣喜、无措。一度怀疑这呆子不会是要跟她求婚吧?虽然想法很荒唐,可是以荆郁的脑子和脾气确实是干得出来的,可是当荆郁跟她说是定情戒指时,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很高兴。 本来戒指这种东西本来就意义非凡,荆郁替她戴上后还意有所指地说如果以后有几乎换成其他戒指,那这对情戒的意义就更加非凡了,叫她可别弄丢了。 席英解下脖颈上挂着的链子将戒指摘下放在指背顺着指骨像颠硬币似的颠来颠去,重新细细打量着这枚戒指,这枚戒指一改往日荆郁的穷奢极欲风格,做的很是朴素,铂金的戒圈镶着砂砾大小的黄色碎钻像堆砌出来的向日葵,再细看又是两个人名字的字母缩写。 她到现在还清清楚楚记得荆郁当时跟她说戒指是他设计时的得意表情,夸她识货,说起设计灵感来更是滔滔不绝,席英也是头一次觉得荆郁怎么这么能说,不仅能说还尽说到她的心坎上,他说希望两人可以做彼此的阳光温暖彼此,也能勇敢追逐坚定心中所爱,绝不轻言放弃,忠贞不渝只此一人。 当时她听到这句话时倍感动容,没想到荆郁这样珍视两人的感情,她知道他总是怕她变心怕她不坚定有一天会离开他,可是没想到最不坚定最先要放弃的是他。 荆郁的那款他一直带着,她的这款她也只是偶尔带一下,毕竟她本来就够“出名”了,不想再招来非议。 如今它连带着它的主人出现在别人的照片里,个中滋味只有她知道。席英叹了口气,将它放到了抽屉里,看着角落里孤零零的戒指,她又叹了口气,将它重新套回链子,戴了起来。 一眼又瞥到抽屉里的表盒,又开始难过起来,估计也送不出去了。不知道转手还值不值钱。 这块表是她花光了银行卡里从他那赚的钱买的,上次他收到圣诞礼物虽然也很开心,可是调笑的话她还是放在了心里。 是啊,见识到了他的穷奢极欲,他这种人带四位数的表确实寒碜了,可是这也是她这辈子用自己钱买过的最值钱的奢侈品了。 当时本想用荆郁的钱,可最后付钱的时候她还是刷了存钱的那张卡。 后来她去专柜想买一块像样有层次一点的手表时才知道原来名表不是有钱就可以买的,不在他们记录在册的顾客还需要提交身份证明、资产证明还要调查自己祖上有没有购买过他们的产品,条条框框的门槛荒唐的繁杂。 原来有时候有钱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想到曾经她在荆郁的衣帽间看到了一盒又一盒需要追溯祖上的才能购买的标识时,原来就连不同人手里的钱也被分了层次等级。。 最后她辗转多家终于花光了投机倒把转来的钱,买了一块七位数的手表。 现在想起来真是悔啊!之前分手她还能剩点什么,现在分手她人财两空!席英拍了自己脑子一下,“叫你不长记性!” 人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真难挣!她一直懂这个道理的,可怎么就迷失在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中了呢? 活该,活该受穷命,会下金蛋的金鸽子跑了,自己攒的金蛋也折送出去了,甚至还赔了本钱。 一夜席英都在翻来覆去的懊恼中悔恨不已,嘟嘟囔囔说自己不该这样不该那样。 次日醒来她看到手机上荆郁打来的未接,昨夜自省后积攒的那些懊恼悔恨发愿突然散的一干二净,她蹭的坐起身心也跟着嘭嘭跳了起来,虽然只有一个,可这还是那次争吵他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 她的指头在屏幕上犹豫半晌还是没按下去,接通之后说什么? 冷脸问他“你有事么?” 阴阳怪气“呦终于想起我啦?” 还是愤怒指责他只准州官放火? 或者骂他说话不算数,说好的有事讲开绝不过夜绝不冷战呢。 其实她最怕的一种可能,是荆郁腻了,新鲜劲过了,她也不过如此。 不然以他以往的性格……他以往什么性格?自我,自大,狂妄,目空一切。好像也挺不讲情面的。 又愤怒的想到他腻了?那她还烦了呢! 这边纠结的满脑子胡思乱想,那边跟别人赛了一晚上车清晨回来的人正在补眠。 那个人是骗子,就会骗他!说好的第一时间出现说好的罚款这么财迷的她居然不来,嘴就那么硬,心也那么硬!在她的心里两人的感情是不是不值一提?都不值她对自己一次好好解释? 荆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正梦到他跟席英已经和好了,席英痛哭流涕的跟他认错并表示心里只有他一个,什么讨厌都是不值一提的人。 他手还没牵上,就被人锤醒了。 草!荆郁反手就要揍人,谁知道迷蒙间看到的人脸竟是梦里那张,不过不是痛哭流涕那张,而是满面怒容。 “你又去赛车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要命了?”席英也是看到了周行知的朋友圈才知道这家伙又背着她去赛车了。 假的么?她真的来了? 荆郁脑子瞬间就清明了,是真的。 可随着脑子清明之前的怨气也瞬间回归到位,他一把甩开席英的手,冷声道:“怎么有时间有心思来管我了?” 席英看着一脸倨傲讥讽回视她的荆郁,心里没了底,她以为这是他给双方的台阶,如果不是…… 那就是荆郁压根就不在乎,也再不放在心上了。 “我以为……算了,对不起,打扰了。” 席英站起身,转身朝外面走去。 荆郁气的要死,这就走了?她对他是一点耐心一点心思也不肯花! 眼看着人消失在门口,荆郁扑通扑通连滚带爬下了床,因为太心急,没注意到脚下,小腿一脚踢到了门框,疼得他龇牙咧嘴都没时间去揉,抱着腿一瘸一拐的跑出卧室,朝着正开门的席英大喊:“你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再也别来了。” 第43章 席英闻言顿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久才听她开口:“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如果……你希望我永远别再来,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 听她这样说,荆郁嘴里那句原谅你的话再出口就变成了:“呵,你巴不得吧?巴不得甩了我跟那个讨厌东西双宿双飞吧?” 席英缓缓转身,沉静地看向荆郁, 眸中尽是平淡,没有丝毫的情绪, “你究竟介意的是这件事还是这个人?” 荆郁最讨厌每次两人闹不愉快时, 每次在意的好像只有他自己,在她身上他感受不到她对这段感情一丝一毫的在乎, “都介意!我跟你说过我讨厌别人骗我!但比起你骗我这件事我更厌恶他这个人!” 席英不懂荆郁为何会这样介意陶晏,他甚至都没见过他, 而且又何来骗他这种说法? “我没有骗你,你没有问我就没有说,况且我也觉得没必要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肆意发挥,你觉得值当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小题大做?”荆郁都被气笑了。 席英叹口气,轻声问道:“你与蒋蓝烟我有说过什么吗?” 荆郁皱眉, “关她什么事?” “那这又关陶晏什么事?” “我和蒋蓝烟坦坦荡荡跟你那个青梅竹马可是比不了!” 本来还没怎么生气, 听到这句席英的怒火和酸意突然就翻了上来。 “那凭什么我跟陶晏就不是坦坦荡荡?你们就那么清白?你们也是从小认识, 你们也是青梅竹马好哥哥啊, 为什么屎盆子总想往别人身上扣,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蒋蓝烟对你什么心思!知道还不避嫌总混在一起, 你是装糊涂还是享受这种暧昧的滋味儿?” 荆郁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明明刚才还无波无澜循循善诱试着跟他讲道理, 解释这件事的人突然就变了脸,他一时难以招架,本来他就从来没吵过架,更别说跟席英吵架。 一时处在下风的荆郁额角青筋瞬间急得暴起,他撑着宿醉的脑袋站了一会,然后忍不住来回踱步,想着接下来要回击什么。 “她什么心思关我屁事啊!谁跟她混在一起了?你他妈别没事找事,现在在说你的事,你别给我转移方向!” “以己度人,看,你的心思用到你自己身上,你也觉得荒唐吧?” 曾经席英也坚信他们没什么,最起码荆郁对她没存心思,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怨不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是这几天不断地经受蒋蓝烟朋友圈的精神攻击后,她突然就不这么想了,如果一个人能给另一个人不断地留幻想,可以让别人无限的见缝插针,那这个人的态度肯定就有问题。 如果拒绝的干脆不给对方留一点可以发挥的余地怎么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小三小四。 同样是有对象的人,她为什么就没有那些混乱关系? “你别给我强词夺理!蒋蓝烟跟你的陶晏比,可本分多了,他这算什么?千里探情人?还不是你给的你所说的什么幻想?不然他有病这么远学都不上就……” “那就分手吧。” 荆郁猛的顿住声音,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 “你说什……” “分手。” 席英不想再为这些破事伤筋动脑了,这几天她一遍遍的抽身看这件事,看到的是什么?是失魂落魄整天想三想四的自己,她都快不认识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可情感再一次战胜理智,让她鼓足勇气来争取和好,她以为这是荆郁给两个人留的台阶契机,没想到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当她听到蒋蓝烟的形象在他口中是如此正面,而她和陶晏却如此卑劣不堪,突然就累了,这不是她期待的感情也不是她想要结果。 如果两个人没有足够的信任,三观又不合,分手也是迟早的,此时正是感情刚开始的时候,两人抽身退步的及时,伤害也会降到最低。 这段感情很美好,一个月前她都这样认为的,她不想将这份美好在以后的岁月中在无尽的争吵怀疑中消耗殆尽,最后什么都剩不下,不,也许会剩下悔恨、不甘或者解脱。 “呵,原来这才是你今天的最终目的,可是席英,我不同意!” 听到荆郁说不同意,席英也不知道此时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儿,是期盼他同意多些还是不同意多些。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再去跟他争辩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叹了口长气转身离去,门咔哒关上的那一刻席英听到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爆裂声。 深陷于她 第47节 席英心咯噔一下,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荆郁生日的那一天是周四,早上出寝室时席英拉开抽屉犹豫再三还是没将手表带上,可是这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上课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块表,吃饭的时候想起荆郁说两人以后的生日都要一起过,晚自习的时候又想起了以前两人种种的好。 眼看着时针一格一格的走完了一圈,她再也坐不住了,跟老师请了假直奔寝室将那块手表带上就向校外狂奔。 既然他没想分手,那她就再试试,她内心深处其实也是不舍的,这是她的初恋,那样美好的开始不应该结束的这样狼狈又短暂。 她知道荆郁在哪里办生日宴,南城有名的销金窟。 荆郁竟然敢来这里,他才多大?和好之后看她怎么收拾他。 朵兰会所是高级会员制,一般人没有卡或者邀请码是不会被放行,席英堵在门口半个多小时了还是没能进去,荆郁的电话又没人接,她只能站在门口等人,还偶尔被路过的不怀好意人当做特殊职业的人几番调笑。 席英在心里把荆郁骂了几百遍,然后换个更明亮宽敞人多的地方继续等,每骂完一百遍,席英都会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再骂一百遍,如果荆郁还是不接电话她就走人。” 可是一百又一百电话还是没人接。 三月份的南城已经快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晚上还是很冷,席英不时的搓搓手捂捂耳朵,荆郁这该死的,以后这笔账一起算。 十二点已过,席英望着正式迎来客流高峰的夜场,心慢慢沉了,荆郁连她的电话都不接,又是自己多想了,她望了望那扇怎么也跨不进去的门,不管如何不甘不愿她也只能拖着落寞的背影离开了这里。 五楼的超级贵宾包房,蒋蓝烟拿着不属于她的手机站在落地窗前,面容平静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可心中却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跟她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她将手机再次打开,看到刺眼的背景照片,想必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换掉了。 荆郁也真是不小心,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锁屏密码她一猜一个准,谁能想到荆郁这种人也会做这种俗气的傻事呢。 这种傻事以后可能再也不需要他做了。 另一只手机这时候嗡嗡地响了起来,蒋蓝烟划开屏幕看到又是那个已经没多大用的白痴打来的电话,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收尾时刻,是该让她回来添最后一把火了,毕竟这件事需要有人背锅。 她将先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想到那边看到照片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蒋蓝烟顿时觉得这包间里面的烟酒呛人味道都变得芬芳了些。 下一秒果然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没接只是将第二张照片发了过去,还打了一段话。 “烟烟,阿郁找手机呢,是不是在你那?”蒋蓝烟回头看到周行知走了过来。 “嗯,刚才掉了,我帮他拿着的,怎么了,他醒了?” “醒了就开始耍酒疯呢,我得赶紧送他回去。” 蒋蓝烟点头,将手机递到周行知手里。 第二天,二十一中又出了大新闻,公告栏、论坛、班级群到处都是席英跟别人早晨出酒店的照片,虽然没拍到进酒店的,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这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就怕一前一后怕被发现,何况席英还是未成年就更解释得通了,肯定是打着一个人先开房另一个人随后偷偷进去的主意。 席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脑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就是完了,她赶紧给荆郁打电话那头还是没人接,她又发了大段解释的话,将那天的来龙去脉一粒不落的讲了个清楚,可还是没人回复,最后她不得不请假直奔荆郁住处。 荆郁像是早知道她会来一样,席英刚开门就看到他环胸而坐,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响也只是抬起头淡淡地瞥她一眼,而后又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席英心彻底沉了,这个毫无情绪的眼神让她觉得这次两人好像是真的到头了。 可她不想,她不想就这样结束,她又将那天的事细细的复数了一遍。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我去他那取礼物,发现他发了高烧,他在这人生地不熟,作为朋友不可能不管不顾,更何况他以前还帮过我,那天我一直再跟你聊天你应该知道的。”席英双手紧握,满眼希冀的看向他。 荆郁听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久才听他嘶哑地说道:“所以这个礼物还落在他手里过,所以平安夜那天你照顾的是他,陪了他一晚?” “是。”席英坦然承认可是他说的这一晚很有歧义。又补充道:“我只是在一旁照看他。”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相信?”荆郁终于抬起头,眼中可怖的猩红让席英看了心脏狂跳。 “为什么不信?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呵。”荆郁冷嘲道:“你自己什么样还要问我么?满嘴谎话没一句是真的,你到底欠他什么?为什么就一定要照顾他?现在弄顶帽子扣我头上,怎么?还嫌不够绿?” 说着就嗖地站了起来将手表摘下,用力一贯,表盘摔在地上应声而碎,“这种别人碰过的东西你也好意思送给我?你真当我荆郁好打发?” 席英的心也像碎裂的表盘崩了一地,四分五裂刀割一般。席英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睫毛不住地颤动,“他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我虽然市侩,但我有良心,做人要知恩图报。” “确实图报,报到了以身相许的地步,可席英,你凭什么认为你报了恩,我还能捡别人剩下的?” 这话好难听啊,荆郁果真是知道怎么能将人伤的体无完肤,席英想维持最后的尊严,给两人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她努力仰起头,让酸涩胀痛的眼睛回流,“那你现在什么意思,要分手么。” 荆郁气得胸膛震颤怒极反笑,他撑了撑额角讥讽道:“难不成事到如今了你还以为我还会要你这种朝三暮四用情不专的人?我荆郁要什么样的没有?你哪里来的资格还跑来跟我说分手?记住!今天不是你说分手,而是我甩你,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溢出眼眶,她怔怔的看着眼前曾经千好万好的少年,终究是留不住。 既然留不住,就不必再纠缠。 席英低下头抹干眼泪,让声音听上去尽量平静,“我的箱子给我。” “扔了。” “你凭什么扔我东西?” “我没有收垃圾的习惯。” “荆郁,你是个傻逼!” 席英最后看了一眼她也曾付过真心的人,不想再纠缠下去,转身离开。 第44章 这件事并没有随着两人的分手而结束, 反而因为两人的分手,席英瞬间被推至风口浪尖也被“间接证实”这事是真的,不然荆郁怎么跟她分手了? 荆郁不用来学校自然不用受这种风言风语的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来学校, 也没人敢非议他,最后还是席英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从一开始的背后议论,到当面调侃嘲笑,后面变成集体起哄。 甚至还有人问她多少钱一夜。 这种事席英经历多了心态也被磨练得愈加平和。之前哪怕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就当没听见可还是会在所难免的对一些恶言在意生气, 可是现在,一回生二回熟这都多少回了?次数多了都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人心到底能坏到何种地步呢?每一次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好像是没有底线的。随着她对此认知的不断刷新, 如今她也真的修炼到不嗔不怒不听不闻的境界。 每天席英的生活几乎是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没事的时候尽量不外出, 连图书馆都很少去了。 后来她从别处听说杨爽替她说过几句话就被全班孤立,说她跟这种人交朋友是不是也有这种癖好。 席英知道后很过意不去, 发信息让她明哲保身,这种事她都不在意让她别替她出头,见面也不必打招呼了,她不会介意的,她势单力孤人小式微, 改变不了整个事态的风向只会让她身处窘境。 席英只想安安稳稳将剩下的三个月熬完, 只要熬到高考结束, 这里的一切, 好的不好的都将与她无关,就像舍弃春城一样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席英也不想再去费心遗憾。命运使然性格使然,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缘分都有定数, 不是自己争取就能改写它的走向结局,无论怎样挣扎最后也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道理都知道,可是每到半夜从梦中惊醒,她还是会很难受,荆郁不信她,还说那样难听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这种时候真正交心的男朋友不是应该站在她的身边无条件信任她么? 杨爽对她都可以无条件信任,而平日里千好万好的男朋友,呵。 也不过如此,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她爬下床,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摔的已经失了本来面貌的棕色手表,又将放在最里面的戒指盒拿了出来,戒指还是闪闪发亮,可是人和感情都不在了。 这段感情短暂的居然连向日葵播种的季节都没熬到,真是唏嘘。 她就是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命,美好的东西怎么会轮得到她呢。 本以为全校舆论已经算到头了,席英自认为能挺得住,可是当她知道安慕回来时,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更惊悚的是安慕直接调到了她的班级,她也知道安慕这次调班的真实目的,是她! 不过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席英就看到桌椅空空,心中冷嗤,同样的招数真是百用不厌,临近高考只剩三个月不到,说实在的书本对她来说早就没多大用了,席英风淡云轻的走出教室,没有去捡被她们扔下楼的书本,径直回了寝室,她早就跟班任请了假,班任也指望着她在这次高考中给自己达成今年的任务指标,所以批了她一个月的病假。 席英本想着收拾下行李这几天回老家,可是却收到一张照片,是杨爽被她们按在天台上揪着头发,对方拿着杨爽的手机发过来的,只给她五分钟的时间让她来换人,并表示她晚来一分钟就在她脸上做功夫,睫毛眉毛头发甚至是娇嫩的小脸蛋,能不能保得住就看她了。 席英不敢犹豫,那些无法无天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 席英边套衣服边打电话报警,匆匆下了楼直奔保障楼顶。 她以百米的速度赶到时杨爽已经少了半边眉毛,这些畜生!席英看到哭的跟泪人似的杨爽,情绪终于爆发了,三两个男女生都拦不住她,她将安慕逮住,揪着她的头发就是两个巴掌。 “你他妈的就是个只会寄生的疯子!有什么冲我来!”席英怒目圆睁地掐着安慕的下巴,可是安慕却真的像疯子一样咧着嘴笑了起来,以前被她逮住还会怕得要死,现在这样一副神经的模样,席英反而心里愈加愤怒。 五六个人七手八脚的才将又要上手的席英按住,席英一扫今天的人不少啊,就连转学的赵灵都在场,孙春燕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靠在一旁。 几人合理才将席英按跪在地。安慕慢悠悠的走近,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满目的仇恨藏也藏不住,天知道她有多恨席英多恨荆郁。 因为席英,荆郁将她骗到了荷兰寄宿学校,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受着非人的折磨,她要让自己所受的统统加倍报复回来,第一个就是席英,下一个就轮到荆郁! 可是她能耐荆郁如何? 席英硬受了一巴掌,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她想还手,可是四个人按着,她根本起不来。 “这就受不住啦?哈哈哈,那接下来的花样你可怎么熬啊?”安慕缓缓俯下身,眼中的疯狂,饶是席英看了都心颤了一下,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荆郁在我身上施加的我没法找回来,那就由狼狈为奸的你把他的那份一起受了吧。”说完拿出一把打火机。 “安慕,冤有头债有住,谁他妈弄得你你找谁去,只会欺软怕硬你他妈就是个无能的废物!”看着火苗越来越近,安慕的邪笑越来越狰狞。 随着一声惊呼,压她的四个人放了手,都不想被火势烧到衣角,席英惨叫着用手不断拍着头发,可是任她拍的再快也阻挡不住火苗瞬间将头发燎光。 杨爽已经被吓地整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这一幕她本以为已经突破了她对恶的理解,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才她终身难忘,午夜梦回之际席英惨然的笑决绝的眼神让她久久难以挣脱。 那时她才真正明白,席英除了何以让桀骜目空一切的荆郁喜欢,明明长得好的家室好的学习好的比比皆是,可是唯独她才能引得荆郁侧目,可是他不配,不配她的学神! 她明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明知道以安慕的疯劲儿来这一趟注定生死未卜,可她还是为了她来了,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任谁遇到这种阵仗再好面子再嘴硬都会被吓的跪地求饶,可是到最后一刻她都没听到学神一句求饶的话,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示弱。 而她自己呢,只能躲在角落里,呜呜的哭着。 席英疯了般扑向安慕,蛮劲上来四个人都拦不住她,安慕看到发了疯冲过来的人嘴角一咧,身后有人一脚踹向了席英的胸口,直直将她踹出三米多远。 席英瞬间觉得胸口好像炸裂般,嘴角溢出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脾脏被踢坏了还是肺部溢出来的。 “啧啧啧,真是自不量力,可惜了,这个鬼样子玩起来可能差点意思。” 刚才动手的王钊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像个受伤幼兽的席英,他最喜欢这口,长得漂亮,又凄凄惨惨的,让人有种凌虐感,他早就对她垂涎已久,要不是荆郁横插一脚他早就上手了。 不过,“头发都烧糊了你让我怎么下嘴?早知道我先试试口味玩腻了你们在折腾,不过冲着这张脸我还是能免为其难下嘴的。” 这句话说的猥琐又令人作呕,席英心中警铃大作,不安地跪伏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后退。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猥琐王钊,席英内心一片绝望,她像个走投无路的受伤孤狼,而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警察到来,每挪蹭一寸她的身体和胸口的撕裂感就如万跟钢针入钉。 “呵,你还在等警察么?”孙春燕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奸笑道:“巡警已经被门卫挡回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席英彻底绝望了,但她不想束手就擒,不想就这样被这些畜生糟践,“你们就不怕荆郁知道?他如果知道不会放过你们中的每一个!” 这句话后所有人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她讲了一个笑死人的笑话。 “你还以为自己可以狗仗人势呢?谁不知道荆郁嫌你脏把你甩了,想吓唬人拿个靠谱的出来说不定大家还能配合你一下。” 深陷于她 第48节 “行,今天就给你个死心的机会。”孙春燕将从她那夺下的手机扔还给她,“你现场打个电话看看你的主人会不会救你。” 席英却突然不太敢捡面前的手机,可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希望荆郁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她一把,况且这是他惹得祸事为什么要她承受? “怎么?怕了?原来你也知道荆郁不会帮你,不打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大家还等着看现场呢。”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这些人作践侮辱,她迅速抓过手机孤注一掷的拨通了那个电话,等待接通的时间那样漫长,她在心里祈求荆郁祈求老天一定要接,“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语音播报一遍遍的刺激着席英的神经,她抖着手一遍遍地重拨,在她快要绝望之时,那边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你好。”是一个女声。 打错了么?席英抖抖嗖嗖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被打过的眼角已经充血肿了起来,眼睛看着屏幕都是重影的,可是荆郁二字分明,她没打错。 “这,这不是荆郁的手机么?” 蒋蓝烟看着屏幕上刺目的英宝贝三字,笑着回她:“是呀,不过阿郁没在身边,没有显示备注,你是谁?” 他又将她删了啊,席英没有时间纠结这些,她带着希冀颤抖的询问:“能不能让荆郁接电话。” “你是谁啊,什么事啊,我帮你转达好了,阿郁现在在忙,没时间。” “他妈的再磨叽老子让荆郁听个现场,屁话赶紧说!”王俭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席英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却先问道:“席英?是你么?” 她也不知道对面怎么知道她的,“是,能让荆郁接电话么,就说,就说……席英求他帮个忙。” 只听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席英啊,你哪来的脸还想让阿郁帮你啊,我都替你害臊。” “你谁?” “我你都听不出?也是,咱俩就说过那么几句话,可我对你的声音可是印象深刻呢,” “蒋蓝烟?” “是我,终于听出来啦?既然你不死心,好吧,那我就帮你彻底绝了这份心。” 席英只听见蒋蓝烟冲着那边喊了一声:“荆郁,席英的电话,说有事求你帮忙。” “叫她滚!” 虽然是隔着一段距离可她还是听出了那确实是荆郁的声音,真是无情啊。 可是这是她唯一的稻草,席英颤着嗓子软声求蒋蓝烟:“你能不能让荆郁接个电话。” “他不想接,不想听你说话,我也没办……”风凉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匆匆挂了电话。 “以后别他妈碰我东西。”酒醉的荆郁踉跄几步才走到蒋蓝烟身前,一把夺过手机,摇摇晃晃看了眼已经挂断的电话,又嘟囔着骂了一句骗子,然后按着额头瘫坐在沙发上,闭了眼。 蒋蓝烟看着对她恶声恶气的荆郁,心中冷笑,就这样都不肯断绝关系,还留着她的号码甚至备注都没改,还好她为保起见做了今天的局,一劳永逸,替他斩断这最后的可能,以后,呵,想必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电话被挂断后,哀默大于心死,如果是前一刻她还对荆郁抱有幻想,现在就嘲笑自己多愚蠢,感情?多么华而不实的东西,可明明他先说的喜欢,也是他最先舍弃,而她偏偏信了。 席英抬起头惨然一笑,努力昂着下巴环视着周围围观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看好戏般拿着手机拍摄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宛如去年荆郁邀请她观看的安慕视频。 哈哈哈哈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她身上转到安慕身上,又从安慕身上转回自己身上。 她好恨!这里每一张面孔她都用眼神仔仔细细地剜刻在心里,生怕自己记不住她来来回回扫视这些丑陋的让人作呕的面孔,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席英已经退至围墙边沿已经退无可退,既然今天注定走不出这里,那又何必有朝一日! 她捏紧了手,人生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奶奶,终究还是又要伤她一遍心了,从姑姑到姑父再到南南,如今轮到她,一次次让她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可是她没办法了,她能努力的都努力了可是日子还是这样的难。 还有南南,没机会再当面看一看长大后的她了,她好想好想告诉她,姐姐很想你,姐姐每年过年的糖都给你留着呢,姐姐有钱了,每年生日礼物都没给你落下,都备着呢。更后悔没有告诉奶奶南南找到的消息,不过奶奶不知道也好,自己死后她还能有个念想撑着……再不容她多想,王俭那双肮脏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将她按到。 席英抬起头冲他一笑,王俭被这凌虐过的破碎笑意晃了神,席英趁其不备,猛的推开他站了起来,王俭没防备被席英推得踉跄两步,就看到她一瘸一拐的向一处台阶跑。 “小东西,还挣扎什么?你老实点,哥我还能对你怜香惜玉点,你要是非要玩宁死不屈那一套,那我到不介意跟你演一场霸王硬上弓。”旁边的围观畜生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席英刚爬上高台就被王俭抓住了肩膀,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不过七八米的距离,五脏六腑已经想像被搅碎了般。 席英牙齿都要咬碎了,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根本不想再看王俭的丑恶嘴脸一眼,她也笑的阴森:“既然这么喜欢,那我就拉你一起死吧。”话落没等王钊反应过来席英拉着他纵身从保障楼顶的高台一跃而下。 真没想到,最开始要跳楼的没跳成,从没想过跳楼的最终却被逼着走了别人的路。 降落的那一瞬间席英听到天台上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过转瞬间换上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们尖叫不是因为惋惜害怕她的坠落和死亡。怕的是今天这件事不能善了波及到自己身上。 就算她们中的有些人能全身而退,也有人注定要为这场闹剧背锅。 不过那都是这个社会法则给予受害者象征性的安慰。与她无关,而她要的是那些人对得起自己的赎罪,此事至此不管生死,都无法善了了,生,她会让他们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感尝尽人世间的苦楚;死,她会化成厉鬼日日上门不能索命就搅的他们家宅不宁! 第45章 可是她没死成, 三天后席英在医院里面醒了过来,刚开始还以为是下了阴曹地府,满目的蓝白, 可是随着脑子意识渐渐回归, 她才知道这不是阴曹地府,这是医院,她居然没死? 她激动地想坐起身可是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想动一动胳膊, 可是胳膊明明收到了指令就是动弹不得,她瘫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席英心就凉了, 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焦急的想叫人可是嗓子干哑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护士听到这边的动静终于发现人醒了, 赶紧按铃叫来了医生,几个人在席英身上来来去去检查, 一个医生拿着手电筒照完她的眼睛之后问她叫什么,还记不记得怎么来的医院, 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席英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是不是还哑了? 医生看出了她的窘境,让她张开嘴,席英很配合,“嗓子红肿发炎,过两天就会好。” 原来没哑, 呵呵呵呵呵, 大喜过望。 医生检查完她的恢复情况后, 病人目前的状态根本进行不了问答方面活动, 只能跟外边的警察说明情况,笔录现在是做不了了。 她没死成, 那被她拉下来的王钊呢?他死了没?如果死了她是不是犯罪了?如果没死,那就真的太便宜他了! 九死一生的席英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 担心高考,她如果真的瘫了,别说拿笔了,就是以后生活都是问题,担心奶奶,希望医院没有通知她,不然那么大岁数了还要折腾过来,一旦路上出点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还担心王钊不管死没死王家都不会放过她的。 刚醒,大脑还禁不住她想这么多事,不一会她又昏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席英迷迷蒙蒙地看到床边站着个人,她以为是黑白无常来勾人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没想到第一个来看笑话的是孙春燕。 孙春燕一脸惋惜地看着被缠成木乃伊似的席英,风凉地说道:“啧啧啧,真可惜。” 是可惜她的可怜样只有她一个人看到还是可惜她没死? “你说说你拿什么跟我斗?”看她合着双目不理她,孙春捂着嘴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怎么说不了话?啊!你不是哑巴了吧?” 而后又无限遗憾地俯下身子,惋惜道:“那你怎么早不哑巴呢?” 事到如今,席英到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让她恨到这种地步。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 “原来你真不知道,真是可惜。”孙春燕直起身,在床边来回踱步,头微微扬起,手指时不时配合着她讲话的频率摇晃着,活像个精神有问题的失心疯。 “我是你初中同学你知道么?啊!看来也你不知道,因为我啊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就是路人,隐形人,谁都看不到我。” “包括陶晏!”说到陶晏二字时,她突然情绪激动。 这下不用她说,席英也知道为什么了,第二个安慕而已,可是他妈的凭什么都来找她?自己喜欢就去争取,把账算到她头上算他妈怎么回事? “你凭什么能得到他的喜欢?你又哪点能配得上他!” “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他,可是他眼里除了你根本装不下别人!我鼓足勇气在你走之后跟他表白,他拒绝地毫不留情,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我问他记不记得我,可他对我压根没有印象,都不知道我是谁。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也不做就能坐享他的爱慕?我为了他调班级,为了他努力考到春城,我以为终于可以甩掉你了,以后只有我们俩,没想到,你又阴魂不散的跟来了,你该死!” 席英静静地看着越说越激动在失控边缘疯狂横跳的孙春燕,此时的她竟然比天台上的安慕都疯狂狰狞。 “你不知道我喜欢了他多久,也不知道我为了他做过多少努力,本以为把你弄走我就有机会了,可是他却跟死心眼似的,一心打听你的下落,既然这样,那我就毁了你,看他还怎么惦记你!” “可没想到你还挺能勾搭啊,转眼就勾搭上了荆郁,要不是他,你早就死在了无想寺山下!真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算你命大!” 这句话哪里不对,席英说不上来,她一向灵敏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句话就是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次你终于栽了,摔成这副模样,看哪个还会心疼你。你猜被你拉下去的王钊家人会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过后,孙春燕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哦对了,你现在肯定想知道王钊怎么样了吧?我偏不告诉你。” 这时警察进来了,呵斥道:“探病时间到了。” 孙春燕并不在意,撩了撩头发,临走时笑着对席英又说了一句:“你就等着吃牢饭吧,下次就可能是在监狱探你了。” 监狱?她要蹲监狱?不可以!如果一旦定罪别说高考了,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凭什么她要坐牢?她是受害者!这是正当防卫! 从记事到现在席英见识过种种不公,世上哪那么多公平公正,又哪里有那么多正义能得以伸张,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种没钱没背景的人,就算是无辜也会被对方想办法告到有辜。 为什么各种烂事从来都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一重又一重的关卡永远也过不完?为什么她要受的罪受的苦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她的人生看不到一点希望。 一个月后,席英能言能动了,不幸中的万幸她没哑没瘫,只是身上多处骨折,她也从医生口里得知了王钊的情况跟她差不多,保障楼外那一排几十年生的大榕树果然如她所说,跳下去是摔不死人的,确实不死也半残了。 她也听说了王家要控告她蓄意谋杀。 席英想请律师可是她手里仅剩的那万八千根本不够请,她突然后悔到想掰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如果那笔钱还在……还在也无济于事,有时候有钱没人也是无用的。 可律师还是要请的,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她盘算了一下手里可以变现的东西,好像只有那一块手表,可这么贵的手表一时不好脱手,她不敢在二手平台上卖。 而且她现在属于犯罪嫌疑人,被看管着,人身不自由。唯一能找的人就是杨爽,可是之前已经害了她,如果叫别人知道她跟自己还有来往…… 席英按下来麻烦别人的想法。 只能接受政府指派的援助律师,可能因为她没有正经律师,也可能是因为她无背景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更有可能是王家的关系,案子审的又快又利索,五月中旬席英最终被以蓄意杀人未遂罪被判三年。 律师曾想往正当防卫上打,就算防卫过当也不至于判这么多年,可是天台上在场的所有人提供的口供都证明是她与王钊只是发生口角,王钊并无过激行为,是席英怀恨在心动手推人,最后恶有恶报而已。 她的罪名被定实后,可谓是“大快人心,人心所向”,很多人都舒服顺心如了意。 六月七号那天,监狱放风的时候,席英看着围墙外的天空,这辈子她算是彻底完了。 如果说之前被欺辱霸凌的那段日子是人生灰暗时刻,那么狱中的生活就是生不如死也让她真正见识到人性可以扭曲到何种地步。 很明显监狱里也被打点过了,她无时无刻不被特殊关照。可不管再苦再难,席英都咬牙熬着,她必须坚持住,只有活着出去她才能有机会再谋以后。 想想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畜生她就甘心看她们人生得意处处顺心?她不甘心!就算死都难以瞑目! 席英被安排在六人牢房,另外五人应该是被精挑细选安插进来了的,每一个人都竭尽所能地从方方面面照顾到她,有喜欢动手的,一不顺心就揍她,狱警来了那些人好像也无所谓似的,如果她敢直说谁打的她,最终的结果也只是那人被叫出去教育,做工回来之后便会变本加利的报复她,久而久之她就不说了。 还有两个有特殊癖好的,每天按着席英给她们洗脚,时不时还会动手动脚,有些事席英可以忍有些就是被打死她也忍不了,经常因为反抗被几人群殴,身上自打住进来就没好过,因着之前的旧伤根本没恢复全,最严重的一次,她又进了医院,而那时她宁可永远待在医院不想回去,可怎么可能呢? 席英觉得一分一秒她都熬不下去了,可是又不能死,她有挂念放不下的人也有无穷无尽的恨。 她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跟荆郁搅合在一起,恨自己天真可笑竟相信了他的鬼话,更恨自己最后一刻居然还对那人抱有希望。 深陷于她 第49节 如果意志够坚定,做人不贪图,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她以为自己能忍下去,可是在入狱的第四周,席英终于忍受不了那两个变态的折磨在深夜用藏在袖子里掰得变形勺子割腕了。 半夜的时候变态其中之一爬她床时摸到她被子里黏黏糊糊的,打开灯一看吓得叫了起来。 五人都犹犹豫豫不想叫人,反正这人死了跟他们也没多大关系,其中一个算是见过场面的过去检查了一番没割到动脉,一时还流不干,几人坐在床上看着脸色已经泛了青白的跟死尸无异的席英,差不多过去了七八分,其中一人才开了口,说死在她们牢房里多晦气,狱警也不会给她们换房。 剩下两个也觉得晦气,这才将狱警叫了来。 可能是老天觉得她这辈子应受的罪还没受完,阎王殿都不收她,她又被踢了回来。 七天后席英在医院醒来,知道没死成也没有多少开心,跟上次死里逃生的庆幸截然不同,甚至觉得有些可惜。可是再让她死一回又没了勇气,钝勺子割肉是真的疼啊。 想想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眷恋的事能吊着她继续苟活呢?那可能就是恨了,席英目光呆滞,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惨白的房顶,人死了真的能变成厉鬼么?如果真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恶人还可以逍遥法外,安慕这群人如今也没看有什么报应。 真相就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恶人依旧人生得意,悲惨之人换得几声唏嘘埋白骨,亲人痛不欲生。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为什么是她死,最该死的人都还活着,为什么她要死! 无穷无尽的恨让她终于又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她真傻,为什么要想不开遂了有些人的意? 可当临近出院转回监狱的那几天席英又无法控制的焦躁绝望起来,她不想回去!想通是一回事可是真正面对却需要无尽的勇气支撑着牢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甚至希望自己得点什么病可以一直待在医院, 也许是上天终于仁慈了一把?终于想起这个被她一直“偏爱的”可怜虫,在她转回牢房的前一天,警方通知她换了单人间,并且告知她有人以她的名义替她申请上诉,只要签了委托协议,将上诉的事全权交由委托人处理,顺利的话二审最快可以在下个月开庭。 席英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他们找错人了,有人替她上诉?怎么可能呢?她再没有能帮她做这种事的人了。 可确实有人帮她做了。 第46章 当席英在接待室看到陶晏的那一刻, 内心居然没有丝毫起伏,是对情绪这种东西已经麻木了么? 陶晏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倒是异常激动,迅速站了起来想绕过桌子却被看管人员喝止。 见他唇角抖动双眼尽是血丝, 席英垂下眼眸, 轻声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怎么会好?得知她的消息时他都快急疯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别怕,别怕,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听到这句话,席英才缓缓掀起眼帘, 看着跟她不过同岁的半大少年, 他能做什么?他父亲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在这群无法无天总有人在背后收拾烂摊子的官二代富三代中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更何况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南城这种地方, 都不够被整的。 再说为了她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没必要。“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席英你听我说,你的案子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你先听话签了委托协议,我一定会帮你, 就算是豁出一切我也要把你带出来。” 看着向来见人三分笑, 温润和煦的少年此时难得失态。席英叹了口气, 岔开这个话题, “你考得怎么样?” 陶晏知道她有多么看重高考,十几年的努力就为了那两天, 可是最终就那么个小小期盼都没能达成。 “还行。”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可是再说一些劝她同意的话, 席英都默不作声,眼看着看守人员说时间到,陶晏还有好多话没说,可也只能看着她离开。 王俭坐在城西监狱大门外的车中看着满身落寞垂头丧气的陶晏上车之后,他才发动引擎。 真没想到他刚从国外回来就得知王钊又闹事了,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想起荆郁最近越发阴沉难以捉摸的脾气,如果不是怕事发被迁怒他才不想插手这破事。 王俭压着怒火拨了蒋蓝烟的电话,可刚接通就被挂断了。 此时的蒋蓝烟正看着不知死活的孙春燕在她面前大呼小叫,蒋蓝烟觉得她是真以为那点幼稚手段就能让她在自己跟前可以大声说话了? “你再叫,我就把你送进去替那个蠢货,无想寺的事可不是死无对证的。” 孙春燕一听到无想寺三个字瞬间就瘪了下去,可还是不忿,“你为什么要把消息透露给陶晏?当初说好的,互不干涉,你居然出尔反尔!” “呵,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就不怕我把这事捅出去?荆郁要是知道……” “他知道又能怎样?大不了我们闹掰老死不相往来,你呢?你有几条命够在我们这里蹦跶?”蒋蓝烟又看见王俭打来的电话,她没时间跟白痴磨牙,站起身俯下头,手指嚣张地怼在孙春燕的肩上,讥讽道:“就你这种贱民还想跟我谈条件,怕不是老太太上吊活腻了,你要是真能做得出投名状这种蠢事,我还能佩服你有点血性。” “以后别再来找我,滚。” 孙春燕看着嚣张离去的蒋蓝烟,气的浑身颤抖,与虎谋皮必定就是什么也不剩反惹一身腥的下场。不过既然这事她捞不着好,那以后就谁都别想安心。 七月初,王钊在得知席英二审提上日程的时候疯了般在家又砸又摔,他妈的他被那贱人送去了半条命,至今左腿还瘸着,她居然被无罪释放了?在得知这是王俭他的好堂兄干的好事之后,他直接闹到了王俭家。 王俭宿醉还没完全醒,大中午就看着暴走的傻缺在他这闹,他按着头不想看他,如果他不姓王,他管他死活! “这事今天就死在这。”王俭闭着眼睛想睡一会。 “为什么?!她废了我一条腿!就这么放过她?感情这不是你的腿!”王钊狰狞的面孔此时像是下水道里称王称霸的恶臭老鼠。 王俭“哐当”将手边的水杯砸在他头上,王钊瞬间鲜血直流,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王俭:“你他妈疯了?!” “到底是谁他妈疯了?你招惹谁不好招惹荆郁的人?你自己不想活就趁早脱离王家,死了也没人管你!你做的那些缺德肮脏事,每每出事都有叔父给你善后,惯的你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整件事你当我不知道?你他妈活该给人当枪使!” “我的事你他妈少管!就那么个出来卖的,荆郁早就踹了她,你怕个毛!” 王俭又抓起手边的烟灰缸用力砸了过去,他指着门外大吼道:“那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这里,去荆郁面前把你干的好事都给我一五一十坦白,你看你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你死在他手里你看你爸会不会替你又能不能替你讨回公道!” 这些人没怎么接触过荆郁根本不知道荆郁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那几年他在国外是怎么过的,他根本就没去美国治病,而是一直辗转于欧洲的地下血猎场,跟几个欧洲门阀家的疯子以扫荡狙击资本为乐,不讲人性不讲道理,在他们眼里对方越是挣扎他们越是觉得刺激。 况且,杀人见血的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王俭看着窝囊扶不上墙的王钊,努力平复想把他另一条腿打断的冲动,长吸一口气闭眼道:“不想死,这次的事我来处理,之后就烂肚子里,这件事到底有几个人知道你自己去管好他们的嘴,不然我能管得了你一次,管不了第二次!”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都说了她早被荆郁踹了,你在国外呆傻了?” 王俭睁开眼,满目寒霜地盯着王钊,王钊还有什么想说的,但也识相的闭了嘴。 如果不是前几天看见那个跟五年前如出一辙被荆家紧急送往国外的少年仿佛又回来了,他怎么能不心惊,况且就连昏睡的时候嘴里都不停地叫着那个人,周行知和蒋蓝烟当时都在场,不然蒋蓝烟怎么会同意他的处理方式,甚至比他还急。 只有王钊这个傻逼还他妈在这觉得这事他能掌控,这事如果处理不好迟早瞒不住,为了不受牵连不给他收拾无法挽回的烂摊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荆郁彻底死心,歇了心思。 王俭想起席英使唤荆郁使唤的跟狗一样。荆郁有时候看着表面生气,可最后只要她说两句好话哄着他,他还是会乖乖照做。他认识荆郁这么多年,别说没有那场事故,就是身心健全的时候也没见谁能使唤的动,更别说拿捏的死死的,以前谁敢惹他一点不顺心?就连宋云骁都要顺毛捋他,何况别人! “荆郁前几天已经开始着手打听席英的消息了,如果不是我和蒋蓝烟从中周旋,今天接席英出狱的就是荆郁,被换进去的就是你们。” 王钊看着王俭阴沉的表情,要说这群人谁能摸透荆郁的脾气,也就是他这个算是跟荆郁一起长大的堂哥了。 可还是嘴硬不想承认,“他打听就是还惦记啊,说不定是要报复呢,你要是被戴了绿帽你能放过这对奸夫□□?” 王俭一脸轻蔑地看向王家八百年才出一个的傻逼:“对,你我这种人都不会放过的事,荆郁却跟孬种似的放着几个月没动她一根汗毛,然后让你们给糟践了?” 王钊脸上终于闪过点惊慌,“就算翻脸,他能怎么招?我们这么多人,他还能杀光我们不成?” 王俭沉默,有些事本来不想说。 “你知道那次参与绑架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么?” 虽然没指名道姓可说的哪次,王钊心里明白, “不是都定罪了么?” “我是说最后。” 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傻逼,“全没了,不到一年,死在牢里的,死在外面的无一例外都是惨死,家里人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以前的荆郁还好说,经过那次绑架,荆郁早就性情大变,圈里人没几个知道,当时荆家宋家封锁了消息,别人都以为那五年他是去国外游学了,只有他和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他是出去治病了,心理疾病。 “你知道他为什么回国?” “是因为在国外闹出人命。” 眼看着王钊脸上血色尽无,王俭不慌不忙地继续说着:“两家老爷子不仅没深究,反而力保将他接了回来。” “所以你要知道出人命的是谁,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总之惹到荆郁没有好结果。” 王钊现在有点怕了,“我们又不是无名无姓的穷逼,他敢!” “你知道他在欧洲闹出人命是哪家么?柴尔德家族第十七代佩德里的小儿子。” “呵,你比他还矜贵不成?” 王钊彻底慌了。跟柴尔德家比他算个屁。 “就你兜里那俩钢镚,就叔父那点成天还要指望荆家关照的产业,你也想跟荆郁叫板?你知道,荆郁十八岁荆宋两家送的什么成人礼么?荆泰国际17%股份,宋家国外三分之一的产业。” “他就是当街砍了你,荆宋两家倾家荡产也会保他,你再掂量掂量你自己几斤几两,叔父会不会舍了自己为了你跟荆家作对,整个王家加起来够不够让荆家掉了皮毛。” 王钊想起荆郁发火的样子还是在去年,那会他都觉够吓人的,“那怎么办……” “今天所有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在荆郁回来之前解决。” 王钊现在已经根本不敢叫板,什么都听王俭安排,王俭走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是时候长点脑子,别傻逼似的整天给人当枪使,从头到尾别人干干净净只有他惹了一身骚。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叔父惯出这么一个没脑子只会惹事享乐的二世祖,早晚有一天家会被他败完,王俭要在此之前早做准备,将王家产业割的清清楚楚,不能被他们波及拖累。 席英被当庭宣判无罪释放的这天,王俭也去了。 看着被告席上骨瘦嶙峋的女生,他不敢相信这是席英,那个清冷明媚的少女不过数月,已经没了人样。 心中徒然升起一阵愧疚,甚至对那些人的厌恶也深了几分。 他有一种预感这些人总有一天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且这个代价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席英冷眼看着拦在她身前的王俭,不知道他今天来是准备看什么好戏呢? “这是王家做出的赔偿。” 席英看着他递过来的支票,一百万,她又将目光移向对面的人身上,好像再问,你以为用钱就能抵消掉我承受的所有?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千万一个亿都不够!她的人生都被他们毁完了,就想用区区几张纸钱打发了她? 如今她活了下来,这将是他们所有人的噩梦。 可是她没拒绝,也没必要拒绝,跟这些人讲什么道德清高,她会好好用这一百万,会将这每一分都花到他们身上。 陶晏一脸敌意的站在席英身侧,见席英沉默不语刚想替她开口拒绝,就见她面无表情的将支票收了起来。 她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别的想法,这些是他们应该的,但这些远远不够,他会替她讨回公道,将伤害过她的人统统送进去也让他们尝尝坐牢的滋味儿! “走吧。”有气无力的一声是对陶晏说的,陶晏虚扶着已经站不住的席英,离开了法院。 陶晏将席英带回了酒店,她已经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好好觉了,如今恢复了自由,她还是难以成眠。 明明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深陷于她 第50节 守在旁边的陶晏长这么大除了那次在枫林镇被打进医院,就从来没接触过人性这样黑暗的时刻,这么好的人被毁成这样。 他忍不了。 听到门咔哒一声,席英睁开了眼睛,以后该如何,现在应该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第47章 席英本以为昨晚陶晏回了自己房间, 可是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看到他,以为他还没起,直到下午有警察找上门她才知道陶晏出事了。 原来他一夜未归。 警察来此并不是特意通知她消息的, 而是要传唤她去做笔录, 因为她之前跟受害者有过节,所以警方怀疑是她怀恨在心,这场事故是她有计划有预谋的指使陶晏对受害人进行报复。 虽然荒唐的可笑,可也不算是无稽之言, 她确实是恨安慕的,是恨不得啖汝之肉饮汝之血刻进骨髓的恨, 如果有机会她不可能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收拾她一顿, 她只会拿刀子一刀一刀将她剁的七零狗碎。 她也不是什么善人,应该说曾经也许可能她还是个可以允许自己心存能力范围之内善意的正常人, 只想安安生生过自己日子偶尔允许自己发个梦的知足人。 可最终她还是被这世道被这险恶的人心一步步逼成了如今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的人,将她送上这条不归路的人可真不少。小时候是她的生身父亲黑心后母, 看戏挑事的恶心亲戚,长大后是老天锲而不舍的愚弄,遇见的种种不公,还有这些真正将她逼疯的人。 她浅薄的人生里也不尽是颠沛流离凄风楚雨,她也曾遇到过为数不多好人, 也拥有的最窝心的温暖, 是支撑着她赤脚荆棘走到今天地依仗, 可是杯水车薪的救赎就像冰山下面风烛摇曳的火把, 救不了她最后又是她累人累己。 当席英听到这个消息时,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多了些除麻木和恨以外的情绪, 震惊担忧内疚,可说陶晏行凶伤人她一万个不信。那样一个温润和煦的人, 一直坚信法律的公平公正人间有正义的人,怎么可能做违法犯罪的事? 说什么她都不信。 席英要求见一下陶晏,可是警方不允许,说是案情重大,要先审完才能见。 案情重大?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抢劫了还是贩毒了?据她所知,只要不是情节严重,没有宣判,普通公民都享有最基本的申辩权,现在说到顶了也顶多算是嫌疑人完全可以在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保持缄默。 可明知道如此,席英对于警方给的灵活办案理由也只能接受。 等席英带着律师再次见到陶晏时,面对的却是万分愧疚且不愿意配合的陶晏,他没想过要给她添麻烦,她已经够难了,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她添乱。 “警方已经联系我的父母了,他们下午会到,这件事你不要管了。”说完他认真的看向她:“席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忘了这里。” “是安慕找的你还是你找的她?” “明年重新再考。” “你怎么会和她碰上?” 两人一直各说各话,陶晏终于忍不住轻笑着唤了她一声:“席英。” 就算被她逼得无可奈何也不会大声跟她说话的人怎么会做出当街行凶的事? “我怎么能不管你?之前我如何叫你走你都没走,你还想叫走我?况且这事又是因我而起。” “不是!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我确实也对她动了手,她罪有应得,她活该!”提到安慕,陶晏的眉目间瞬时染上了一股狠劲儿。 这样的陶晏她很陌生,不过她能理解,安慕那种人任谁不想抽她的筋剥她的骨。 “到了法庭你可不能这样说。”律师在一旁提醒道,又询问了他都跟警方都说了什么。 等律师问完话,席英保证道:“钱一到账我就帮你办理保释。”说完她兀地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你说说咱俩到底冲了什么官太岁,等回家一定让奶奶找人给咱俩看看,我出来了你又进去了,你救我我救你,能当一出戏讲了。” 陶晏也浅浅笑了起来,随着她说道:“嗯,回去一定要找人看看。” “那你就听我的,什么都别认,交给我,我一定救你出来!相信我好么?” 陶晏听后沉默很久,“席英,听我一次,离开这里吧,我的事自有我的父母操心。”看着遇事总是第一时间就想怎么解决,而从没想过依靠别人的席英,他很心疼,但也知道这种性格是怎么造就的,老天待她太不公平。 “如果没事了我一定会去找你。”陶晏无比认真地看着席英的双眼郑重承诺。 “你又不是把她打死打残了,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席英扯了扯嘴角勉强装出一副轻松模样安慰他,但是她知道安慕父亲是玄武区区长,她向来仗着父母的势胡作非为横行霸道,闹出什么都有人给她兜底,只有她坑别人的份,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事关她,安慕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临走前席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之前发生的事是谁告诉你的?”陶晏之前一心只想着帮她打官司,来龙去脉估计了解的不多,根本不会特别注意到安慕这号人,不然以正常人的逻辑先找的一定是最直观最直接跟她有恩怨的王钊。 从派出所出来后席英满腹心事,她现在不想别的,只想先把陶晏捞出来。 席英叹了一口长气,望着街边耸立的梧桐,是可以遮天的葱葱绿绿,正是它的好时节啊,可惜自己的好时候已经过去了,短暂的让她如今想来就好像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中的她金榜题名带着南南的消息衣锦还乡,以后都是好日子。 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人,不过她忘了。 跟律师告别后,席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满脑子都在梳理这件事。 她定罪入狱这件事看似最后翻转的离谱,明明已经“证据确凿盖棺定论”了,可她居然能从一众邪魔手下脱身,其实稍微一琢磨她就猜到了是谁将这件事透露给八百里外完全不相干的陶晏的。 不可能是安慕和王俭,这两个都是没有脑子的人,他们不可能这样轻易放过她。也不可能是孙春燕,毕竟医院里面那个心机又恶毒的人是巴不得她永远折在里面,她出来对她只有害没有利。 杨彤赵灵两个唯唯诺诺的鬣狗,根本没胆子做出这种叛主的事。 那么只剩一个人了。 她想做什么,席英有些看不清了,送她进去的是他们,想方设法让人救她出来的也是他们,如果不是救她的这个人选的很微妙,她也想不到她头上。 明明恨自己恨得要死却不得不将她弄出来,肯定是有比泄愤更值得他们取舍的事,是什么呢?她大概猜到了一些。 可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生理性厌恶。 蒋蓝烟最在乎什么,那就一定跟什么有关。 尽管厌恶,那她倒是可以利用这个多做一些要求,既然他们投鼠忌器,那她可要让他们连老鼠旁边的人也要连带着顾忌三分,不然老鼠一生气可是会发疯的,砸烂了她的宝贝玉瓶,那也是他们逼得。 席英抬头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内心一片荒芜,可荒芜的背后是残存的不甘,她捏了捏拳,回头望向梧桐尽头的警局,放她出来就是他们不幸的开始。 终有一天他们会为今天的取舍后悔。 陶晏他妈王女士来的很快,他爸因为职务原因不好出面,可就算他爸来了想必也是被人吃的份,南城这些门阀的狗眼是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的。 五天之后,席英得到了消息,意料之中这件事陶晏他妈搞不定,听说王女士想私了特意花了不少钱找了中间人协商,结果面都没见上,只跟对方律师约谈了两次,对方执意要控告陶晏杀人未遂。 呵,就没点新鲜的了,他们也知道他们的狗命谁都想拿啊,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狗命脏手么? 临近开庭,已经没有转换余地了,席英直接找了王俭。 王俭听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问他凭什么要帮她,席英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说如果他做不成就找蒋蓝烟一起想办法,不然她会让他们担心的事成真。 王俭眉毛一挑,有些意外,“我们担心什么?” 席英开门见山的说了两个字。 王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副“你威胁我?”的表情,席英嗤笑一声,走的毫不犹豫。 “可以帮你,但作为交换条件,这件事结束后,我要你和陶晏立马出国,否则你的案子陶晏的案子如果再被翻盘,那就恕我再无能为力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还担心荆郁能吃她这棵回头草?然后怕她告他们的状?那他们可太把她当回事也太不把荆郁当回事了。 荆郁那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回头。不过得到想要的承诺,她到乐得他们杞人忧天,如果不是他们想得太多,估计自己如今都不知道躺在哪呢。 “好。”席英头都没回一口应承下来,“陶晏的官司一旦了结,三天内我们一定在江省消失的干干净净。” 可有时候意外总是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悄然而至,不给悲催之人一点反应时间,让身处其中的人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最终于事无补。 陶晏的事最终也闹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当然只是他们的无法收场,而那些作恶者依然潇潇洒洒的继续着属于他们的肆意人生。 本来预计安家撤诉第二天就离开江省的二人,因为接连而至的意外足足将原本计划推迟了十天,最后还是各方下了最后通牒他们才不得不连夜狼狈离开,这一离开就是五年。 第48章 这五年, 南城的恩怨是非跟江笙再无关系。 她不是忘了而是没时间想,在异国他乡的每一分每一秒江笙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走路在听全程德语的商务会谈, 吃饭在看数不尽的优秀策划案, 就连梦中都在一遍遍的审查自己的工作有无纰漏,假设自己在上司这个位置,这场活动从最开始的出场到演讲稿准备再到媒体访问最后到收官总结,每一步她会怎么做, 还会带入各种角色设想到所有可能产生的突发问题,务必将隐患提前根除, 做到无懈可击。 从没学历没背景没关系没经验的底层席英用五年时间一步一步混到波克公司coo的秘书商助理, 其中坎坷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很多人觉得以她这种资历能混到这个位置已经很了不起但也到头了,可她并不想止步于做一个别人已经觉很可以可在她眼里却与目标相去甚远的小小商务助理, 当然她也没有十足的野心想要顶替掉她的上司,她最想得到的是丰富且有价值的世界名企工作经验和在别处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高端人脉, 并且拿到一封含金量十足的推荐信,她的最终目的是借着波克公司的雄厚背景能成功入驻亚太区营销管理层。 展销会结束,席英踢掉鞋子,拖着疲惫的身子瘫在沙发上,陶晏还没回来, 饭她也不想做, 只想这么躺着。 可是对方却不让, 她躺了没有五分钟, 电话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刚接起,就听见对方一板一眼道:“笙笙, 要吃饭!” “嗯。” “不要嗯,要答应!” “好的, 马上,你手上的工作做的怎么样啊,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已经快做完了,不过经理让我一会再加一会班。” “那你乖乖的哦。” “嗯,那你也要乖乖吃饭!” “好的。” 她不忍心骗小朋友,唉声叹气地爬了起来,将冰箱里面的饭菜拿出来热了热,一看就是陶晏又将好的全留给了她的。 年纪不大学东西倒很快。 江笙笑着将热好的饭菜端到桌上,又倒了一杯咖啡,这中不中洋不洋的一顿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被她风卷残云的扫到肚子里,早年为了赶时间养成了不好的吃饭习惯,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她摸了摸撑起来的肚子才知道原来已经这么饿了。 吃完饭江笙不敢动,吃的太急的后果就是稍微动动待会保准胃疼,她划开手机随意刷着国内的娱乐新闻。 「孙凭惜荣获最佳青年杰出奖」。 「20小花最受瞩目排行榜——孙凭惜」。 「孙凭惜打戏亲自上阵敬业态度同组前辈赞不绝口」。 ………… 江笙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着陶晏特意给她做的甜品,偶尔抿一口黑浓的咖啡,舌尖上的清甜和苦涩纠纠缠缠,这种味道莫名让她沉迷。 孙春燕还挺厉害的,不过五年时间摇身一变混成了国内顶流,连名字都换了。不知道是为了展望新的未来还是只想单纯摒弃过去那个肮脏丑陋的自己。 “唔。”江笙挑了挑眉,满眼戏谑,等她有时间会帮她好好重温一下以前的自己。 吃完甜点,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这人还没回来,江笙在玄关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出了门。 伦敦的鬼天气,她刚出门就被淋了一头,这几年还算好了点,刚来的时候她适应不了,也是因为之前的旧伤,晚上四肢关节疼得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五年时间现在算是能勉强适应了些。 深陷于她 第51节 现在伦敦正值冬季,又是雨天整个街区都湿冷湿冷的,江笙竖起衣领将大半张脸都缩进去,暖和多了。 走了两条街就看到了陶晏工作的那家店面,是一家当地比较有名的私人高定店铺,本土和国外不少商贾巨鳄都喜欢来这里销金。 店面装修的也很考究,十八中世纪的复古风,可能为了凸显自身过硬的手工艺传承和欧洲最看重的历史溯源,酒越久越醇,手艺嘛越老越贵。 巨大的橱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寥寥的客人,江笙走近在外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到陶晏正半蹲着服务着一名亚洲面孔的贵妇。 贵妇看上去40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当,脸上没有多少细纹,身材也不错。 江笙职业病又犯了,现在看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揣测其职业背景和所处的社会层次。 不过不得不感叹女性就是自我约束能力比男性强,她见过太多不过30出头就大腹便便秃顶的油腻男人,而女性相对于男性来说自律对自己也狠,不管国内国外都一样。 啧,将来她上了年纪,也要让别人喊自己漂亮姐姐。 贵妇好像很喜欢陶晏,眉开眼笑地接受他的服务,还时不时动手动脚朝着他的俊脸摸上两把,看着四周堆砌的各种盒子袋子,看来今天小晏同志的kpi完成的不错嘛。 眼看着那贵妇从只是笑盈盈的说着话到动手动脚,江笙噗嗤一声笑了,职场骚扰啊,真是不分男女不分地域。 陶晏明显不太高兴地闪躲着,表情非常严肃,不知嘴唇掀动说了句什么,可那女人不但没有就此罢手反而又伸手摸了他一手下巴,陶晏薄唇紧抿终于忍无可忍,他想站起来,却被时时瞄着这边情况的经理几步窜了过来一把按住,经理在一旁陪笑说着什么。 窗外的江笙终于看不下去了,像个准备拯救失足少男的侠客,豪迈万丈地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这位漂亮的女士请问有什么可帮到您?” “我找谢嘉时。” 江笙抖了抖伞面上的水,将收好的伞插入门边的收伞篮,然后双手环胸,嘴角噙笑,没管店员讶异的眼神,直直走向半蹲在地认真服务的敬业小店员。 我艾玛江罩的人你也敢撩?呵。 可能她一脸来者不善,贵妇也注意到她,原本泛着春天气息的笑意霎时变成人间十月天的秋风。 江笙battle的话都想好了,可当她瞥到女人包包没收好露出来的国际金融峰会工作证时瞬间怔住了,受邀人:章之韵三个字将她钉在原地。 恒通基金副理事?就她? 江笙迅速扫视了稳坐沙发的贵妇,这时陶晏也发现了她,不情不愿的憋屈脸见到她的那一瞬霎时阳光四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刚要起身就被江笙又一把按住。 江笙瞬间变脸,还很识相的弯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高于对方,欢喜的模样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章理事,您在这啊,我就说在外面看着像您呢,走进一看不是您是谁,也不怪我没敢认,您啊真是不给我们留活路,任谁一看都不相信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竟然是大名鼎鼎撑起恒通基金半壁天的神话啊。” “你是?”尽管江笙不管对方认不认识就拉着人家说了一车轱辘话,可是对方并不反感,表情都变好了许多,毕竟谁不爱听恭维的话呢。 “我当初跟着波克的elissa参加过恒通基金周年庆典,当天人实在太多,您可能忘了,可是我对您可是敬仰已久啊,当天见到您真人也算圆了我从小的梦。” “从小?你才多大?”女人上下轻扫一眼便大概知道了对方的年纪和,尽管江笙为了工作日常穿衣打扮都尽量往成熟干练靠,可是在阅人无数的人精面前,还是显得稚嫩了许多,一眼就能被识破。 可江笙不在意,在这种成功又有阅历的人面前拙劣的表演只能让自己显得愚蠢,真诚是打动对方必杀技。 “不小了,我老早就出来工作了,您别不信,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您都是我的榜样也是我终身的奋斗目标,我还记得您当时在年会上的发言,霸气又让人诚服,同样的话如果换一个说可能会被诟病,可是从您嘴里出来那就是金口玉言了。” “哦?哪句?”贵妇饶有兴致地问她。 江笙上前一步挡在陶晏身前,用后脚轻轻踢了踢他,然后亲昵地坐在章女士半臂距离外,崇敬地望着她,“恒通基金只在人意不看天意,而您就是那个人意。” 本以为这又是一个套近乎的势力鬼,章女士本也没当真,只是给经常有工作来往的elissa 点面子,才没冷脸下逐客令,随口问一句也不过是给对方结束这场她本人并不想继续攀谈的台阶下,毕竟这种人她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见多了。可没想到她真的能说出点什么来。 此时章女士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心,也认真的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小姑娘,她不太喜欢功利心目的性特别强的人,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表现的太明显就会惹人厌烦,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不管是言语、态度、分寸都拿捏的刚刚好,不会过分的吹捧,也不会过于急功近利,“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很会说话。” 江笙浅浅一笑,“实话最动人嘛,不瞒您说,我在这行呆的时间虽然不比您长,可是我听得可不比您少。” 章女士从试衣间走了出来,江笙很有眼色地上前两步围着她转了半圈,替她理了理身后看不到的褶皱,而后继续不卑不亢地说:“毕竟能到达您这种高度的,真能入您耳的并不多,我们就不一样了,人世方面自然要多听多看多学,从小我最敬仰的人有三位,一位是特丽莎女士一位是肖明珠女士还有一个就是您。” 章女士惊讶地回过头,“肖明珠?你见过她?” “我哪有那个机会啊。”很是遗憾的语气。而后又随意替章女士抚了抚不平的衣领,“嗯,这件跟您的气质很搭,干练又不失亲和。” 章女士在镜子前照了照,小姑娘挑的这件确实不错。 “你想认识她啊,回国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真的?”江笙摆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那您可不能哄我,有生之年能得见当代两位传奇女性,您一下帮我圆了两个梦,您可是我的大恩人,说什么我也要好好谢您。” 章女士被逗得咯咯乐,“那你预备怎么谢我啊?” 江笙想了不过片刻便郑重道:“对偶像有求必应必定鞍前马后。”并讨巧的举了举手。 小姑娘就是惹人喜爱,章女士被哄的甚是舒心,笑着道:“得了,别您您的了,你也就跟我妹妹差不多大。” “那我叫您姐姐?” 见对方点头,她才敢开口,一脸称羡道:“真羡慕章姐姐的妹妹,有这么优秀的姐姐依靠,从小我就想要个哥哥姐姐,哎,没那个福气。” “哈哈,行,你现在这不是多了个姐姐么。” 江笙看对方满脸愉悦就顺着杆往上爬,姐姐前姐姐后的,逗得章之韵全程合不拢嘴。 接下来的时间,江笙全程拿出十足的耐心陪着新认得姐姐尽心尽力的挑选衣物,在章之韵需要意见时,她会半真诚半恭维的将自己的意见道出,整个购物过程章女士甚是舒心,也忘了可口小店员。 上车时,江笙配陪送到了门口,成功从对方对她谦逊后辈的定位变成了很谈得来的小妹妹,也成功的加到了章女士的私人联系方式。 章女士上车后还十分不舍的降下车窗跟她挥手告别,说这次时间紧没聊尽兴,等她回到国内一定要找她。 江笙笑地真诚又受宠若惊,满口答应,还半撒娇半开玩笑说到时章姐姐可不能把她忘了,不然伤心的只有她一个。 等车子看不见尾灯时,江笙长舒一口气,眨了眨看上去天真无害的双眼,当然要找,不仅要找她,她还想通过她攀上肖明珠这棵大树呢。 不然她怎么让蒋蓝烟从云端跌入凡尘呢,不对,她歪了歪头,冥想一番,凡间可容不下她这种肮脏的生物。 第49章 将人送走后, 江笙跟经理连连道谢,说给他添麻烦了,平时不少费心照顾她弟弟, 下周邀请他到家里来吃地道的中餐, 她亲自下厨。 对方欣然应允下来还客气地说没事,像xie这种情况是应该多多从事社会活动,而且这一年多下来明显比刚来时候的怯生好多了,再说之前要不是多亏了他, 他祖父可能会伤的更重,多照顾下是应该的, 平时他的工作都是摆货或帮着打包, 很少到前面招呼客人,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很有素质不太会为难人的, 只是有个别的可能觉得他有趣,逗逗他, 让她别往心里去。 江笙微笑着点头。 “哼!”赌气的轻哼声将江笙的注意力可算吸引了过来。 她看着又乖又俊俏的小伙子,别说保养得当正是虎狼年纪的章之韵,她都想伸手揪揪他的小嫩脸,都23了还透着一股少年的青春劲儿。可看着他单纯干净的眼眸,那股熟悉的沉重又压了下来。 跟经理告别后, 江笙带着陶晏顺着湿漉漉的街道往他们租住的公寓走, 平时见到她总会高兴地说个不停的人今天有点安静, 转过头就看到气鼓鼓的陶晏憋了一嘴话的模样, 江笙笑了起来,对他展现尽可能的温柔和耐心, “怎么了小朋友,又生气啦?” “你都不理我!刚才还不让我说话, 还踢我。”满脸写着委屈和不高兴。“还有,我不是小朋友,你说过的我今年23岁了!” “你不是不喜欢刚才那女人碰你么?我在帮你啊,23岁怎么?23岁照样是姐姐的小弟弟。”明明他比自己大几个月,可是江笙就爱占他便宜。 陶晏瞪了她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走了,江笙几步追了上去笑着安抚道:“别气啦。” 看他还一股脑不看路直愣愣地往前走,江笙怕他被车撞也怕撞到人赶紧几步窜到他跟前拦住他,“我真的在帮你,你看她后面是不是不碰你了?” 看他皱起眉头真的思考起来,她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再生气姐姐可要生气了。” 见他憋憋屈屈地点了头,江笙被他委曲求全的模样逗笑了,转了方向拉着他的手去了唐宁街买了两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两个人各自打着一把伞走在异国他乡的大街上,下雨天啃着冰糖葫芦,这情景这画风确实有些清奇。 看着有了最喜欢的糖葫芦就忘了生气的人,江笙感叹小孩子说好带又不好带,说难带吧还挺好哄的。 两人在外四处游荡这么多年,这世间的苦能尝的估计都尝遍了,可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有朝一日那个陶晏能回来。 回到住所,江笙将陶晏换下的衣物塞进洗衣机,又将屋里简单收拾一下,然后才坐在客厅查看邮件开始工作,再抬头墙上的挂钟就已经指向深夜了,江笙轻手轻脚推开陶晏的卧室门看到他已经安睡她又返回到客厅再次确认门锁有没有反锁好才回到自己卧室开始洗漱,这么多年这个流程她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遍,说起来这还是他给自己留的后遗症。 那年他刚刚恢复点智力,他们当时住在凤凰城的一户人家里,当时正值万圣节,外头千奇百怪的摆设,还时不时有奇装异服的小朋友出来讨糖,本来已经安睡的陶晏被外头热闹的声音吵醒,可能在窗边被吸引了,趁他们不注意,一个人鞋子都没穿就偷溜了出去。 她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喊他吃饭才发现人不在屋内,前后院都找不见人时,她现在还记得当时什么感觉,只觉得天都塌了,脑袋空空,浑身都瘫软了下来,最后找了整整一天,才在一片荒地的垃圾站边找到他。 从那次起,不管换过几个住所,她睡前都会确认一遍人在不在屋内,智能门锁有没有反锁好。 席英回想着那些艰难看着镜子中已经看惯了的陌生面孔,有一瞬的迷茫,哦,这是她啊,她是谁?她是江笙。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每到夜深人静时就开始肆意凌虐她的神经,那些痛苦和恨像绵延不绝的滔滔江水在她的胸中来回激荡,勉强堆砌的沙堤一次次塌陷,又一次次被她鲜血淋漓的双手一把把堆起。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她闭上眼睛,睫毛止不住地颤动,也不知是水汽还是眼泪润湿了睫毛,晶莹从眼角不断滑落,抓着瓷盆的双手颤颤,用力到她的微微扬起的下颚连着脖颈绷到极致,鼻息抽动,尽管用尽全身的自制力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可是脑中的画面还是像走马灯一样晃个不停。 江笙控突然制不住抄起手中的玻璃瓶“啪”地一声全力掼到镜子上,光洁的镜面应声碎裂,她看着镜中无数个面目狰狞的自己惨然一笑,也不过如此,这个状态还想回去报仇? “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江笙看着镜中被割裂的无数个自己,好像是散落的贪嗔痴怨恨,千种位面的她。 她忘了,这些人之常情她已经亲手摒弃掉了,她已经没有了! 眼看着镜中的人慢慢恢复了冷静,不过片刻眸中再无半点情绪,她抬起手抹掉眼角没用的水渍,又与镜中人对视一眼,然后没事人一般转身回了房,她到了一杯黑浓咖啡,顺手掀开电脑,点开一个上了密码的文件夹,里面有七个子文件,分别以七个人名缩写命名,jly/scy赫然在列。 她将今天新收集的信息输入进scy所属的那个文件夹,而后歪着头撑着脸看着这七个文件夹,手指不住的轻点着桌面,随后抽出一张彩纸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一笔一划犹如锋利的刀子将附着情绪的文字深刻在纸上,然后将便纸折成千纸鹤,串到了床头第二根连鹤上。 看着墙头七根长短不一的连鹤,一声烦闷的苦恼在寂静的夜幽幽响起:“该从你们那个开始呢?” 碰到恒通理事章之韵是意料之外的事,她并不在自己有计划的接触名单中,毕竟在她所有的关系网中,还没有一个可以跟她扯上关系也没有可以利用接近的契机,她只知道这次金融峰会她有来。 陶晏真是她的福星,想睡觉就送来枕头,她揉了揉眉心,下午的时候一场活动下来已经筋疲力竭了,晚上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地拿捏着分寸与人打交道是最累的,此时她身心俱疲。 江笙晃了晃脖子合上电脑,没一会就睡着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又是今晚噩梦的开始。 一大早,江笙一边吃着陶晏做好的早餐一边查看邮件,勤奋的小朋友已经早早出门上班了,她昨晚睡得晚起的也晚,今天虽然有半天假,可是一天的工作确实是满满当当一点没少,两个小时工作查看完毕她又切换到私人邮箱,刚登上就弹出了几个新邮件消息提示,她抿了一口黑浓黑浓的咖啡食指轻轻滑动着鼠标,选了一个标题是gng的先点开了。 附件下载完毕,她先将照片保存好,才开始仔细浏览,照片全部都是同一个人,十九岁的女孩灵动又朝气,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婴儿肥,出落得整一个小美女模样,她知道她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去年也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江笙的手指滑过那双笑地月牙似的眼睛,笑着念道:“我们南南真厉害啊,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姑姑姑父在天有灵肯定很高兴,南南长大了,姐姐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么,姐姐知道你回家了,真是个好孩子,比我懂事省心多了。 ” 她啊,如今变成最不省心的那个,算算也有五年没回家了,顶着这张陌生的脸让她怎么跟奶奶说呢。 江笙难过的心脏又开始割裂,刷到满头银发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撒小米喂小鸡的照片时,眼眶中的水汽终于忍不住唰地掉了下来,连串的,止都止不住,她赶紧合上电脑埋下头,大口的呼吸,心中的酸涩和悲伤却久久无法得到平息。 奶奶还有多少年能等她?她是否还有机会尽孝?光给钱有什么用,奶奶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一想到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她就恨,恨意渐起时,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曾经只有亲人和对未来的渴望才能安抚住她那遇到不公不忿时躁动不安的心,可是现在只有恨才能换的她片刻的平静。 她从不认为死能解决一切问题,也不认为死是惩罚恶人的最好手段,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夺其所有毁其信仰灭其希望。 杀人不过头点地,眼一闭人事不知,是最低级的报复,人世间这么多生不如死不体会个遍就走不是太可惜了么? 最好的报复该是什么样的呢?让重情者被情所伤,重义者被义所负,忠心之人得不到信任,纯孝良善之人得不到善终。 不过那些人好像跟情义忠孝没半点关心。可是人就有弱点有所在乎有所求。一群贪婪薄情没有人性的怪物其实更怕失去心中唯一的在乎。 他们在乎什么呢? 前三年她一直在为了生活工作和陶晏的病奔波,这两年陶晏的病情渐渐恢复,两人的日子才算刚好过点,她也开始着手搜集国内的消息资料。 每一个人好像都过得不错,风光无限潇洒恣意。 赵灵考上了普通院校,孙春燕进了北城电影学院摇身一变全民爱豆,杨彤成了她的跟班,安慕倒是奇怪,于她同年出国走的很是匆忙,至今没回,王钊狗改不了吃屎在北美继续享乐败家。 至于当年总策划蒋蓝烟女士终于得偿所愿在四年前跟荆郁一同出国了。 深陷于她 第52节 有志者事竟成? 她的社交软件上偶尔能看到她国外幸福生活的po图,可惜微信她是看不到了,那年从高楼跳下的时候手机随着她一起摔碎了,如今想想可能是命不该绝,手机摔的七零八碎,她却活了下来。 后来接下来的变故让她应接不暇,使得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找回自己的电话卡,何况她也没有那个闲心去补,里面除了她早烂熟于心的几个号码,也没有补的必要,因为除了奶奶和赵德胜王静寥寥几人,再也没有人会联系她了。 至于那个人,她早忘了,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过客,可是有些事因他而起,造成的后果他必须承担,谁都跑不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江笙盯着一个署名为jy的空文件夹,冷声道:还有你。 第50章 年后江笙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结果, 公司将她调任至亚太分区入驻大中华总部给新调任的副总裁做副手,算是变相升职。 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陶晏时,他也不懂, 只知道她升职了, 是好事,跟着开心的不行,做了一大桌菜将颇为照顾他的经理还有这两年江笙在伦敦商学院旁听时认识的同学叫了来一起庆祝,也算是践行。 将近四年的伦敦生活如今要暂时告别了,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一位很有名的神经科医生,他们也不会从美国折腾到这里, 那时在美国两人手里的钱已经快耗没了, 可以说山穷水尽。 她将身上能换钱的东西都卖了,包括那块没有送出去的手表和那枚已经一文不值的素戒, 可没想到是那枚素戒居然也能卖上七位数的好价钱。 对这些她不懂,手表可以根据之前的购买价格明码标价, 可是这枚戒指当初是那人自己设计的,又不是什么大师手笔,上面镶嵌的钻石也没什么克重,她不知道怎么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不过卖多肯定比卖少好,送出那枚戒指时, 回忆翻涌, 心中难免感慨, 可却没有一丝不舍。 曾经几天浅薄的欢愉在她山穷水尽之时能换来几两碎银度日也不枉她痴傻一回。 也是得益于换得的这些钱才能支撑着他们在美国那段时间治病时所有巨额的治疗费用以及请护工、衣食住行的开销。 不然她就算再能, 也造不出钱来。 现实永远是现实,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风花雪夜爱恨情仇在最基本的生存面前就连偶尔可以拿出来愉情的回忆在那时都显得可笑至极, 不能饱腹不能遮阳挡雨生柴取暖,是最最无用的东西。 她早在一次次挫败和取舍间, 一次次摒弃那些华而不实又虚无缥缈的妄想后变得越来越世俗了。 她后悔为何她早不能如此,可最初的自己就是最实际也是她最满意的那个,为何最后没有守住初心变了呢? 因为贪婪,贪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将被反噬。 后来陶晏的病情终于渐渐有了起色,医生也说他是可以被治愈的,已经快心如死灰的她顿时又燃起了希望,那时又听陶晏的主治医生介绍,说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数十年,在这方面颇有建树,只不过退休之后就回了伦敦,如果能找到他,相信会对陶晏的病症更有帮助。她又带着陶晏抱着希望来到了伦敦。 皇天不负苦命人,半年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这名专家,陶晏的治疗也很顺利恢复得比之前都好,护工也换了一批又一批,毕竟有些生理性的问题还是男女有别需要别人来处理。不过好在陶晏虽然智力在认知方面下降,但是自己的个人问题却解决的很好,护工教了几次就基本上都会了。 也算免了她一个心头大患,后来最后的一点钱也用完了,伦敦的高级护工她是真的请不起了,只能将只有6岁智商的陶晏锁在家里,她出去打工,刚开始的那一年真的好难啊。 虽然语言不是问题,可是她没学历没背景没有工作经验,能做的无外乎是一些售卖员餐馆的工作,有时还会做一些搬运货物的兼职。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过得混乱又劳心,能回忆起的记忆并不多,每天都过的匆匆忙忙,唯一能记住的感受就是那是真的身心俱疲,想那时的自己也不过将将20岁,如今四年过去,是苦是累都熬过来了。 送走客人,两人撑在阳台的栏杆望着不远处的霓虹街景,陶晏开心地吃着偷偷藏起来的蛋糕,还十分大方的分她一半,江笙没接,推过去说他今天表现很好全都奖励给他吃,他也只是犹豫挣扎一小下就开心的捧着另一半吃了起来。 上个月刚带他去测了智力恢复情况,如今心理年龄10岁,一年一岁?那要再过多少年才能恢复到18岁呀? 18岁的陶晏,再不回来她都快记不起来他了。 “回国之后先带你去看你妈妈。”尽管她不喜欢王女士,可是看在陶晏的份上和王女士现在的处境,她没必要再跟她计较。 “妈妈?” “是,你还记得么?” 陶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始冥思苦想,江笙将自己手机里面的照片翻了出来,“就是这个,还记得么?” 看着陶晏又低下头认真地看了好久,她好期待他下一句说出:“记得。” 可惜“不记得”三个字又像一盆凉水无情的将她希望的小火苗浇灭。 要不是医生的建议,她真的是疯了才会把王女士的照片放到手机里面保存。 “你的仇,我帮你报,虽然还不知道是他们当中的谁,可总有一天我会查出来。” 江笙望着又开始淅淅沥沥的雨夜,平静地承诺。 次日,陶晏已经去上班了,他还要上最后一天班然后再辞职,两人的东西她已经收拾好了,总共也没有多少能拿的东西。 终于闲下来一天,她想出去走走,在伦敦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出去逛一逛认识认识这座书中心往已久的城市,没有时间也没有过多的精力,不是太忙就是为了生活奔波没时间顾得精神上的向往追求。 昨天湿漉漉的街道不过一晚就结了冰霜,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江笙抬头望了望天,不像要下雪的样子,在伦敦这几年别的没有什么印象,这种昨天雨今天雪的鬼天气到是够她记一辈子。 之前陶晏“五六岁时”在房子里面根本待不住,她周末怎么也要抽时间带他来一次海德公园,不过那时候他是个精力旺盛的大孩子,她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赏美景,全身心的精力全都放在他身上,怕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她记得小时候枫林镇的那个陶晏打小就斯斯文文,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活脱脱一个皮猴子。 头一两年,她真的提前体验了带孩子的痛苦,他跟正常长大的孩子又不一样,小孩子总有累的时候,而他不仅有使不完的精力更有用不完的体力。 带过陶晏,她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了。 可苦日子总算过去了,有些事也已经过去了,如今这世上除了她在乎的寥寥几人也已经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人事物能够左右她的情绪威胁到她,成为她的掣肘,十八岁的她总是瞻前顾后,豁不出去,也输不起。 如今的她孑然一身,无惧无畏。 一群白花花的天鹅、白鸭子还有栖息的在这里过冬的海鸟拍着翅膀争先恐后地环绕着她讨要食物,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抢着她手里的面包,江笙被它们一闹暂时将一脑门的官司忘了,认真的喂起大白鹅海鸟来。 巧了,她今天穿的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站在那跟一群白胖白胖的大白天鹅和海鸟快融为一体了。 这些鹅看上去都很有经验也很有礼貌,看着一个个急不可耐,可是真围上来讨吃的时又不争不抢,挨个乖乖等着,真乖。 她想起来每次也准备好了面包喂鸟和大鹅的,可惜每次都还没到湖边面包就被陶晏吃了,她有时会自己拿着不给他提,他就会委委屈屈地装着可怜,说为什么给大鹅吃不给他吃,大鹅有他乖么。 想起这件事,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要是拍下来以后给恢复正常的陶晏看,他会是何种表情呢。 九曲湖的另一头,身着一身黑色时尚劲装的青年男子正望着远处扑腾的大白天鹅发愣,也不知道放空了多久,直到一群讨食的白鹅踏着鱼群扑通扑通挥着翅膀从湖的另一头飞奔过来,放空的人才猛地从空洞中醒神,看着一个个抻直了脖子朝他乱叫的生物,青年男子皱起眉,厌恶地朝着鹅群喊了一声“滚”。 周围的游客被这一幕惊呆了,虽然有语言壁垒,一些本地人可能听不懂,但是恶语有时候只听语气就大概能分辨出什么意思。任谁能想到长相不凡穿着不菲的年轻人居然这样没修养,对着一群惹人喜爱的小动物居然这样口出恶言。甚至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荆郁确实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别人的异样眼光,别人脑子如何想或者想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有蠢货才会对着这种除了能拿来吃什么用也没有的生物发散他们那点廉价虚伪的愚善。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当年也是这样。 都是家禽畜生,分什么高低贵贱,不过是被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替它们决定了去留和归宿。吃和看两种形式而已,又有什么分别。 这时候施舍几块面包就把自己当成圣人了。 呵。 荆郁逆着人群漫无目的地游荡,目之所及划过的景物行人在他眼里就如会动的黑白背景,没有丝毫鲜活也没有任何意趣。 江笙喂光了手里的面包,看着一个个鲜活的飞鸟大白鹅自由来去,她也跟着轻松许多,拍了拍手,准备去塔桥看泰晤士河的日落。 一个转身,一个向前,在这萧萧瑟瑟的寒冬中擦肩而过。 泰晤士河上的冷风吹红了江笙的双耳,她将温热的手附上,才渐渐感觉暖和了许多,长呼出一口热气,瞬间就被桥上的冷风吹散。 江笙静静地靠在栏杆上望着西下的落日一点一点隐去踪迹,城市边缘的那圈金光也越来越淡,被橙红晕染的流云低垂,织就了漫天层次渐变的橙色幕布,河两岸的高楼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 冬天泰晤士河上的落日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此去经年,恍如昨日。 冷风中那股熟悉的凛冽让她不合时宜的想起某一年江上的冬夜,大概也是这个时节。 江笙垂下眼眸,不过片刻,抬起眼时,眸中清清泠泠再没有丝毫情绪。 这里她也不愿意再做停留,该看的都看过了,没有遗憾也没有留恋地转身下了桥。 这一边蹭着日落余晖的背影刚刚消失,另一头的荆郁却刚上来,来迟的人最后也只赶上了日落最后的一抹橙光从两边高耸入云的静物高楼上渐渐褪去,不过转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他忽地想起那年,他问过一个人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那人说想去曼谷,他问为什么,那人回他:因为便宜。当时他一脸鄙夷说就不能不考虑俗物一次,她有个真正想去的地方么,那人思虑了一会,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英国”。 他问为什么,她说她想看看只在书中见过的世界现实是什么样的。 他笑她音译听疯魔了,原文看的也太多了。 现实能什么样,总归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小心她失望。 落日消失的天边黯淡无光,渐渐地桥上吹过的冷风夹裹着风雪袭来,那双锋利的眉宇也被染了几许白。 不知道这里她来过没有,是不是已经有另一个人早已陪她走过书中的每一个角落。 就算有,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再也无关了。 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个没完,荆郁知道是谁打来了,可是犹豫了一会,又好像期待着什么,还是拿出来看了一眼。 不是。 他轻笑一声,眼底如斯的冷漠,面无表情地将手探出栏杆没有一丝一毫犹豫,手一松,手机自由落体,甚至落水的时候都没有回响能回应给他,就那么静悄悄消失在粼粼的河面上。 最后的那点回忆,就在这里封存。 以后没人再会记得那段不值一提的过往。 可笑的是可能早就没人记得,只有自己还傻傻地垂死挣扎。 一声轻笑,也不知在笑谁。 第51章 次日, 江笙带着陶晏离开了住了四年多的公寓,直奔机场,途径塔桥时前方拦了路障不予通行, 无奈他们只能换路绕行, 还好预留出的时间富足,不然她可能跟司机一样要骂街了。 司机打听好消息,十分不满,不停地抱怨道:“没有接到通知, 也没有提前公告,说让掉头就掉头, 也不管会不会耽误别人。” 江笙到是不急, 陶晏乖孩子似的安慰前面的叔叔,让他别生气, 又问为什么不给过桥,他还想看看大桥呢。 “不知道, 就听说前面临时接到通知好像有人什么贵重东西掉下去了,封了路在下面捞呢。” “在下面捞,那上面封什么桥啊。”江笙不解。 “听说下面聚集了四家打捞公司,三艘万吨排水量的巨型打捞船,数十艘打捞快艇, 放桥不方便。”司机调笑道:“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纳克掉进去了。” 江笙也笑, 说他们不急, 让他慢慢开。 行礼托运完毕, 江笙带着陶晏终于坐上了回国的航班,两人一大早折腾地都有些累, 一路上几乎都在睡觉。直到广播提醒已经到达国内领空时,江笙才醒了过来, 余下的几个小时再也睡不着了。 她拉起遮阳板,望着窗外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洞,心里那道无底黑洞的门阀渐渐不受控制起来,开始无穷无尽地疯狂吸食着她的各种情绪。 深陷于她 第53节 阔别六年,有些事有些人终于要开始面对了。 曾经如何被狼狈驱离,如今还历历在目,她发誓一定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日之辱当日之恨她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要切肤般感同身受。 手无意识地虚虚抬起轻抚了抚光洁无暇的脸颊,不然她太对不起自己了。 房子已经提前找中介安排好,两人下了飞机就直奔住处,房子很干净,离她上班的地方也很近,算是很省心。 江笙还好,陶晏却因为倒时差的问题被她“折磨”得很不高兴,不过也没办法,他如何不愿意都是要必须听她话的。 五天后安排好的男保姆已经跟陶晏熟悉起来了,江笙才略微放心办理了入职。 其实她有想过将陶晏送回春城,可是一打听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江笙就歇了这门心思。 曾经枫林镇她最羡慕的陶家在她眼里是最最幸福美满的,儿时她羡慕妒忌过陶晏能出生在这样富足又文明的家庭,可是眼下的陶家是谁也顾不上谁了,王女士还瘫在医院,陶晏她爸还在狱中,陶晏爷爷因为受不了打击五年前就病逝了,他外婆和外公那么大岁数了还要每天往医院跑照顾不能自理的王女士。 有时也庆幸他傻了忘了,不然从没受过挫折满怀正直的十八岁少年乍然从天堂跌落地狱,这种落差不疯也要崩溃。 塞翁失马,也算变相保住了他。 江笙接手的是波克大中华区计划开拓的文创产业,波克本身就是以作社交软件起家,在这方面算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跟江笙一起来到这里开荒的上司是一位英籍华人,以前事业发展部的副总监,今年30多岁,叫李弘文,人长得比较斯文,做事谨慎,以前他们有过不少合作,关系也算融洽。 文创部成立的第一件工作就是以波克总公司名义举办一场欢迎晚宴,当然不是为了欢迎他们这两个空降的打工仔,主要目的是为了向外部公布波克准备进军文娱的计划。 当天伦敦总部的董事高层也会莅临,所以亚太分区负责人赵总十分重视,因为两人也是总部调来嫡系,所以赵总美其名曰很信任两人,将此重任交由两人全权负责。 江笙和李弘文又不是傻子,两人才刚刚调来国内,在国内根本没什么人脉根基,对国内公司和企业关系也不熟识,想要办得得体光鲜圆满,怕是不容易。 董事会都还没给二人下达指标任务,就先被公司内部钻研蝇营狗苟的人来了个下马威,这种工作办好了无功,办砸了有过,但也明白这是目前还在其位的赵总对总部人员调整的不满。 可两人又不是吃素的。 邀请嘉宾是招商部和事业拓展部给到的,江笙扫了一眼,高级客户和合作伙伴居多,还有一些国内近期比较火爆话题十足有影响力的各界名人。 不仅分排座位是个问题,就连最开始的邀请名单也是个学问,跟着elissa这几年她也学了不少。 名单中并没有恒通基金,往年两家公司在内地没有什么来往而且之前的也没有相关的业务领域可以挂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江笙研究过恒通的财报,对于文娱板块这里的投资占恒通每年营收的3%。别小看这3%,恒通这么大一船舵能拿出3%已经不少了。 况且他们有相对成熟的一套体系,以后的合作还真说不准。 江笙在名单上划了几笔添上了恒通基金理事章之韵,之后在文娱那一栏又划掉了几个人,将之前没有的孙凭惜名字添了上去。 李弘文审核了一遍名单,大部分都觉得没问题,只是章之韵平时伦敦总部有什么活动邀请她,都没见她来过,分区更不会来了。 “来不来是她的选择,请不请就是我们的问题了。” 李弘文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赵启元,呵。 “那这个孙凭惜,据我了解她在和颂里面论资历和实力都不如之前拟邀的那几位,岑潇潇可是炙手可热的新晋金鸡影后,丁绘也是内娱迄今为止唯一的大满贯影后,不说她两个,王若雨和许文茵因为出的新歌话题量都算不错,还有这两个人都跟我们之前有过代言合作、杂志拍摄,以后接触的机会只能越来越多,怎么只写了一个孙凭惜?” 江笙频频点头,“您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那这样王若雨和许文茵照请不误,孙凭惜和这两位还有丁绘和岑潇潇都是一个公司的,其实我们能给到的邀请函名额呢也是按照分区的惯例执行的,每家公司的邀请函不超过三张。” 江笙说完,看了一眼李弘文,等着他点头认可。确实这是波克在伦敦时历届宴会和各种商务酒会的邀请惯例。 李弘文赞同的点点头。其实往常总公司都没有邀请文娱人士这一块的先例,怎么办他们其实是可以灵活处理的。 江笙继续补充道:“那和颂文娱总经理和副手会来,既然已经多了两位歌手,演艺行业肯定最少也要请一位,那现在只剩一个邀请名额,”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了。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李弘文,李弘文不明所以。 “李总不知道?” “什么?” 江笙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赵总很看好孙凭惜。” 李弘文一下就明白了,再也没有二话,大笔一挥签了字。 江笙拿到最后定下的名单,缓缓勾起唇角,孙春燕啊,我给你准备的第一份礼物喜欢么。 欢迎晚宴定在三月初,农历二月初二这一天。 她隐约记得那天好像是什么日子,可是还没想起来就被人打断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时间充足。 名单定下来的三天后,江笙就拿着刚到手的邀请函去了恒通,因为提前跟章之韵打过招呼,前台听到她报的名字就直接将她送至直通电梯。 章之韵刚开完会,会上工作进展好像并不是很顺利,江笙看到她脸色的那一刻就知道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可是来都来了。 “韵姐,冒昧打扰不会影响了你的工作吧?如果您忙那咱们下次再约。”江笙很是善解人意的询问她的意见。 章之韵扔了手中的文件,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她一眼,随意道:“没事,被他们气到也是家常便饭,一生气就不见人,那我闭关出家得了。” 江笙轻笑道:“韵姐说话真风趣。” “听说你调来海市了?那咱们可真有缘,以后可以一起没事喝喝茶。”客气话。 “当然有缘了,我们公司跟韵姐公司差不太远,以后韵姐空了,随时约,一定到场。对了,三月初我们公司有欢迎晚宴,不知道韵姐赏不赏脸。”说着起身将蓝纹请柬递了过去。“到时我们总裁也会莅临,您跟他也好久没见了吧。” 章之韵接过随意翻了翻就放下了,“有时间一定去。” 江笙看她心情还是不太好,就提议出去逛逛,章之韵也不是能坐班的人,正想出去呢,而且她还约了肖明珠打球,但是这节骨眼来客了。 章之韵刚想说有安排,江笙就很识相地起身告别,走时将一个绒布盒子递给了她,“我知道韵姐最喜欢收集祖母绿,回来时想着给韵姐带什么礼物好呢,这对耳钉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得韵姐青眼。” 一听说祖母绿章之韵也只讶异了一瞬,没想到她还知道自己的喜好,不过什么样的她没见过,也没预备有多大的惊喜,可打开一看,她一眼就看出这对耳钉来历不凡。 原来是在英国的私人收藏淘来的,这对祖母绿耳钉据说是上上世纪从一串手珠上卸下来的,前清的东西在晚清时流出去的。 这对耳钉也算江笙走运,她之前在商学院上课时认识了一个内地过去的留学生,手里有点小钱就喜欢在外面淘这些小东西,有的伦敦本地同学家里祖上就在晚清那个敏感时候去过国内,所以流传下来挺多小物件的,有些他们也不当回事更不识货,钱给的差不多就卖了。 不然这耳钉真拿到拍卖行,她可舍不得送也没那个钱买。 章之韵越看越喜欢,后来简直爱不释手直接去休息间换下了耳朵上带的那对珍珠耳坠,出来时还一直问她好不好看。 江笙连夸几句将她哄的眉开眼笑,女人嘛,送首饰夸漂亮总是没错的。 礼物送出去后,江笙就很是识相地说不耽误她外出了,准备告辞,可是章之韵刚得了心头爱,正是兴头上,拉着她就说一起去。 江笙略有些为难地问道有没有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家随便在一起聚一聚,你不是说还想认识偶像肖明珠么?这次还有她,我介绍你们认识。” 江笙唇角微勾双眼弯弯,表现出二十分的高兴。 章之韵见她受宠若惊的模样很是受用。 江笙怎么能不高兴呢,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呀。 不然那对成色那么好的祖母绿就真的是扔进泰晤士河,一点响都听不到了。 第52章 章之韵的豪华suv从市里途径外滩, 之后上了高速一路行驶,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才在蔚山的一所高尔夫球场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她们的车刚进入地下车库就有经理站在停车位一旁等待,她们下车后便立马迎了上来, 热情地跟章之韵打着招呼问好, 说怎么好久没见到章理事来这里打球了,是不是他们服务不到位,哪里不满意一定要指正,转口又夸章之韵贵人事忙, 章董和王总都能偶尔见到,可章理事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江笙在一旁全程安静听着别人对章之韵的吹捧奉承, 所以说, 说话是一门艺术,有些人虽然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 可还有些自命不凡的人更喜欢夸自己有别于同类人的不凡之处,更看重别人对自己的举足轻重还有对内对外所彰显出的能力。 听了他的这番话, 果真见章之韵笑了起来,说最近半年她都常驻在国外忙着海外拓展,刚回国就来这里消磨,还不够给面子啊,他们酒店在赵总正确领导还能出什么错? 经理连连称是后又是一番吹捧, 然后亲自将人送至电梯。 江笙在房间换衣服的时候, 脑中复演了一遍一会要说的话以及拿捏的分寸, 据她所知章之韵和肖明珠关系很好, 章之韵是出了名的“事业”型,不过能力嘛, 见仁见智,她过去两个月一直在研究恒通的财报, 从7年前章之韵接手恒通投资部,表面上看着恒通的整体营收趋于缓慢增长,可是她负责的业务却是连年下滑。 可就算这样,也没人能把她如何,背后有亲爹章国槐撑腰,所以她恒通二把手的位置稳如泰山无人能撼动,也跟高通科技的肖明珠并称“海市双姝”。 可在江笙看来,论实力威望,肖明珠才能称得上是真正有实力的女企业家,也是她最想接近搭上关系的目标。 两人换装完毕就一起去了球场,还没走近,江笙遥遥看到有几人已经在球场上开始挥杆了。 江笙自认为海市差不多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及其亲属,以她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应该算是认了个大半,单凭一张脸就能和其背后的家族企业对上,有些重点研究过的对象她甚至能将对方的家谱、家族几辈盘根错节的内外关系倒背成书。 可是场上的这几位除了肖明珠和蒋蓝烟的母亲丁薰,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蒋蓝烟的家庭关系还是她找人几经查证才查到的,蒋蓝烟的母亲出身名门,外家从政,所以一家人都比较低调,除了能在明面上能查到的一点信息,丁家外公做过海市副秘书长,其他过多的消息就没有了。 江笙也知道,真正的豪门一般都非常注重隐私,有一些甚至花重金都未必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比如南城荆家、宋家,北城闻家、季家、蒋家、贺家,她现在了解到的也无外乎是网上流传的一些难以考证的信息。 有一些,看似低调,比如蒋家,其实内里如何,呵,吃过他们手段的应该都清楚,变现的展示“合理”的手段就是明目的张狂。 “这位是?” 圈里的人都认识,她一个生面孔出现在这种场合肯定是会被问的,但这时她却不能自我作答,不然就是将自己拉低了一个档位。果真下一秒章之韵就接过话:“我认的一个小妹妹,人很好,以后可要多加关照啊。” 这场面话直接让她拿到了海市贵妇名人圈子的入场券,当然这些还是不够的。 “明珠,快来,这是你的小迷妹呢,在伦敦张口闭口都是你,来来,好好认识认识我这个小妹妹。” 肖明珠年逾五十,保养的虽不如章之韵好,可也是风华绝胜一派雍容,身上的那股久居高位睥睨众生的气势更是在场所有人都比不了的。 江笙不过才24岁,不管比同龄人的经历再丰富可在这种精明的成功人士面前也不敢造次耍滑,她深知这种久经沙场阅人无数又是比男性心思更细腻的成功女性与章之韵相比,这种人更讲究务实,最不喜投机取巧这一类的人。 江笙只是谨慎地微笑着,做足后生晚辈的姿态跟肖明珠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下自己,肖明珠看她小小年纪如今已经做到波克大中华区的部门副手,难免高看她几眼,可神情依然不显,只是淡淡朝她颔首。 因为她是后辈,其他几位章之韵只是一一带过,江笙在心里也一一将她们与资料库中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对号入座。 大和万通、风灵地产都赫然在列。 看着几位夫人小姐太太老总随意闲聊着,江笙只安静地跟在一旁,虽然是闲话,可是有一些却是在外买也买不来的消息。 难怪有人说与其在饭桌上跟一群总没命周旋,不如直接打入各种总的家属内部,因为真正的高知高层级的家眷亲属,是不会像一群无知暴发户的后院成天比吃比穿比那些消耗价值。 不过一会的功夫江笙眼看着蒋家女主人丁女士已经跟大和万通的夫人打太极已经打了不下两个来回了。 个个都是人精呢。 众人等着肖明珠重新开球,杆还没挥下,就听风灵地产的夫人惊喜地朝远处喊了一声:“宋董!” 江笙闻声也跟随着众人的视线抬眼望去,那女人向这边望来,怎么说呢,面若桃李,眉若春风,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第一眼就很惊艳,十足十的大美人,在场的夫人小姐没一个能比得上的,跟她同龄的没有她年轻娇媚,比她年轻的又缺少一股艳丽柔美的成熟韵味。 这种韵味不是风尘的那种,而是金樽玉器堆养出来的娇贵之态,这么年轻就是一家董事了? “她怎么来了。”章之韵有些不悦。 “海市还有她宋朝云去不了的地方?”肖明珠笑了。 风灵地产的赵夫人连着几人都甚是殷勤的小跑几步迎了上去,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势力现实,风向转的又快。 那位被称作宋董的女士被人簇拥着款款而至。 开口就不留情面:“明珠啊,你也该好好保养了,啧啧,瞧瞧你这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快五十了呢。” 深陷于她 第54节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全都不做声了,谁不知道肖明珠今年可不就五十了?这话不是明着说她保养等于没保养,年纪大就要认,瞎折腾也没用。 有想笑的、不敢笑一个个都将目光放在了肖明珠身上,肖明珠却面不改色,好像丝毫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笑着回她:“宋董春风满面,看来近日又人逢喜事了?”而后意有所指的看向她身后看上去不过二十的青年男子。 男子长的挺清俊的,看上去还有些青涩,在一众夫人小姐的注视下居然脸红了。 宋朝云像听不懂似的还咯咯笑了两声,然后直接将身后大学生模样的男子一把拽了过来,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地问她:“怎么样,不错吧,明珠你要是喜欢下次我给你介绍两个,看看你身边这老黄瓜似的,跟你几年了都?” 众人被宋朝云的话惊地又是一身汗,又都齐齐看向肖明珠身边几乎不离身张秘,这在圈子里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没人敢说,今天这样被她当众拿来说笑,个个憋着不敢放声,当然笑是真的快憋不住了。 有些话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都说宋家从小备受宠爱长大的独女生的美丽,可是后面那句“实在无脑”四字确是跟今天这宗谁都知道但是没人敢说的“秘闻”一样,宋家大小姐说话做事从不看场合也从不畏惧谁,做事也从不用瞻前顾后,整天只顾着随心所欲,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没人敢将她如何,都笑她无脑可是谁又不想活成她这样呢?惹出任何事都自有父母兄弟给她收拾。 当年宋家大小姐宋朝云的名号可谓是冠绝南城,当然不是论的脑子,要说年轻时以肖明珠和章之韵的出身容貌还能勉强比上一比,可后来荆宋联姻,宋朝云更是一骑绝尘空前绝后再无人能与之比拟的了。 江笙是看出来了,章之韵和肖明珠很不喜欢这个人称宋董的美人,可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她居然敢大张旗鼓把包养的情人拿到明面上来。 她的丈夫是谁?不是籍籍无名的小商小贩,也不止是在场能够上被人尊称一声夫人的上流名门,是这些人名门夫人背后的依仗都要巴结忌讳的荆泰国际掌权人! 她竟然就是荆郁的母亲?有一次刷新了她对豪门那些错综复杂秘辛的认知, 不过转念一想,印象中的荆郁如何,如今也不难理解了。 几人虽然都笑着可是真正发自内心在笑的可能只有宋朝云一个吧。 “宋董啊,有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阿郁,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如今整天混迹在魅域兰坊算怎么回事呢,明珠家的赞赞都替他父亲管理公司了呢。”章之韵跟肖明珠是好闺蜜,从小两人就跟她不对付,这时肯定要同仇敌忾维护闺蜜面子的。 宋朝云这才看到章之韵,立马调转了枪口,“章章啊,你老公前段时间我还在魅域见过呢,”说到这,还颇为替她发愁的啧了一声,“都多大岁数了还去小年轻的地方玩,男人可不比女人,身体一旦被掏空,人就完了,而且那地方混杂,谁知道干不干净,实在不行我看你最近捧得那个小明星就很不错,自己用好的,有那份心更应该先关心关心自家人啊。” “宋朝云!”章之韵气炸了,脸上得体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好啦好啦,看你又生气了,小时候就这样,现在脾气还一点没变,不跟你说了,我还得教我们小朋友打球呢。”说着就领着身后的男大学生还有一众球童浩浩荡荡的走了。 “你说你没事惹她干嘛。”肖明珠笑道。 “我还不是给你出口气。” 几人虽然闹了个不愉快,可也只是嘴上互不饶人,闹到交恶倒还不至于,毕竟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不是有头有脸举足轻重,自然知道什么事到什么度点到为止。 这边人刚走,那边就撒欢似的跑来了一个少女,扭着肖明珠的胳膊问她:“妈妈,听说宋姨来了,在哪在哪?” 肖明珠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章之韵一个帮腔的都余怒未消,可肖明珠从头到尾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还耐着心思教训女儿没大没小,看见长辈不知道问好。 肖媛可遵命似的立马站直乖乖问好,然后又迎来一片什么懂事什么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有出息的赞美,敷衍完众人肖媛可又急不可耐地继续问道:“宋姨呢?” “开口闭口宋姨宋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妈。”肖明珠没理她,只是笑着打岔。 章之韵别有深意的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了这话,也没觉得害羞难为情,“什么啊,我只是很久没看到宋姨了。” 江笙一下就明白了,转头看向丁女士,只见丁女士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要不是她的下巴抬高了几个度,江笙真以为她没那个心思呢。 啧,这不又有送枕头的来了。 呵,江笙微笑着在众人之间巡视,所有人的神色和心中打算她都摸了个大概。 那对祖母绿真没白送。 第53章 虽然年后天气渐暖, 可是二月的海市还是有些冷,今天还刮起了风,打球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 本就是陪玩, 众人都是随便打打。不过半个小时, 场上只剩肖明珠母女和寸步不离的男秘书以及江笙章之韵。其他人已经乘车回休息区了。 肖明珠是圈内出了名的高尔夫爱好者,尽管今天天气不算好,她还是打了三十多杆。 江笙和肖媛可就在一旁聊着天,一场球下来, 两人也熟悉了起来,轮到肖媛可的时候, 有两个刁钻的球位, 她打不来,江笙帮着打了两杆, 挥杆的姿势力度都堪称完美,当然球的落点也非常好, 肖明珠看了都忍不住夸了两句:“打得不错。 肖媛可见肖明珠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讨巧着非要拿些彩头跟肖明珠赌,肖明珠轻飘飘扫她一眼,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哼笑一声,只叫她说来听听, 肖媛可一看以为有戏, 赶紧提自己的诉求, 说要是这次赢了, 以后自己恋爱自由,谁都不能管她了, 她可不想像姐姐似的将来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肖明珠握着球杆,眼神专注地丈量着球洞的距离和角度, 随意道:“你懂什么是喜欢不喜欢,你的情爱不过是荷尔蒙一时的萌动,等那股刺激劲儿过了,暂时丢掉的脑子又回来了,到时你还剩什么?又指望着什么维持?” 话里话外都是不赞同。 “那就好聚好散啊,谁规定的一旦开始就一定要绑一辈子?” 肖明珠换了一支球杆,瞥了眼旁边一直安静看球的江笙,又看看了满脑子情爱的傻女儿,叹了口气,将来她要是能有别人一半沉稳,自己也不用什么事都要操心了。 “你那个汤姆还是杰瑞的,想都不要想。” “哼,不想就不想。”肖媛可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气呼呼地走了。 肖明珠也没了再打下去的兴致,三人乘车回到了休息区。 现在天气还是不算暖和,哪怕草坪再精心养护,逆着时节还是比不得暖和时候的,手感也不太好。 江笙知道肖明珠没尽兴,就提议改天去南城檀香山打,那边的地皮是德国培植的新品种,耐寒耐热,加上国外恒温新技术装置的养护,这个时节的草坪也依然平整柔软,手感更是不错。 肖明珠挑眉看向江笙,颇为赞赏的说道:“你球打的不错,懂的也不少。” 她当然懂,而且懂的不止这些,在国外那几年她什么活没干过,球童做过,滑雪场服务员也做过,就连□□的台球厅也做过。 在国外做这种工作人少所以工资也高,只不过离市区太远,来回很不方便,每次她上下班通勤时间最少都要三四个小时,每天天不亮就出发,有时候碰到暴雪天电车停摆,要转好几路,回到住处都半夜了,那也是她最穷最累的几年。 可尽管这样她也抓准一切机会有时间就学,哪怕是这些娱乐消遣的玩应,她知道会的多点以后出路也会多些,比如雪地上的教练草坪上的陪玩都比自己一个捡球背杆的球童赚得多的多。 “哪能跟您比,我就是随便瞎打打。” 肖明珠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欣然答应下来。 等她们到时,太太老总间的谈论也由开始的恭维吹捧转到了变相凡尔赛阶段,目的无外乎是给自家或者自己手上的公司项目拉个投资谈个合作。 后面聊得七七八八,众人便回到酒店开始进餐,桌上的话题又开始偏生活了一些,有位夫人看着不太高兴的肖媛可打趣问她怎么了。 这种事怎么能说呢,肖明珠只说惯坏了。 然后话题就不知道怎么偏到各家公子小姐身上了。 有人夸肖明珠家的公子出息,大学还没毕业就能帮家里了。 又有人夸章之韵的公子书读得好。 当然蒋家代表丁女士也难免被恭维,说什么蒋蓝烟成绩从小就优异,如今更是拿着麻省一等奖学金,年年全科拿a不说,去年还获得巴黎芭蕾舞团主动邀约,直接进入了世界一流芭蕾舞团等等一堆头衔,好像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了似的。 丁女士自然得意,却也客气两句说这都是小孩子的玩应,她还是比较愁将来她能找什么样的婆家。 这话说的众人恨不得翻白眼,谁不知道她家女儿把海市最最优质的尖给掐了,现在说这种话,显摆什么呢。 不管是妒忌还是真看不惯,这话一出后面就没人接了,这里谁都不比谁差,真论起来蒋家还不如他们有些人呢,凭什么好的全你掐了大家还要恭维你说给你好听的。 虽然很多人看不惯宋朝云,也没人在这时候敢在肖明珠面前表露出一点对能和荆家联姻的艳羡,可是谁心里都明白,任谁不想跟最强最盛的豪门做亲家? 就算看不惯又能怎样,人家就是有这个资本,将来自己的家族旺了,也不是可以像宋朝云一样眼睛长到头顶? 可现在扒着手满打满算,南城海市全都算里头,真能称得上巨头的也就那么几个,以宋家、荆家、肖家以及谭家为首,这么多年没有人能超越。其次就是“贵”不可言的“清流”人家,周乔两家,那真是从开国到现在,背景深厚树大根深无人能撼动。 这些人家向来都有姻亲往来,强强联合的好处就是双方互利共赢越越来越强。 比如南城海市的荆宋,比如北城南城的闻谭,再比如北城的海市的蒋贺。 可惜谭家的外孙一个还小父辈家里一般,还有一个到是不错,可人在北城,听说之前也有意定下来了,这个算盘就不用打了。 周家乔家也早就定了下来,肖家……逮着这么一个厉害婆婆,以后不知道婆媳关系处不好会不会影响大局啊。 真是一个顶尖八家瞅,几十双眼睛几十双手,错过机会恨自己晚下手。 谁都想给自己找一个永远也不会倒的同盟依仗。 上面那些够不到,那就只能降一降标准,最低也不过是在自己的同等圈子里挑,但大都不会去向下融合。 可谁都这么想,都想攀高,那与别的高枝来说跟他们将就何尝不是向下融合呢。 “荆家的那位回国了么?” “谁?荆郁?” “不是他还能是谁?” “应该回来了吧,前段时间不是章总看到了么?”说话的几人将目光投向章之韵。 章之韵抿了一口酒,不屑道:“前段时间在魅域听说跟封家王家的几个成天混在一起,怎么你有想法? “哈,我哪来的想法,我有想法也要看蒋太太答不答应啊。”说着又将话递给了丁女士。 丁薰放下杯子,笑着说:“我哪来的答不答应,还不是看他们自己。” 这话说完又有人开始撇嘴有人挑眉,还真以为定下了?自己姑娘跟人家出去这么多年也没见对方表态,正经有意的人家早就定下来,周家乔家哪个不是? 最后能不能真抱得活龙,还不一定呢。 “前几天我在爱丁堡看到荆郁哥了,不过身边并没有看到烟烟姐,就他一个人。” “烟烟最近有演出,很忙。”丁女士笑着,看似说的随意,其实谁都看出了在变相解释呢。 “烟烟姐这么忙还不陪着啊,要是我男朋友……” “吃你的饭。”肖明珠喝止了肖媛可的小声嘀咕。 众人这才又换了话题,开始聊周家的闹剧。 江笙全程安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张跟蒋蓝烟相似的脸,听着六年前那些熟悉的人名姓氏在耳边不断回荡。 她除了刚开始的心头有些不适,也不过一瞬的功夫就平息了下来。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嫩绿枝丫,天虽暖了,可又起风了。 时间不光是修复伤口的良药,还是锻造强大内心最好的辅助工具。 不管当初情有多深伤有多痛,它都可以将曾经那些遗留下来的溃烂脓疮从你心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剜掉,它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慢慢等,慢慢地从你身边溜走,以至慢慢忘记。忘了最初的感觉,忘了最初的伤痛,直到长出新的血肉,药到病除,再无可惧可畏。 其实,它也是一个非常无情的东西。 后来话头又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三月初波克的欢迎晚宴,在座的大部分都收到请柬。 章之韵趁此机会又向别人介绍了一遍江笙,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到江笙身上,重新打量了眼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尽管穿衣打扮妆容都尽量往成熟上靠,可花一般的年纪怎么可能是几件衣服几层厚粉就能遮得住的,就像在座的这些太太老总,虽然牟足了劲在脸上身上捯饬,可是再怎么下功夫,年轻人那股遮也遮不住的水灵劲儿是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人啊,谁都有过那个好时候,可是花怎么可能永开不败呢。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人长得漂亮还这么能干,我家姑娘现在还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心里不装事呢。” 深陷于她 第55节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开始谈论起让自己头疼的孩子了,说是头疼可没一个人的脸上能看出真的忧愁,不过又是变相的自夸罢了。 肖明珠这时却再一次认真打量起左手边距离几个座位的女孩,这是今天三次让她侧目的女孩,年纪轻轻确实不错,应付起人来很有一套,谦卑有礼不卑不亢,面对别人的赞赏也从容不破,三言两语就能将夸奖的话引到对方身上,给足对方面子,让人舒服的同时也不会觉得她刻意的恭维。 再看看自己这刚才还吵闹着恋爱自由的女儿,有些东西,自己心里知道,不必说出来。 “江小姐跟你年纪差不多,以后多向人家学习,看看别人是怎么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 “知道啦,妈妈看谁都比看我顺眼。”虽然话这么说,可肖媛可面上没有一点不开心。 一般人都不喜欢父母那套别人家孩子的教育理论,最讨厌拿自己跟别人比,哪怕自己已经成年,可是江笙总给人一种安静又亲切的感觉,让人总是忍不住想亲近,不争不抢不冒头,亲亲切切,好像她远嫁的姐姐, 之前两人在打球的时候就聊了许多,发现共同话题越聊越多也越聊越兴奋,没想到她也喜欢犬夜叉,女生喜欢这个的真的好少了,而且其他的她也懂得也好多啊,她问什么她都耐心十足轻声细语地讲给她听,聊到最后肖媛可都有一种跟江笙相见恨晚的遗憾了。 球技好,性格好,博学多才又不恃才傲物,她妈向来很少称赞过谁,此时肖媛可已经化身成小迷妹,满嘴的笙笙姐前笙笙姐后了。 江笙一直浅浅笑着,只拿出对陶晏十分之一的耐心,就将娇气任性的大小姐哄得服服帖帖,她还邀请她周末一起去云湖玩。 其实哪有那么多一见如故,不过是她早就别有用心,她知道只要准备做的充足总有用武之地。 瞧这不就用上了。 据她所知,肖明珠的丈夫是肖家赘婿,当年借助肖家开了后来的李记食品,虽然名义上是李记掌权人,可李记的实际控股还是肖家,肖明珠除了大女儿,剩下的两个孩子都随她姓。 肖媛可年纪与她不相上下,今年大三,明年就毕业了,性格开朗率性天真,在做肖明珠的背调的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位千金大小姐。 “跟她们在一起怪没意思的,笙笙姐,咱俩出去吧。” 江笙有些为难。 “她是个坐不住的,你们年龄相当,话题也多,不用在这陪我们。” 肖明珠发了话,江笙这才跟章之韵辞别,被肖媛可一路扯到停车场,说带她去个好地方。 神神秘秘的,问去哪,也不说。 直到有服务员接过肖媛可得车钥匙,江笙抬头便看到蓝晃晃的两个大字“魅域”。 第54章 这种地方江笙从没来过, 也不太想进去,可是架不住肖媛可的软磨硬泡生拉硬拽。 “其实我也没怎么来过,之前看宋雨萱她们总晒这里, 好像挺好玩的。” 大姐你不要害我, 第一次跟你出来,你妈前脚说让我好好带你,后脚就来了这里,知道的是我被你硬拽进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拐带了你。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我们先出去。” 本以为她乖觉会听人劝, 谁知道肖媛可突然变脸甩开了抱她的手, 也不装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宋雨萱蒋蓝烟几个都能来, 凭什么我不能来?” 这口气,跟刚才烟烟姐长烟烟姐短的乖巧纯真女孩完全两幅面孔, 她就知道这个圈子怎么会有天真之人。 “我妈总说我小,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她还真当我是小孩了?在国外的时候我哪没去过?要不是国内到处是我妈眼线,我也不至于大学都快毕业了连这里都没来过。北城的夜色知道么,听说跟这齐名, 好像还是一个人开的, 像你们这种人更应该知道啊, 富贵圈儿的销金窟, 那儿我都去过凭什么这里我不能来?” 江笙有些头疼,眼前女孩的叛逆样像极了耍脾气的陶晏, 都很难缠。她划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多了, 几个未接和语音没有查看她就知道是谁发来的,这是催她回家了。 国内不比国外,在国内对于陶晏这种病人国人的包容度没有那么高,她不敢像在伦敦时给他找个能熟悉社会环境的安全工作,在这里她不敢冒一点险。 何况她还怕被一些“老熟人”看到,毕竟他还是那个他。 江笙不想跟肖媛可在这耗费时间,可又不想刚跟任性的大小姐搞好关系就惹她不快。 只能试探着商量,说她有急事,下次再来,所有的花费她买单。 可是大小姐正是兴头上,脚都迈进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她满不在意,叫她有急事就先回去,不用管自己。 怎么可能不管,走时肖明珠那番话,如果她今天出什么事,就算跟她无关,肖明珠也铁定会迁怒她。 江笙睨她一眼,任命地划开手机打了一段文字过去,叮嘱陶晏在护工哥哥走后,自己乖乖洗澡睡觉,她要加班,晚些才能回去。 可不知道因为她们脸生还是这里规矩太多,服务人员没有容许她们在外停留过多时间,只验了她们的vip码,又简单询问她们的要求,之后便将她带到了一楼的一间包房。 先头江笙还差异,这种地方怎么会这么安静,并不像夜店酒吧那样杂乱吵闹,谁知道刚进包房就看到整整一面的落地玻璃墙,尽管隔音很好可外面的音响声欢呼声还是传了进来。 原来是环形设计,外面的开放区域很大,舞池、秀台、卡座、吧台、音控区应有尽有。 她们所处的位置并不是特别好,只能看到外面眼花缭乱的射灯和攒动的人头。 “比夜色和温格还有兰坊差远了,就这我还是跟别人借来的卡,不然进都不给进的,什么垃圾。” “既然没意思就走吧。” “笙笙姐你急什么,我听说这里的夜场有不亚于夜色和温格的选秀,可比那些瞎眼的娱乐公司强多了,就说和颂去年选出来的那几个妖怪,都没眼看,蒋蓝烟又不是没见过好的,自己怎么不找那样的。” 江笙没接话,外头的群魔乱舞她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能来这的都是顶级货色,有一次我在温格给我朋友过生日,你猜我碰到了谁?哈哈哈哈碰到了我们学生会会长,那么清俊老实的人,晚上却在那里卖,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说是从什么大山走出来的大学生,家里穷的不行了,弟弟妹妹要上学要吃饭,不得已在这挣点外快,谁信啊,不过后来被王钊那傻逼怀恨在心羞辱了一番,然后被逼退学了,不管真假也真是可怜。” 尽管已经心硬如铁,可是听到这种事江笙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这些人的下作她太清楚了,他们摧残的何止是一个人的自尊脸面,是一个人仅有一次机会的人生,就这么被他们毁了。 “后来呢?” “什么?”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江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结果,双眼放空,语调平静。 “宋姨今天身后的那个男生你看见了么?就是他。你说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个,啧,随便找个工作最少也有几万吧,学费怎么都够了,说白了就是贪!” 江笙平静地听着大小姐何不食肉糜的高谈阔论,没有反驳也没有插话。 “而且我听说,”明明屋内就她们两人,肖媛可还做贼似的看了眼门口,然后才凑到她跟前悄声说:“人还是宋姨从荆郁哥手里抢来的,听说跟过荆郁哥一段时间,啧啧,这什么混乱关系啊! ” 江笙也震惊不已,跟过,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多年不见,荆郁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不过没什么好惊讶的,那个圈子那群人有几个是正常的。 “哎,就咱们两个好没意思,我问一下看谁在这。” 肖媛可摇人的功夫外面的中心舞台上已经换上了五个身材不错的男ds,正大秀身材卖弄风情。 可江笙一点都提不起兴致,以前十几岁的时候还会肤浅的被美色所动,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心就老了。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淡如白水的鸡尾酒,全程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这祖宗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过她可不打算陪她继续闹下去,一会她朋友过来她就打算先撤了。 肖媛可挂了电话,兴奋道:“不用找人啦,他们就在楼上。” “那你玩好,我就不去了。”江笙提起包就准备走。 “别呀,来都来了,你要是不跟我上去……”肖媛可眯着眼睛,“回家我就跟我妈说你带我来了魅域。” 江笙垂眸哼笑一声,然后掀起眼皮凉凉地看向她:“你觉得肖董会信?” 知女莫若母,肖明珠那种精明的上位者怎么会连自家孩子什么德行都不清楚?只要她不出事,就跟她就没多大关系。 不过这一眼到是让叛逆的肖媛可软了下来,她刚才怎么好像看到了她严厉又亲切的姐姐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肖媛可抱着江笙的胳膊撒娇:“哎呀,笙笙姐陪我去嘛,就一会,我玩一会就走,我保证。” “我前一段时间刚跟宋雨萱打过仗,听说她也在,我烦她,你跟我一块去,一旦打起来,你要帮我。” 宋雨萱?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江笙被肖媛可一路拖拽到了电梯口,服务人员开始还委婉地说上面没有特殊预约或者vvip金卡,是不能上去的。 肖媛可只觉得这服务员狗眼看人低。要不是怕暴露,她直接亮身份闪瞎他的狗眼。 “周行知是不是在上面?你告诉他一楼有人等他接驾,让他速来!” 服务员看她不像是说大话,更不想得罪客人,毕竟能来这里消遣的哪怕是只能呆在一楼包厢的,都是他惹不起的,只犹豫了一会他就拿出对讲跟经理说了这事。 两分钟之后服务员毕恭毕敬的替她们刷了卡。 “啧啧啧,真是玩出了名堂,周行知已经在声色场合这么吃的开了么?”肖媛可抱胸摇头撇着嘴。 “将来我们这一辈啊,也不知道哪一个能守住家产,在爸妈咽气前能让他们瞑目。” “这样一看,我哥真是个乖乖仔,诶,笙笙姐你还没有男朋友吧,把我哥介绍给你怎么样?他除了有点书呆,其他的都还马马虎虎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将来肖家一大半财产都是他的,绝对的有钱!” 看江笙只是轻笑,肖媛可却突然发现新大陆般,觉得这个想法甚是可行,要是真让宋雨萱做她嫂子,她宁可她哥是个gay! “我哥真的优秀!”她忘了刚才怎么贬低她哥是个书呆的时候了。 肖媛可缠磨着江笙一路哼哼唧唧路过了走廊右侧的大阳台,刚过拐角处就看到一个经理打扮的人再训斥一位低头啜泣身着舞衣的女孩。 只是几步的距离,江笙便听到经理威逼利诱的劝导,什么惹不起,什么顺从,什么退学之类的。 女孩只是呜咽着说不想坐台。 “什么坐台?!你当魅域是什么地方?你要是真坐台的,你以为里面贵人还能看得上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经理看她们走近,服务人员替她们拉开的是那间专属包厢的门,见多识广的经理只两眼就从二人的打扮分辨出她们大概的身份。 江笙一身简约大方的装扮,虽看不出牌子却颇有质感,一头泛着光泽的亚麻雾棕长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扎了起来,慵懒随性又干练,气质清冷,长相也属上乘。 另一位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行为举止有些跳脱,那种见惯了场面的自信是藏不住的。 经理微笑着冲二人点头,然后殷勤地搭了把手跟服务员一同拉开了包厢的双开大门。 包厢门关闭的前一刻,江笙听到那女生说她就是想挣点学费,别的不想要,随着门合上剩下的话也被隔绝在外。 肖媛可进了门跟认识的几个打了招呼,便撒欢似的玩了起来。 江笙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若大的包厢挤了不少人,几人凑成一堆,声色犬马,满场的纸醉金迷。 江笙累了一天,精神也一直绷着,眼下只想回到家舒舒服服洗个澡睡个好觉。 她闭上眼睛揉着额头,脑中全是今晚肖媛可说的那个男生和刚才门外啜泣的那个女生。 最后她实在坐不住了,拎起包就离开了包厢。 本想眼不见为净,毕竟这跟她也没有关系,这世道除了包厢里的那群人,谁不难,谁不可怜呢。 可是在等电梯时,她又看到那个女生被两个人拖拽进了刚才出来的包厢,女生一直哭着。 江笙捏了捏手,电梯叮咚一声,她最终没有选择进去,而是拐到了右侧的大阳台,迅速掏出手机拨了三个数字,那边接通之后她毫不迟疑地报了魅域位置说这里逼良为娼。 反正没人知道谁报的警,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仁至义尽。 挂了电话,她轻笑了一声,笑自己不长记性,笑自己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外头的夜色正浓,有人披星戴月正为了生活奔波拼尽全力,可有的人酒池肉林从不顾别人的生死意愿,将别人的苦难作为自己取乐的工具,摧残人心谋杀别人的未来。 也不知夜半无人时,会不会心虚害怕。 “一群人渣啊。” 深陷于她 第56节 可世上的不公多了去了,谁能顾得了谁呢,就连她自己都深受其害。 江笙闭眼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扫到明明灭灭的星火,她这才注意到阳台另一头好像有人,可是灯光昏暗,她站在明处那人隐在暗处,她看不清对方。 忽的神经突然绷紧起来,她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都被听了去? 迈出的右脚突然钉在那里,再也迈不动一步,她不动,那人也没动。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十分?二十分?还是更久?暗处那头终于有了响动,是起身迈步的轻微声响,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江笙后背绷直,如临大敌,仿佛一步一步都踩在她的神经上。 光影交错,对方的轮廓慢慢从阴影中脱离出来,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江笙到抽一口凉气,徒然睁大双眼。 她从没设想过跟荆郁再见会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时机,以何种面貌何种心情。 但不管哪一种都绝不应该是眼下这种。 第55章 江笙动也不敢动, 僵直地钉在那里,怔怔地看向荆郁。 随着荆郁一步步靠近,她的心脏也慢慢失了节奏, 胸腔起伏, 呼吸局促,紧握的双拳因为太过用力微微轻颤。 那张熟悉的面容阔别六年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还没有准备,还没有决定开始正式面对他们的时候, 就这样无遮无掩以最出乎意料的形式出现。 联想到昔日种种还有刚才出口的话,江笙无法再保持往日的从容冷静。 六年了, 再次面对这张脸这个人, 心中徒然腾起的恨意与不平轻而易举的就将她又拉回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浓烈的负面情绪因为黑夜的氛围加持蔓延地更加肆无忌惮,不过瞬间就烽火燎原般侵蚀了她所有的理智, 某些被尘封的记忆开始不断叫嚣,好像要一举冲破时间的封印, 妄想不受束缚不顾后果的发狂释放。 可所有的翻江倒海不过只是她一个人的演出,没有陪演也没有观众,因为搅乱她心绪的罪魁一眼都没有看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哪怕是一秒都没有过多停留。 时间静止,心脏回落, 掌控理智的一窍终于归位。 她原来忘了, 她已经很久不是席英了, 如今她只是江笙。 江笙替席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自作多情地演绎了一场感情饱满又激情迸发的默剧, 未免有些可笑。 她也真的笑出了声来。 到了这里,她也是真的累了, 别人的闲事她也不想管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包括她自己。 回到住处,有人给她留了灯,万家灯火有她一盏。 穿着睡衣的陶晏趴在餐桌上已经睡着了,桌子上扣着碗碟,江笙上前贴了贴,已经凉透了,看样等了很久。 她轻手轻脚揭开,盘中的菜色一看就热过好多遍了,她看了眼安静趴着的侧脸,叹了口气。 今天虽然没吃晚饭,可现在却没什么食欲,但她还是将饭菜端进厨房热了一遍,叫醒了熟睡的人。 “陶晏醒醒,吃了再睡。” 被她叫醒的陶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她时有一瞬间的怔松,“你回来啦!”惊喜的模样溢于言表,可惊喜过后好像又想到什么,又赌气地把头撇到一边不看她。 江笙知道,这是嫌她回来晚了,又不接他电话和视频,想起来是要生气的。 二十四岁的陶晏她不知道怎么相处,可十岁的少年陶晏她确知道怎么哄。 江笙将手边的袋子递给了他,开始还赌气当看不见,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摸摸用余光瞥了瞥,看不到里面装的什么。 见笙笙笑着摆着碗筷,陶晏皱着眉,沉下眼,后来实在忍不住还是板着脸拆开了袋子, 是他上个月在伦敦和笙笙逛街时看了好几眼非常想要的无人飞机! “笙笙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满眼的惊喜再也压抑不住,陶晏捧着崭新的飞机开心地叫嚷起来。说好的要生两个小时的气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江笙看他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一点都没有以前含蓄温润的模样,十岁的陶晏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江笙总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养歪了。 “你怎么买得到这个的,最后一个不是被人定了么?” 看着一脸星星眼的陶晏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己,江笙心情不错,撑着下巴,懒懒地说道:“嗯,我提前帮你订的,今天刚到,就是为了等人送这个,今天才耽误这么久,小没良心的还要生气?” 陶晏眨巴眨巴眼睛,真的信了,抱着袋子无辜的内疚样,让本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江笙突然笑了起来。 纯真真的可以治愈一切。 可惜她骗了他。 “姐姐不生气了,那陶晏宝宝是不是可以乖乖吃饭了?” “别叫我宝宝。”本来还杵在高兴中的陶晏一听到这个称呼,脸立马又板了起来,很是抗拒。 “那叫你什么?” 只见陶晏抿唇想了一会,才严肃道:“就叫陶晏!而且我比你大三个月!你也不是我姐姐!” 看他认真的样子,江笙敷衍地点点头,“好好好好,你最大,叫你哥,大哥!” 可是陶晏还是不满意,只听他咕咕哝哝,“我也不要做你哥。” “那你是我祖宗,来,祖宗吃饭。” 陶晏还想抗议,可是换到江笙板了脸,他这才乖乖放下飞机,开始吃饭。 看着终于乖乖吃饭的陶晏,江笙算了算时间,三月份第一件事了,她正好带陶晏回伦敦复查,避开舆论高峰。 又想到陶晏的外公外婆昨天正好跟她聊到想带着王女士去美国看一看是否还有治愈的希望,直接表明希望陶晏能跟过来。 听说老两口将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卖了,看来是打算在国外扎根了。 江笙理解,国内毕竟不安全,六年前的事其实算起来还没真正了结,他们怕陶晏再有个什么好歹。 哪怕她不放心将陶晏交给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却也没有回绝的道理,毕竟不管在法律上还是情感上他们才是陶晏正经的监护人。 看着吃完饭正玩的兴头上的人,江笙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解脱好像没有,不舍也不多,可毕竟两人相依为命六年,说他拖累她,又何尝不是他支撑着她,互相依靠互相取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不舍呢。 “陶晏,你还记的姥姥姥爷么?” 陶晏抬起头看着她,摇头又点头。 江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记得从前的,只记得现在她灌输给他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哀叹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摆弄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望向她,“笙笙希望我好起来?是因为不喜欢这个我么?” 这话让江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情感上,以前那个陶晏跟她不过君子之交,虽帮过他,她也心存感激,仅止步于此。可能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朦胧心思,可早就绝于萌芽之前。 而眼前的陶晏,更像是她亲手养大的,从懵懂无知到带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在最难的时候两人相依为命,感情也最深,这种亲厚是她除了最在乎的亲人没人能比得了的。 可本质上他们却又都是同一人。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怎么会不喜欢。” 可陶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深深看她一眼后,转头回了房间。 那一眼让江笙一度以为,十八岁的陶晏回来了。 看来复查要尽快了,最近她明显感觉到陶晏好像在以夸张的速度生长恢复,之前看不懂的字,算不明白的题,短短不过半月早就不在话下。 想到这,她心里的重担好像微微松动了些许,好像看到了希望,如果陶晏能恢复正常,她也算了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没过几日,江笙接到了肖媛可的抱怨电话,说她不仗义,那天先走了不说还没告诉她,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江笙本来是想告诉她一声的,可是被荆郁一搅就忘了。只能解释说当天手机没电了一时有急事找不到她就先走了。 肖媛可又约她出来玩,可江笙挪不出一点时间,这几天都在筹备欢迎晚宴的事,场地布置,厨师团队选择,酒类菜品选择,表演嘉宾选择以及沟通流程细则都要她先过目,忙得她脚不沾地。 “哎呀,可惜你走的早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你知道吗,当天晚上上演了三男争一女的绝世好戏!” 江笙想挂电话,她还有一堆事要忙呢,可是奈何肖媛可滔滔不绝,强烈的倾诉欲和分享欲让她听不出别人的画外音,只是一股脑地向她还原当晚的好戏,讲得绘声绘色。 原来是那天被生拉硬拽进去的女孩一开始被王钊看上了,所以逼着经理去给他当老鸨。她竟然不知道当天王钊也在,后来陆氏大公子陆孝文突然横插一脚,也不知是真看上还是故意跟王钊过不去,结果两个人就杠起来了,一个比一个出价高。 “你猜最后谁得手了?” 既然是三人争一女,讲了半天第三人都没出现,那肯定是第三人得了呗。 江笙没点明,只是垂着头夹手机手中不停地勾画修改刚呈上来的方案,顺着她问道:“谁。” “荆郁!”好像就等着她问似的。她一问她立马脱口而出准备已久的答案。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斗得红眼鸡似的两个人,结果荆郁只说了一句挺有趣的,两人立马没了脾气,也不争了,那个怂样你是没看见,真的怂到家了,要我我肯定不给,凭什么啊,我先看上的,凭什么你觉得有趣你就要啊,你算老几也不能抢我的东西啊!哈哈哈哈那两个怂货,真的,我都替他们丢人。” “特别是王钊,陆孝文吧虽然不咋地,可怎么也比王钊一个瘸子强啊,更别说他整天一副睡不醒的瘾君子似的,我听人说当天都没人请他,他不请自来,真是丢脸。”然后又兴冲冲跟江笙说:“全程我都录下来你要不要看?” 江笙笑着拒绝了,任性的大小姐拿着没事,以后一旦泄露出去闹出点什么风波来,她可不想沾上一星半点。 “哎,话说回来,那女孩算是走运?还是算不幸呢?”这话之后,就听对面放低了声音,又像做贼似的小声跟她叽咕:“跟过荆郁的人感觉没几个落个好的,可怎么算是好呢,我也不知道,钱也有了,名也有了,明明比他们之前好多了,可是后面总是……就是感觉……我说不上来。” “其实说实话,荆郁哥除了脾气不好,其他都挺好的,长得好家世也好,我妈虽然不喜欢宋姨,可是也不是没动过让我们家跟荆家攀亲的心思,可是荆郁哥看不上我,前几年在国外我就听说他处了个对象,当时还挺轰动的,闹的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江笙一心二用敷衍着肖媛可,后面的话也没用心听,不过前面那句她是完全认同的,跟荆郁扯上关系有几个能落好的。 不过荆郁如今真是生冷不忌,跟王钊那群人也算是臭味相同。 其实之前最开始,他不就是跟那群人混在一起的么? 之前她怎么忘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江笙挂了电话,冷哼一声,王钊? 陆孝文,陆氏集团二公子,家里从事交通汽运,跟千禧的关系用一句话解释最为贴切:同行是冤家。 两人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一直较着劲,前一段时间王钊追了很久的许文茵还被他截胡了。 呵,江笙靠着椅背,捏着座位排次表,一想到过几天的晚宴,嘴角勾起,已经开始狠狠期待了呢。 第56章 三月初, 江笙李弘文两个空降兵劳心劳力筹备了一个月的晚宴终于到了验收的时刻,两个人一个在内厅主持招待,一个在外厅调动盯场, 忙得不可开交。 傍晚时分的丽景酒店, 不管是门前还是地下早已经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有一些没有应邀的媒体也硬挤了进来,江笙只能安排临场登记,毕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媒体。 这边还在忙那边又出了事, 有媒体绕过安保溜进了地下停车场,还有一些跟安保人员起了争执, 妄想溜进内场。 内场江笙只安排今日财经和风向娱乐两家业界权威媒体做独家, 之前也有很多家媒体中间人邀她商谈当日媒体席位的事宜,毕竟这也算一场特级商娱盛会, 话题度关注度不是一般的高。 可江笙都一一婉拒了。 深陷于她 第57节 三教九流杂七杂八的媒体都能进入内场的话,那么对于这次邀请的商界名流就是变相侮辱。 她最知道这些名流看重的是什么, 讲究脸面固化阶级。不允许别人僭越,更不允许别人践踏。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彼此尊重成全,以后也有来有往。 江笙处理完这头又回到媒体区盯场,看着一个个美丽冻人的敬业美人及尽所能的展示婀娜的体态和精致的妆容, 比不了比不了。 江笙裹了裹身上的披肩, 虽说海市刮了半个月的风终于停了, 天也暖和了不少, 可这种低温天气还是对于露背光腿不怎么友好。 反观光鲜亮丽风度翩翩的男明星和各界商务人士,各个西装革履, 时尚潮服,无一例外都捂得严严实实。 一个商务晚宴斗成这样。 等了好久, 千呼万唤,终于轮到压轴出场的孙凭惜了,只见红毯尽头一身层层叠叠花瓣拖地长裙,衬得她仙气飘飘,全身佩戴的珠宝首饰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锦衣华服,美轮美奂。 也算出尽了风头。明日各大娱乐版面的标题她都给她想好了。 不食烟火,艳冠群芳,智慧与美貌并存,这么多年孙春燕给自己加持的这些标签,心不心虚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年头的仙女啊,是不食烟火但食珍馐。 上一个让她有这种感触的是谁来着? 哦,蒋蓝烟。 不愧是能混到一起的美人蛇。 要说美吧,孙春燕确实比之前耐看了许多,但也只能说耐看,以她的经验一眼就看出她动了哪里,鼻子不是原装鼻,颧骨削了,下巴垫了,眼角也开了。 受这么大罪改装之后也就这样了,平时别的女明星还能发个通告吹吹盛世美颜,孙春燕也只能靠着拼凑的组装货吹吹气质了。 她主演的电视剧她也看过,演技没有多出挑,参加综艺时也只会装傻,装的太过被骂也不冤。 一个普通工薪阶层出身的普通人居然分不清土豆和红薯,不过她的团队倒是聪明,可以在骂声中另辟蹊径,铺天盖地买了当年文化课第一考进北影的通稿,立书呆子美人人设,粉丝倒是很买账,如今混的也算不错,号称零绯闻零黑料最具潜力新人演员,居然让她混成了半个顶流。 真是世风日下啊,没绯闻?没黑料? 哪天真要掉了马,孙家大门是不是都要堵上了? 这种要颜没颜要演技去地下夜场都能一抓一大把的货色凭什么能初入娱乐圈就混得这样开,谁给了她入场券,又是谁给她开了绿灯。 还能是谁?除了那几个人她又能认识谁呢? 这样一衬托对比,倒不如蒋蓝烟亲自上,毕竟论姿色论背景蒋蓝烟实在是甩孙春燕几座城,演技更不用说,到现在都没穿帮掉马的名门淑女形象,就足以让她拿个大满贯。 毕竟演员只是演一时,而蒋蓝烟的人生大戏可是从出生演到现在呢。 采访结束,江笙一路目送着“智慧美人”进入内场,今日一时无两的风头是她给的,将来自然也是要还的,可惜今天她不是她的主要目标,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越来越难受就对了。 文体名人进入内场后,采访区渐渐散了,隐隐约约有人开始议论。 “孙凭惜怎么压轴?” “谁知道了。” “我倒是听说岑潇潇和丁绘本来也是应邀出席的,结果却换上了孙凭惜。” “为什么?这样接触资本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信有人不愿意来。” “我听说……” 江笙微笑着跟媒体致意,客气的表示他们辛苦了,外间为大家准备了工作餐,以后还希望多多合作。 送走外围媒体,江笙就跟着几个同事回到了内场。 波克公司总裁已经讲话完毕,感谢诸位的莅临,宴会正式开始。 江笙从路过的侍从托盘上拿起一杯酒,向自己的上司团那边走去,波克公司总裁是一位年逾四十的英国人,说话风趣又没什么架子,对于今天宴会的承办效果他很满意,并表示辛苦了。 赵启元立马巧妙地接过话,操着正宗的中式英语说着不太流利的恭维话:“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总部派来的李副总、江总助也很出色,这次宴会能够如此成功,他们也算帮了不少,总部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大中华区新开展的业务想必一定能大获成功。” 李弘文和江笙默契地相视一笑,隔着两头遥遥举杯,低头啄饮一口,谁都没有发声。 聪明人办聪明事,愚蠢之人也不知道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能不能有这份抢功的魄力和头脑。 李弘文和江笙跟着波克总公司过来的几位以前的同事打完招呼就各自去招呼客人了。 这不仅是别人结实拉关系促进感情的好时机,也是江笙的机会。 江笙走到章之韵那桌,拍了拍正跟别人聊天的章之韵,章之韵回头见是她,笑着将她拉坐下来,热情地向她介绍这些她比较熟的太太老总,最后还不忘告诉她肖明珠去国外出差了,下月回来,说天变好了再一起打球。 江笙笑着应是,然后起身又走到另一桌继续寒暄。 虽然在和别人讲着话,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瞟着隔壁相邻那桌,这桌可热闹了,陆氏二公子陆孝文,最近话题热度不减的实力歌手许文茵,人气顶流孙春燕,还有不请自来,哦,不对应该是赵总亲自邀约的千禧集团二世祖王钊。 这几个人的爱恨情仇那可真是精彩绝伦够唱一出戏了,惹得旁边几桌都频频侧目。 谁不知道二男争一女的那点事,但也有不少人知道孙春燕跟王钊陆孝文之前也有些瓜葛,关系还不浅,许文茵跟孙春燕之前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还能是表面姐妹,后来许文茵准备涉猎影视,两人就经常背后互相插刀,公司的资源就那么多,两个人形象资源都有些重叠,所以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江笙笑着听着身边的人说着互相恭维的场面话,偶尔也有传媒公司上前跟她搭话,问她是否有意跳槽。她只是笑着婉拒,确实要跳的,不过下家她早已挑好了。 今天过后,想必不跳都不行了。 等的她耐心都快没了,隔壁那桌终于不负众望闹了起来,见孙春燕起身向宴会厅外头走去,江笙原本只是得体的礼貌微笑也终于掺了几许真心实意进去,嘴角都翘起了弧度。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互不打扰,有我的地方没你,有你的地方我也不去的么!”孙春燕声声质问。 王钊哪容得这种靠他们上位的人踩在他头上,“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蒋蓝烟……” “别特么跟我提她,你想当她的狗,你自己咬紧链子,六年前要不是你们拿我当枪使,我他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还有你这个贱货!是你他妈出的馊主意,让我来出头,到头来你们都全须全尾,得偿所愿,就老子一个人折了进去?你们想高枕无忧?休想!”王钊一脸狰狞的指着孙春燕的鼻子不留一点情面的叫骂。 “那又怎么样?你敢说出去么?”孙春燕满不在乎地拍开了他的手,一脸挑衅。 她吃准了王钊不敢说出去,不然也不会在当年事情走向失控的时候仇也不敢报了立马夹着尾巴跑出了国,留着他堂兄给他收拾烂摊子,因为不管是她还是他或是蒋蓝烟,或者是牵扯到这件事的所有人,都怕一件事,那就是东窗事发被那个人知道。 她不知道时隔六年,因为那点余情,那个人是否还会大动干戈,但她知道这群人看似人模狗样在外头装的谦逊有礼人五人六,其实内里跟市井小民小商小贩比起来并没有心胸观宽广到哪里,最是能计较,也最是看重那层脸皮。 更别说阴晴不定却又能随心所欲的那个人。 所以这么多年,几人相互拿着把柄,相互制约,相互“成就”,只要相安无事,什么都好说。 “你以为你自己的那些烂事死无对证?你账户上雷打不动定期汇款的两个人是谁?你敢爆出来么?” 孙春燕脸色微变,她竟不知道王钊居然知道这件事,她藏得这样深,就连蒋蓝烟都不知道,想必也是他那个好堂哥查到的,不然以他这种狗脑子,要不是他跑得快滚的远,当年差点就可以借别人的手埋了他,呵,这种人只配给她垫脚。 孙春燕无所畏惧,精光的眼眸透着蛇蝎的阴狠。“六年前,想拿席英命的不止我一个吧,是谁找人堵了她要灭口,至今生死不明,如果那个人知道……?” “别他妈想往我身上甩!我没动手,她毛都没掉!” “呵,那谁知道?你可是见过她最后的人,之后她便销声匿迹了,你没动手,谁信呢?” “她在国外跟那个陶晏双宿双飞好好的,这事谁都知道,你别忘了,就连荆郁都他妈知道,你甩我身上?你脑子有病?拿这事说?你他妈吓傻了还是想死了?” 这句话后,两人都安静了下来,确实一时上头都口不择言了,这事当初讲死了,不管什么时候谁都不准再提,因为他们都知道“双宿双飞的那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静一瞬后,王钊继续道:“没筹码了?可是我有啊,她那张脸是谁烧的,你要我替你再记上一笔么?” 孙春燕到是反常的半晌没有再说话,等到王钊也没了耐心兴趣在跟她耗费下去,转身离开时,听到孙春燕终于开了口,“那事不是我做的。” “我他妈管你是不是你做的,跟我有毛关系?以后再遇到我,姿态放低点,别他妈跟我趾高气昂,以为你是什么干净东西?” 王钊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住回头说了句:“那贱女人和看不上你的那个老相好现在不知道死哪去了,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再拿以前的事说,我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蒋蓝烟也保不住你!大不了一起死,我也这样了,你们精彩人生才刚刚开始,还不舍得死吧?” 第57章 孙春燕环胸的手用力掐着胳膊, 看向流里流气走回内场的人目露凶光,任谁都不想自己有把柄在这种人手里,哪怕自己也握着。 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折在她的脚下! 两人走后, 江笙从隐秘处缓步而出, 眼神冷如十月秋霜,两人的对话她听了个全,别人的生死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寥寥几句互相拿捏对方的筹码手段,这样龌龊无耻的人她怎么甘心让他们死的这样干脆? 当年她和陶晏明明已经答应离开, 可这些人渣却偏偏不放过他们,不过如今站在他们的角度赶尽杀绝是正确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为昨日留下的祸患自食今日的恶果。 江笙敛下眸中的翻涌的情绪, 叫人将酒水送去了休息室。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楼上的休息室闹了起来。江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随着众人上了去。 原来是许文茵和王钊在楼上被陆孝文抓了现场, 一怒之下两人便大打出手,完全不顾场合不顾身份, 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王钊浑身□□的跟陆孝文扭打在一起,许文茵衣衫不整的躲在窗帘后面。 江笙皱眉,事情有些偏差,虽然总体是按照她预想的发展,但是许文茵不在她的算计内, 她的这个位置应该是孙春燕顶替才对!陆孝文 不过就算计划出现了偏差, 但能将王钊一棍打入万劫不复, 这一回合总归是不亏的。 这次宴会选用的酒水是她专门精挑细选的, 正常人喝了没事,可有些特殊癖好的人喝了, 就会如王钊现在这般模样,发癫发狂, 因为酒水里面的一种植物成分会加快毒瘾发作。 事发之前,她算准时间,将就近的安保全部调到酒店大门和地下车库,防止有人在事态还不怎么严重的时候就插手扼杀这场闹剧。 其他围观的群众大都是海市名流,打架的两位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谁都不想惹一身骚,所以没有人上前拉架,只是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劝着没用的话。 随着王钊越来越癫狂,二人出手都开始下了死手,两人的头上身上沾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惊的一众名门太太小姐接连惊叫起来。 可是江笙却异常镇定地冷眼直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真是恶心又让人喜闻乐见。如果陆孝文能就此将王钊打死,陆家的律师团她必会出一份力。 辩护依据她都给想好了,那必然是“正当防卫”啊! 暗地的角落自以为隐藏很好的情绪被无心之人不经意地捕捉到。 那双眼睛,那双满是清冷却又透着决绝的眼睛,直击某人的心脏,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化作虚无被听觉系统自动屏蔽在外。 这样刻入骨髓的双眼让他的思绪瞬间闪回到某一个记忆节点,可还不容他细细揣摩,就眼看着那双寒凉彻骨的双眼徒然一变,几丝惊惧爬上眼眸,他的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先于大脑反应,几步上前以身作垫接住了跌下楼梯的她。 熟悉的痛,熟悉的一幕又一次袭来。 伴随着阵阵惊呼,跟着倒退的人群一起摔下栏杆的江笙,从人堆里爬起来,第一时间就是查看自己是否安好,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确认自己没伤到分毫后又再次仔细确认自己的首饰穿戴是否破损丢失,这是借的,丢了坏了她可赔不起的,全部确认无误后,这才舍得转头看向舍身救她的恩人。 就连爱惜自己的模样都跟记忆中的某个她重合,荆郁心脏猛地一跳,当她掀起眉眼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那个眼神那副神态,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电光火石间一闪而过,快的他想抓却没抓住,那是什么。 “你没事吧?”也不等他答复,那人就已经将目光转移,看向周围的人,继续问着:“大家没事吧?” 好像他是否真的有事她根本不关心,只是出于人道主义随口一问。 当所有人都被拉起,荆郁还躺在地上,就如当年一样。 江笙语调不变,俯下身子,努力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你还好么?摔到哪里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明明他是救她的恩人,明明说着关切的话,可是在她的眼底他感受不到一丝的真情实意的关心。 周围没有被波及到的人刚才可是眼看着荆大公子舍身救人的场面,全都被惊住了。谁都没想到荆大公子还有这样舍身为人的情怀。 周行知几人见荆郁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都以为摔到了哪里,吓坏了,接连蹲下身子询问。 深陷于她 第58节 刚被他救过的人眼中的真心居然都比不上无关之人的真诚 荆郁合上双眼,觉得可笑至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别说就是一个路人,就算是她又怎样,那种水性杨花用情不专最终背叛抛弃他的人,就算摔死了也是活该!与他有什么关系? 再睁开,那个凉薄无情的荆郁又回来了。 荆郁起身,扫了扫衣领,憎恶地皱了皱眉,这一身乌糟,外加被某个人沾染了气味,他一刻都忍受不了,话都没说一句,眼风也没留一个,没有一丝迟疑转身离去。 江笙看着周身泛着阴郁的人离开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别的,事情发酵的差不多,她作为此次宴会的负责人之一此时不能再不作为了,叫来同事将受惊的宾客送至休息室。然后提了提不太方便的套裙,大步窜上楼。看着地上扭在一起的两个人,居然还在打。 李弘文本来在前头送宾客,这时才听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好家伙!真是别开生面啊! 王俭听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上来,可是王钊此时神志不清像疯了一般手里有什么砸什么,本来略占上风的陆孝文哪里禁得住疯狗似的下死手的蛮力!早已经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这时外头也非常合时宜的响起了警笛声。 “是谁报的警!?”王俭怒视江笙和李弘文。 两人齐齐无辜摊着手都表示不是自己。但事情闹成这种地步,陆孝文又生死不知,就算王家想私了,陆家肯定也不会同意了。 事已至此,王俭再多说无益,只能一手按着还在狰狞发狂的王钊一面空出一只手打电话。 江笙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次善后工作会不会比六年前好做,对方又不是任他们捏扁搓圆的无名氏,想必是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江笙勾起唇角,心里舒坦了。 警方将王钊带走时,作为这场事故的东家,要有人代表出面配合事故处理。李弘文说她受惊了,这件事他来处理,让她在会场善后。 江笙略想一下便同意了,本来还有些不放心,可是略一想王钊那些自掘坟墓的那些勾当,突然心就定了。 她知道后面该要发生的谁都阻止不了,王家想插手,陆家也会不允许。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当天晚上,今日财经和风向娱乐两家实力雄厚的权威媒体就加班加点赶出了不负众望的稿件,还原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面对这项丑闻,尽管王家已经尽量控制媒体舆论,可也是螳臂当车。 就算陆家最初不想跟王家搞得鱼死网破,现在被所有人架在那里,如果不拿出点魄力跟王家对抗到底,那不仅要成为整个海市的笑话,还会被全国上下记住他们陆氏的光辉旧闻。 何况她不是连刀都替他们选好了么,还是最趁手那把,想怎么割怎么割。 “笙笙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陶晏见她开心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江笙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不减,骗他:“过几天要带你去看你外公外婆,高兴不。” 陶晏笑着点头,“嗯,笙笙开心我就开心。” 江笙看着听话乖巧的陶晏对她是满眼的信任,刚才那点子欢愉也所剩无几了,“以后跟着外公外婆要听话,他们年纪大了,你要懂事些他们才能省心。” “我知道的。” “以后……”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江笙还是没有说出口,如果让他知道这次回去是有去无回,估计就办不成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不是那个能替他做主的人。 “吃饭吧。” 次日再次打开手机,如她所料,事情经过一夜发酵,愈演愈烈,许文茵被封杀雪藏,王钊被爆吸毒□□,一下从普通的民事纠纷直接上升到刑事案件,发展到这一步已成定局,王家再无回转之力。 而孙春燕的团队在第一时间连夜发稿,并买了一大波水军和营销账号澄清与许文茵和王钊的关系,甚至还不忘趁机拉踩卖惨,孙春燕负责装无辜弱小小白花,表示很痛惜曾经的好同事能做出这种事,团队负责发通告,爆许文茵凭着后台在公司作威作福,经常抢资源抢代言,还日常欺压孙春燕。 呵,可真是一朵绝世大白莲呢。 江笙扣下手机,不再关心这件事,开始安心吃早餐。 昨天宴会上的意外事故注定今天在公司也将是不平凡的一天,刚到公司江笙和李弘文就被叫到了会议室,波克总裁约翰森昨晚讲话结束不久就搭乘私人飞机回了伦敦,今日凌晨才得知这件事。 会议室坐着大大小小不下十数人,全是上级管理层,先是商讨这次事故的影响和善后,江笙表示自己已经连夜处理,目前外界的对这件事的敏感点全部集中在当事三人身上,没有不好的舆论指向波克,反而因为这次事故波克要开展新业务的计划得到了曝光,也算因祸得福。 善后的事一了,追责问题就被摆了上来。 约翰森痛批赵启元办事不力,怎么会允许这么恶劣的事件发生在新业务发布晚宴上,虽然事态可控,但是本质上出现这种纰漏绝不应该的。 赵启元这时候不再说整个活动晚宴是他一手包办的了,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说这次活动全权是李弘文江笙二人从头到尾一手主导包办,他确实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将责权划分的清清楚楚。 可约翰森自然记得昨天邀功谄媚的那个人是谁,利己主义推卸责任是职场大忌,上到管理层下到员工没有一个上位者会放心将权利下放给这种人。 在听过江笙和李弘文的对整件事的阐述后,公司总部领导团队在两个小时内部会议后作出决定,予以将赵启元解雇处理,并赔偿公司重大事故损失。 李弘文江笙承担次要责任,但鉴于处理及时,将影响降到最低,又考虑到现在实属非常时期,由李弘文临危受命担任波克公司大中华区总经理,江笙职位暂时不变但停职查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两人都知这是集团做出的最公平处理结果,毕竟上下都要有人对此次事故担责,李弘文自然知道这次他能快速上位江笙功不可没,但是现在他刚刚上位有些变动现在不便伸手,对于江笙的处理只能暂时听从公司安排。 不过江笙很不在乎,迅速交接工作后,便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长假,在王钊被正式提起诉讼那天后她带着陶晏直飞伦敦,两天后由伦敦直飞北美。 再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晚宴风波已经告一段落,江笙复职,可是在这时她却提上了辞呈,李弘文再三挽留,可她去意已决。 五月初,江笙拿着波克公司的推荐信顺利进入章之韵的恒通基金。 第58章 四周云山雾罩一片灰蒙蒙, 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来路,他只知道要跑,拼命跑。 身后呼呼喝喝的威胁叫嚷声紧追不舍, 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 双腿好像缠了皮筋一样,绵软无力,一声猥琐鬼祟的“怎么不跑了”在耳根晴空惊雷般骤然响起,床上的人唰地挣开了紧闭的双眼, 腾地坐了起来,终于从缠身的噩梦中得以解脱。 床头夜夜都必须开着的四个夜灯此时显得犹不够明亮, 荆郁喘着粗气用力一拍墙头按钮, 整个卧室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突然亮起的强光太过刺眼,荆郁撑着额角闭上眼睛缓了缓好久, 才从刚才的余悸中缓了过来。他是再也睡不着了,掀开湿漉漉的被子起身倒了杯冰水, 一饮而尽,躁动的心绪还是无法冷静下来。 他双目微阖,扬起的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依然晦暗不明,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直到心中的那股迫切再也压制不住, 手里的玻璃杯突然被用力掼到墙上, 瞬间碎成了粉末渣子。 荆郁随手捞起一件衣服转身下了楼。 凌晨三点的淮海路车依旧很多, 这个时间还在路上的, 除了极少部分是刚刚才享受完夜生活此时正阑珊归家的人,多半是正下班或者是正在长途通勤的社畜。 两条有序的车水马龙, 一辆柯尼塞格犹如鹰隼幽灵般突兀地穿插其中。 由于速度太快,黑夜中的幽灵甩出了一道长长的拖影, 所过之处留下阵阵刺耳鸣笛。 荆郁像不要命般还在不断加大马力,好像这样黑夜和噩梦就都能被他甩在身后,背叛和抛弃就永远不会再在他身上重新上演,他怔怔地看着前方,满目的阴冷和绝望,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不舍,也没有什么遗憾。 人世这一遭他来的厌烦疲倦,如果可以,下次再也不来了。 可是偏偏这时一个已经被遗忘很久的背影突然在识海中横插进来,一束白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下意识打满方向盘,可是车速实在太快,最终一声巨响,失去控制的车身终于停了下来,滚烫灼热的黏腻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失去意识之前,他又看见了那个背影,还如记忆中的那般,甚至肩膀细微的抖动都还是那样清晰深刻,他想伸手去抓,可抬起的手又抓空了。 又是这样啊。 一个月后,荆郁出院就被荆柏安派人紧紧看守在家,不允许他走出檀香山半步。只要踏出荆公馆身边必少不了五个人跟随,看守的比犯人都严格。 荆郁拄着拐杖,头上还缠着刚换过药的绷带,一瘸一拐地出了荆公馆的大门,除了五个人高马大的随从后面还有两个医护人员跟着。 任他如何咒骂拒绝,这些甩不掉的就像听不懂人话的臭虫一样粘在他身后。 荆郁抄起拐杖用力向他们砸了过去,叫他们滚。 可是那些人后退半步之后等他转过头又小心地紧紧跟上,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走这样远的路,可是他就像没有痛觉的疯子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自虐。 路边停着的幻影中,荆柏安苍老的面容崩得紧紧的,车内的总秘徐然和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他们大公子一拐杖不留余力地砸向身后人群,一瘸一拐不用任何支撑自虐似的继续往前走,徐然嘴角抽痛。 “这腿他是不是不想要了!”声如洪钟的质问在车内响起,没人敢答。 可任他再如何生气,车只能继续缓缓跟着,当荆柏安终于忍受不住刚要下令让秘书下去将人绑回去时,就看到那个逆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前方某一点出神。 荆柏安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可什么都看不到,便下了车,无声地走到荆郁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远处的高尔夫球场上,有几个人再打球。他不确定荆郁看的是人还是球。 当荆郁终于发现有人跟在身后时,皱着眉满心不悦,一脸厌烦的转身往回走。 荆柏安看着场上零星的几人若有所思,让总秘将球场上那些人的资料下午交到他手上。然后看着一瘸一拐固执往回走的逆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迟早有一天他会被他气死。 不过,这也是他们该受的,他起的因,那对作孽夫妻造地孽。 下午,总秘便很有效率的将球场上所有人的资料筛选一遍后,只将两份递给了荆柏安。 肖媛可荆柏安认识,是肖峥的外孙儿女,跟荆郁从小认识但是不亲近。 另一份,“江笙?”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他想了一会也没想到海市南城哪个江家有叫这个名字的。 翻开资料,个人信息简单透明。江笙,女,24岁,未婚,北方人,孤儿,6岁被人收养后被养父母带到英国,18岁之前的资料模糊找不到记录,只知道十八岁缀学一边打工一边在伦敦商学院旁听完成学业,21岁入职波克,23岁做上cto特助副手,24岁出任波克公司大中华区商务副总监,后跳槽至恒通基金出任商务总监。 以上的信息没什么,跟荆郁没有任何交集重叠部分,甚至都不如肖媛可能跟他扯上关系的可能性。 但是后面一段就尤为惹眼,引得他不得不再重新审视这位履历资料都名不见经传的小总监。 资料显示3月在波克公司大中华区举办的欢迎晚宴上,荆郁舍身救人,救得正是这位江笙。 救人?那个一身反骨的逆子孽孙能去救人?不光是他就连排查资料的徐秘都觉得反常的荒唐。光凭这点就将目标轻易锁定。 荆柏安放下手中资料,抽出一颗烟,敲了敲,没点,沉吟半晌,才向徐秘书发了话。 自打从美国回来进入恒通之后,江笙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如果不算回国时配合警方调查王钊□□一案的那次谈话,那可谓真的是顺风顺水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按部就班。 警方找来盘问。她才知道那天真正刺激到王钊的并不是她精心备的酒水,而是有人多此一举也下了手。 本来一件很简单辩无可辩的案子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王钊那边也有了新的突破口,紧紧抓住不放,将两件事混淆在一起,拒不承认□□一口咬定有人栽赃陷害,因为在他住处搜到的违禁品的包装上没有他的指纹,他只承认吸食不承认□□。 可是从他住所搜出来的吸食和注射用具检测出的结果来看,和他藏匿的违禁品成分是一样的,基本就可以断定这是同一包。 其他再详细的案情就没有再过多披露。 手中的报表江笙眼下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是谁下的药? 之前送酒的侍从也被问了话,只说有人中途截胡,说想喝,因为都是宴会客人,服务人员没有拒绝的理由,酒水被拿走后他又重新下楼去拿,正好碰到上楼的同事就拜托了他帮忙给5012的客人送酒,都是在酒水区拿的。 经调查两个服务人员都是丽晶酒店的员工,没有可疑之处,酒水区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异常,五楼走廊的监控也表明除了王钊和许文茵前后脚进去后就没再有其他人进去。 到底是谁? 警方也审过许文茵,许文茵说是一个男性服务人员打扮的人传话说王钊在5012等她,如果不去王钊说会曝光他们过往的亲密视频,她自然不敢拒绝。 可是她说的服务人员经过她的描述排查,当日的宴会89名员工中根本就没有这人,两人说话的地方又是监控盲区,这条线索在这又断了。 警方暂时对她的口供也持保留态度,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所说的是真的。 可是江笙信,不管这件事最后走向如何,从中最得利最大的是谁,谁的嫌疑就越大! 孙春燕! 深陷于她 第59节 王钊如果倒了,她从此就少了一个能威胁她的人,许文茵在公司跟她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少了她,她在事业上暂时就少了能跟她一争竞争者。 因为别人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的勾当,所以没有人能怀疑到她头上,但是江笙查当天的出入记录,孙春燕走的时机很巧妙,在事发之前像是故意避嫌似的提前离开了。 醒来的陆孝文说当天是有人告诉他,醉酒的许文茵进了5012休息,他才找去的。 真是小瞧了她,心计恶毒都不减当年啊。 不过也是因为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她画蛇添足动了手脚,结果被对方抓住了翻盘的机会。 本能直接按死的案子,这下又变得不确定起来,江笙一想到王钊还有翻盘的可能就气得胸腔翻涌,摔了笔,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外头的晴空万里跟她却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会让王钊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其实除了她,另外两人可能比她还不想王钊平安无事。暂且看她们如何出手,如果她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没有作为,还要她出手的话,那这次她不介意将碍手碍脚的蠢货一起送进去。 这时有人来敲门,说荆泰国际执行董事的总秘邀约拜访。 江笙纳罕,自己跟他们没有工作往来,就算拜访,以他们的级别也是可以直接邀约章之韵的。 江笙犹豫片刻,便让助理将人请了进来。 这人她见过,很多年前在南城医院。 听完对方的来意后,她更疑惑了,聘她做荆泰国际执行董事的特助? 她“何德何能”? 以她目前的职位和工作内容她就算跳槽也不会再跨领域,其次不管是她任职的任何一家公司或者私下场合他们互相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交集,她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考虑这么“看得起”她。 江笙微笑道:“贵公司给的条件很丰厚,可我无法胜任贵司的高职,我也不想拿着高薪却不能给付我高额薪水的老板创造足以跟薪资匹配的价值,这样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徐秘书还是再看看吧,我相信比我适合的大有人在,或者如果徐秘书不介意我可以帮留意一番。” “我觉得江总监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不必急于做出决定。”对方到是不以为然。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谈不成也要给双方留些余地。江笙继续微笑:“好,我会慎重考虑的。” 她以为行业内委婉拒绝的话,徐秘书这种职场老手应该是听得懂的,这事估计就此打住没有后续了。可是没想到两天之后对方又打来了电话询问她考虑结果。 这次江笙再一次明确拒绝,本以为事情应该就此结束,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是章之韵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她想跳槽的风声,虽然她将这件事的原为明明白白的讲了个清楚,也明确表示了自己没有跳槽的打算,目前对于恒通很是看好,觉得双方都很合适。 章之韵表面上表示理解,说优秀的人确实会被各大公司猎头觊觎,连荆泰国际都想挖的人,证明她的眼光确实没错。 可江笙毕竟是刚来恒通不久,荆泰旗下又有能与恒通旗鼓相当的贝诺金融,章之韵不怕她跳槽到哪个公司做助理秘书甚至副总。最怕的就是跳到同行对手家,不确定因素导致章之韵对江笙开始有所保留,本来她负责的项目也开始不过她手。 从章之韵开始有意无意的过问之前没必要她过问的工作,江笙就知道再想获得章之韵的信任应该是很难了,虽然恨对方使用这种低级却有用的离间手段,但也是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恒心”以及无耻程度。 时机差不多了,她以为等来还会是徐然的电话,没想到徐然说荆柏安要亲自见她。 第59章 江笙将车停在一所茶庄门口, 报上名字就有接待人员一路引进,穿过石子路和九曲连廊来到一间青竹掩映的雅致楼阁。门外不远处还可以零星看到三两个人高马大一看就不简单的安保人员放风巡视。 引路的服务人员替她推开棱花木门便止了步,江笙迈入内堂, 便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位衣着休闲唐装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在洗茶。 旁边站着已经打过几次照面的徐秘书和一位茶艺师。 荆柏安见她进来了, 只说了一句“江小姐请坐”然后夹起一个茶盏放置在她面前,替她倒了一盏新烹好的香茶。 “今年的新茶,尝尝。” 江笙不懂茶,也不爱茶, 于她来说茶水酒水咖啡除了味道不同,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品鉴的价值, 这几样无外乎是要么用来解渴要么用来提神再要么就是用来交际不得不喝的东西, 所以她也不懂更不爱。 她一饮而尽,随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荆董费尽心思邀我来想必也不是为了喝茶的, 有什么事您直说。”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呵,她如果沉不住气, 那么六年前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能活到今天,只是每个人谈话做事方式不一样,她喜欢简单明,没有必要的兜圈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再说她也没有跟他谈话的兴致。 “我的意思, 江小姐应该也知道了。”荆柏安拿起一旁的绢帕擦了擦手, 浑厚的嗓音颇有些上位者不容他人拒绝的气势。 “我以为, 工作和人的选择都是相互的, 没想到您这样的人物竟然也可以用这种,不文明的手段来威逼我一个小小的打工仔。”斟酌一番, 顾虑到对方身份江笙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硬生生换上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委婉的三个字。 其实如果以她最初的目的, 能认识荆泰国际最高决策人,应该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惜他姓荆。 荆柏安请你喝茶?不仅是她,就是放眼全国甚至国内国外,但凡数得上名号的行业大佬对此应该都是趋之若鹜。 可她确实没兴趣。 “我不明白江小姐为什么拒绝,人往高处走,有能力的人不是更应该对得起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呵,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值得堂堂荆泰国际执行董事这样“礼贤下士,三顾茅庐,威逼利诱”。 江笙跨过茶海,先给荆柏安倒了一杯,然后又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添满,这回却是慢慢饮尽,“我没有多大志向也没有多少野心,只想老老实实安安稳稳有份工作,赚口饭吃,所以贵公司的橄榄枝鄙陋如我实在是高攀不上,也希望荆董能高抬贵手。” 荆柏安是什么人,纵横商场数十年,怎么看不出来对方并不是想以退为进提高身价拉高谈判筹码,是真的完全不想跳槽荆泰。 既然这样他也没兴致再跟对方浪费唇舌,而且他的那点打算能不能成,有很大一部分在赌,想来也是无奈的可笑,他荆柏安混了一辈子居然临了为了那么点可能开始赌了,索性赌的成本于他来说低的可以忽略不计,低投入无风险高回报,不管从商人还是一个被逼无奈的长辈出发,这都是值得去赌的。 “江总监说笑了,如果真如江总监所说,只是想混一口饭吃,波克的饭好像更香一点,” 江笙哼笑一声,“既然都是打工卖命,捧哪家碗吃哪家饭我想有最基本的选择权。” 荆柏安点点头,“这个要求不过分,不过,荆泰不满意的人,相信别人也不会想要。” 江笙垂下眼眸,聪明人就要点到为止,该识时务就要认,她还有拒绝的余地么?可笑。 “那你们能给我什么。” 荆柏安不语,捏起茶盏细细品闻。 徐然上前将一个纸皮文件递了过来。 江笙打开之后一目十行,将其中的待遇福利以及她需要履行的权责看了个明白。 年薪五百万,奖金一百万打底,年底有分红。 出手真是阔绰,她在波克和恒通拿到的所有待遇不如这的一半,可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扫了几眼也没有掩饰,将不感兴趣四个字明晃晃摆在脸上。 一个特助能拿这些已经不仅仅是实属罕见了,放眼整个业界都没有这种闻所未闻的薪资结构。 “怎么江总监不感兴趣?”徐然带了些讽意问道,就差明说她不知好歹了。 江笙合上协议推回对方面前,双手交叠放松地靠坐在椅背上。“很丰厚,但并不是我想要的。” “呵,江总监常年在国外可能不……” “你想要什么。”不等徐然的话讲完,“叮”的一声,荆柏安扣上了茶盏。 “入职恒通出任商务总监,我签的是分红约,而且……”江笙抬起眼眸,丝毫没有被对方已经开始显露的不悦震慑到,“我参与的并购案,只要成功,我会获得相应的股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遮遮掩掩没什么意思,直说。”荆柏安到想看看对方的野心,他欣赏有野心有能力的人。 “我要荆泰名下所持有的和颂股份。” 徐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她可真敢说! “查查。”这话是说给徐然听得。 五分钟后,徐然将平板递给荆柏安。 荆柏安放下手中平板,开始重新审视面前不过二十出头却野心勃勃的女孩,突然有些理解他那个逆子怎么会反常了,如果她的身世背景再能稍微好一些,兴许他就很乐意促成那个逆子这辈子都看不到希望的大事。 只是可惜了。 “两年内你能做到我的要求,和颂12%的股份我都会转给你,如果后续能达到我满意的结果,那我个人名下5%的和颂股份也会转给你。” 徐然在一旁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笙也听得心惊,和颂最大股东也就是蒋蓝烟的父亲和爷爷,两人加在一起手里也不过47%的股份,荆柏安手里居然就有17%! 而且答应的如此痛快,承诺的如此轻易,好像再讨论一筐大白菜的买卖。 “如果不能完成呢?” “我们签的不是对赌,股份是额外奖励,如果不能达成,其他薪资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 听上去好像稳赚不赔,既然没有其他路可走,这条路又这样宽阔明亮,谁能拒绝呢?报仇固然重要可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其实就算留在恒通,真的就能达成目的了么? 荆郁……如果他能助自己拿到股份,那么两人之间的过节就算两清,以后陌路不识,各自安生。 后面的车开始嗡嗡鸣笛,江笙才发现前面已经绿灯了,从茶庄出来一路上她还都处在朦胧飘忽中,若不是副驾驶上的牛皮纸袋明晃晃的提醒着她自己刚才真的做了决断,她都还以为是做了一场风马牛不相及的梦。 次日,江笙就打了辞职申请,章之韵了解内情后,当场就批了,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多少惋惜,毕竟跟荆泰抢人,她还没那个闲心。 只客气地说她越飞越高,以后要仰仗她了。好聚好散,也没有伤脸面,毕竟两人心中都是另有打算的,况且虽然江笙离开了恒通,可是之前的策划案并不是就一定要作废,有利可图,没有人会拒绝。 晚间江笙回到空荡荡的住处,换鞋的时候看到了柜子里面已经很久没人在穿的男士拖鞋,一个月了,也不知道陶晏在西雅图适不适应恢复的如何。 上次在伦敦做了检查,医生说他的智力恢复的很好,已经恢复到了十二岁的智商,以这种恢复速度相信不久,就可以再看到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了。 可是十八岁的陶晏回来了要怎么面对六年后的颠沛流离呢。 江笙翻开手机,看着里面上百条质问她为什么不要他的信息,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只能无能为力的将目光重新投在看电脑屏幕上的七个文件夹上。 王家因为王钊的的事,股票大跌,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已经濒临破产,不过千禧倒了,不代表王家倒了,三年前她就知道王家早就分了家,现在所有的资产应该都转到了老二手上,也就是王俭父亲手上,所以倒闭的也不过是一件空壳。 不过王家的兴衰荣辱与她没有关系,她要的是王钊罪有应得! 江笙打开录音,反复听着王钊和孙春燕那天在丽景晚宴上的对话,注意到王钊说的那两个人,哪两个人呢?孙春燕好像很忌讳。其实要想知道也不难,只要拿到她的账户流水,就能知道了。 休息了两天,次日一早江笙就驾着自己的mini去了位于浦东新区万宝金融大厦的荆泰总部报道。 一通流程下来,江笙抱着人事发给她的工具箱坐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外的秘书区,然后也知道了荆柏安不常来公司,那她不知道这么多秘书助理是干嘛使的。 别人的秘书助理不知道干嘛使的,可她却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的,他们这群人与其说是为了荆柏安服务,倒不如说是等待下一任执行总裁上任,协助其快速熟悉开展工作,并且起到监督职责,说白了就是眼线。 也不知道荆柏安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让位,干脆找个职业经理人来的轻松,不过荆家这种家族企业,找外边的人可能也没有那么放心,毕竟有些经营者的理念是宁可家族生意砸自己手里也不会将权利交到外人手里。 报到完当天她就被指派到了南城分部,徐秘书带着她和另外另一个生活助理一刻也不耽搁下午就各自开着各自的座驾带着各自的细软抵达南城。 南城的房子是公司安排的,地段不错干净交通也方便,跨国企业果真财大气粗。 歇了一晚第二天正式上岗,可是这一天的工作也是十分枯燥,除了看公司资料,一上午也没什么实质性工作,而且这些资料她几乎都倒背如流了,如果是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她还有兴趣了解一下。 就比如十几年前荆泰是由荆柏安大儿子荆雅南,二儿子荆淮南,小女儿荆雅颂共同主理。 说起来这荆老爷子也是风流,三个孩子三个不同的妈,只有老大荆雅南是原配所生,其余两个都是私生子。 也不知道是老封建还是真的是偏爱原配孩子的缘故,江笙调查过,荆雅南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做个守成之主都实属勉强,可是荆柏安愣是压着他在副总裁的位置上做了十多年,到是私生的那两个出色非常,一个负责荆泰国际海外生意的拓展,一个负责荆家祖上遗留下的传统制造生意,本就都是荆家边缘生意愣是被他俩做了起来。 可是这样出色的能力,荆柏安还是将荆泰的主体生意全部都交于荆雅南手里,没有拆分一丝一毫给二人。 深陷于她 第60节 本来荆雅南稳坐执行总裁的位置,无人能撼动,十二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荆雅南毫无征兆的被罢免了职务,如今也只是挂名副总,荆淮南销声匿迹,荆雅颂被放逐国外,后来还是最近几年才被召回,但也不再负责荆泰的生意,就连之前能给的边缘生意都不再分她一星半点,每年只能拿到一些分红,所有的生意被已经退居幕后的荆柏安重新收回手中。 她查过当年荆泰国际明面上并没有发生关于经营的雪崩记载,当年外界对于荆泰上到高层的变动下到普通职员的大调整也是相当震惊。当年关于荆泰人员变动的新闻足足霸占了各大小财经媒体整个月榜,甚至由于荆泰上市的分公司和产业众多,以至于当年股市和基金都难幸免。 这种调整不是幕后掌权人被逼宫,就是内部出现了难以调和的矛盾,荆柏安和三个子女间的关系乍一看还真有点康熙和那不争气的二儿子,争气的庶子庶女的味道。 江笙指头有节奏的敲着桌面,荆郁就是荆雅南的独生子吧。 除了他还真没再看到其他荆家第三代的记录,但是其他二人也都明明有生育,这是斗败了连所生的子女都被摒弃在外,被家族除名了么? 到底是什么事严重到这种地步呢?十二年前,荆郁十四岁,算算时间正是他俩第一次见面的那年。 看了一上午荆泰国际发展史,终于到了吃饭时间,可偏偏这时她接到了上司指派的任务,徐然让她去檀香山的荆公馆送文件。 第60章 江笙的小mini转出去时路过一家写字楼, 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拿牌子的拿花的拿礼物的挤了个水泄不通,一看就是追星的, 听保安抱怨才知道, 原来是有明星来扫楼,江笙排队等出的功夫随意一眼就看到转过来的牌子几个倒胃口的大字“天使宝贝惜惜公主”,她收回目光哼笑一声转动方向盘扬长离去。 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人选,找哪个合适的出来跟孙春燕打擂台呢?这可是千载难逢有些人求都求不来的大运, 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车行驶到檀香山脚下便被门卫拦了下来,几番盘查才被放行,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上次带肖明珠来山下的高尔夫球场打球,走的是西山门, 当时遇到盘查的严格程度已经可见一斑,这次走的北门更甚, 一遍又一遍的验证车牌身份以及跟主家确认之后才被放行。严格程度比起副部级别的领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檀香山的球场面积没有海市北郊那家好,可是市里能有这样一片场地已经是实属难得了,一般人如果想来檀香山的球场打球,那是想都不要想,她还是跟李弘文拿了约翰森的卡才能进入这里, 曾经只能仰望的领地没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轻易踏入。 车进入内区开了好一阵, 除了整齐划一巡视的保安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致, 这里的山草树木保留了最原始的姿态,浑然天成少了很多人工雕饰的干预, 独有一份自然的清幽。道路两旁古朴的参天榕树给这份清幽又徒添了几分庄重,听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上个世纪国内很有名的两位建筑园艺大师合力设计的, 保留至今也属实难得。 而且这里居住的多半都是上个世纪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土著,也就是说有钱的祖祖辈辈都有钱,没钱的就算发了家也住不进这里。 想起曾经还有过不切实际的妄想,妄想有一天她有了钱也在檀香山买处房子住住,跟一些隐形的达官显贵做做邻居交交朋友。 想来也是初生牛犊天真的很,周边四省半数有权有势的人又有几个能在檀香山混个居所呢?上数几辈子都是贫下中农的还在做梦,人家祖上几代积累,大部分都是祖传的地皮产业,半路出家的暴富人家拿什么跟人家比。 江笙摇摇头拿起副驾驶上的文件袋子就下了车,古铜色的大门庄重威严,她找到旁边的门铃对讲,等管家对了来访信息才将她放了进来,管家还贴心地提醒让她驾车进来并表示下次再来不用下车,门口的识别系统会提示门岗车来访,会自动识别放行的。 江笙挂掉对讲,哼了声。 在古时候朝见有没有这样严格。 车开进古铜大门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一座四层洋房门口,刚下车就看到一位身穿黑马甲白衬衫管家打扮的人站在石阶上等待着她,不远处的遮阳伞下还有两位白衬衫的壮汉在喝茶,见她来了眼神精光一扫便转移开,这两个保镖不是江柏安的,上次没见过,进入屋内便看到一楼楼梯旁还有电梯旁也各守着一名保镖,这是家中有重刑犯? “荆董在会客?”如果是,那她估计有得等了。 管家笑笑,“没有,但是荆董刚刚约了谭老和周司长去西山打球,人已经在那边了。” “那我是在这等还是……” “你怎么在这。” 江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低沉的质问声打断,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荆郁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表情淡淡,没什么情绪。 两次偶遇的时机戏剧又匆忙,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对方,今日天光大好,足以将楼上的人照的清清楚楚。 二十五岁的荆郁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优越的五官经过岁月的雕琢只能越雕越精越磨越细,愈加深邃的眉眼配上高耸挺拔的鼻梁使得十几岁的少年在她的记忆中越走越远,下颚刀削般的棱角透着一股逼人的凌厉。 就算以前少年时期的荆郁那副英俊锐气的长相都让人距离感十足不敢随意亲近,那么现在已经长成的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笙望着陌生的荆郁,心绪一时翻涌,总归是付出过真心的人,如今时过境迁,曾经的悱恻情愫如今翻翻找找居然一丝都不剩,时间久了,她都忘了当初是如何喜欢上他的,也忘了喜欢一个人时该是怎样的心情。 要说惋惜遗憾,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好像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们那段短暂的韶华不是因为外界的不可控也不是因为双方拼尽全力却也无力补救才走向的消亡,而恰恰相反,如果当初那人愿意哪怕稍稍做出一点点努力,可以给她一点点信任,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可有人不愿也不想更无所谓,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纠结于廉价的只有一个人在意的所谓的感情,不值一提也不值耿耿于怀。 如果非要揪出还剩点什么,那可能就只是一丝丝残留的恨,不是恨他舍弃这段感情,而是恨他袖手旁观,恨一切皆因他而起却不肯为其负责承担。 “你认识我?”江笙也淡淡地不带一丝情绪回问。 荆郁收回目光,无视她的问话,一手插兜缓步而下,可是下楼的姿势就没有他表情那样轻松。一瘸一拐,一步一踮。 她想起来了,前一阵子听章之韵说他好像出了车祸,凌晨不睡觉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飙车一时刹车不急导致的。 死性不改啊。 江笙翻着手中的文件,轻声跟管家说道:“既然荆董不在这,那我就先去球场那边了。”而后不管正一副老母鸡乍着膀子虚虚圈扶残疾人的管家,转头离去。 待人消失,荆郁才顿住了脚,刚才那双望着他释然的眼眸让他莫名的心慌难受,不过一阵那股心慌就悄然褪去。他觉得莫名其妙也十分不喜这种感觉,自然而然的对引起这种怪异感觉的人也迁怒起来。 三次碰面他对她的印象都很差,在魅域是自不量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的圣母,就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圣母还想救风尘?呵!第二次又见识到了圣母虚伪小人的一幕,王钊不是什么好货色,她那副见风使舵只敢背地里等着落井下石被逼阴险作态跟阴沟里的臭虫老鼠一样还不到哪去。 “以后不要这让种人进来!”荆郁说完便不管身后解释的管家,让随从将车开来。 “荆少,您不能开车,您伤还没好,荆董他……” 荆郁面目平静,眼神随意一扫,管家就不敢说话了,不怪他害怕,他本来也不是这里的本家管家,听说上一个被这荆大公子砸进医院,提前退了休,他是后来的。 周围的保镖见他出门齐齐站了起来,各个严阵以待,毕竟谁没吃过这荆大公子的拳头,荆家的保镖是真的难做,别人家的保镖就算雇主反抗也有绝对能力压制,可是这荆大公子明显伸身手不逊于在场的每一个人,得亏他腿脚受伤不方便,不然几个人就不是单单吃几拳几脚几棍子的事了。 他们人高马大,这荆公子何尝不是人高马大,本来只安排了三个保镖跟着,后来实在看不住才又加固了两个,一共五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看他都略微有些吃力,不过架不住荆家的酬劳给的高,就算经常要忍受雇主的殴打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可是这回不等他们围上,荆郁就迅速地跳上一旁的迈凯伦,引擎发动蹭地一声就窜了出去,在门口还在等大门缓缓打开的席英,听到后头震天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她咒骂了一声,迅速跳下车,下一秒咣当一声,她的小mini就被撞进了两扇半开的大铜门中。 可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惊慌的意思,甚至还因为前面有障碍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一脸不耐烦,稍稍后退一段距离又加大马力狠狠撞向了江笙可怜mini的车尾。 眼见两辆车的车头车尾都变了形,他还不肯罢休,一次又一次尝试撞开她的车,如果他现在开的是大g可能早就撞开了,可惜是中看不中用的跑车。 江笙本来想忍,可是看着她的小cooper不断惨招毒手,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奖励给自己买的第一件奢侈品。穷了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值钱的物件,又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她终于忍忍无可忍,原地转了一圈没找什么趁手的东西。 后面姗姗追来的保镖和管家还不等跑到跟前,就看到江笙从不远处的地上捞起一块砌草坪的砖石“夸嚓”一下用尽全力砸到迈凯伦的前窗上,整个前窗瞬间碎成了蜘蛛网。 跑向这边的保镖和管家瞬间被惊地刹住了脚,齐齐撞到了一起。 荆郁也是不敢置信,撞动的车终于停了下来,车门也被打开。 始作俑者终于一脸阴沉地下了车,向怒火中烧的江笙走来,管家和保镖这才反应过来撒命似的往这边跑,在荆郁手抬起来的瞬间几乎飞身扑了过来几个人合力死死将人抱住。 “放开我!”荆郁额角青筋迸现,全力挣扎怒叫着。“我他妈叫你们放手!” “滚开!” 挣脱不开他又看向同样火冒三丈的江笙,“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我倒是想死,你能打死我么?来啊,你他妈倒是来啊!”江笙也不甘示弱,怒目而视,“你今天要是打不死我,你他妈就是个孬种,孙子!” 完了,荆郁气炸了,“你们他妈的给我放手!今天谁要是拦着我弄死这个东西,我就弄死谁!” 管家在一旁这站站那看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叮嘱让保镖一定要抱牢些,千万别松开了,因为他知道别人说这话多半是吓唬吓唬,他这冤家主家的祖宗说的话可是十分真,一丝假都没有,放开他他是真能干得出来! 然后又一面拉开正面呛声的江笙一面掏出手机赶紧报告给荆柏安,“江助消消气,别跟荆少一般见识,咱们都是打工的,生气不值得,命重要,荆少真不是开玩笑的。” 就这么剑拔弩张了一会,江笙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跟你这种人计较什么,这车你随便撞,明天我就去提个新车,反正由荆大少家买单。” 说罢还故意看荆郁一眼然后摇摇头,叹息道:“真蠢。” “你他妈再说一句?”荆郁不敢相信有人敢当面骂他,他已经气的快失去理智了。 江笙不再看他,扭身离去,走了一步又停住脚步回头朝他笑笑:“谢谢你哦,我正好想换918呢。” “啊!你他妈的别走!”眼看五个壮汉都快压制不住荆郁了,管家小跑着过来一面朝电话那边禀报情况一面分心劝江笙快离开吧,别再刺激这祖宗了。 江笙环着胸,一派闲适的走到自己的破烂小车前,打开车门进去试了试还能开,然后发动引擎,又有些不甘心,随后故意开了一段又倒退回来,有样学样“夸嚓”一下狠狠撞了身后的迈凯伦才打着方向盘幽幽扬长而去。 车开出大门一段距离还能听到荆郁的怒吼。 真是个十足的莽夫蠢货。 一想到马上到手的918,江笙刚才的那点怒气烟消云散,心情畅快了不少。 挑个什么颜色呢? 第61章 江笙开着小破车将文件送到, 荆柏安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意了江笙提新车的要求,让一起跟到南城的生活特助汪雨跟她一起去挑然后由她付钱。 江笙本想趁此机会以这个理由提离职, 可是对方居然对于她提出的赔偿眼睛都没眨, 她如今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优秀出众在哪里了,值得荆柏安这样的人物一次次退让。 “荆董,荆少对我有诸多不满,这次我得罪了他, 以后再遇见,我恐怕……” “以后你尽量顺着他, 别跟他起冲突, 实在不行就躲着他,如果无法避免, 后续造成的损失找徐然给你记录,一样不少赔给你。” 他说得轻巧, 江笙在心里腹诽,赔?赔得起?这回是车,下回就是命! 荆郁那种性格,就是以前十几岁的时候都让别人忌惮,别再说现在。 开始她也以为只是别人道听途说, 跟荆郁走的近了甚至觉得别人太过夸大其词, 荆郁顺毛捋还是很好对付的, 可是直到后来翻脸无情疼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她才知道只有她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憨批,王钊都比她看的明白!就连王俭那种在人堆里那样游刃有余的人精表面上看好像跟荆郁哥俩好, 实际上时时刻刻处处把握着分寸呢。 她不想跟这种人再沾边,否则以后刀剑相向时, 难免顾及徒添困扰。 江笙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荆柏安已经明显不悦,他不耐烦睨了江笙一眼,警告她:“别忘了协议内容。” 哦,是了,这该死的资本家!他妈的,就连看似正规合乎法律的劳务合同都是被威逼签的!她一点也不想给姓荆的打工!可以去告他们爷孙么? 当然只能是想想。 最后江笙没有选918,毕竟跑车不实用她也开不来,不过她也没选多便宜的,既然对方任赔又没规定上限,那她跟这些豺狼讲什么武德发扬什么风格? 大手一拍,选了宾利添越。 既然别人不拿你的命当回事,那自己一定要当回事。 试驾的时候江笙被这车的手感还有内装完完全全收买住了,价格到位了就是不一样,她甚至在想荆郁最好能时时发疯,如果能助她发家致富就算他做了一回人。 汪雨在一旁替她开票的时候,羡慕极了。 江笙看出她的艳羡,汪雨,她见过,是那年那个长得很漂亮温柔带她上楼的小姐姐。 江笙从车上下来,玩笑道:“小雨姐,你要是也想换下次遇到荆大公子你就上去别他,回头想换什么换什么。” 跟荆家不用客气。 “哈哈,这倒是个好主意。”汪雨笑笑,可她也知道这钱不是谁都能挣的,放眼整个荆家,整个荆泰,不对,圈子说小了,就是放眼整个南城海市甚至国内有几个敢这么跟荆少对着干的呢?有命拿没命享才是常态。 所以她相当佩服这年纪看上去不大却心中特别有章有谋的小姑娘,最后不仅完好无损没有受到报复还能得来无异于敲诈的天价赔偿。 签字开票之后两人离开了4s店,车要下个月才能取,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江笙本着节俭美德的精神又将破烂小mini开到4s店,店里说修起来很麻烦,好在发动机硬件都没损坏,不过要修的话保险杠和车头车尾都得从国外订,就只能等了。 看来这一段时间她只能打车了,打车费也要荆泰给她报销! 荆柏安回到荆公馆早就听说荆郁回了海市,这么多年他国外海市哪里都呆就是不肯回南城,这回还是趁着他不能动才将能他押着回来,知道关不住更管不住,可有时也不能太由着他胡闹,不过好赖关了一阵,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再有这么几次,他恐怕也等不到看到这逆子接手荆家的那一天。 可惜荆家下面能用的没有一个是他称心的,不然也不一定非他不可。 深陷于她 第61节 六月中旬王钊的案子一审判决结果终于下来了,只被判了两年零六个月。 不够,对江笙来说这根本不够!都是坐牢,王钊的牢狱生活跟她经历的地狱又怎么能比呢? 呵。 以为这就完了吗?他的报应才刚刚开始,为非作歹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也该是他赎罪的时候了。 三天后江笙联系到肖媛可,说好久没见她了,想约她周末出来玩,肖媛可却说周末有个人要回来非要在东湖那边搞个庆祝趴,她不想去但是她妈非让她去。 江笙遗憾表示 这次不见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肖媛可这才知道她跳到了荆泰还做了荆柏安的商务特助。 惊地她啊了连着叹了好几声,现在一肚子八卦之欲没人分享,就迫不及待让她一起来东湖玩,怕她又像上次似的推脱,赶忙殷勤介绍这场趴多好玩,江笙表现地有些迟疑,问她用不用跟主人家说一声。肖媛可毫不在意道:“说什么说?那么多人都带人谁认识谁啊!” 江笙挂了电话唇角淡淡勾起,她知道肖媛可没时间,也知道她要做什么,更知道的是这场欢迎趴是为谁庆祝的。 她倒了一杯浓度不高甜酒,小啄了几口,心情甚好。她高兴的时候喜欢甜酒,不高兴的时候最喜欢烈酒和黑咔。 嗯,好久没喝了。 江笙拿着剪子脚步轻快晃晃悠悠哼着歌飘到了卧室,看着窗前挂着的风铃上七条长短不一的连鹤,她歪头注视了一会,然后伸出指尖轻轻拨动一圈,下面坠着铃铛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在午夜的寂静下一衬显得有些刺耳的诡异,像午夜空荡荡的招魂铃。 江笙拿起剪刀面无表情的将一串灰色折纸的连鹤一剪子剪断。 连鹤哗啦坠地,剪掉就再也接不回去了,好像谁应声而断的人生,不过这种早该结束的人生接回去又有什么用? 江笙挑着手指勾起那串跌在地的连鹤,将它悬于香烛之上,不过瞬间便被火苗吞噬个干净,只余下纸张的糊味儿和香薰烛燃烧的香味,两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真是难闻的令人作呕,就像王钊这个人,明明不堪匹配为人却偏偏托生成人,真是渣滓入人群,浪费其他畜生的轮回机会。 剩下的半杯甜酒江笙一饮而尽,可不知为何原本浓郁的香甜灌到嘴里突然就变得黏腻恶心,她差点一口吐了出来,好难喝! 周末本来公司安排她和汪雨要一起陪着荆柏安去一趟港市,可江笙另有打算只能请假,她还特意提前一晚到海市见了几个从未逢面的“故人”,这一见她更觉得王钊该死! 辞别“故人”,她在外头漫无目的地晃荡了许久,直到路上的人慢慢少了起来她才想起来要回去。 回到之前的住处,空空荡荡,已经三个月,另一个人生活过得痕迹还是偶尔能看到。 为了给她做小蛋糕买的卡通烤箱手套,为了给她烫衣走时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桌板,被遗忘在角落的水杯,喜欢趴在桌子等她回家用来睡觉的小枕头,这种物件总是偶尔一两件往外蹦,翻出一件,她便收拾一件,对于陶晏的信息她选择不看也不回复,她知道该狠心的时候决不能犹豫不决的心软。 收拾完,江笙扑通一声躺在沙发上,看着白花花的房顶开始发呆,不知不觉困倦上头,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六月的海市已经很热了,江笙提前打听好了这次派对的主题选了一身挂颈白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尖头小细跟,jm家的水晶镂空鞋面使得简约大气的一身装扮多了几许低调的奢华,长发慵懒挽起,一副疏懒的精致丽人打扮,从电梯出来到门口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就引得来往的人频频回望。 要不是没车,她也不用穿成这样到处招摇,想起这个就又恨起某个人来。 肖媛可来的很准时,摇下车窗还流里流气地对她吹了口哨,江笙笑着跨进肖媛可的911。 “姐姐真漂亮啊!欢迎晚宴那天你怎么不这样穿啊!” 江笙歪着头,戏谑道:“怎么,我那天就不好看了?” “那怎么能比?虽然也不差,但是跟今天比,那天就是个东家得体的女员工,今天才是派对女王的真实风范。” “女王,那我可不敢当。” 肖媛可也不开车了,歪着头看她的锁骨看她的胸,一脸艳羡,甚至还隔空比了比,“姐姐,你说我还有希望么?” 江笙被她逗笑了,低头瞄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前方,一副正经十足的做派:“让你男朋友多给你揉揉。” “靠,笙笙姐,你可真色,这是揉出来的?我可不信!”肖媛可哼了一声终于不再一惊一乍,发动了车子。 路上肖媛可又忍不住道:“笙笙姐你真好看,我说的那种好看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皮相美,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岁月才能沉淀出来的那种美,不用争不用抢,光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能莫名让人注意到的那种明明想低调实际却很张扬的美,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说完她又转过来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听她讲话的气质美人,骨相绝佳,侧脸都这样好看,眉眼处偶尔浮现的几丝愁绪都能让人忍不住想问问她到底愁什么。她更不懂她为什么要藏拙扮“丑”。 “明明咱俩差不了几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咱俩气质差这么多,一看到你我就总想到大我7岁的姐姐。” 听了好久,江笙才幽幽开口道:“是么?一副皮囊而已。” “一副皮囊?笙笙姐是真的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有多少人想长成你这样呢,特别这双眼睛,笙笙姐虽然漂亮可总是有种怪异错觉,总觉得这副长相配不上这双眼睛,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江笙不语。 “之前不觉得,今天仔细一看,又觉得笙笙姐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是么?”江笙轻笑道。“难怪一见如故。” 肖媛可她应该是见过的,那年在船上。 将近一个小时,车子驶进了西郊的一座私人别庄,据说这是蒋父为了庆祝蒋蓝烟成人礼送她的礼物,有钱人就是出手阔绰。 算算蒋蓝烟的生日也是在农历七月,不过不同的是蒋蓝烟举行成人礼的那天正是她饱受摧残的那天。 人生际遇真是天差地别。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命运给予的一切幸运,但是不应该利用上天的偏爱去磋磨本来就被命运抛弃的苦命之人。 肖媛可下车后就甚是亲昵地挎起江笙的手臂,大摇大摆的跟别人打招呼,从身后望去两人倒真像一对感情甚笃的亲姐们。 偶尔碰到熟识的,肖媛可都会热情地介绍。 这边还正打着招呼,就又看到肖媛可又冲着另一个方向开始挥手,“小舟在那边,走走走,咱去那,我介绍你们认识。” 江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是他们。 呵。 第62章 二楼露台上站着周行知那群人, 大部分江笙都见过,偶尔几个面生的好像也能跟她脑中的资料库对得上。 千篇一律,也没有什么稀奇, 不是高衙内就是二世祖。 正跟周行知讲话的蒋嘉裕是蒋蓝烟的远房表亲, 蒋家另外一个出了五服的旁支,北城蒋家,比南城的蒋家更有势力的存在,不过实在是历史久远, 现在两家已经不怎么论亲了,但也算同宗, 互相偶尔也会有生意上的照拂。 就是不知道将来南城蒋家出事北城会不会多事。 蒋嘉裕身后站着的两个公子哥一个是做食品和酒店发家的赵家公子赵许安, 听说已经跟宋家攀了亲,也是有扩大自己家族生意版图的。另外一个江笙见过, 常跟荆郁混在一起的季鹤鸣。 几个人在一起说笑攀谈,只有荆郁站位略靠前, 微微前倾手肘撑在石栏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么专注,身边的蒋蓝烟俯下身跟他讲话他都一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模样。蓦然被肖媛可叽叽喳喳的喊人声吵到,才眉头微皱地从老僧入定中醒过神来。 荆郁侧头瞥了肖媛可一眼, 神情淡然, 刚要移开目光就看到了在她身边站着的江笙, 本来无波无澜的面容突然有了情绪。神情微怔, 待看得仔细,又是满心失望, 他也不知道在失望什么,可能也只是故意装作不知, 自己骗自己。 这股子失望渐渐转化成迁怒的火气,旧仇加新怨,让荆郁越发不待见楼下那人,如炬的目光恨不得化作实质的尖刀一刀刀剐着故作不知的江笙。 看她无动于衷,一副坦然,荆郁前倾的身子慢慢挺直,两手撑在石栏上,冷冷地盯着前几日在他面前嚣张猖狂的狗胆鼠辈。 想起上次的事还没找她算账,他就来了精神,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跟这种人搭边他连计较都显得多余,然后不顾蒋蓝烟的挽留转身下了楼。 蒋蓝烟被卷了面子,也不想呆在这,打了声招呼就也跟着下了楼。 刚才荆郁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江笙看到了,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她毫不在乎,只当没看见,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如果能被荆郁针对,让她在荆泰待不下去,那她真要谢谢他又做了一回人。 可是没想到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笙笙姐,走啊。”见江笙一动不动,肖媛可略显疑惑看向她。 “我就不去了,那些人我又不熟,你去吧。” 肖媛可还想说什么,江笙继续道:“我在那边看到几个认识的,我先去打个招呼,你走的时候记得叫我就行。” 江笙哪看到什么熟人,如果说是正经宴会还有可能碰到工作上合作过的客户伙伴,这种年轻人的趴她哪有什么认识的人,不过是看到了孙春燕几个老相识罢了。 不远处的泳池边,孙春燕和杨彤分站在蒋蓝烟两侧,赵灵正跟另一个女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好一派其乐融融。 “算了,那我也不去了,你再像上次似的提前走了,扔我一个人在这。”说起这个还带了点小情绪。 江笙看着扭股糖似的肖媛可突然就想起了南南,如果她在自己身边,应该也会这样跟她撒娇抱怨吧?那她是铁定不会扔下她,她会护着她纵容她也会严厉管教她,当然不会允许她来到这里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这一个个人面兽心各怀鬼胎自私自利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良善之辈,哪怕是身边跟她亲昵十足的肖媛可,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她曾想过去见她一面,但是远远看过她安稳的日子,她能做到的就是不打扰,只希望南南能平平安安地念书生活谈恋爱,一生顺遂无忧,最后安安稳稳结婚成家,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 如果有一天她过得不幸福,此间事了,她一定会将她带走,带着奶奶一起去国外重新生活。 她也知道南南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想法看来以后也派不上用场了。她特意调查过那个人,身世清白人品出众,勉强配得上南南,当知道这个消息时她有丝丝怅然,她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奶奶身体康健,等她回去,希望南南能安稳幸福,不要像她一样所托非人真心错付。 记得那人是她同届的理科省状元,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谁是状元还真不一定呢。 江笙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手指轻颤转着手中的酒杯,普通人伸手可及甚是稀松平常的日子,确是她们这种人努力争取也得不来的奢望。 可是就算如此,此间事了,她还是奢望有机会能好好生活,也体会一下美满幸福是什么滋味儿。 再抬起眼眸,刚被勾起的那点数不多的情感已经被逼退干净。 她笑靥如花,甚是纵容地点了点肖媛可的脸,“你不乱跑,让我找不到你,当然就不会扔下你了。” 肖媛可被她明艳的笑容晃了眼,缠着她姐姐长姐姐短,拉着她走向前面那磋人。 蒋蓝烟看见肖媛可过来熟络地上前打招呼,瞥到江笙,脸僵了一刻,很快转换了脸色,问道:“这是……” “这是我江笙姐,现在是荆伯伯的商务特助,很得荆伯伯器重的!” 听到这句,蒋蓝烟和孙春燕几个都稍稍放松下来,可还是不放心,两人又对视一眼,江笙勾着唇当没看见她们的眉眼官司,低头轻啄一口红酒。 “江小姐哪里人?” 江笙看向满眼怀疑带着审视的孙春燕,随意道:“如果算起来应该算是北方吧?” “这话怎么说?” “我很小就去了英国,以前的是也不记得了。” 赵灵此时急迫地插嘴问道:“江小姐在英国长大?” “是的。” 几人又是对视一眼,江笙垂下眼眸,隐去了眼底看到猎物惊慌时的盎然兴趣。 “诶,你们这问东问西拷问犯人呢啊?” 蒋蓝烟一直没做声只细细打量着江笙,只是眉眼处有些像,除了一些神韵,乍一看上去两人长得相去甚远,可是她们都有同样的怀疑和感觉,那就一定有古怪。 就算是同一个人,脸可以整容,姓名可以更改,但一个人的dna和指纹是绝对改不了的。 可是一时得不到准确的答案她就一刻都无法安心,那些验证短时间内不容易得到。她根本等不了一时一刻一分一秒。 还有一个办法验证眼前的人跟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她记得那个人左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狰狞的疤痕,因为是被钝器硬生生一点一点割开的,所以当时医生说就算是植皮都无法修复,还说她受损的筋络尽管接上但也算废了,以后都不能用力,不能抬重物,也再用不了巧劲儿。 可是此时再看她的左手腕正好带着一条手链,让她又无法证实。 深陷于她 第62节 江笙察觉到蒋蓝烟的视线移到了她的手腕,刚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唇角紧抿了起来,她略显不自然地换了一只手拿酒杯。 此时蒋蓝烟看到她有些故意掩饰的动作,心咚咚跳了起来,再次抬眼眼神也犀利了许多。 “你们刚才再说什么,我看你们笑的跟傻子似的。”肖媛可一幅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让别人对这声傻子计较也不是不计较又不舒服。 没人回她,肖媛可并不觉得尴尬,“诶,小家雀听说你家今年包了几十亩地,听说秋天农村收地都挺忙的,你用不用回家收地啊?” 话音一落,周围静了片刻,而后瞬间爆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引得周遭的人都频频侧目。 孙春燕勉力撑着那几分残余的笑意,可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 “笑什么呀?听说小家雀家是种粮食的,哪种粮食?你春天要回家务农么?” 随之又是一阵哄笑。 “家里的事我不太清楚,怎么肖小姐比我都关心我家的情况。” “哎呀呀,哪是我关心,而是别人说得太多了,不想听都直往耳朵里钻,赵灵天天跟宋雨萱叨叨你家那点破事。” 孙春燕将目光盯向赵灵,手指刮着酒杯咯咯作响,脸绷地像张弓。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了。”一旁的赵灵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反而笑呵呵地。她本来就一直不待见半路爬进来的孙春燕,一穷二白靠着靠着狂舔蒋蓝烟这才能钻到她们的交际圈,哪怕现在混成什么顶流,在她们眼里还不是一个卖唱卖脸的?怎么配? 孙春燕自然也明白,这一圈人没几个将她放在眼里的,可是她又不能远离,她要依仗这些人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到最高点,让所有人都不能轻视她!她更是知道这些人的优越感是仰仗的什么,在座的哪一个不是身世显赫,就是如今沦落到给她做助理的杨彤,说起来家庭都比她好的多,就连刚才被她们鄙夷谈论的秦梦曾经是云城大户人家。 跟她们比起来她又算什么呢。 江笙在一旁看着百态众生相,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觉得又什么不公可怜,这点点委屈算什么?孙春燕出卖人格与底线换来满足贪欲的砝码,当然连带的附加苦果也要一并吞下。 有什么值得可怜的?连罪有应得都说不上。 孙春燕总觉得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怨天尤人却没见她在正道上努力过,自作自受都还不够顶她做的那些孽。 几人嬉笑一番,又将话头引回了刚才的话题上。 “说起来秦梦跟你算得上有一拼呢,不过细究起来,人家前身好歹也是大家小姐,还是差不少的,不行你也正经找个靠山得了。”赵灵根本不嫌事大,说来说去话题又重新绕回了孙春燕身上。 孙春燕也冷了脸,“少拿我跟那种人比!我从不走那些旁门左路,更不靠父母兄弟,靠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这话拐着弯骂了在场所有靠父母庇佑的名门小姐。 “呵,你要是真靠自己再说这话吧,你怎么有脸说出来的?你怎么得到机会资源心里没数?不说烟烟帮了你多少,就说波克前一阵子倒台的赵总据说跟你关系都不清不楚。” 这时有人接过话继续道:“话说起来,背景靠山都姓赵,你和秦梦真是有缘的很,别一脸瞧不上人家的样子,自己又干净到哪去?” 几人这样冷嘲热讽的吵着架,蒋蓝烟在一旁一句压制的话都没说,眼神只有意无意地瞟着江笙。 “赵灵!我看你是蓝烟朋友的份上才让你几分,你别以为我怕了你!”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一阵子传遍了的事你要是真清白就拿出证据来,我听说丁绘都看不上你的手段。你们两个在片场闹起来的事谁不知道?” “你……” “都少说两句!”蒋蓝烟终于发了话。 这些白痴蠢货,都这时候了还在这吵些没用的,她若真是那个人,以后就有机会关到一起随便吵,或者……还有没有命开那个口。 她盯着江笙手腕,如果不能现在就证实她的身份,她今晚估计是要失眠了。 “江小姐的手链真漂亮,哪里买的,是谁家的?我一直想要找一条类似的配我下个月庆功宴的裙子,可一直没找到呢,这一眼就看到江小姐手上这条,不知道能否借来看看?” 蒋蓝烟礼貌有加带着诚心的笑意征询着江笙的意见。可江笙却不自然地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链,委婉拒绝了。 蒋蓝烟的脸迅速冷了下来。 第63章 “我这条是在英国买的, 蒋小姐如果真的喜欢,下次回来我可以带一条给你。” 说的大方敞亮,可这并不是蒋蓝烟真正的目的, 谁会在乎她一根不知名的手链。 赵灵根本不能领会蒋蓝烟的意思, 逮着个机会肯定要将自己平日看不惯的孙春燕好好羞辱一番。 “手链啊,听说以前王钊还给你买过呢,挺贵的呢,怎么没见你带过呀?是不是变卖了?贴补你那农场主父母了。”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 “王钊?你们很熟?”江笙这时略显惊讶地插话问道。 蒋蓝烟瞬间警觉, “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同学,谈不上熟不熟。” “这样啊。” “怎么会这样问?” “也没什么, 几乎全国都知道他犯了事, 海市的人几乎都避之不及,但前几天他父母非要见荆董, 还说王钊有话带给荆少。” 刚还笑嘻嘻一直取乐的赵灵听完这话都笑不出来了,四人面色齐刷刷变了, 难看的很。 但谁都没说话。 这时肖媛可有些待不住了,聊赖地应了句:“他能有什么有用的话,还不是求荆郁哥帮他出来,可是荆郁哥凭什么帮他?” 江笙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就是倒茶的空档听见的,王家跟我们下面的分公司有生意往来, 也许是生意?” 这话谁信? “荆董有见他们么?”孙春燕紧紧盯着江笙。 江笙故意吊了一会, 才缓缓开口:“没有, 见都没见, 他们坐了很久等不到人就走了。” 四人明显松了口气,最后是蒋蓝烟说那边还有人需要打招呼, 她们几个便前前后后找了不同的借口三三两两散了。 真是没想到,六年之后这个方法居然依然诡异的有用, 荒唐的可笑。 象征性地又转了一圈,说完了要说的话,江笙就想离开了,给肖媛可打电话她说在二楼跟他们玩呢,让江笙上来找她。 江笙上去后看到二楼挤满了人,想过去找肖媛可,可是又看到那些她讨厌的人,非必要其实她不想接触那些人,连敷衍作态都都懒得浪费精神。 江笙想在露台上叫肖媛可过来,刚滑开手机旁边就有人争执起来了,她本想离远点,可是偶然听到“顾南归”三个字。 她这才放下手机,抬眸望去,是肖媛可平时最讨厌的宋家二房大小姐宋雨萱和几个女生正跟一个女生吵的热火朝天,甚至动起手来。 “你就跟顾南归一样贱,怪不得你们惺惺相惜,北城还不够你丢人现眼的,居然又赖叽到这里……”被骂的人也不甘示弱,回击道:“再贱跟你比实在是甘拜下风,被别人赶来海市连北城回都不敢回……” 宋雨萱最讨厌别人没完没了的拿这事说,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我看你是还没长记性!” 三四个人在露台上围攻另一个女生,江笙本没有那个闲心去主持正义拔刀相助,可是刚才他们吵架的话让她很不爽。 这一看就是跟南南有过节的人,这样跋扈的性格,南南一定吃过不少亏,宋雨萱?她知道她是宋家主事二房的小姐,宋云骁的妹妹。万千宠爱嚣张跋扈在海市几乎没人敢惹。 好像在南南的资料里确实看过这么一号人。当时寥寥几笔她也没在意,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四五个人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动起手来,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掏出了手机拍了起来,其他楼下闻风而至的男男女女也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道谁通报了消息,本来应该在房间密谋的孙春燕几人也走了出来,齐刷刷一脸得意地抱胸站在阶梯上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人群。 居然没一个拉架的,蒋蓝烟作为主人家居然也任由他们闹起来。 江笙冷眼看着,直到蒋蓝烟觉得实在闹得太不像话,眼看着看热闹的人已经将五十多平的大露台挤得满满登登,她才不得不站出来喝止。 可是正打的上瘾的几人怎么可能因为几声无关痛痒喝止就停手,蒋蓝烟终于有些动怒了,顾及到对方都是有身份的小姐,不方便让侍从伸手,只能叫来王俭几个相熟的上去帮忙拉开。 肖媛可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了,看到打架,而且是宋雨萱打架,满脸惊喜,掏出手机准备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幕,可看到王俭周行知几个匆匆赶了过去拉架,她赶紧塞回手机,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也凑了上去。 结果就是因为更多人的加入,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本来只是四五个人再闹,现在变成十多个人挤在一起,后来又加入了一些浑水摸鱼的人。 “谁薅我头发!” “啊,谁打的我?!!” “掐我干什么!” 混战中不断有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 江笙就站在石栏一旁闲闲地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热闹,蒋蓝烟和孙春燕几个也加入了进去,她是看见肖媛可没少往宋雨萱呵蒋蓝烟身上招呼。靠着的石栏突然活动几下,她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转头仔细一瞧,果然看到边沿的水泥接缝晃动起来。 她刚想开口叫停,可是看到那人群里的那些人,犹豫了,如果这些人摔下去不是正和她意么?都懒得她动手了,江笙攥紧了手没有做声,只悄悄站远了些。 几番纠结,场面愈演愈烈,眼看着栏杆接缝晃动地越来越大,江笙知道再这样闹下去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别人倒无所谓,肖媛可和那个跟南南认识人却是她无法视而不见的。她几番犹豫还是喊出了声,可是根本没人理会她, 她知道这么闹下去一定会出事,强行挤入人群想将二人拉出来,可女生打起架来男生都拉不住,她一个人怎么能将漩涡中心的人拉出来。 江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好人没做成自己再被带下去那可真是太赔了,她不想管了,只拼命拽着还嫌事不够大的肖媛可往外挤。 可是肖媛可还没打够怎么会这样轻而易举被她带出去。像她这种浑水摸鱼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 结果就是参入其中的人越来越多,三十多号人挤在五十多平露台边缘,不断撞击着已经几岌岌可危的栏杆。 直到有人惊呼,栏杆终于不堪重负,最边缘的人噼里啪啦像下饺子似的从二楼跌落。 江笙听到声音就知道事不好,人她也不想拉了,这时候脑中的第一想法就是先保自己。 她快速闪到一边,看着被惯性挤入边沿的人站都站不住摇摇晃晃几下就摔了下去。 可是最可笑的是宋雨萱这个这场事故的主谋策划居然被周行知一手拉住站稳了,旁边还站着什么事都没有的孙春燕和蒋蓝烟,几人只顾着在一旁双眼大睁看着别人掉落。 她们距离江笙不过三步远,江笙不甘心,凭什么事事她们都这么好运?就连这种时候都能毫发无损?凭什么?她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没有看到监控。 脑中的一道声音紧紧催促着她要做些什么,不容她犹豫拒绝,心随意动,江笙佯装不受控制扑向几人,三个还没来得及撤离的看客直接被江笙一脚踹下了楼。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一个重力推搡,她这下都不用装,也接连跟着三人摔了下去。 幸亏楼下是超大的泳池,不然二楼的高度就算死不了断胳膊断腿是一定的了。 可这边是深水区,下饺子似的在水里扑通喊叫的人不管是不是会游泳,都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到,早就忘了怎么扑腾。 江笙一口口的灌着水,虽然她记得怎么游泳自救,可是身后有人按着她不断下潜,她挣扎不过,一下下被按进水里。 她真是无比后悔,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做人不能想歪路捷径,她后悔了。 她想转过身去将压她的人甩掉,可是在水中根本无法施展,就在她快要呛晕过去的时候被人一把从水中硬拖了上来。 上岸后,江笙趴在地上猛咳,恨不得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耳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江笙转过头看向同样湿淋淋的王俭,妈的,还不如淹死她! 她又抬头望向二楼,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荆郁双手插兜一脸默然地站在她刚掉下来的位置,看着她的眼神冰冷无情,好像在看一件死物。 深陷于她 第63节 妈的,是他! 江笙恶狠狠的盯着罪魁祸首,眼神如果能化作熊熊火焰那她一定早就将那个谋杀犯烧成灰烬,渣都不剩!这回绝对不能善了!双眼一闭,她“晕”了过去。 经过一路的兵荒马乱,两个小时后她如愿地躺在了医院的床上,期间她肺呛得难受,忍着不想咳,她都死死忍着,身上湿漉漉的难受也不敢醒来。 等到医护人员终于退去,她才敢睁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动也不想动,虽然身上没有大伤,可是心中还残留着一丝惧怕,并是落水呛水的后怕,而是那个人。 荆郁是想杀她的,她可以十分确定!如果这是高层如果这是悬崖峭壁,她想他还是会毫不犹豫一把将自己推下来。 真是个十足的疯子!不过就是骂了他几句就能下这样的狠手! 不过跟他比起来自己也不遑多让,她不是也想蒋蓝烟和孙春燕去死么? 谁也别笑谁。 脑中七零八乱的想着乱糟糟的东西,听到门声响动,江笙迅速闭了眼,来人是谁她不知道,只感觉有人捏着她的左手腕抖了抖手,然后轻轻拨动她两厘米宽的水晶手链。 妈的,医院还有贼不成?这个时候了还来偷? 本来就火气正盛,她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一睁眼睛醒来吓对方个半死。 可在她天人交战之际发现对方只是拨了拨手链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就悄声退去了。 她知道是谁了,也知道对方在找什么。 不知道她找到了没有,看到这样的结果她会不会满意。 江笙住了五天院还没有出院的意思,她在等在耗,最后终于等来了徐然,了解到情况后,虽然也替她不平,可是他也只能传达荆董的意思。 可这次江笙分毫不让,坚决不为五斗米折腰。 命重要,精神情绪也重要,她不想时时刻刻跟一个疯子打交道,钱再多也要有命花才是。 直到她再一次一觉醒来看到了依靠在桌子上的荆郁,正冷然的盯着她,不知盯了多久。 她才开汗毛倒竖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是来补刀还是验尸的? 第64章 荆郁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梦到无想寺那回, 不过不同的是梦中的那个人没有被他救到,而是被洪水越冲越远,他如何拼命追赶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洪流中。 那一瞬他的心脏好像活生生被剜去了一块, 甚至梦中那种真实的痛感延伸到了现实,每次醒来,心脏的余痛让他一度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最折磨人的是,梦中的那种无力, 那种痛彻心扉一遍又一遍在午夜不断轮回上演,心中的痛一次比一次深刻, 漫长的夜一次比一次难熬, 梦醒过后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值得,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人心痛?她不配! 一个背叛他的人, 一个玩弄他感情的人,他没一刀一刀活剐了她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 今天来到这里, 是因为那操蛋的梦境总会跟前几天的那一幕重合,那人消失不见的最后一幕总是会诡异地替换成前几天眼前落水的这个人。 明明看到了他却又开始装死,老头说她在医院赖着不肯出来,甚至还威胁说要报警。 他听到这个消息都给他整笑了,真是没想到, 同样的坏胚居然还能有这种愚蠢天真的想法, 像他就从来不指望那些没用的蠢货, 有任何想法都随心所欲凭自己解决。 江笙闭目装死, 她知道荆郁一直在看她,逼人的视线就算闭目塞听, 可是直觉却更敏感,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她可是感受得清清楚楚。 在她东想西想他什么时候能走的时候, 床上有什么东西扔了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打到她的脚背。可是她不敢睁眼也不想睁眼,她怕控制不住再跟他对骂起来,可这屋子里面现在没有能拉得住他的人,她还不想直接嘎在医院。 “不看看么?” 没有回应。 “那,交到警察手里,你觉得……” 江笙蹭地坐了起来,直直看向他,然后伸出手摸到砸到她的那个东西,是个播放器? 她试着捅咕了一下,屏幕亮了。 只看了第一眼她就开始找删除键。 “你觉得有用?” 一声轻蔑的嗤笑,江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眸光微动。 “你别忘了,你也不干净。” “那又如何?谁看见了?” 他一副坦然无所畏惧的模样看得江笙胸口直冒火。 “你大可以去报警伸冤,两手空空全靠一张嘴,你看看谁会信你。” “或者,”荆郁轻笑一声,“我顺便还可以送你个诽谤。” 她怎么就不知道荆郁还有这么无耻的一面?气得她胸口刺痛。 江笙尽力舒缓自己的情绪,吸气吐气,不过一会就权衡利弊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应对方法,暂时屈从,“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荆郁站直了身子,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开始在屋内缓缓踱步,走了两个来回,好像一时间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等我想到再说。”说完这句轻蔑地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的!江笙再也忍不住,用尽全力将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压制不住的怒火又开始涌动,肺部针扎似的痛起来。 她眼神涣散地看着大敞四开的房门,脑中的想法却跟高速火车一样一趟又一趟已经飞驰过去了好几趟。 既然荆柏安一直没再表态,那她就拖着不回去,拖一天是一天,等他不耐烦了不管以什么过错辞退她都好。 反正她还有两条退路,一个是肖明珠一个是回李弘文那。 荆泰的手应该伸不了那么长吧?她不信肖家和国外公司他们也能干涉。 这样就也许就能避免跟荆郁的碰触,久而久之以他那种记性估计就忘了。 第二件事,王钊二审在八月,还有两个月,蒋蓝烟一定会出手,呵,王钊的路终于走到头了。 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她扑通一声躺到床上,这回是真发起了呆。 荆柏安从徐然那知道了荆郁将江笙推下楼的消息后,被荆郁这波操作也弄糊涂了。 难道是他想岔了? 徐然见荆柏安没有表态,也没有继续追问江笙现在这个态度要怎么处理。 就这样,荆泰没有回应,江笙就一直住在医院,最后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她才回了住处,然后继续请病假,大有讹上荆家的意思。 半个月过去荆郁好像真的忘了之前来医院威胁她的事,她也渐渐放下心来,联系了她这几天在医院深思熟虑选好的人。 秦梦很诧异,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说可以给到她想要的一切的人。她坚信想得到就要有相应的付出,男人说这话都在打什么主意,她知道,可是女人…… “你不是一直想摆脱赵许安么?我就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凭什么帮我?” 江笙将名片推了过去,“就凭你需要机会、资源、人脉,我有。我需要你为我创造价值,你能。难道我们不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吗?” 见她还在迟疑,江笙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你可以回去考虑清楚,不过别让我等太久。” 出了店门,外面已经是月朗星稀,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江笙拿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之后,是她不想见也不想听的人。 她可真是高估了他的良善。 再次来到魅域,这回她进的很快,守门的一听是荆郁的朋友,一下就把她奉为上宾,还叫来经理一路引领。 朋友?呵,如果非要定义两人的关系,两人除了仇人和债主的关系再无其他。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来都是债主,不过这笔债要怎么讨还要看那些人如何挣扎。 一进包厢满屋的烟酒味儿直冲鼻子,她下意识皱紧眉头,抬起手挥了两下。 屋内灯光昏暗,她也看不清荆郁在哪个位置。 一个醉醺醺酒鬼上来一把扯住她,满嘴喷着难闻的臭味,“这是谁点的?长得还不错。” 有人听到动静回身看了眼,不认识,然后就继续搂着身边的女伴下注。 江笙甩开拉她的人,又扫了一圈,不顾身后醉鬼骂骂咧咧转身就走,反正她来了也找了,没找到可跟她没关系。 可荆郁就像在她脑子里安了监控一般,知道她每一个想法,她刚出了门就被屏幕上闪烁的来电叫住了。 她不想接,这时屏幕又恰到好处的弹出了信息。 “进来。” 她装作视而不见只迈了两步,手机又亮了,是那天露台上的一张照片。牙齿被咬得咯咯响,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反被荆郁威胁,是她大意冲动了,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没有万全把握绝不会再干出这种能被人抓到把柄的蠢事! 她握了握拳,然后闭了闭眼尽量使自己放松心情,然后从包里掏出一颗药放进嘴里,硬生生咽了下去才转身返回包房。 这次她耐着性子仔细走了一圈,才发现外间的一面墙是一个照壁,照壁后面是另一个宽敞包间,这个包房里面的人较外面的那些酒鬼相对来说斯文一些。 包间虽大,可四周的沙发上只零星的坐着八九个男女,还有一半都是江笙认识的。 蒋蓝烟也在,坐在荆郁左侧,荆郁右手边还有一名女性,脸生,江笙没见过,蒋蓝烟浅浅笑着,时时刻刻保持着足够的优雅,可是她最知道这种人心面不一,这时心里指不定在算计着怎么搞死对方呢。 这回换了?由三男争一女变成二女争一男了? “过来倒酒。” 屋内虽然都在七七八八谈论说笑着,可是比外间静了许多,荆郁这句话直接让正在谈论的几人停了下来,全部都转过头来看她。 江笙挑挑眉,就这?是以为她会跟自尊心极强的小白花一样愤恨难当?还是她倔强不甘屈辱会怒声质问或夺门而出? 江笙长眉微挑,嘴角含笑,“荆少,我这一杯酒可是很贵的,不过……”江笙话头一转,俯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和酒杯,“不过,荆少算是我半个老板,理应敬你一杯。” 话落酒也倒满了,荆郁看着面前倒得满满当当的酒杯转手就被江笙一饮而尽。 这酒是季鹤鸣从澳洲酒庄拿来的新酒,烈得很,众人见这女人这样生猛,忍不住拍手称绝。 惊得赵许安半截烟灰都掉了下来,转头对王俭说:“你们南城都这么喝酒的么?比北城爷们还爷们。” 江笙喝完第一杯酒,又到了满满一杯,“这第二杯酒,感谢荆董的“器重”,让我实现自我价值,这才有机会认识荆少这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仗义正直心地良善一身正气德才兼备的旷世奇才!说起来我真是祖坟冒青烟,积了八辈子德,这好事竟然让我赶上了。” 话落,江笙又一口饮尽。 一开始旁边的人乍一听到这种夸奖都忍不住笑出声,这马屁……然后随着报菜名似的一连串跟本人一点都不沾边的称颂,越听越不对。 江笙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倒了第三杯,上贡般九十度鞠躬,十分谦谨恭敬地说道:“以后还请荆少多多指教,我们这种小人物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荆少学习。” 深陷于她 第64节 说罢又一口饮尽。 三杯下肚,再不要脸也不好叫她倒酒了,就他也配?整屋里有一个配她给倒酒的? 荆郁一直没抬眼看她,敛着眉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笙已经开始站不稳了,端起酒杯眼神迷离,倒酒的时候瓶口明显对不上杯口,她使劲按了一下杯子,醉醺醺地说了句:“别动!” 然后好不容易洋洋洒洒倒满了一杯,酒瓶已经空了。 “这杯,隔~,这杯该荆少,喝了。”江笙捧着双手摇摇晃晃地递了过去,荆郁没接。 江笙又上前凑了凑,一个没站稳,向前踉跄了一跤,整杯酒都喷洒到荆郁的脸上。 左右两位美女吓得一阵惊呼。忙伸手要给他擦,荆郁这才回过神,厉声警告道:“别碰我!” 两位美女举在半空的手全部僵住了。 荆郁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刚爬起来将将站稳的醉鬼,醉鬼慌张地说不是故意的,话说的也断断续续。荆郁想倾身拿纸,江笙一脸想补救的姿态,“我,来,我来。”然后就摇摇晃晃扒拉桌子上的纸巾盒,一把扒拉到地上沾满了酒水。 “完了,没了。”江笙更内疚了,又踉跄地站起来,“荆少,我,我的错,我再给你倒一杯,你,”一个大大的酒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 说着就开始找酒杯,找不到就拎起酒瓶,直接要给荆郁倒,荆郁躲闪不急,上一杯的酒液还没浸透,下一瓶就倒了下来,身边的蒋蓝烟也不能幸免,浓烈的酒精味冲头而下,惊得她迅速弹跳起来!脸上的优雅从容再也维持不住。 “你疯啦?!” 荆郁合上双眸,橙色的酒液兜头淋下,已经看不清他脸色如何了。 室内从第一杯酒泼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一片寂静了,此时没人敢动也没人敢上前拉开这个酒鬼。 酒终于折腾光了,江笙也累了,软软趴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口齿不清地夸赞荆少海量,全喝了,真是厉害。说了没一会又开始要吐。她捂着口鼻到处找垃圾桶和卫生间,巡视了一圈都没找到,就准备往外走,旁边坐着离她几米远的人早就识相的侧过身子给她让路,生怕她一个没忍住吐到自己…… “呕~” 后来荆郁要拿酒瓶砸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时,这群惊呆的木头终于及时反应过来,四五人合力将发怒的人按住,他们还不想喝一场酒就跟人命扯上关系,江笙也很识相的迷迷糊糊蛄蛹到了一个远离纷争的角落,等待着肖媛可来接她。 不负所望,当众人已经快压制不住在暴走边缘的荆郁时,肖媛可终于赶到了,虽然比预计时间晚了点但也正是时候,看着正发飙的荆郁,她连招呼都不敢打,直接拖起醉的不省人事的江笙逃离了现场。 出门的时候江笙还满口的“喝喝喝,谁不喝就是孙子,鳖孙,龟儿子,孬种,怂包,后娘养的!” 肖媛可惊呆了,她印象中温温柔柔的笙笙姐居然这么会骂?嘟嘟囔囔将她拖进车内的时候,她才算安静下来,乖乖地侧躺在放倒的座位上。 肖媛可启动车时,还有些没从刚才的状况中缓过来,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闭目侧躺的江笙,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油然而生。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第65章 江笙走后, 蒋蓝烟和另一个女生都已经跑道到卫生间狂吐去了。 荆郁冷冷瞧着正紧紧箍着他手臂的季鹤鸣,季鹤鸣察觉到他视线讪讪松开了手,还笑呵呵地说他力气真大, 他们五个人好悬没摁住他, 去哪练得,改明个他也试试,好久没练腹肌都没了。 其他人见状也松了手,都十分配合地干笑着, 说荆少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犯不着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 这种女人出去早晚有人收拾。 风灵地产家的二公子范东林吹捧地最是起劲儿, 可说着说着就想起刚才那女人一大串明褒暗贬的话,瞧着荆郁的脸越来越冷, 也知道这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话说到一半立马住了嘴。 荆郁睨了一眼周遭站着的几个人, 一言未发,寒着脸去了九楼专属房间。 魅域的专属客房不是一般人出钱就能有的,光海市有名有姓的人就如过江之鲫,可能在这里拥有专属房间的也不过十个手指能数得过来。 平日太晚乏了不想动的时候荆郁偶尔会住在这,房间的装修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重新装的, 季鹤鸣和宋云骁、周行知等人在这也都有自己的专属房间。 荆郁走后, 剩下的几人被这么一觉和也没了继续的心思。 走的时候有人好信问了句:“这女人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季鹤鸣回头夹了一眼赵许安, 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说?” “要说她真醉了吧, 荆郁发火的时候又知道躲得远远的。说她没醉吧,那么烈的酒我一杯下肚都险些受不住。” “哈哈, 真醉假醉谁知道呢,反正这回是彻底把阿郁得罪了, 以后啊,不碰面还好,要是她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呵呵有她受得了。” 王俭回头问了句:“她是谁家的?” “不知道,海市我不熟,周少认识不?” 周行知抬眼看了一眼回头问他的季鹤鸣,没吭声。 “就是真醉了,哪怕晕死哪怕恶心死咽下去,也不能喷到这阎王身上啊,她怕是没明天了。”范东林想起荆郁那眼神还心有余悸呢。 季鹤鸣见周行知一声没吭,更来了兴致。“哎,粥粥问你呢,小鲸鱼儿叫来的肯定是认识的,你见过么?哪家的?” “去你妈的,再叫一声老子弄死你。你要不是孙子你就当着阿郁的面儿这么叫他。” 季鹤鸣哥俩好似的过去搂他的肩膀,“诶诶,怎么说两句就骂人呢。快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周行知又骂了一句甩开季鹤鸣的手,没理他直接出了门。 忽略了身后季鹤鸣一声又一声的叫喊调笑声。 发生什么事详细的他不清楚,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荆郁飞身救人的事,不过这事好像被人压了下来没几个人知道。 事后他也好信的问过荆郁,谁知道一丝半点都问不出来,荆郁甚至还冷了脸,不过他知道那女的前一阵被荆老爷子弄到荆泰做了商务特助。 对此一开始他觉得这女的真有心机借此攀附上荆郁居然进了荆泰直接做了皇帝身边的副总管。 谁不知道荆老爷子身边都是卧虎藏龙,没有点能耐哪可能入得了他的眼,这女的他也浅浅了解了一下,学历背景都是不够的,但是资历和能力好像还算勉强能够上,但是绝没有到值得徐然亲自挖人的地步,徐然那是谁,那是只有荆老爷子来能指使得动的名副其实深得信任的大总管,没有荆老爷子的示意,他不可能去挖这么一个人籍籍无名各项都不是很突出的人。 可是今天闹这么一出,他怀疑之前看错了,这人真是老虎嘴上拔须不知死活,压根没将荆郁放在眼里。 他也知道蒋蓝烟这么多年跟着荆郁一直没得到不管是荆家还是荆郁的点头认可,哪怕五年前她放下一切陪着荆郁出国,整整在荆郁身边呆了五年,可荆郁对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平时他包养的那些男男女女蒋蓝烟也是没有说过一句话,没资格更没身份,可是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有时候周围很多人都劝她,别再荆郁这棵树上吊着了,如果真能有结果当年就根本没那个女的什么事。 别说五年再有五十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荆郁那种偏执又无情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长久陪伴和付出就会心软。 想起当年荆郁当了绿王八的事,他到现在都不敢信这事能发生在荆郁身上,而且他居然还能放任那俩渣女男小三开开心心安安稳稳的去国外留学。 这不像他,更不是他,他以为会闹出什么人命,为了保险他甚至将远在国外的宋云骁偷偷叫了回来。 没想到最后居然无事发生,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没了后续。 可是他也知道这么多年荆郁不痛快,不知道有多少因为那年的事,多少又是因为那渣女。 荆郁的性格本来就孤僻又难以相处,没几个能真跟他走近的,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荒唐的同情,这种荒唐的想法要是让别人知道,肯定免不了被一顿冷嘲,坐拥荆泰继承权又备受宋家重视的荆大公子居然也能惹得人同情?他怕不是闲出屁来了! 可是人活一辈子如果应该有的一样都没有,想要的一样也得不到,最看重的东西也守不住,那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想到这里,周行知调转车头去了苏河湾,可询问了私宅管家才得知荆郁没回来。 等周行知重新回到魅域,便看到之前的那个女人还没有走,在电梯门口求着经理让她上九楼,她说想看看荆少是否安好,看一眼就走。 经理看着头两个月还一副逼良为娼不想屈从的女人,虽然心里无限讥讽,可是表面还是恭恭敬敬笑着应对,毕竟现在她跟的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这行就是这样,昨天任你被人如何践踏,只要今日你能出头,他们就能转头笑脸以对,当祖宗供你,可若是明日你就被人厌弃,不管男女,被打回原形的残花败柳是比从前还不如还被人轻贱的。 “实在抱歉,没有得到客人的允许我们是不能随便放人上去的,还请张小姐别为难我们。” “就一会,或者你能再帮我问问么,你就说张瑛想见他,他会放我上去的。” “实在抱歉,刚才我已经帮张小姐问过了,客人没回应,我……” 周行知快酸掉牙了,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这话任谁听了都不能放她上去。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荆郁脑子都在想什么,这几年看上去好像是故意学圈里的那些个人也开始玩了起来,但看上去又有些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荆郁的口味独特又专一,之前他还没注意,后来圈中有人开玩笑说荆大公子是扶贫大善人时他才发现,荆郁包养的对象不管男女清一色全是清贫大学生。 不过不同于真正的“扶贫”,被荆郁“扶贫”过的男男女女,一段时间过后就会发现这些之前不管是宁死不屈还是满眼不屑或是清高倔强的男男女女最后不是迷失在纸醉金迷中,就是妄想能长长久久得到荆郁青睐。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渐渐被熏染出的可怕物欲和贪念会让他们无限堕落,最后忘记初心迷失在欲望深渊永远不得解脱。 他好像再玩一场又一场的“猎杀”游戏,非常享受地看着他们从最开始的“纯白”被一点点晕染,由白变黑的过程好像再杀一个人,准确的是再扼杀一个人的灵魂,等再想回头,人已经沉沦在永远都无法满足的欲望深渊不能自拔,最后只能自甘堕落。 张瑛看到周行知走了过来,一副看到救星似的跑上前祈求着让他带自己上去。 毕竟荆郁半个月前就一副厌烦的表情明确说过以后不想再看到她,她怎么能甘心,自打那天被他在王钊那名声在外的色魔手里救下来,她心里就莫名产生了明知不应该确还是不容自己控制的异样感觉。 尽管她之前打听过荆郁是怎样的人,可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幻想自己会是不同的那一个,可是现实就像无情的巴掌将她从这场可笑的幻想中彻底扇醒,今天荆郁根本没有叫她,可这是她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骗了经理才混进来的。没想到不仅遇到了之前满眼鄙视她的蒋蓝烟,还碰到了这么一场意外,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呢。 周行知只飘了她一眼,便二话没说进了经理毕恭毕敬按开的电梯。 电梯合上时,看到这搞不清身份的女人一脸错愕和无助,周行知冷笑,人一旦无知就活该被人耍弄。 如果她够识趣或者够清醒又或是遇到怜香惜玉的人或许还能捞点好处全身而退,也算不亏。 可是偏偏要放纵自己还要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弄不清自己的斤两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更何况荆郁这种人是没心的。 周行知敲响了荆郁的房门,敲了好久也没人来开,今天他也预备当一回不识趣看不懂脸色的蠢货,荆郁不开门他就一直敲,直到门板被重物砸向,他才住了手。 “阿郁开门,我有话说。” 还是没有反应。 又等了一会,周行知确认荆郁不会开门后,才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下楼时看到那女的还在门口纠缠。他也没劝更没递过去一眼。 有些人偏要撞南墙去死,好心救不了要死鬼,何况他也没有闲心管这种闲事,不只是他,凡是出生在这个位置生长在这个环境的人,应该是都没有多少同理心,没有经历无法体会更无法共情。 争抢掠夺才是他们这些人的本性。 “看见没?小周总都吃了闭门羹,别为难我们了张,小姐。”这回经理故意将小姐两个字咬的很重,张瑛红了眼,这才死心走了。 经理看着落寞的背影,讥讽道:“又是一个拎不清,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 这边肖媛可将江笙送到她的住处,看她迷糊瘫在沙发上,想走又不敢走,毕竟她还有约呢,可是她又不会照顾人。 今天是看到急救信号才来的,不得不说江笙是真的勇,荆郁那种活阎王都敢得罪,就是不知道将来的日子她能不能顶得住。 江笙皱着眉忍耐着,想等肖媛可走了再起身,可她一直压着一边侧躺着,怕被看出来一路上都没换过姿势,半边身子都麻了,可是肖媛可好一会了也没有走的意思。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不想装了,迷迷糊糊坐起来,说要喝水,肖媛可也不知道水在哪,又听她说想吐,肖媛可这回可是怕了,毕竟蒋蓝烟和荆郁那一身不忍直视的脏污她够她乐一辈子的了,可是江笙说完就晃晃悠悠走到卧室一头栽下,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肖媛可这才离开。 门“嘎达”关上的那一刻,江笙瞬间睁开双眼,哪有一点醉意,不过虽然不醉可是那酒烧的她胃很不舒服。虽然咽下去没多久就几乎是被她生理排斥的全吐了出来,可被胃还是被刺激到了。 她起身去医药箱翻找半天才找到胃药,等水开的时候又想起了陶晏,这还是他准备的呢,虽然一直是她在养他照顾他,可是小的方面他细心的程度却跟他的“年龄和智力”不太相符。 国外需要应酬的场合不多,但偶尔也免不了有需要喝酒的场合,每次她应酬回来陶晏闻到她身上的酒味都会不高兴的摆脸但还是会给她煮解酒汤,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第二天还会煮一些养胃的饭菜,真不像九岁小孩会做的,距离陶晏离开快四个月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 胃又一阵绞痛,江笙捂着胃将冲好的药剂一口闷下,苦涩的味道浸染着舌尖的味觉。苦的她眉头都揪在了一起。 “该死的荆郁!真是杀千刀!”江笙气得差点又想摔东西,可最近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她不应该被情绪影响,要学会克制,这么多年她最得心应手的不就是伪装和克制自己么? 她闭了闭眼,将杯子洗净,然后平静地洗漱,收拾完毕检查完手机就放空心情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虽然梦里面也是一片狼藉烂账。 深陷于她 第65节 不过第二天一早收到徐然信息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点感谢荆郁了。 本来她打算如果荆柏安还不准备放人,就认命继续混下去,不过以后肯定是要避免跟荆郁碰面的,毕竟他是什么人,以前看不清,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对他来说这也可能只是最初级的手段,她不信那种名声在外的人只是这样“小惩大诫”。 其他人她都有办法,不管是去谋划还是去算计,或多或少她手里都有些可以支撑她的筹码,可是荆郁,她没有,就算有在没有足够能威慑到他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跟他杠上,不然她见识到的就不仅仅是他的无情,他的狠辣也许是她这时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的。 可没想到忍得一时终于得来了机会,快半个月没有踏进公司大门,她都快忘了大门朝哪开了。 实在是太开心。 甚至跟她稍微熟识一点的汪雨都看出了她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雀跃,问她有什么好事发生么。 江笙抿着唇直说没事,不到一会的功夫她就把辞呈写好了,点了发送后就眼巴巴看着给予厚望的辞呈进入了系统正等待着一级一级的批阅。 最先流到的是她的顶头上司秘书部部长徐然,不到一个小时就显示通过,江笙终于放下一大半心来呼出一口长气。 终于忍到头了。 然后开始着手收拾为数不多的办公用品,其实也没什么,她本来就来得晚呆的日子也少压根就没打算长做所以随时准备走人。 江笙甚至开心地请相处不久的同部门五个人秘书助理喝了下午茶,算算时间,一个小时过去她又点开了系统,人事和财务已经通过,只要再经过总经办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这最后一步真的是等的她望穿秋水,一天过去,临近下班时间还是没有批复,等待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漫长又煎熬,直到她耐不住性子,委婉的问过徐然系统上要经过总经办批复的人是不是荆董,他说是,她又问荆董是不是不太常看系统,徐然沉吟几秒继续回复她说是的,她又问一般最迟多久会有批复,徐然就叫她耐心等待,说集团内部要等荆董批复审阅的事情太多,这种人事变动的小事拖个几天很正常。 几天?正常?可是她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不过再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就这样第一天的希望落空了,她开始期待第二天,就像熬了许久终于等来放假的学生和社畜,她现在根本无心工作,一心只想摆脱。 可是摆脱没等来,却等来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当又是新的等待一天,江笙坐在工位上盯着卡着不动的流程看得眼睛不眨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冷笑。 江笙回头便看到荆郁环胸而站,一脸漠然地盯着她的屏幕,除了那声能稍微识别他情绪的冷哼,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其他情绪。 江笙快速关掉界面,也没有打招呼,只是低头认真查看最近外接过来的预约申请。 荆郁没有做过多停留,绕过她直接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关门声传来,江笙滑动的笔尖顿住了,她现在没有过多精力应付他,更不想在有足够的把握拉下蒋蓝烟之前引起她的注意,如今杨彤和孙春燕是绑在一起的,她已经做了一半的局,王钊已经是穷头陌路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一开始也许有,但也被她按死了。 安慕如果一直不回国,那便最好,她有最直接的法子,看过最龌龊的人心,有时候最直接的以暴制暴以牙还牙可能是最简单有效的泄恨报复。 赵灵这种满身槽点的人虽然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的事,但都不足以让她栽个无法翻身的大跟头,但也是其中最好对付的。 最难的便是蒋蓝烟,这种人心思缜密双手“干净”,背景强大为人精明,又惯会“做人”。也是最难对付,但她知道一个人最在乎什么,那什么必将成为她的弱点。 江笙望向那扇刚被合上的大门,没有人能阻止她妨碍她,如果有那就毫不犹豫地碾平。 对于那些绊脚的东西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本以为经过那天的事,荆郁这次必定会整出点幺蛾子,可是他在里面呆了不过10分钟便走了,走时路过她的桌前没有停顿一秒更没有看她一眼。 荆郁可不是这种简单就能善了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是她又自作多情,而是她不信荆郁这个人。 荆郁也果真不付她的期待! 在她递交辞职申请的第五天,卡在总经办的那一栏终于动了,不过结果却不是她期盼的,看着明晃晃的四个字:不予离职,江笙笑出声来。 面对这样的结果她也诧异自己居然没有过多的惊讶和失望,甚至还能笑出来,可能潜意识里在荆郁来的那一天她就有了预感,她所期盼的事不会如她所愿,毕竟遇到荆郁是她人生除原生之罪外最大的错! 原生之罪不能选择,可是重来一次,她一定会选择不再遇到荆郁。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差的结果,可是当新的调任下来时,江笙脸都白了。 第66章 江笙拿着调任去找徐然, 一路上她气得浑身发抖,躲都来不及,偏那人非要往上凑! 徐然尴尬地刮了刮眉梢, 让他怎么说?本来第二次请示荆董她的工作要怎么安排时, 荆董已经表态了,谁知道小荆总来了一趟就变了卦。 “江笙,你的合同一日没有到期或者解约那么就一日需要听从公司安排,公司既然需要你……” “别跟说这些有的没的, 当初我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也是你前几天跟我说公司对我最近的工作表现十分不满让我迅速办理离职手续, 从头到尾我完全听从你们的安排, 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出任何不满,这才不过几天, 说过的话就已经变了几遭?公司这样出尔反尔,抱歉, 我想我不适合在这里继续做下去,我想公司也不需要一个一心不在公司不称职的员工。” 徐然理解江笙的心情,可是理解归理解,公事还是要公办。 “江笙,等你情绪稳定之后我们再谈。” 江笙看着油盐不进的徐然, 也知道这多半是定死了, 来这一趟的路上她心里也早就大概预见了结果, 只是真的不甘心。 她闭了闭眼, 语气平缓,“我现在的情绪很稳定, 我就问一句,这职是不是离不了了?” “是。” “公司是一定要调我去海市, 没有反驳的余地?” “是。” 江笙一把抽出徐然手中的调令,没有再说无用的废话。 行,既然安生日子这么迫不及待的过够了,那以后就谁都别想好过,就看看最后是谁后悔今日的所为。 荆柏安对于荆郁松口同意接手荆泰的决定喜出望外,逆子终于懂事儿了,他也知道荆郁同意接手多半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两个孽障又按耐不动闹了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肯就是好的。 等他百年也算对他祖母有个交代。 这辈子到老有些事情才觉得悔不当初,只希望还来得及。 江笙在接受调令的次日申请了七天假期,去了南城第一法院旁听王钊的最后一次庭审。 三个小时后,江笙走出法院大门,外头日头正盛,她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烈日的灼温透过指缝烧到脸上,她顺着刺目的光线望了望,不过一会眼前就朦胧一片。 她轻轻闭眼上双眼缓和了会,回想起刚才庭上失控发疯的王钊满目狰狞满口乌糟,咒骂法官不公,怒骂律师团队无能,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能幸免,王父觉得丢人根本就没来,王母等待宣判结束就晕了过去。 突然有些后悔用这种方式了结了这种人渣畜生,他该受的苦该受的罪该受的报应不应该这样干脆。 不过……她笑着戴上墨镜回到车上。不想放过他的人可太多了,想必她的精心安排他会喜欢。 王钊最终被判了十五年没有缓刑也不得减刑,牢里的日子,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让他见识见识自己六年前的杰作,不知道他能熬到第几层呢? 少了王钊时时刻刻的威胁和骚扰,孙春燕最近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混得也是风生水起,资源拿到手软,事业一路开绿灯,还搭上了不少资本的船。 不过爬得越高摔得时候才越疼。 这时手机叮叮适时响起,江笙知道听着铃声便知道这是谁的发来的信息,她将车停在路边翻阅着之前找人查找的资料。 这两张信息是之前买通杨彤后,江笙拿到汇款流水,虽然名字被隐藏了可是总有办法能查得到。 江笙上下滑动翻看了两眼才得知孙春燕定期汇款的两人是当年二十一中的同学,她很诧异,孙春燕那种自私自利满肚子阴鬼算计的人,除了跟将蓝烟几人的互相利用,她不信这是她友爱同学善心发作。 可是当听看到那两个人的人名时,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这回她终于抓住了关键,欢迎晚宴那天王钊在提起汇款时一起提到的还有无想寺、荆郁。 无想寺荆郁? 江笙能想到的除了当年水库泄洪造成二十一中秋游的两名高三生死亡的意外事故,就再没有其他事能联系到一起了。 而这两个人是当年叫她去河里帮忙的,可当时转头二人就不见了,所以当上游泄洪时,只有她和刘帆三人被洪水困住,最终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当年没有深究,也没有多想,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如今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真相就在眼前! 如果这是别人也许她还会有所怀疑,会去再次求证,毕竟人命关天,当时他们才多大的年纪?何至于丧心病狂疯狂至此?心如蛇蝎阴狠歹毒都不足以形容孙春燕这个人!十几岁就可以这样草菅人命,算计到这种地步? 尽管过去六年,也见识到了她真是丑恶不加掩饰的嘴脸,可是面对这样被隐藏的真相,她还是恶心的心口发寒。 当年,荆郁也差点死在那场事故中。 想起当年的事,她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他救她一命,她也还了他一命,两人不拖不欠,如果非要计较的仔细,谁欠谁多一些,那荆郁注定是欠她的!欠席英的! 席英当年所受的磋磨和侮辱,错失的高考和人生,颠沛流离的六年!她作为江笙要一样一样全部讨回来!她所经历的一切要让他们加倍承受! 江笙在车上坐了很久,调转车头准备去见秦梦。 她改主意了,让孙春燕身败名裂已经不足以偿还她所欠下的债,更不足以赎她造下的罪孽! 可这时她偏偏接到了陶晏外公的电话,得到的消息让她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中所有计划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紧急奔赴凤凰城。 荆郁虽然真正接手荆泰不过月余,可是所有的事处理起来几乎都是信手拈来。 毕竟早很多年他就对于荆泰的经营了如指掌,所以上手很快。 徐然跟着荆郁的这半个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小荆总能力出色,不是荆总这种中庸之流能比的,虽然处理事务的时候会让他有些看不懂,甚至是不太认同,但他清楚就算他有再多疑虑还轮不到他有什么想法,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过多的向荆董转述小荆总的消息,他得罪的不仅是自己即将要更换的新的顶头上司,就是荆董那里他也未必能闹得出好来。 尽管荆董是出于好心,可是他夹在中间却甚是难做进退两难,如果真惹到那个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的祖宗那注定他之后会离开的非常难看。 可荆郁根本就没有将别人的心思放在眼里,社会上套着各种身份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人生场景中无关紧要的置景过客,他们想什么在意什么,从来就不值一提。 “我记得调来的不止你一个。” 徐然站在一旁正等待着手中的文件批复,乍一听到桌案后正看着屏幕的小荆总问话,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已经是非常有失专业了,他们这行做到这个位置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高度集中以便于能精准捕捉到上司的意会,给于最及时的响应,走神?哪怕一秒都不应该被允许。 “是的,同我一起调来的还有荆董的商务特助江笙,但她家中有突发情况,请了长假。” 荆郁没有吭声,随意拨弄了两下屏幕,过了大概有一分多才见他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态,情绪不显,嗓音低沉,“我有批么。” 徐然咽了口水,当时江笙的人事关系还没有完全转过来。而且按照荆泰的流程一个助理请假是不需要荆董批复的,可是如果小荆总非要追究,那这件事便可大可小,如何处理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徐然脑筋疯狂运转,这种情况绝不能辩解只能认错,“抱歉,我的问题……” “明天去办手续。”可荆郁却不给他留一分一毫的机会。 “什么?荆总我……” “出去。”声音和缓却不容置疑。 徐然还处在上一句的愕然中,下一秒就被扫地出门。 徐然被炒的消息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集团。 谁不知道徐然,太上皇的心腹,跟随荆董多年深得其信任,他当初被派来接手小荆总的秘书办,大家都明白荆董其用意,也都纷纷猜小荆总会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打发掉这个眼线的时候,但也都知道一时半会是肯定不能耐他如何,毕竟是带着任务和尚方宝剑来的。可谁都没想到小荆总居然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了众人无聊的揣测。 众人又开始赌荆董会不会兴师问罪。没想到一周后荆泰发布公告,荆董拿出27%的个人股份转给荆郁,这样算下来荆郁手中握有荆泰整整44%的股份,是名副其实的集团一把手,更是如今持股最多的管理层,实际上荆泰已经全权由他掌控。 在全公司上下对于太上皇将大权越过老子直接送到小子手里的操作还没反映过来时,刚刚上任执行总裁的小子又一次在众人措不及防中将副总老子直接罢免,虚职都没有给留一个,甚至连内部公告都极为下人脸面,直说荆雅南能力与职位不匹配,不能胜任副总一职,特此罢免。 听说远在苏州的荆副总得到消息后直接杀到了万宝大厦结果连儿子的面都没见到,更是没脸。 而之前曾经负责过荆泰制造产业的荆雅颂也颇为不满,当夜就回到南城想找荆柏安要一个说法,而荆董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早就去了国外。 至此荆泰彻底改朝换代再也没有大小荆总之分,甚至相信不需要多久荆董也许都将不复存在,之前蠢蠢欲动颇有意见的董事以及分公司经理至此都安静了许多,大势已去,亲爹都能下手他们又算哪根葱呢。 深陷于她 第66节 江笙离开了不过一个月根本就不知道荆泰的血雨腥风。当她复工两天都没看到徐然时,很是奇怪,以为他又调了回去。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这次回来她是来兑换承诺的,虽然不管荆泰权利交割的是否顺利,不管是谁上位,也不管其中是否有她的贡献和参与,荆柏安当初承诺给她的也到了一一兑现的时候。 本来这就是一场赶鸭子上架你不情我不愿的交易,她觉得自己能够忍受到现在已经算是最大的贡献和付出。 她刚将信息发出去,就被钦点陪荆泰新上任的荆总赴一场酒会。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尽管每天都准备抱着混日子的想法耗下去,可这种想法在荆郁面前行不通还有可能弄巧成拙,她与司机落座后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荆郁和另外一名秘书姗姗来迟。 江笙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梁秘书先一步打开车门,荆郁俯身而入,车子启动后梁秘书便开始汇报接下来的形成和酒会上会来参加的企业,当然都是挑拣重要的说,荆郁一言未发脸上也没有过多表情。 江笙从后视镜中看到后座的荆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平板,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当时耳旁风。 时隔也不过短短一月,好像又变了许多,曾经的少年是何种模样她早已经忘了,如今趋于成熟的青年是真的陌生的再也让她想不起从前的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这时后座那人却开了口,嗓音低沉悦耳,话却是意有所指的不大好听,“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专业,别让我觉得之前遗留下来的全部都是金玉其外不外如是的废物。” 车上总共四个人,除了司机跟专业扯不上关系,那这话敲打的还能是谁,专业?一个学渣大学都没毕业甚至连足够优秀的社会履历都没有的人跟她谈专业? 她能走到今天凭的是实力,他凭的是什么?不过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谁都无法选择的血脉罢了。 梁秘书在一旁放低姿态连连称是。 江笙却闭上双眼开始假寐,没有心思敷衍他,也不需要考虑是否要给对方面子,毕竟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荆郁都不会认可,她也不需要他的认可。 这一个月为了陶晏的事她几乎没怎么睡过,刚回来就被召回,满身的疲累还没得以松解,就又迎来这人的折磨。 她心底早已经隐隐泛起一股烦躁。 荆郁也没有再说其他。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汇都国际酒店,三人直升电梯进入会场。一进门就有人过来打招呼,这是荆郁第一次以荆泰国际执行总裁的身份参加这种业界交流酒会。 其实他对于这种场合不置可否,毕竟接手荆泰并不在他的预料内,做大做强更不在他以后的计划中,他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有些人永远不痛快,亲眼看着他们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他触手可及却又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原因,梁秘书对于刚刚上前打招呼的人报不上名号,荆郁还是那一副看不出神色的表情,他连手都懒得伸。 江笙也不由的看向梁秘书,见他急得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看过荆郁未来一个月的行程表,确实这场酒会是荆郁临时起意,根本不在原本行程范围内。 可秘书这种职业向来不问原因只问对错。 打招呼的人见荆郁一脸倨傲,有些下不来台,就算荆泰家大业大,可是同样能来这中场合的人必定也是身价不凡。 那人走后,江笙清楚的听到他小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东西,荆柏安都没这么猖狂。” 荆郁这时候却好脾气似的没有再闹出土匪做派,不管场合也不管好不好看上去揍那人一顿。只是哼笑一声轻瞟了二人一眼,严格的说来只是瞟了江笙。 那眼神她知道,嘲讽不屑。 虽然按道理说作为公司的最高决策人,自己对于这方面都生疏不济,哪来的勇气嘲笑别人,但如果将这件事放在职场,就是他们不够专业。 在第二位上来攀谈的人上来前,不等梁秘书再次皱眉,江笙上前一步小声在荆郁身边提醒:“安于生活的付总,一直想跟万象合作,可是对方报价太高,他们最近转投我们旗下的畅想科技。” 荆郁终于正眼看她一眼,可是江笙并不需要。 “当我们是什么?万象不要的来找我们?通知畅想科技的总经理,万象什么价我们加什么价。” 梁秘书在一旁连连点头。 江笙之前还觉得荆郁变得陌生的寻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可转眼就打了脸,生意是这样像孩子一样斗气做的? 不过这也不是需要她操心的,如果可以,那她是诚心希望有一天荆泰真的可以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末路。 “华夏银行的周行长,我们分公司跟他有不少业务往来。” “国土资源的吴局长,他很少来这种场合,”说着替荆郁拿了一杯香槟要换下他手中的红酒,“最近我们新区的一块地竞标就归他们管,不过他不喜欢红酒。” 荆郁好笑地看着她,她以为他是谁?为了一两个钢镚要他去讨好谁? 见他一副看傻子的嗤笑讥讽,江笙强压了压胸中腾然升起的一股怒火。 “国电的李副总,我们尚德的新能源项目跟他有来往。” 可荆郁还是一脸漠然,不屑热络。 “你如果还是摆着这样一张死人脸,我又何必报菜名呢?”江笙笑笑,又上前一步小声加了一句:“听说曾经的荆淮南荆副总可是跟他关系匪浅。” 听到荆淮南三个字荆郁终于变了脸色,缓缓转头看向她,目光阴鸷。 江笙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67章 “你都知道些什么。”荆郁眸光淡淡, 下颚微抬,一副居高临下的审视之态,不是质问是威胁。 刚才的阴鸷一晃即逝, 如果不是清楚荆郁什么为人, 江笙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她不急不缓地将酒杯放入托盘,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熟悉公司发展史是每一个新员工进入公司必须掌握的基本,我也不例外。” 荆郁明知道她在撒谎可也没那个闲心多问,别人是否知道, 知道多少他丝毫不在意。 只是在他面前提起他厌恶的人,是为一种挑衅。 他看了江笙一会而后轻笑一声, “你真是找死。”说完便不顾上前攀谈的宾客冷脸离场。 江笙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中冷笑,跟你凑的近可不就是找死。 从前荆郁还没接手荆泰就是海市名门最炙手可热的高枝, 更别说如今整个荆泰都握在他手中。 周末早上趁着日头还没上来,肖明珠邀了江笙打球, 刚打完一场从球场上下来,算算也有几个月没见了。 肖明珠瞧着眼前端庄得体沉稳大气的江笙,好像比之刚见的时候又稳重干练了许多,不管是章之韵还是前一阵子遇见得elissa,对她的评价几乎都是赞不绝口, 肖明珠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很感谢你关照我们家媛媛, 跟你在一起后懂事稳重了许多。” “肖总客气了, 媛可聪明也很优秀,不需要别人费心。” 肖明珠端起杯子轻抿一口。 “在荆泰工作顺利么。” “还好, 跟着荆董和荆总能学到很多。”这话说的很瞎。 肖明珠点点头,“你觉得……媛媛怎么样?” 前面已经给了评价, 她自然知道肖明珠现在问的不是这个,可是她既然没有挑明,那自己自然要先装一把糊涂。“漂亮,聪明,优秀。算是海市这么多名门闺秀中的翘楚。” 肖明珠很满意。 “那你觉得和荆郁如何。” 江笙沉吟半晌,肖明珠见她有些犹豫,便叫她直言。 “荆总的私事我们不好谈论,不过,媛可各方面都很出色配谁都绰绰有余,偶尔她来找我,我见她跟荆总也很熟识,不管比家世背景还是个人条件,我相信媛可都是最优秀的那个,比起别人有过之无不及。” 这个别人,肖明珠心里清楚,也知道很多人都清楚,江笙毕竟是荆郁身边的人,她能这么说想必蒋蓝烟平日里没少做些不入流的事。 “那我们媛媛以后可需要江小姐多多费心了,不管成与不成,江小姐的人情我一直领的。”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直接。 能让肖明珠记着人情,比跟章之韵攀关系都难求,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何况当初结识肖媛可其中一环不就是为荆郁物色媳妇儿为蒋蓝烟物色情敌准备的么。 为了他俩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江笙含笑说:“我拿媛可当妹妹,她的事能照顾的我当然义不容辞。” “不过……我怕有些人不会开心,毕竟我们打工的……” “呵,蒋蓝烟?”肖明珠眉尾一挑满脸的不屑,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不用将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有事我来处理。” “有肖董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愉快的聚会结束后,江笙从佘山回来刚下车就看到手机一直闪个不停,她没接,任由它超时又亮起,荆郁这时打电话给她总不能是慰问员工,哪怕上次没吃多少亏,可是她也不想费精神跟他周旋。 可是荆郁自然有办法让她听话,周末都不得安生! 八月的海市已经迈入了酷暑,午间街上热浪灼人,人人都尽量避着正午最烈的日头出行,偏偏她要逆着烈日跋山涉水来到这偏远不毛之地只为了一口吃的。 江笙被荆郁指使去南城郊区的一家私菜馆取菜,这是荆郁点名要吃的。她知道这是在整她,就是速度再快,东西再好吃,刚出锅的龙肝凤胆如果等两个小时估计也很难入口了。如果真的想吃,他那种刁钻的胃口不可能耗费两个小时去等那口不新鲜的。 既然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吃,目的就纯粹是为了折腾她,那她又何必废那个事。 江笙十一点出发,不过没去城西的春秋阁,而是先去见了之前约好的私家侦探,大概谈了半个钟。从这里出来她又顺路去了趟城西老街区,让之前认识的红姐介绍了两个办事的人。 非常之人当用非常手段,她坚信孙春燕这种不甘受人胁迫的人精如今还能给那两人定期汇款,金额又都不少,那对方手里一定有能足够威胁她的确凿证据。 她只要拿到这些,孙春燕就只能任她宰割。 江笙拎着食盒下山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荆郁没催,她也不急,就是催了她也不会着急,反正也不会饿死,如果真能饿死了那最好。 下午五点,江笙才不紧不慢地赶了回来。 午饭变晚饭。 荆郁坐在桌案后专注的看着桌上支起的三块屏幕没有理迟回了很久的江笙,已经凉透的饭菜江笙热都没热就将盒子撂在了休息区的桌子上。 半个小时后荆郁出了门,杨助理进去将动也没动的食盒拿了出来问江笙怎么处理,江笙看都没看说扔了,杨助理拎起来放下去犹豫不决,眼瞅着下班了老板还没回来,最后还是扔了。 江笙看着被当垃圾拎出去的食盒,心里又不甘起来,荆柏安这个老狐狸,之前说得好好的,结果兑现的时候找不到人不说,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又说等他回来再处理。 他如果在国外永远不回来了那她是不是要在荆泰呆一辈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江笙的车还没有开出车库就看到保安在赶一个女人,车子拉进,她才听清女人祈求着能让她在这等一等,一会就好,话说的可怜,姿态也很卑微,可还是被两个保安推搡了出去。 江笙的车刚爬上坡就看到那个女生还没走,一副凄楚摸样在一边守着,这个人她见过,是那晚坐在荆郁左手边的女生。 不过在此之前她好像应该也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不过对荆郁的鄙夷又加深一层,当年的不幸也是今日之幸,男女关系这样混乱没一点真情的人,就算当年没有那场事,两人也必定会分道扬镳。 不过早晚,也许再拖一阵,时间越长感情愈深,她可能也做不到当初的“潇洒”,但就算这样她也绝不会像这个女人去纠缠一个这样一个烂人。 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那有指望哪个能爱你。 等红灯的时候,她终于想起在哪见过那个女生。 是第一次在魅域见到被“逼良为娼”的那个人,曾经的悲苦无奈还历历在目,如今不过短短四个月,一个人居然可以变得如此彻底。 席英顿时对这个女生还有荆郁更加厌恶起来。 荆郁无底线的刷新她对道德人性的认知,而那个女生在多年后打了她已经所剩不多同情心的脸。 这一巴掌真是打得又响又活该,看她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心情不怎么美好的时候总会有更碍眼的人来堵上添堵,下班期间荆郁的电话和指派她向来是全部当看不见的。 深陷于她 第67节 可这回对方见她不接,不出意外信息又进来了。 江笙木着脸,在下一个红绿灯调转了车头。 现在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就算她真的顺利拿到股份,那荆郁能放她离开? 如果他不想,他手里那点东西是可以做到的。可她对于荆郁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现在抓着不放无外乎是当初那场恶气。 如果荆郁泄了愤,心里舒坦了是不是就会放过自己?这是她昨天跟荆郁不欢而散之后一直想的一个问题,毕竟他没有做绝,应该并不是想让她真的去死,不然如果真的想报复,将视频交给蒋蓝烟应该是最直接最简单也是最致命的报复手段,一本万利。 既然他没有,只要让他心气顺了,这事应该也就过去了,荆柏安那边就更好说了。 想通之后江笙掏出手机在导航中输入白天给荆郁拿饭的城西灵山上的私家饭庄春秋阁。 春秋阁——圈内有名私人饭庄,这里不接待外宾,所谓外宾不过是他们给自己拔高定位一种策略,当然也很奏效。 能在这里吃饭的人无外乎是海市名流宴会上常见的其中的很少的一部分,之前为了招待约翰森,李弘文以波克的名义提前三个月想在这里下定,都被婉拒了。 所以势力程度可见一斑。 可今天她只报了荆泰的名号简单出示了工作证就可以在这里像个没有格调外卖店打包快餐。 人给人划的门槛啊有时也是真的奇怪。 江笙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让荆郁泄愤,自己的承受底线能到哪里,如果还是要喝酒,那她今天就老老实实喝,喝到他满意为止,只要不喝啤酒和不清楚成分的白酒就好。 如果是言语上的侮辱,她就当狗放屁,听听就过了,人在屋檐下不想低头也得低头。 等这件事过了,她顺利拿到股份办理离职后,如果陶晏外公外婆同意,她再将陶晏接回来,不然再出几次类似的事,她不保证等陶晏回来他还有外公外婆叫。 一个半小时后,江笙在山脚下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什么饭应该也吃的差不多了吧。 因为白天来过,守山门的人看到她也认出了她,没有盘查便热情地将她带到后山的一处楼阁。 老远就听到里间还有唱曲儿的,吴侬软语夹杂着江浙一带民国时期比较流行的一些戏曲腔调,听上去婉转动听,合着春秋阁古色古香的清幽布局还挺有意境的。 江笙穿过外间的厅堂,越过八仙桌后的照壁,便看到圆形黄梨木桌围着七八个男女,大部分都是那晚魅域在的人,一看这阵仗江笙就明白了七八分。 荆郁这是准备在哪失的面子就在哪找回来? 行,今天她舍命给他泄愤,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希望今天一过荆郁能像个爷们似的滚远点。江笙扫了一眼却没看到荆郁,但是主位是空的,应该是出去了。 其他人见她进来都诧异了几分,但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好像明白了点意思。 那天的事这些人可都在现场看得清楚。 这是上把不成这把再来? 范东林因为上次马屁拍到马脚上,被下了面子,不敢对荆郁生气,就想将这气悉数还到她身上。 冷嘲热讽地说了一番话便让身边的侍从倒了一杯满满的酒递给了她,“江小姐上次酒疯耍的真是好啊,你倒是两眼一闭人事不知躲清闲去了,可害苦了我们,到现在荆总还记恨我们呢,我们为江小姐承担了无妄之火,江小姐不应该喝上一杯?” 江笙掀起眼眸看了一眼范东林,沉默几许,本来就是来喝酒的,早晚都是喝,喝谁的不一样。 既然要灌,场面话也不必说了,她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酒看了看和上次一样是红酒,没有关系,仰头一饮而尽,不过这酒比那天的好不了多少,穿肠的辛辣激地她的双眸霎时氤氲出了朦胧的一片水汽。 “江小姐海量,罚酒自然是三杯起。”说着又使了眼色给侍从。 江笙后悔自己没有买解酒药,上次提前吃了药才能全身而退,这次下了高速就没看到药店,只能真刀真枪上阵。 第二杯下肚的时候,江笙的胃已经开始不适了,甚至有别于上次的辛辣刺激的抽痛,她本想缓缓,可是对方不肯放过她。 “这次江小姐喝完不会又要耍酒疯了吧?” 江笙冷眼瞧了他一眼,第三杯又被饮尽。 范东林逮着机会不准备轻易放过,拱火道:“既然喝了我的,那其他人的也不能区别对待不是?” 王俭在一旁目睹着范东林为难人,这人是季鹤鸣带来的,他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但确实看不惯这种人,笑着道:“范公子好雅量,我倒是没有灌女人喝酒的兴致。” 这话说的难听。旁边的周行知等人也没表态,范东林被衬地一副小人之态,这口气他怎么能忍。 “那倒是,尝试过更刺激的,王总怎么会对这种无聊的东西感兴趣,就是怕一会不要连累我们被拉去检验,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在场的谁不知道王家那点事,只不过这种事在一些低级暴发户中司空见惯,但是在他们这类人中就实在是太过丢人,真正的门阀是不屑碰这种东西找刺激的,何况还被人在那样的场合以那样丢脸的方式抓了个正着。 虽然跟王俭这一支关系不大,可是毕竟同一个姓氏,同气连枝的关系向来是好事未必能沾光,坏事一定谁都跑不了。 王俭也不生气,还十分认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确实是要担心的,毕竟在做的所有人只有范公子需要为这种事悬心。” 范东林一开始还没怎么听明白,以为王俭真被他呛住了,可是过了一会越寻思越觉得话不对劲。 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大家已经早都默契笑完换了话题。 王俭耻笑他家世背景不如在座的所有人?没人敢轻易动他们,只有他不行。 范东林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下别人脸不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骚,搞得里子面子都没了。 桌上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在根本没有人关注的角落里江笙的双眼神识都已经开始飘忽,开始以为只是不胜酒力,她想找个地方坐下缓一缓,可是渐渐地呼吸开始困难起来,手脚也渐渐开始肿胀发硬。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心惊的一瞬也顾不得什么摇摇晃晃撑起身子,扶住最近的那个人,想说什么但是话卡在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俭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再一转头便看到醉眼朦胧的江笙面部出奇的红肿,嘴唇也发着白,吓得更是一惊。 他立马就看出这不是正常的醉酒。 “你怎么了?” 其他正热络交谈的男女听到王俭的拔高的声音也都看了过来。 “说话!” 江笙想说但是说不出来,喉咙像是塞了个馒头堵住了,她双手使劲儿扒着嗓子用尽全力发音。“麦……麦……” “买什么?” 江笙伸出手指颤颤地指向桌面。 可是在场的没有人懂她的意思。 王俭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抱起江笙就往外冲,走时还不忘喊周行知问一下春秋阁有没有医生。如果有立马赶去停车场。 他知道江笙现在这种情况,估计是等不来救护车一来一回了。 春秋阁的山顶到山下是一条盘山的石阶,足有两三百米长,王俭也喝了酒,带着三分醉意抱着江笙从这样陡峭的石阶盘旋而下,也是磕磕绊绊,最后剩了几阶王俭走得急,加上酒意上头脚下突然一软,两人直接从石阶上摔了出去。 这一摔将王俭所剩不多的酒意全吓没了,他爬起来赶紧抱起痛苦难当的江笙向停车场飞奔,一边跑一遍咒骂这春秋阁的布局。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停车场,也没有看到周行知追来,就猜到应该是没有医生。 王俭不敢再等,江笙眼看着已经快休克了,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性能良好的跑车蹭的窜了出去。 等荆郁返回包间桌上已经少了王俭和周行知。 季鹤鸣解释王俭送他的助理去了医院,周行知也跟了过去,问荆郁要不要看看。 荆郁冷笑一声,没有回应。什么时候别人的生死跟他有关了。 荆郁以为这碍眼的刺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也没有心思细问,一脸漠然地靠着椅背,看着手机中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 快到七月了,农历七月。 范东林不死心地在一旁插话道:“怕又不是装的吧?就喝了三杯酒就突然呼吸困难要死要活的,谁信啊,之前喝那么多除了耍酒疯不是好好的么。” 刚才在王俭没得到便宜,心情也不怎么好,守着荆郁自然不给那人好听的说。 可范东林像个挑事的村头老大妈说了半天,别说荆郁一个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其他人更是没人接话,只各说各的,他又闹了个没脸,端起酒杯,一口差点吐了出来,“季鹤鸣你又弄来的什么马尿,这么难喝!” 季鹤鸣转过头看向范东林,心里腹诽,下次这种傻逼就是再跪再求也不带来了,真他妈丢人现眼,“呵,你那狗舌头能尝出什么好赖,这可是五年前我花重金请来得师傅按照欧洲古方子酿得特级酒,今年刚开。” 荆郁一手拨弄着屏幕,一手端起酒杯,刚要送入口中,突然想到什么,“你这里有什么?” 见荆郁问起,季鹤鸣也来了兴致卖起了关子,“这种独门秘方怎么能随便外泄。” 荆郁又尝了一口,“麦芽?” “哎呦,不错啊,荆总如今不仅事业春风得意,这品鉴功夫也见长啊,怎么样,我这葡萄酒里面放麦芽曲发酵,不错吧。” 荆郁神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不顾满桌人的讶异和询问,蹭的站起身疾步出了包间。 他一边走一边拨王俭的电话,拨了四通都没人接,他的心突突突开始狂跳起来。 三步并做两步奔下盘山石阶,迅速钻入车内发动引擎,一手调转方向盘一手还在尝试拨打王俭的电话。 第七通电话终于接通了。 荆郁没等对方询问直接开口道:“去南医大附属医院!” 第68章 江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睁眼便是一片刺目的白, 恍惚间她还以为时光穿回她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年,直到她动了动还略有些僵硬的身子,记忆才开始慢慢回笼, 是了, 她喝酒喝进医院了。 挺丢人的,上一次因为喝酒进医院还是很多年前,就嗦了那么小小一口。 就那么小小一口,他陪着那人在医院熬了整整两天, 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个遍,担心的要死。 结果那人好了之后却跟没事一般笑嘻嘻跟他说自己洪福齐天得神仙庇佑, 将来是要做大事挣大钱的怎么会因为这点小病小灾打倒。天生天养的她从小生病全靠自愈, 身体有一套自我修复机制,百毒不侵, 过敏算什么?就是这大罗金胃第一次接触他的残次酒还不适应,以后喝多了适应了就好了。 听到她说以后还想适应, 他厉声警告她以后不许喝酒,她满脸写着“你还想管我?” 见她一身反骨,他气得差点把桌掀了,可是他永远拗不过她,最后只能退步, 要喝也得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看不见得地方一滴都不许喝, 当然喝也只能喝红酒和配料清晰的酒类。 这样退了好几步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敷衍着应了他, 事后还不死心的嘟嘟囔囔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稀奇的过敏源都能被她碰上, 医生都说这种过敏源确实少见,她馋那种大席上的白酒好多年了, 结果有机会喝更好的酒了居然喝不了,麦芽糖还有小麦粉好多麦芽做的东西她吃了都没事,凭什么这个鬼东西过敏啊! 她还想再试试,觉得是自己吃了相冲的食物导致的。 见她还有些不死心,怕她背地阳奉阴违,后来他把家里酒架上酒,不管年份不管种类全都让人装进袋子里扔了,还记得那人一脸惋惜地跟着那些搬酒的人走了好远,一直送到电梯,眼看着电梯门关上她又给按开了,回头可怜巴巴地央求他,非要拿回去,说要挂平台上卖。 他哪会信她,要是不怕死的藏起来几瓶哪天背着他偷喝,小命儿都没了。 他拖着满嘴控诉“败家浪费”的抠门财迷回了屋,哪怕最后转了一笔可观的安抚费,还是不能平复她对于他浪费可耻的痛心疾首。 当时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被野鬼勾了魂,怎么看都觉得她怎么好。那副满眼财迷钻钱眼的样子他喜欢,蛮不讲理耍赖的模样也觉得可爱,嘴上总笑他文盲没文化将来守不住家业,从鼻子到眼睛充斥着傲气自负的骄矜模样更是有趣。 后来当她会关心他喜欢他满眼都是他的时候,那种被偏爱的感觉让他迷恋又惶恐,每天抱着独属于他的那份情感时常惴惴不安,唯恐又被舍弃丢下,最后依然一无所有。 曾经永远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只是个最不切实际又虚幻的时间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可当真正拥有了想守护想珍藏想永远拥有东西时,他也开始妄想了。 她想要的全部他都会满足,想去做的他也都会陪她去做,只要她能永远陪着他。 深陷于她 第68节 “你要是能一直讨好我,我的都是你的,你要知道我可比这些酒值钱。” 当时这句幼稚又可笑的话包藏着多少心思,如今想来都有些蹩脚的廉价。 明明是想让她能对自己一直好,却非要一副强撑面子似的把自己明码标价,想卖个好价钱。仿佛在说我的性价比可比那些个东西好多了,要选我。 月光的清辉散落一地,海市的苏河湾也被笼罩在这片片朦胧的月色中。 陷入回忆的荆郁安静地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即将破晓的黎明,神色清冷,也不知站了多久,脚边的烟灰已经撒了满地,手上夹着的那支已经燃了一半,快到头时烟灰终于断落簌簌掉了下来。 自从知道她麦芽酒曲过敏,荆泰名下所有不管哪个城市的医院都配备了专门针对这类病症最专业的医生和最有效的急救措施。 想到今天得知一个不相干的人麦芽酒曲过敏,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一时忘了所有,就觉得自己真他妈的贱! 一声自嘲的嗤笑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可那个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 没想到他荆郁也有犯蠢的一天!自我厌弃的人不顾灼烫用力捻碎最后一个烟头,就如逼着自己掐断最后一丝希冀,从今以后甘愿坠入无边黑暗。 江笙醒来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能活动了,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醒了?这是要干什么?你说我帮你做。” 江笙闻声望去,是一个四十左右的阿姨。 “你是……” “我是王总请来照顾江小姐的。” 王总?她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王俭。 “哦,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酬劳那么丰厚有什么辛苦的。 江笙刚坐起身又颓废地躺了下来,不想动,一听到又是王俭,就心头烦躁。 王家人她是一点都不想沾边,当年虽然没有他的事,也是因为他的“协调”她才能活命出来,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想帮她才帮她,利弊取舍而已。 她不连带着恨他,将整个王家一锅端了就很给他面子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话多半是在吹牛批,一个蒋蓝烟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整个王家,她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复仇中不得解脱。 江笙正在床上发着呆,门被敲响了,两声过后便看到长着一张风流公子哥面相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 是王俭。 阿姨上前伸手接过他手中拎的东西,并搬来一张凳子靠近床摆放。 江笙一看就知道阿姨误会了两人的关系,现在也没心思解释,坐起身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应该要谢谢的,上次加上这次,如果不是他自己哪怕不交代在那估计也要受不少罪。 可是一想起六年前撕破脸皮的谈判和王钊的仇,她实在不想开口。 阿姨问他喝点什么,他说不用,见他们有话要说,阿姨识相的退了出去。 “恢复的如何?这两天忙,实在没有时间来。” 这次喝的比较多,也比第一次发现时严重的多,医生说能捡回小命算幸运。 “嗯,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还没谢谢王总,这次要不是王总,我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这话是真的。 “小事。” 几次偶然的接触,王俭对于江笙的印象很好,长得漂亮人又独立,跟圈里那些人带的女人不同。 “不过我也不敢揽功,还要感谢你的老板荆总,是他让我直接来南大附属医院,你的病情才能得到快速有效的救治。”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在路上的人突然就不来了,他问为什么,他又说一个普通职员生病哪里的资格需要他去亲自关怀慰问。 急切关心的是他,转头变脸的也是他。 江笙沉默几许,轻声应了,“是要感谢的。”感谢为了让他泄愤自己命快搭进去了。 客气话说完了,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这次的花费王总能否方便报个数给我。” 王俭倒是没有推辞,掏出手机将码点开递给了她。 江笙划开手机一扫,顿了一下,掀起眼眸看了他,见他没有表示,犹豫片刻便什么也没说点了添加。 “出院之后再说吧。” 江笙一想也是,省得后面多退少补算的麻烦。 此事毕,房内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江小姐哪里毕业?” 呵,江笙抬起头笑得有些讽刺,“我没参加过高考,所以没上过大学。” 这个笑让王俭有些不适,他呵呵干笑了两声,“那江小姐个人能力是相当不凡了,能单凭自己出色的能力做到现在这个位置。” 江笙听得心烦,闭眼揉了揉额头,一副很疲累的样子。 王俭也很配合看了眼手表,说自己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起身离开了。 门一关上江笙瞬间敛起了笑容,冷着脸闭目躺下。 出院的第一天江笙没有去上班,而是去了南城老虎桥监狱。 等待了二十多分钟,王钊才被两个狱警搀了出来。 王钊看到陌生的女人坐在对面,迫不及待的踉跄几步奔到桌前,隔着玻璃被狱警按下。 “是不是有办法放我出去了?为什么那俩老东西一直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他妈的都是废物么?赶紧想办法放老子出去,老子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出去之后我要把这里的人杀了!全杀了!” 江笙拿着电话笑看着对面发疯发狂的王钊,不过两个月就已经形销骨立,看不出人样,脸上青紫交错新伤旧痕遍布,刚才他踉跄几步,手脚都使不上力,估计胳膊折了还没好,腿也越来越不管用了。 王钊看着墨镜遮面的女人一直在笑,好像在笑待宰的羔羊,无能挣扎的蝼蚁,更像看膈应人的臭虫,“你他妈笑什么?!那老不死的找你来就是他妈来笑的?你再笑老子出去把你嘴撕碎让你笑个够!” “不许笑!” “我让你不许笑!听到没有!” “王钊,还有力气吼这么大声,看来吃得很饱,力气很多,身上不疼啊。” “你他妈什么意思?” 江笙闲适懒散地靠着椅背,笑的讽刺又欠揍,“说你是猪脑子都抬举了你,你这种下贱货色恣意了二十多年,现在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无能的废物到如今还在想找你那培养人渣的爹妈托底?如今你爸妈都是自身难保还哪里顾得上你?” “你是谁!” “我是谁?我能是谁呢?”江笙想了想,有些纠结苦恼,好像在商场选东西,看到好几个心仪的却一时不知道该选择哪个。 “不知道你这畜生还记不记得,南城二十一中高一十一班王双,十二班的安佳俊,三班的蒋颂杰,高二的孙雪竹高三的……” “都不记得了么?”江笙一副惋惜遗憾的口吻,气的王钊浑身发抖。 “那你还真是猪脑子装屎呢,你妈生你的时候给你上下配错了器官?这么多被你祸害过的人居然一个都记不住?” “你他妈闭嘴!闭嘴!”王钊气的像个狂怒猩猩一样,疯了一般拍打着玻璃。 “啧啧啧,如果这几个都不记得,那你小学做的那些畜生事更应该忘了,不过不急,接下来的十五年有人会帮你慢慢记起。” 她报出的人名王钊之前确实都不记得甚至可以说没有印象,但是这两个月在牢里偶尔有几个人名被别人用特殊的方式一遍遍提醒,被强制记起,哪怕记不起也要记住。 每天被狱友非人的手段对待,他已经熬不住了,想出去想摆脱日复一日的可怕地狱折磨。 这里的人都不是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怕了。 第69章 “你到底是谁?” 江笙没心思浪费时间跟他玩复读机游戏, 她一派从容地站起身,缓缓靠近玻璃轻声对着电话那头的王钊说:“你知道你做的最没脑子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是自己明明是无能废物还妄想威胁别人,你这种下贱的畜生也配?” 王钊神色微变, 脱口道:“蒋蓝烟!?” 看她没有否认, 王钊面目狰狞地拍着玻璃窗吼道:“我踏马要她死!” 江笙听到这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就你?”她点着指尖轻轻敲着玻璃,讥讽道:“你能出来再说吧。” “我听说这里的人关时间长了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癖,像你这种吸多了一副营养不粮白斩鸡的摸样最讨那些人喜欢, 慢慢享受吧。” “哦,对了。”本来已经准备挂了电话的江笙又想起什么, 回身拿起电话对着那头已经气得快抽搐起来的人笑得一脸无害, “我要你另一条腿!” 随后不再理身后的咆哮转身离去。 探视间门口有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热络地上前跟江笙打招呼。 “见完了?” 江笙点点头,递过一袋东西, “孙叔,阿姨腿脚不好, 这是我托人带回来的风湿骨药,挺有效的。” “哎,每次来都让你破费。” “您别多心,要好好保重自己,雪竹肯定也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好好过以后得生活。 听到这话, 中年男子捏紧了袋子, 情绪也激动起来。 “我几年前找人调到这里, 为的就是有一天亲眼看到这畜生的下场!如今终于恶有恶报, 可我的雪竹也回不来了。”说着老泪纵横。 江笙出了监狱大门,刚目睹了王钊的下场可心里并没有多快活, 就像孙叔说的,从前的人回不来了, 从前的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长叹一声,望向头顶那片纯净湛蓝,虽然日头高照可并不是乾坤朗朗。 复工第一天,跟江笙一起调来不久的杨婕妤偷偷跟她抱怨,说她回来的不巧,她们已经连续加班七天了,周末也没休息,她都快半个月没见到她男朋友了。 江笙纳罕,总裁办是挺忙的,可是也没有忙到这种地步,除了跟随荆郁一起空降的秘书部总监关昭和商务特助柯辉煌比较忙,几乎二十四小时全天待命外,像她们这种就算加班也基本是轮班休息的。 “这几天有什么大项目?” 杨婕妤凑过来悄悄说:“哪有什么项目,只不过是荆总自己不痛快罢了,公司虽然如旧运转,但是谁不知道自打荆总接手荆泰以来砍掉了多少元老,很多高管董事都不满荆总一言堂,经常会议开到一半就不欢而散,谁能心情好,但是提前离席的都是荆总,从来不看任何人脸色,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瞧,他能有什么不愉快的?” 江笙整理着手中的文件,哼笑道:“吃饱了撑的呗。” 杨婕妤吓得左顾右盼,“可不敢说,你都没发现咱们秘书部又少了人么?” 江笙回头看了一圈,九人的办公区,除了被辞退了梁秘书和被罢免的徐然如今就剩四个,是挺空旷凄凉的。 “你还敢说这话?先头被留下的就剩你我了,剩下那两个都是新帝自带过来的心腹近臣,一朝天子一朝臣,说不定哪天荆总看咱俩不顺眼就直接嘎了。” 深陷于她 第69节 江笙轻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可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 杨婕妤看着满不在乎一直在忙手头上工作的江笙唉声叹气道:“你还好,半路进来没多久,前朝背景不深,我就不一样了,算是略有资历的老臣,可是我跟徐然又不一样,我是谁给饭吃就坚定地跟谁走,可是关总监不相信我的决心啊,我真是恨表忠心啊!你看徐然,他走了第一个高兴的是谁?那是给他腾地方呢。哪天我要是被辞了,就要回家自己吃自己了,我刚买的小公寓呢,月供就快压死我乐,早知道不买了。” 江笙听着杨婕妤的喋喋不休,乐得不行,杨家出话痨么,她想起了高中时候的杨爽,唯一一个跟她关系不错还会在多年后记起的朋友,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杨婕妤捡起一块糕点填进嘴里,“虽然被辞退有赔偿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顶一时,赔偿款用完了以后怎么办啊,好工作不是这么快就能找到的,荆泰工资待遇这么好……诶?今天这点心怎么这么好吃?” “今天的早茶谁准备的?”关秘书沉着脸厉声打断两人的闲磕牙。 杨婕妤一口噎住,捶了好久胸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嘴里吃的是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 只见杨婕妤一脸惊恐地看向江笙,“笙笙你早上帮我放的什么?” “就放你指给我的盒子啊。” “哪个?” 江笙指了指。 完了!弄错了! 每一个领导,或者说每一个秘书或者助理都有一本关于直属上司个人习惯和喜好忌讳的手册,或真的书写成册或铭记在心, 荆总也不例外。其中一条就是每天不管荆总在不在公司,都需要准备早茶和下午茶,口味也很专一,花大价钱定制的马卡龙大部分都是摆设,就算几乎一口不动,但每天都要换新的。 有时候荆总没来上班,摆都没摆,那天的就浪费了,时间久了他们都会私下一盒一盒的分下去,她把自己没吃完的和江笙带给她的都放在了吃了一半没舍得扔的马卡龙盒子里,早上起的急没化妆,就让江笙帮她摆盘先端了进去,结果给错了,犯了大忌,大忌啊! 荆总的喜好记不住也许未必会死,但是厌恶的东西忌讳的事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倒背如流! 荆总最讨厌桂花糕! 关昭一点情面都不给,“辞职申请你写我批。” “啊啊啊,关秘书,关总,关大人,给次机会,我真不是故意的……” 关昭这名字真是白叫了,一点都没有关照同事的意思。 江笙虽然也认同本职工作没做好确实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可万事都有一个规则,有一个标准,就事论事,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早茶就小题大做如此地步,委实有点过了。 “其实每个人在工作中难免都会出一些小纰漏,如果不是到难以弥补的地步,能网开一面就算帮帮忙。” “帮忙,要不要你帮帮忙,替她顶缸?” 如果是之前江笙求之不得,可是现在面对17%和颂的股份,她有些舍不得,已经忍受了这么多,熬了这么久,让她就这样放弃?她不甘心。 三人正僵持着,桌上的专线响起,关昭不敢有丝毫的犹疑立马接起。 只听那头的人说了一句就挂了。 等关昭被召唤进去,杨婕妤快哭了出来,“怎么办啊,我这乌鸦嘴,一大早说什么晦气话!这回是真要回去吃自己了 。” 江笙只能安慰她,好工作有的是,不一定非要在荆泰。 可是谁都知道荆泰这种跨国企业,不管是薪资待遇还是发展都是最好的。 江笙手里还有事忙安慰了两句就被催着去送文件了。 可刚进电梯,还没下两层电话就追命似的响了起来。杨婕妤让她赶紧回来,她问什么事,对方支支吾吾只说关昭找她找的急。 没办法江笙又抱着一摞资料回了总裁办,一回来就看到杨婕妤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什么事就被她推进了办公室,关昭见她进来,犹疑地看她一眼便出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本以为荆郁这狗东西又要作什么妖,可一进来就看他背对着她坐着,一言不发。 实在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江笙直接开口问有什么事。 可是对方没理她。 又过了一会,她实在是抱着一摞文件,手酸得很,“没事我就出去了。” 转身之际便听到身后终于传来了一声低沉辨不清情绪的问话。 “桂花糕是你做的?” 江笙回身看向依旧保持着进门时坐姿的人,因为背对着,她也不知他什么情绪,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就那么一瞬间,本以为早已遗忘的某些记忆突然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冲开了记忆中的闸门。 时间静止。 良久,江笙才开口,声音微凉,“买的。” 没有回应,她已经没了耐心,刚想问还有话没,没话就出去了。 “哪里买的。” 可能是两人的见面没有一次愉快的,她又从心里排斥反感,也知道就算她和颜悦色对方也未必买账,所以跟荆郁说话时从来没用过尊称,总是随意又很不耐烦,荆郁好像也不在乎。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话。” 呵,就这个狗态度还想别人能知无不言为你解惑?“城南。” “城南哪里。” 这还较真上了?本就是胡说八道的。 “摆摊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还有一堆事没干呢。”你没事做别人还忙得要死呢。不等荆郁再啰嗦问话,江笙转身推门离开。 门嘎达关上,室内安静的又仿佛变成一潭死水,可不同的是,这次看不清的深潭下此时却酝酿着一场风暴,荆郁将远处的视线收回来,垂眸看着手里咬了一半的小牛形状的桂花糕,愣愣地出神。 “桂花糕都是正正方方的,你的怎么是这样的?” “能吃就行,挑三拣四那么多,怎么?不是正正方方的就不香了?”说着那人就不高兴了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小鸡桂花糕。 “不是,就是觉得很奇特,你看,每个都不一样。” “哼,那当然!独门秘技的做工用料自然也要有配得上它的工艺!我用最近买的生肖模具压出来的,将来要是失业了,就出去摆摊,肯定大受欢迎,哎,我可真是多才多艺啊!”自吹自擂完还不忘凑近他眼巴巴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好看又好吃。” 仿佛穿越时间回廊他又在清醒的时候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人的狡黠,张扬得意又莫名惹人,也看到天真又一副蠢样的少年咽下了最后一口桂花糕,明显被噎住了,可他顾不得喝水,蠢态百出地早已经被眼前的明艳娇媚的少女晃得移不开眼,傻傻地回道:“嗯,好看。”至于好不好吃他得尝尝。 “但是怎么没有蛇?” “真是个傻子,我才不吃我自己。” 你不吃,那我吃。 那个年纪的少年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从不会委屈自己,想什么就做什么,只见他倾身过去伸手一捞将少女牢牢箍住,不顾怔住后的反抗,终于尝到那口香甜,是好吃的。 少女被他偷袭又气又羞,追着他打,后面他哄了好久才哄好。 那是两人第二次亲吻,也是最后的幸福时刻,再后来她回老家他从别处听说了那个人来看她的事,也知道了她骗自己。 第70章 荆郁这辈子最恨别人骗他, 也曾跟她说过千万别骗他背叛他,可是她偏偏做了个全。 叫他怎么能够不恨! 当知道她骗了他时,曾经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他挣扎很久最后居然决定暗自忍下, 他知道自己舍不下这份温暖和欢喜, 窝囊一回又何尝不是再给自己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是变心就是变心,欺骗就是欺骗,纸包不住火,他也高估了自己。 手中黏糯香软的桂花糕被他捻了个粉碎, 眸中丢失了多年的柔软也随着这一手的碎渣散了个干净。 随着身后木门闭合,江笙脱力地靠在墙上, 眉心蹙起, 伸手揉了揉胸口,缓和了好久, 胸口的那股瘀滞才慢慢驱散。 杨婕妤见她出来不似先前的轻松模样,有些歉疚, 以为自己的错漏被她担了,一脸担忧地问她:“怎么样?荆总不至于为了一口吃的迁怒于你吧?” “没有,我先下去送文件。”说完不顾杨婕妤的喋喋追问江笙快速地进了电梯。 荆郁今天为什么问她这个?是吃出来了? 可桂花糕简单易做,用的无非就是那几种材料,怎么换着花样折腾吃起来的味道都相差无几, 她不信就凭一点若有似无得味道他就能抓住点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之前两人算是分的彻底, 如今见面也不过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前任关系, 兴许在他眼里连正经的前任都算不上,不过是闲暇时拿来解闷的笑料?不然怎么会比她这种凉薄之人都割舍的果断。 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 就算认出, 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应该只会笑她活该报应吧? 她不怕荆郁知道更不怕他嘲笑讥讽, 她怕的是那些人知晓她的身份,失了先机。 “叮叮”几声,江笙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直接下倒了负一,迎面进来的好不凑巧,正是几天在医院好心探病的王俭。 王俭看到她时也只讶异了一瞬就被风流的笑意取代,“江小姐,好巧。” 那天王俭探望之后两人就没了联系,江笙拿到单据将费用算了个总账转给他的时候,他没收,只说有机会请他吃个饭,他还有事教她呢,他能有什么事需要请教她?她宁可多付一半的钱也不想跟他吃这顿饭。既然他一直不收,那就算了。 “是好巧。” “江小姐这是要出去?” “嗯。”应完话,江笙便跟王俭颔首告别,想必他是来找荆郁的,如果再上去难免又要跟他同乘一部电梯。 电梯合上后,江笙卸下标准微笑,走向停车场另一头的电梯。 送完文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笙吃完饭回到秘书室不过刚刚开始午休,看到杨婕妤在收拾东西。 没想到关昭动作这么快,连一下午的功夫都不给,无情的有些令人生厌。 杨婕妤见江笙回来,眼圈红红的,将自己的花花草草还有拿不走的小金鱼零食箱都给了她,还嘱咐她一个人吃就好,别分给那些人。 说实话,江笙也没有什么舍和不舍,可能这么多年经历的太多,看的太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几乎不太容易触动她。 可是杨婕妤一走,她的工作又要分摊给剩下的四人身上,如果除去关昭,那就是三人,如果再除去付助,其实秘书部如今的工作基本都是她们三个再做,现在能正经做事那些繁琐工作的说白了就剩她和一个新来不过半年的女生。 秘书部一直在招人,虽然待遇优厚,但是要求太高,近乎苛刻,所以近期是别想解脱了。 江笙心中有怨气是难免的,堂堂一个名企商务总监如今混到给讨厌的人当助理,做的还都是一些她刚入行就在做的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更没有什么提升空间积累经验价值的工作。 总有一种不进则退整天混日子的堕落。 再这样下去,于她的事业没有任何助力,她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如果两个月内拿不到和颂股份,江笙决定不在折损她千难万苦才梳理起来的羽毛,倒时就是荆柏安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是非走不可。 其实留在这还有一个原因,荆郁手里的那个视频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不管荆郁是否还计较之前的事,如果不能彻底消除,她以后怕是睡不上一个安稳觉了。 谁都不想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深陷于她 第70节 杨婕妤依依不舍的离开后,专线第一次由她接起,说话的人也不管是谁在接听也不管对方会不会,只简短明扼要的扔下两个字便挂了电话。 江笙用力捏了捏桌角,控制自己捶桌的冲动,最终认命翻开了才刚刚继承的杨婕妤留给她的宝典。 莹白的a4纸被装订成册,足足一寸厚,每一页都整齐的打印着各种关于一个矫情又事多的麻烦精的生活、饮食、习惯的各种喜好忌讳。 她只是略略翻了两页就被荆郁的龟毛震惊到,他这么事儿的么?好像有限的记忆中确实有些,可也没有这么…… 江笙长舒一口气,按目录翻到了饮食喜好那页,手指压着纸面翻到第五页才找到煮咖啡时的注意事项,关于水温、豆子磨得粗细、冲泡顺序、过滤的次数还有甜度等等一样又一样的标准要求看上去真是头大,她自己喝了这么多年的咖啡,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觉得煮咖啡是一件这么折磨人的事。 磨蹭了许久,好歹还是照着流程煮完了,等送至荆郁面前时可能时间太久,荆郁已经明显有些不悦,只是浅尝一口便皱眉放置一边。 王俭倒是很给面子,称赞道:“不错,你煮的?”夸人的同时还不忘用那双泛滥桃花眼卖弄风流。 荆郁明明也长了一双比他还好看的桃花眼,但是不管说话做事看人都没有王俭中看中听。 虽然她也不待见王俭,可确实如果一定要拿出来比较,她倒是宁可对着王俭忍受,也半点不愿看荆郁。 “嗯,费了好大得劲煮的,难得王总慧眼识珠。” 王俭看向被荆郁搁置一边的杯子,笑了起来,胆子很大么,当着荆郁的面居然敢说这么似是而非的话,真是有胆,或者说有什么不怕的资本和依仗,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将眼前的女人打量一番,是有些资本,可是荆郁不是那种看脸的人啊,上一个能这样肆意又不给荆郁半点面子的还是很多年前。 想到这里王俭也搁置了杯子,叫住了转身要走的江笙,“江小姐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饭。”说着又看了眼根本无心关注俗世的荆郁,“荆总也算是江小姐的救命恩人,到时不要忘了荆总才好。” 这不过几天便上升到救命之恩了?真的是坐地起价,人情利息就没有见过长得比高利贷还离谱的,这都已经替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她能如何?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荆郁之前的那些不是人做的事,她根本不需要他们“好心”帮忙,先强加予棍棒再施以援手,好人善人都让他们做了。 江笙弯起唇角,“那是自然,说起来王总与荆总都于我有“再造之恩”,一直铭记,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 “哈,这就言重了,举手之劳。”王俭总觉得这带刺的玫瑰好像每次说话都意有所指,看他的眼神明明蕴着笑意,可是却莫名让人心底生出寒意。 “如果想叙旧出去叙。”荆郁没有抬头,从江笙进来就一直在看手中的文件,疏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厌烦,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王俭又在这耗了半天,王家的那点生意,如果不是靠着了王俭这一脉吊着,估计早就被王钊那一家败光了,他也没心思做那扶贫救济的大善人。 江笙出去后,王俭看说了这么半天荆郁依旧无动于衷,半点情面不讲,压根没有把旗下七里河的项目给他做的意思,便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了桌上,荆郁看都没看。 “偶然间得到的一只手表,很巧,后面的刻字居然是你名字的缩写。” 翻动文件的手指猛地顿住,可是依旧没抬眼。 “我先出去了,改天有时间一起喝酒。” 人走了好一会,顿住的人早已神色如常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偶尔还会回复几个信息下发工作。 可是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强撑,荆郁终于还是忍不住,根本无法忽视左前方那个四四方方刺眼的盒子。 每当他动了心思,心中就会涌起一道声音疯狂提醒着他不要去看更不要去想,否则当年收到那枚被到卖掉的戒指时的失控将会重新上演,他真怕会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已,控制不住那股愤恨暴虐,想将那个人揪出来碎尸万段决心。 可是那个盒子就像潘多拉的魔盒,碍眼又自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引诱着叫嚣着,当他终于拗不过心中的挣扎,颤颤巍巍将手伸过去时,修长的手指悬在上方又是一阵犹豫迟疑,最后“啪”地一声,方盒被用力掼到不远处的玻璃架上,叮叮当当稀里哗啦,架子上的东西应声碎裂,接二连三的掉在地上。 荆郁满目阴沉地盯着那个跌落在地的盒子,就那么看着许久。 办公室的实木门隔音良好,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间的声音,江笙正为了手中五个人的活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蒋蓝烟盈盈的身姿从总裁专用电梯出来,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窈窈而至,关昭也甚为殷勤地上前接待,说荆总正心烦,她来的正是时候。 蒋蓝烟疑惑地看向关昭,带着一丝笑意问道:“你们又怎么惹你们荆总生气了。” “哎呦,哪敢啊……”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江笙看到蒋蓝烟脸上舒心的笑意手中无形的那把大刀又快止不住的抖动起来。 她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杯子,努力转移,端起杯子用力握住,顺着杯沿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吸吮着里面黑浓的咖啡,苦涩的味道侵蚀着对于苦涩特别敏感抗拒的味觉,随着味蕾的刺激,她分了心神,一杯饮尽,心神终于平静下来,再看那扇打开又关闭的实木门后,心中再无一丝起伏。 不过片刻,蒋蓝烟跟荆郁便有说有笑的从办公室出来,江笙已经能很好的起身含笑目送。 可蒋蓝烟在看到她时眼睛明显闪过一丝震惊,而后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荆郁。 而荆郁却目不斜视,依然那副目空一切除了他世界上好像就再没有喘气活物的狗样。 第71章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得到了她的指纹比对, 确定不是那个人她才放下心来。后面就没再见过她,今天在这里看到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也许是那一双眼睛,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 总觉得放任她在荆郁身边一定将会有什么难以控制事要发生。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这样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奇准无比。 “江小姐是荆伯伯的商务助理,没跟着走么?” 荆郁闭目靠在椅背上好像很累的样子,“一个助理的工作安排还不至于需要我过问。” 蒋蓝烟不好再问下去, 看他下颚紧绷薄唇紧抿,哪怕是现在正在闭目养神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蒋蓝烟便放低了嗓音, 柔声问道:“很累么?刚接手这么大的摊子事情一定会很多,但是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累了要好好休息才能有更好的精力去处理事情,事半功倍, 难事杂事不急于一时,或者,我来帮帮你?我也是学商务管理的,给你当秘书如何?” 荆郁没回应。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关系一直这样不冷不热, 她爸妈总问她什么时候能跟荆郁定下来, 每次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管是好意还是故意, 总有些人绕不开这个话题, 荆家从不表态,他们又不能单方面承认更不能否认。 如此尴尬的境地, 也难怪她父母着急,海市这种见风使舵, 等着看你高楼塌的人数不胜数,每次父母聚会回来总会催她尽快和荆郁商量一下将日子定下来,这么多年别人都看在眼里,如果后面再有什么变故不仅于她不好,于整个蒋家都是颜面尽扫的事。 她又何尝不想?可是荆郁对于两人的关系从来都没有表过态,当年她后脚跟随他出国其实在国外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除了他被宋云骁压在佛罗里达治疗的那半年,她偶尔还算能常见,后面荆郁跟宋云骁因为这事彻底闹翻,宋云骁撤手说再也不插手他的事,荆郁从佛罗里达离开之后,她也就再摸不到他的影子。 外界都以为她这么多年在国外一直跟荆郁在一起,在海市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不管是她父母默认还是她的有意为之,总之在海市她已经是名声在外,如果有一天出了变故,那些觊觎荆家的,那些平日虚情假意的甚至是从一开始就冷嘲热讽等着落井下石的一定会趁机将她踩死。 蒋蓝烟看向一旁闭目的荆郁,那张愈加锋利英俊的五官完美的挑不出一点瑕疵,可是长着这样面孔的人怎么又能如此无情凉薄。 最开始少年时萌发的情愫应该说是最单纯的男女心悦之情,随着慢慢长大,光环越来越多,面子越来越重,心也越来越大,她生来高贵优秀凭什么不能匹配最好的? 荆家女主人的位置她是一定要的,否则枉费这么多年的痴心和筹谋,他那些个逗乐子圈养的莺莺燕燕她并不放在眼里,包括前两个月那个不自量力妄想纠缠攀附的陪酒女。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光是他,放眼看去,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名门豪族不管男女老少私生活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可以游戏花丛,拈花惹草,但她不许他动情! 曾以为荆郁这种人永远不懂情爱也不屑于儿女情长,可后来直到那个人出现,她才知道原来有人不是不懂只是不愿。 可那又怎样?就算那样上过心的人还不是被她轻而易举搞得身败名裂?如今早就不知道暴尸在哪片荒野坟地。 她只需再耐心一点,除了荆郁,荆家女主人的身份,没有人再能配得上她。 荆郁的座驾行驶到国金中心,蒋蓝烟想让荆郁陪她进去,荆郁闭眼说很累让关昭进去帮她结账,蒋蓝烟自然是不缺买衣服首饰的钱,但是让一个男人肯给你花钱是改变关系的重要一步,她也是懂得进退知道见好就收的,其他的便没有过多强求。 一个多小时后蒋蓝烟才被三个服务人员簇拥着出来,荆郁看了眼时间,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早就能出来的,衣服都是提前定好的,只是有时候既然有人不肯花精力那就一定要尝试让他习惯花时间在你身上。 关昭提着几个袋子跟在蒋蓝烟身后,先给蒋蓝烟开了车门才去后备箱放袋子,一副伺候未来荆泰老板娘的殷勤。 “等急了吧,让你不跟我进去,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没人在旁边给个意见,选了好久都不知道选哪个。”娇柔的嗔怒在车厢响起。 荆郁皱眉,“关昭不是跟你进去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我又不是穿给他看的。” “那下次记得将全海市的人都叫来帮你决定,开车。” 荆郁的不解风情蒋蓝烟早就习惯了,不过没放在心上。 车子一路行驶到游船码头,码头上早已豪车遍布,远处的巨型游轮上偶有直升机起起落落,荆郁和蒋蓝烟先后从一辆车身反光的宾利下来,蒋蓝烟快走几步抬起手臂轻挽着荆郁,两人并排而行,俊男靓女十分惹眼。 前前后后从各色豪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皆是盛装打扮,可不管身上的行头几何身边的人是谁,都不如一身顶级高定艳丽无双得意非常的蒋蓝烟此时挽着的海市名门中最有脸面势头最猛的那人。 这是宣誓主权了?要成了?不管之前传的多么神乎其技,可是两人一起出席场合的次数完全屈指可数。不管蒋家如何含蓄的话中有话,没有荆家明旨公示就算不得堂堂正正。 名不正言不顺,传的多天花烂坠都是白扯,可是现下这副场面任谁看了心里都有了些新的衡量。 周遭投来的各种或艳羡或嫉妒或玩味的眼神和打探,蒋蓝烟一一接受,这是必然的,如果没有反应那才是真的失败呢 ,路过的人一路客气地打着招呼,荆郁随便应付两声就已经觉得不堪其扰,迎面碰上周行知等人还打趣荆郁摆谱,面子够大,还要寿星亲自去接。 荆郁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周旋,敷衍两句就直接回了顶层套房,洗漱完毕睡了不过十分钟就从梦中惊醒。 荆郁喘着粗气坐在床头回想着刚才可怖的梦境,心又像刀割般,梦中那人浑身鲜血淋漓地向他求助,他急切地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嘴里还不忘挽尊讥讽怒骂她活该自找的,可动作却一点不敢耽搁,还没等他伸出手,那淋漓的面孔突然变成狰狞的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他惊愕之余闪身躲过,可是恢复原样的她却嚎啕哭了起来,说自己饿了好几年了,一口吃的没吃上,再饿下去就死了,可是他居然想眼睁睁看她饿死也不准备救她,话说着她的身躯好像真的开始涣散,渐渐变得朦胧,梦中缺心无脑的那个人一时心急如焚,慌张地将胳膊递过去,嘴里还不停喊着:“你快吃。” 可还没递到她嘴边,一阵狂风吹散了眼前涣散的浓雾,等他再睁眼哪里还寻得到那个人。 从噩梦中惊醒,他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来到阳台,撑着栏杆上看向远处慢慢消失在天际的红日,突然间心头无比空虚失落,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一点点消失。 她就是他的心魔,那座萦绕于旧梦中的黑漆漆山洞跟她比起来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自从遇到了她好像再没有什么是比梦到她还恐怖诛心。 可有时候如果很长一段时间真的梦不到时,他又会急切思念,就算再恨自己犯贱,但也骗不了那颗犯贱的心。 前天是某人的生日,说来可笑,两人居然连一个正经生日都没过过,这么多年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倒是痴心一片,为了那个人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连家都不肯回,嘴里总是挂着的唯一亲人都不顾了。 那个人就那么好? 或者是真的饿死在哪个街头了吧! 荆郁一想到她跟那个人在一起过着怎样潇洒幸福的日子,就恨不得将人抓来,一口口撕碎了她,一刀刀剁碎了那个哄骗她背叛他的人渣! 有时他到真希望她是死了! 不过现在死到没死,沦落到要靠卖桂花糕度日,真是一语成谶!也是活该! 周行知来敲门的时候,发现荆郁已经不在房间了,可是下面狂欢的人群里也没有看到他,打电话又不接,信息又不回,马上十二点,蒋蓝烟的生日他怎么玩半路失踪? 王俭说半个小时前直升机刚从这里离开,估计是荆郁。 周行知望向高台上满脸洋溢着喜悦的蒋蓝烟,有时候也为她不值,这么多年,一句正名的话都没有,却守着荆郁这么多年,可说起来他还是跟荆郁关系要近一些,感情的总归是两个人的事,最忌不明就里的外人插手,所以偶尔无伤大雅的忙他会帮,但真正会触怒到荆郁的事他向来躲的干净。 “这要是那位站在台上,你说他还能玩半路消失么?”话刚出口周行知就觉得这话说的跟屁话没什么两样,然后转移话题问王俭,家里资金链的问题解决了吗,看到王俭一言不发,得,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听说荆泰旗下有个七里河的项目现在还没有定人,你可以试试,如果能接过来,有荆泰作保,不管是去银行过桥贷款还是去市面融资都好做一些。” 看着王俭脸更冷了,他拍了一下嘴,今天就不该说话,不过荆郁那性子确实是能做的出来,做事不看人不看事,全凭一时心情。 “他心情可能不好,你换一天试试。”周行知说完拍拍王俭的肩膀然后拉着他去了楼顶赛车场。 经此一遭,王俭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想法,求人办事看人脸色那种滋味终究是不好受,有些东西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荆郁?呵,不过是这群出生就在罗马的人中最幸运的那个。 总有一天,他也要让他卑躬屈膝看他脸色,求而不得,受尽侮辱! 没有人看到一个人的不甘和野心,贪婪和欲望,好像突然就生出了触手,在暗黑深沉的海平面下无限疯长。 江笙听付助说今天不加班时还开心了好一阵,想她可真是个福星,第一天复工就直接结束了秘书室长达一周的加班苦日子,可惜杨婕妤没赶上好时候。 还听说荆郁这几天估计都不在公司,江笙和另一个女秘书助理都心照不宣的到点就急匆匆的打卡下了班。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说好几天不见的荆郁会大半夜醉醺醺的出现在她家楼下?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非要她带着他在午夜的城南街区开始漫无目的乱转? 他是疯了么? 第72章 深陷于她 第71节 江笙本来已经准备睡下, 偏偏看到一串陌生又眼熟的电话时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接完就后悔了。 听到荆郁说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心惊不已,不过稳下心神仔细一想觉得她担心的事根本不可能, 这才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准备当没听见继续睡觉,可是荆郁不放过她,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过来,见她不接就故技重施, 不过这次是条件交换不是威胁。 条件诱人,江笙只能不情不愿地套衣服下了楼,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荆郁的那辆迈巴赫打着双闪耀武扬威地横在小区正门口, 幸好这是晚上,车少, 不然被群骂她可不想上去一起丢人。 江笙不疾不徐地慢慢走近,识相地打开后车门也不管荆郁怎么想一屁股坐了进去, 实在是记性太好过目不忘,那本手册上面重点标注其中一项此时就像广告电子显示牌似的,一串红闪闪在脑中循环播放:荆总开的车副驾驶坐不得(反正这辈子都没那个命坐荆总亲自开的车,此项可略过)。 荆郁阴沉的眼神透过后视镜明晃晃地飙了过来,确实这个座位有些不太礼貌友好, 好像拿人家堂堂荆大总裁当司机, 可是谁叫他不让司机来开的? 不过也幸好没来, 否则她不仅要跟荆郁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共处那么久, 还要离那么近。 江笙的脑袋一直对着窗外,可还是无法忽视前面透过后视镜折射过来的不善的眼神, 犀利又灼人,好像恨不得在她脑袋上戳个洞出来, 叫人这么瞅谁能舒服?她脑袋一动没动,对着车窗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难不成要我坐副驾驶?” 话落车子像没有缓冲起步这一过程,直接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她被熟悉的后坐力直推到,整个人都陷进后座,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是疯了敢上荆郁的车!有九条命都不够坐他车的! 而且!江笙抻着脖子闻了闻,大惊失色,“荆郁你他妈喝酒了?!” “嘎吱”一阵刺耳的急刹,刚刚坐稳还没顾着系安全带的江笙差点就滚到了前座。 “别以为我放过你一次就会放过你第二次!” “开门!”江笙根本不想理会他的废话,只想赶紧下车,她惜命的很,使劲儿掰着车门把手,“开门!我要下车!” “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一想到荆郁没喝酒的情况下撞车都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这要是喝了酒…… “快点开门!要不你别想找到那个卖糕的!”江笙扭过头也发了狠。 可荆郁是什么性子?越不让做什么就偏偏要去做什么的主! 荆郁醉着酒开着车在城南转了个遍,江笙也来了脾气闭着眼睛就是不开口。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人也一样,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惟我独尊无所畏忌,可偏偏有时候就是会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点事就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你来开车!”荆郁终于拗不过她,让她下来换他。 虽然不想听他指示,可是毕竟小命要紧。 江笙换了荆郁下来才反应过来不光是荆郁疯了,她也傻了,这半夜两三点上哪去给他找卖糕的? 他是半夜兴起想吃糕,还是想找人,若是想找人,那就显得她更蠢了。 可她说了这个点狗都睡了,要找人明天再来或者想吃直接打电话叫人给他做,荆郁就是不听,说既然不在,就等,等卖糕的出来。 江笙明知道没结果不打算陪他一起疯,就随处给他指了指位置,告诉他想等就继续等,她不奉陪了。 可是车门还没推开就听到后座幽幽传来一句:“想清楚了再走。” 又威胁她? 江笙恨恨地坐回驾驶座,沉默了几许才启动车子,手上动作不断嘴也不闲着,凉凉讥讽道:“荆总正经也算个人物,没想到做起事来这么不入流。” 后面的人好像睡着了听到这话也没有回应。 江笙开了两圈才找了个位置停下来,能看到她刚才瞎说的摆摊位置,然后将车座微微放倒准备跟荆郁耗一晚上,反正她这算是加班,成本在他身上,她只管混就得了。 平躺后的余光总能若有似无得瞟到后面,她不想看他,木着脸闭眼掉转了身子背对着荆郁。 身子翻过去的一瞬,后座闭目的荆郁睁开了双眼,清明的目光移向用后脑勺对着他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荒谬的熟悉感,特别是她熟睡的背影,哪怕时光荏苒岁月如洗,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清晰的记起小木屋里被摇曳的炉火勾勒出的瘦小身影。 与面前的这人居然诡异地重合。 他是真的喝得有点多了,不光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臆想,眼下做的事也是荒唐的可笑。 闹了一晚上,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荆郁按着额角,头有些疼,前座的呼吸声绵长又重,看样没心没肺的人睡着了,真是可笑。 荆郁寒着嗓音叫前座刚睡着没一会的江笙起来开车,叫了好几声,驾驶座的人跟睡死了似的,半天叫不醒。 江笙才睡着,就被后座一脚踢醒了,动作虽然不大可是踢得座椅很不舒服。 一转头就看到荆郁那张死人脸,她没好气地嘟嘟囔囔:“干什么啊?天都没亮你又要作什么妖?”抱怨完也不管荆郁什么脸色调转了脸给脑袋找了个舒服的支点准备继续睡。 “你刚说什么?”荆郁瞳孔徒然睁大,眉头整个纠结在一起,仿佛真的看到了小木屋中半夜被他叫起来虽然满嘴嘟嘟囔囔不乐意还是会半睁着眼睛给他烤花生和土豆的那个虽然很生气但为了赚钱不得不妥协的财迷。 仿佛昨日重现!就连说话的神态和对白都一模一样。 江笙第二次被吵醒,不是被烦人的踢脚弄醒的,是被要掐死人的手劲儿疼醒的! “你是谁!”一声暴怒的低喝声在寂静的车厢骤然响起。“谁教你这么说的!荆淮南还是荆雅颂!” 江笙刚睡熟就被他掐醒了,如果不是有靠背阻挡,就凭他一点劲道都没收的手劲儿她早就被他从前面硬生生薅到后面了。 刚醒来还杵在迷糊中的江笙睁眼就正对上那双充斥着阴鸷和狠厉的眼眸,她从没见过荆郁这种神情,哪怕当年分手或是上一次咒骂他时,都没有见过,一时还真被吓住了。她下意识后退,可是越这样荆郁越是不放过她。 “说!” 低沉压迫的低吼震得江笙一抖。江笙愣了几秒,虽然眼前的荆郁让她陌生的害怕,可毕竟除了那次他背后下手,还真没有直接被他暴力对待过,所以眼前那点怕也是打了折扣的。 “你先放手,好疼!”江笙疼得眼圈都氤氲出了水汽。怎么扭动挣扎都摆脱不掉那只像铁钳一样桎梏她的大手,“说什么啊!” “你是谁!谁安□□进来的!”厉声的质问吼得江笙又是一震。 “我是你爹!你爷爷安排进来的!”她受不了,也对着发疯的荆郁大声吼道。 “找死!” 眼看着荆郁变了眼神,要折她的手腕,如果是之前她不信有人能徒手折断人骨,现在她绝对信,荆郁现在的神情不知道酒液加持真醉还是揣着明白耍酒疯,总之是难缠又吓人。 江笙被逼急了也不管会不会更加惹怒他,她低头就去咬荆郁的手,嘴唇刚刚触碰到荆郁的手背,那双手就像沾染到什么病毒般瞬间弹开。 “你敢咬我?!” “荆郁你他妈就是个失心疯!”江笙气得哆哆嗦嗦一边骂一边去解安全带,荆郁也没像往常那么“好说话”。平时跟这种人一个眼风都懒得给。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有人拿他最忌讳的是往他肺管子上戳! 眼看着她刚从车上下来荆郁也关了车门,江笙心里发毛抖了两抖,凌晨时分几乎看不到来人的街角加上双眸阴冷向她走来荆郁,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比他妈午夜凶铃,电锯惊魂都可怖! 江笙撒腿就跑,可是跑得再快哪比得上长手长脚的荆郁,不过几步就将她追上了。 “救……”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卡住了下颚,她再想叫也叫不出了,内心慌张到极点,以她这六年对荆郁做的科普调查,此时盛怒的他真的有可能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的。 大脑疯狂运转也不敌手上越收越紧的力道,她感觉脚尖都飘忽了起来。 艰难挥舞的手臂让她看起来活像垂死挣扎乱扑腾的弱鸡。尽管这样她还是用尽浑身力气去扒荆郁的手,可怎么扒也扒不下来。 “真是……你,你爷爷……”手上的力气猛地加大,迎面扑来的窒息感让她第二次这么直接地感受濒临死亡是什么滋味儿。 随着进气越来越少,出气越来越多,以为这次不死也得被憋成植物人,可下一秒桎梏她的手突然松开了,她像一条破布麻袋般骤然跌落,摊成一堆,也无暇顾及荆郁会不会二次下手,眼下只顾着疯狂吸食不足的氧气。 也不知喘了多久,等她再抬起头时,失心疯已经不见了。 刚被缺氧盖过的恐惧又重新卷土重来,她隐隐对荆郁又有了新的认识,多了几分忌惮,上一次被他踢下楼,这一次差点又要了她的命。 原来他如果真的计较耍起狠来眼里是真的没有是王法约束的! 就算他会为了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对她来说也不值的,更不对等!不管是死了还是伤了最亏的永远是自己。 江笙努力冷静下来,抬起头看了眼附近店面的几个监控,暗暗下了决心,有时候被逼到穷巷没有筹码也要搏一搏,荆郁的身边她是一时半刻都呆不下去了。 次日江笙拿着验伤报告还有昨天他发疯意图谋杀她的监控视频跟荆郁开诚布公,她只有三个要求,第一,拿回之前威胁她的视频原件并且承诺没有备份,第二履行之前签署的协议,该是她的一分不能少,第三,她要离职。 可是破天荒的荆郁没有跟她废话周旋,三个要求全部答应了,只不过最后一个需要她按照正常离职手续办理。 江笙不敢相信荆郁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又在玩什么招数?这不是他的作风。 “如果你想要我做点其他表示,也可以如你所愿。”荆郁一派从容的坐在那,好像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就那么明晃晃的直视着她,专注的视线却从她进门开始就没离开过她的眼睛。 江笙很不舒服地摸了摸眼尾、眉心,是沾到什么了么? 荆郁看她满脸怀疑,终于移开了紧盯不放的视线,让她没事就出去。 也许是在荆郁手里吃了太多的亏,江笙从办公室出来后还是有些不信,怎么会这样顺利? 她昨天凌晨到现在根本就没合眼,为了保险起见她特意等到天亮,花高价将周围能照到的监控全买了下来,跟荆郁周旋所有事都务必做到万全,本来已经做了三步打算,第一步,在荆郁这谈不拢就先礼后兵找荆柏安,第二部 如果荆柏安那也没戏那就直接撕破脸谁都不想好过,她会拼尽一切就算伤不了荆郁也要刮他一层皮下来。 可是谁知这么轻而易举就办成了? 当天她就在邮箱中收到了视频原件,至于是不是如他所说没有拷贝,她不信任何人,花了大价钱找了个顶尖的技术人员确认没有做其他拷贝,才放下心,接下来就是股权转让,因为里面涉及一些公有和私有持股,所以转起来十分麻烦,这也是她同意正常交接工作的原因之一,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找到荆郁,什么事都能当面沟通。一旦离开这里那他们如果真的不想履行就算诉诸法律也未必有用。 毕竟一个荆柏安如今都摸不着面,荆郁这种狗脾气更是一会风一会雨,今天不知明天他又是什么心情,变了什么卦,如今马上到手的东西,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在公司等待的这段日子,荆郁也算安生,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她一面签署各项接收文件,一面开始筹谋下家,高通科技是首选,不过肖媛可的那一步棋因为荆郁性子太过捉摸不定,所以没什么进展,想对付将蓝烟,她清楚,自己手里那点把柄和筹谋远远不够的,她必须要给自己找到一个最大靠山和利益共同体盟友,肖家就是不二之选。 第73章 荆郁望着江笙出去的背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那双眼眸,那双濒临绝望满目凄楚一眨不眨望着他的眼眸这几天一直影影绰绰地萦绕在他的识海,像无法驱离的病毒一样, 不管睁开眼闭上眼全都是那双带着恨和不甘就那么无遮无掩的盯着他的眼眸, 更不知为何,那天晚上对上她的双眼时他的心口都会被无端刺痛,拧着劲儿的疼,甚至突然就怕了, 好像那人透过这副躯壳在控诉他怨恨他,他讨厌她用这种眼神看他! 也害怕她这样看他。 明明她才是最应该心虚内疚惧怕的!不是么?凭什么他会害怕难过?凭什么?凭什么! “啪”的一声, 手中的钢笔被他扔了老远, 远处刚换过不久的水晶茶几又被砸掉一角。 看着那块碎裂的桌角和散落在地的狼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转头就开始翻桌倒柜,可是翻遍了也没看到他要找的东西。 在哪?放哪去了? “进来!”荆郁按掉专线还不停地继续翻找。 关昭进来后就看到荆郁无头苍蝇似的乱翻。 “荆总, 有什么吩咐。” “前几天,那个位置掉落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皮表盒,哪里去了。” 关昭回头向荆郁所指的位置看去,这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换新,但是除了替换的破损架子、茶几、打碎的摆件, 其他东西都没有动, 全部都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本来荆总的办公室就是新房间装修出来的, 没有占用前任荆总和荆董的办公室, 东西也大都是新的,除了后面添置过来荆总用顺手的东西, 更是有数,没有任何人敢擅自替换或者拿走, 不光是因为不知价值几何,最重要的一点,荆总的脾气捉摸难定,一旦要是不高兴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荆总稍安,给我三分钟时间,我马上查看排班。”他压根不敢说您的东西没人敢动,要不您再找找。 只能先出去查看排班,顺着排班表找到当天负责监工和复查签字的负责人。 总裁办的卫生每天都有专门的人员打扫,跟整栋楼的普通保洁不是共享的,但是不管是谁,在打扫的时候必然有排班且有权限进入总裁办公室的秘书全程在一旁监工,毕竟总裁办的商业安全性要做到多重保障,监控有时候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关昭将负责监工的秘书助理孟阳和确认签字的付助一起叫来,本来应该他签字的,可是那天他陪同荆总赴宴,便让付助替了,看似跟他无关撇清了干系,可是荆总一怒可大可小,他可不敢完全置身事外。 孟阳一听说找那个盒子,脸抽了两下,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总裁办的东西不管好坏都不容别人擅自处理,更不容别人打开一看究竟,像这种不知损坏程度的都会先拍照录视频然后才能处理,基本都会放在原处等待荆总吩咐。 可是那天保洁找她确认的时候,她录完视频很不凑巧当时突然就来了电话,她只能先接电话,但也没敢随处乱放,只是顺手先将盒子放在了杨婕妤那个张空了的桌上,等她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查了监控才发现是有人将它和后来放上去的不要的纸壳当垃圾收走了,她立马去扒拉了楼梯间的垃圾箱没找到,问了保洁阿姨才知道垃圾已经被她带到楼下了,再去找早就被收垃圾的运走了,后来不得不安慰自己反正都已经是荆总扔了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在意吧,就安心的下班去了。 可才几天就开始找这个盒子,让她怎么能不害怕,荆总的东西谁能赔得起? 深陷于她 第72节 没人承认,关昭看眼时间,已经马上三分钟了,不敢耽误马上进门准备向荆总汇报,可刚进门就看到荆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电话,好像很不耐烦,看他杵在那更是不悦,眉头皱起,关昭非常懂眼色的退了出去。 趁这个时间将当天负责打扫的两位保洁和孟阳、付助叫到会议室一起对质,保洁总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也与自己无关,孟阳不敢说实话,付助神情略复杂,毕竟字是他签的。 总裁办事无大小,只要荆总过问的事就是大事。 在场的五个人三个人希望这就是一时兴起,不然荆总较真起来对于他们的失职,最好的情况是扣钱降职,再差一点就是回家吃自己,最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不仅要回家吃自己还要索赔,索赔更是可大可小,孟阳心里突突起来。 江笙看着几人进了会议室,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本以为这事会敷衍两句就会了事。 关昭孟阳付助三人都是这么祈祷的,可是有时候偏偏越想什么越不遂人愿。 几天都没等到,荆郁挂了电话便继续询问关昭表盒在哪。 关昭没办法只能如实说了,话刚落,就看到本来撑着扶手懒散而坐的荆郁,眼皮倏然撩起,神色幽暗,眸中好似盛满了霜雪,太过熟悉荆郁脾气的关昭知道,荆郁动大怒了。 “已经尽力在找了,可……可垃圾早已经被收走了,刚打到街区垃圾中转站……一般当天收到的垃圾都会于次日凌晨先后拉去焚烧厂……”这话说得他惊又怕。 荆郁双手交叉而握,撑在扶手上,掰了掰合拢的十指,而后分开后又交叉而握,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左手手背,明明已经不耐道极点可出口的话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总裁办所有物品的处理流程还有谁不明白么?” 简单的一句问话让关昭后背腾得热了起来,不明白那就不仅是出错人的失职更是他的失责。 “我马上去查!”关昭等着荆郁应允。 可荆郁已经转了头没有再说一个字。 如果这件事不能有个好结果,是一定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的,就是不知道负责那人能不能承受的来。 秘书室现在一共就四人,三人忙慌了地全跑去垃圾场了,只有江笙稳坐泰山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月末她就要离职了,荆泰的天塌了都跟她没关系。 可这一天江笙也不轻松,忙得脚不沾地,秘书室就她一个在不说,不仅要处理内外事物,还要负责接待送往,还要时不时进去听荆郁吩咐,一会给他端茶倒水一会给他送餐汇报。 直到临近下班她才有了喘口气的时间,看到秦梦发来的消息她才知道孙春燕最近搭上了风灵地产的范东林,那个给她灌到医院的二世祖,真是动作够快的,受丁绘带头打压,还有同公司王若雨的排挤,还能迅速给自己找到新的靠山也是有本事。 两人约了晚上见一面。 到了下班的时间,那三个人还没有回来,江笙却已经按时打卡准备下班了,可偏偏这时荆郁却让她陪他去参加酒会。 “我有事。”一句话专线那头就止了声。 她都一个要离职的人了爱谁谁。以为已经表明态度了,这事就算完了,可刚收拾好包就看到荆郁一身西装笔挺满脸淡漠地绕过她走向电梯。 江笙眉心微蹙,也没有打招呼,打了卡关好门禁便走到员工专用电梯,可谁知道荆郁有自己专用电梯不坐干嘛要做员工电梯? 江笙用余光打量了两眼跟她并排而站的人,心下有些烦躁,不过五十多层,她还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走楼梯。 “你为什么不急?” 江笙望着不断下降的数字,没回应。 “如果找不回来,你觉得你能撇干净?” 江笙将荆郁的没完没了全当做耳旁风,寻思一会进来人了,就不用听他的喋喋不休了,偏别人都比她有眼力见,每停一层那些等待电梯的员工看到荆郁在里面都不敢进来,好不容易有两个闭眼看手机的进来后听到荆郁的自言自语,转头认出荆郁等到下一层又都吓出去了。 电梯到了22层,电梯门将要合上的那瞬,荆郁说不去酒会就去垃圾场的一下秒,江笙直接卡住电梯门,要出去,可刚走没两步就被荆郁用力一拽,她没丝毫准备愣是被拽了个趔趄,整个后背撞到电梯,疼得她破口大骂:“你有病!”她突然想起来荆郁好像真有病,精神病,那天惊悚的一幕又在脑海中适时重现。 她下面的话就非常识趣地没再说,提了提被他拽下的衣领,冷着脸站到电梯的另一角,尽可能的离他越远越好。 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更是不敢进来。 “为什么你会不急?” “跟我有屁的关系?” 荆郁眉头微挑朝她看了一眼,没理她的粗鲁,继续说道:“如果找不到,秘书室一个都别想善了。”他看不惯她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知为何,自己纠结难受愤怒的时候,一见这人一脸事不关己,他就莫名来气,本来没有多恼火的事,怒火值都会莫名其妙成倍的累加,最后总会被她激得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我一个要滚蛋的人走之前荆大总裁还要讹上我一笔不成?”江笙满脸讥讽。 荆郁瞥她一眼没再说话,电梯到了负一两人前后脚出去各自开自己的车。可是在所有车都在出口循序排队的时候,江笙正回着秦梦的信息突然看到右前方有一辆车直直横插进来,她吓得猛踩刹车,刹车太急方向盘撞的胸口好疼,后面的车不明状况疯狂鸣笛。 江笙气得也疯狂按,可是横插进来的车很不识相,不走也不动就那么停在她的车头前。 江笙看了一眼车牌知道那是谁的车了,不然海市有几个车牌都这么嚣张的,江笙就这么跟他耗着,后面不明情况的车主一个个不满地下车查看后都灰溜溜地一句废话都没有调转车头自觉去其他区的出口。 半个小时后,后面等候的车都退完了,江笙闭了闭眼,决定不跟他置那口气,也开始倒车,可谁知迈凯伦得寸进尺,车头对着她宾利的车头,她退他就进,乍一看上去好像是被他逼着节节后退。 “嘎吱”一声,车子急停,江笙也不退了,他不是得寸进尺么?那就看谁能耗过谁!她不知道为什么荆郁偏偏事事都跟她过不去,从一开始到现在,不管她有意无意的远离,总是不能摆脱跟他纠缠在一起扯上关系。 又两个小时过去了,没再有后车过来,想必是保安早在这个出口不远处设了路障,她发信息给秦梦,今天看样是过不去了,荆郁的耐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居然都耗不过他。 她认命下车,用力甩上车门走到荆郁车窗面前使劲狂拍。 车窗缓缓降下一道缝隙,不等她说话,里面传来一句低沉的命令:“上车。” 江笙点点头,行,她忍,反正就半个月了。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开口,话不投机,说两句就会干起来,何必。 说是宴会不如说是一场私人聚会,聚会地址是海市一般名流望而却步的檀宫,能出入这里的名流,最少上追三代祖上发达至今,累世豪门,非富即贵。 听说这里的字画摆设全部都是真迹,甚至有人曾开玩笑说檀宫定了门槛,其实多半也是体量有些“家底不是很充裕的清贫人家”,攒了一辈子家当,万一不知道天高地厚碰倒了什么,熏坏了什么,一辈子就这么没了,嫖赌还能听个响呢。 这话说白了就是影射那些白手起家的暴发户。 周行知见荆郁带着那天被灌酒灌到医院的秘书来了,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可这荆郁带人来也不知道给换身衣服,瞧瞧这里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珠宝点翠锦衣华服,她这一身职业工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的服务经理呢。 “你哥呢?” 周行知回头一看是宋云骁在问他,“哎呦,骁哥多久没看见了,我哥啊,天天忙着为民请命呢。” 宋云骁哼笑两声:“你们周家就你最闲。” “可不是么,我废柴一个。”周行知笑嘻嘻顺着他说,说实在的圈里小的没几个不怕宋云骁的,毕竟宋家接下来的掌门人,从小就样样出色,不苟言笑,长大了更是说一不二,在一众小辈中很有威望,就连一身逆骨的荆郁偶尔还能听他几句,叫人怎么能不佩服,要不说能跟他哥玩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毕竟什么人找什么人,他们周家就没有不惧他哥的。 “你哥订婚我在国外都没来得及回来,最近也没时间聚,过会我带回来的酒给你哥带回去,上次你哥问我要的。” “嘿,他这算不算收受贿赂?” 宋云骁睨他一眼,“那这事你得问周政安。” “哈哈,玩笑玩笑。”他敢问个屁! 说了没两句两人看到荆郁在那边,周行知悻悻道:“骁哥要不要过去?诶,兄弟俩能有什么隔夜仇,你看我哥小时候总打我,我也没记仇。” 宋云骁哼笑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周行知摸了摸眉尾,真是愁人,这哥俩都闹了几年了。他端着酒杯走至荆郁身边,将跟荆郁攀谈的人打发走后才问他:“骁哥在那边,你不去看看?” 荆郁凉凉瞥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靠,他这和事佬当的。 “骁哥算是好的了,从小就护着你,哪像我哥,你就知足吧。” “护着我?” “这话问得就没良心了啊,当年要不是他知道你爸救了那个杂种没管你,你还能……”草,他拍了自己的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没有把门的总说别人不爱听的。 可是荆郁却没有以往那样反应那么大,只是嗤笑道:“呵,我用他?” “行行行,你谁都不用,你最能。” 看荆郁不语,周行知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卖呆的江笙,有点碍事,就随便说了两句打发江笙去给她家老板买点解酒药,江笙看荆郁没有反对,白他一眼。 旁边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他才靠近问道:“不过你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啊。” “你说呢?”荆郁眼皮一掀默然地看向他。 周行知想骂他是不是还惦记那个渣女,是不是还想着找人,他要不要这么没脸?可是想这么多却一句都不敢说,虽然关系很好,可是荆郁的脾气他是最清楚,这话要是说出来,今天不见点血出去,他跟他一个姓。 他也知道哥俩为什么闹成这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那个人,真是作孽,当年荆郁跟那渣女分手后,荆郁出国处理他那个基金事宜,在国外的时候还不死心的问他最近有没有人联系他找他,有个屁!那人就是狼心狗肺没有心的东西! 等荆郁一回来就听说那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和小三携手出国留学了,他还记得当时荆郁什么表情,那时候就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正好一次聚会,连王钊这种傻逼嘴那么贱对荆郁被绿的事都决口不敢提,偏偏封家那个缺心眼的在背后讲人让荆郁听个正着,开始没怎么着,别人都没在意,可是一转头就看到荆郁一脚将人从二楼阳台直直踹了下去,幸好不是大头栽地,可是荆郁好像还嫌不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棒球棍非要下去弄死他。 当时他双目充血,谁拦打谁,根本就没人敢上前拉,就连他也不敢,要不是当时宋云骁就在隔壁被人叫了过来,那天封家怕是就要绝后了,不过人送到医院也没了半条命,比王钊还惨,双腿拄拐,车也开不成了,荆家最后不知道用什么安抚住了封家,最后这事不了了之。 后来荆郁被宋云骁找人绑去了国外才知道他稳了几年的病又复发了,甚至比之前都重。 本来他的病情太复杂,要重点监测最少一年才能正常生活,可是荆郁哪里是能被人管的主,半年之后终于跟宋云骁闹翻了。 哎,要不怎么说红颜祸水呢,一切的源头都是那女的。 要不然阿郁好好的。 “哎,那天你不告而别,太不讲究了,烟烟等了你多久,你可得好好哄哄人家。”周行知看他面色不善马上识趣的转换了话题。 “你话可真多。”说完就开始打电话,周行知想反驳又插不上话。 可电话一直没人接,“又他妈跑了!” 周行知一脸好奇地凑过来想看他手机,“谁,谁啊?” 荆郁冷着脸收起手机就走。 “这就走了?烟烟一会就到,我怎么跟她说啊!” 车开出来的时候荆郁又突然觉得没意思,本来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懒懒的模样不想让她称心才随便带来的,走就走了。 他在街头停驻了一会,便开车转去了城南,可是转了两圈确定眼前整齐划一门店林立商业区就是之前江笙指的那地方,哪有什么小贩摆摊的迹象,这里怎么会允许摆摊。 又骗他! 真当他是好耍的么?! 江笙刚进家门就察觉手机震个不停,拿出来一看又是那个煞星在催命,她冷哼一声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就哼着歌泡澡去了。 等再出来的时候滑开手机只有几个未接,没有骚扰信息。 他也清楚现在没有再能要挟她的东西了吧? 江笙扔掉毛巾打开电脑发现前天红姐找的人给了回应,“你说那个事这周有结果,你什么时候过来。” 江笙看了一眼日历,回了三个字“七天后”。 收拾妥当后,她本想躺在床上放空休息休息,可脑子里总是习惯性地又开始算计。 只要这件事进展顺利,孙春燕基本就是死局了。 接下来就是蒋蓝烟了,除了她还有一个安慕! 可是这几年安慕就跟失去了踪迹一样,三年前打听到她在挪威,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可不管上天入地,不管是十年八年,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会放过她! 她翻了个身,一眼瞄到床头柜想起了那个烫手山芋,犹豫了片刻,俯身拉开床头抽屉拿出了一个黑皮表盒,虽然皮盒坏了点,可里面的腕表还完好无损。 六年过去了,宝石镜面看上去依然光彩映人整洁如新,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带过,跟当年在专柜里看到它的第一眼时一样,当时买它的心情早就忘了,真是物犹在,人已非。 深陷于她 第73节 她翻了个面,看到背面表盘上jing?yu的刻字时觉得异常讽刺。没想到几经流转竟然在六年后转到了荆郁手里。 这东西是怎么流到荆郁手中的,她不清楚,于她也没有意义了,可她也不想六年前那个傻子的真心在六年后被一个不值得人的耻笑践踏! 虽然本来就是要送他的。 她细细摩挲着这块几经波折的腕表,心里无限唏嘘,在她最难的时候也是用它换了几个钱才度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也算物尽其用,最后不管它去哪到谁手里都跟她无关了。 可是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落到荆郁手里,他不配! 那日保洁问她那些她故意跟表盒放在一起的纸盒垃圾要不要收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疑的点了头,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垃圾,多年后出现在不适合的场合和不适合的人面前多少有点碍眼了。 她将手表收好,压在了抽屉最里面,重新躺好后,再不去想其他,要睡觉了,白天还有好多事需要她去筹谋去应付呢。 她不知道整个总裁办除了她,这一晚没有一个能睡得着,包括辗转多个垃圾场的三人,也包括一手挑起这件事的事主。 次日一早,只有江笙一个人来了。今天除了她谁都不敢来公司,这个责任是一定要有人背了,神脖一刀缩脖还是一刀,可是任谁都希望这刀能下来的慢一些。 可是就算没有那块表,荆郁也早就拿到了南城积家关于这块表的购买记录,当他看到购买人那一栏填写的哪两个字后,当他看到后买时间的时候,心绪起伏,一夜无眠。 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会有这块表的存在,为什么那个人在那个时候会买这块表,明明已经撕破脸了,已经分手了,她为什么还会买这块表,如果不是刻字,他还可以猜想这块表是给那个贱人的,可是偏偏刻了字! 如果……不!绝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如果她真的有心示好,为什么不送给他?为什么那天他盼了好久也没盼来她?明明只要她来……可是她就是不来找他! 后来也有那么多次机会,她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事后还能跟着别人双宿双飞去留学,为什么可以走的头都不回? 又是再骗他! 第74章 可尽管那人骗他, 荆郁还是要找回,毕竟不管骗与不骗那东西本应该就是他的。没有人可以拿走,他不允许。 可是居然被人弄丢了!? 江笙每天数着日子, 等时间一到, 就可以解脱随意选择去向。 倒计时第十三天。 因为昨天被荆郁搅合一通,没有跟秦梦见到面,江笙趁着周末去了片场,正好秦梦在海市拍一部都市剧。 她提前打了招呼, 刚下车就有人来接,是秦梦的小助理。 “秦老师还有七场戏, 江小姐还要等一下。” 秦老师?是了, 还没毕业比自己小几岁的秦老师,有些好笑。 被秦梦的助理带到片场, 远远的就看到秦梦趾高气昂正在“欺负辱骂”孙春燕。 有点爽,如果换上她就好了, 如果能假公济私抽上几巴掌那就更……“啪”得一声! 瞬间惊得她抻直了脖子,真有啊! 孙春燕被打后捂着脸,眼睛包着眼泪就那么委委屈屈又倔强地看着秦梦,也不知道是剧情需要还是真打狠了。这场戏拍完导演就喊了卡,两个颇有职业素养的女演员互相假笑着抱了抱, 一个说亲爱的没打疼你吧, 一个甚是宽容大度地说没事没事都是为了戏嘛。 分开后各自收了虚伪的笑容走向休息区。 秦梦拢了拢头发向她走来, 江笙有些雀雀欲试, “你们拍戏都这么爽么?” 秦梦瞧着她有点兴奋,别有深意地问道:“怎么, 江总也想打人?还是因为……打的是孙凭惜,所以格外兴奋?” 江笙眨眨眼, 抓起刚一起带来的冰美式,四平八稳地靠向椅背,缓缓啜饮,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秦梦,“秦老师觉得呢?” 秦梦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温水,也坐了下来,眸中藏了几许试探的笑意:“我觉得是。” 江笙也懒得遮遮掩掩,从她帮着秦梦抢孙春燕资源开始,有些事情瞒得住傻子骗不了聪明人。 她模棱两可地开玩笑般,“那你还不用点力。” 秦梦笑着朝那边努了努下巴:“那也要看人家男朋友答不答应。” 江笙早就看到了,那边范东林正亲密地跟孙春燕凑在一起说话,虽然也没有多逾矩但就是处处充斥着一股奸情的味道。 孙春燕也是有些手段,不管是王钊还是陆孝文或者是之前的赵启元,也许还有更多,蓝颜知己一大堆,不过她也是够能方人的,瞧瞧这些人,一个个不是进了局子失了业,要么就是伤了脑子下不了床,可就算这样,外头也没听到关于她和这些人的一点风言风语,不得不说还是技高一筹的。 在这大染缸里混得久了,其实像孙春燕这种本来就得天独厚心机深沉的人也许这么多年靠的根本就不是蒋蓝烟,毕竟那几个人渣哪有什么情谊,连盟友都算不上,心里互相忌讳的很,最近又有王钊这么一个例子在,估计几人更是希望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孙春燕啊,江笙撑着下巴肆意地打量着那头巧笑嫣然已经改头换面的大明星,不得不说她确实能屈能伸,心智又坚定,当年她在纸上随意划拉的几个字都能被她关注加以利用,她的成功是必然的,不管是靠人还是靠己,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能说人家没什么本事,这驭人的本事不就是一流的么。 但是长不长久,呵,这可就要她说了算了。 秦梦看她一直盯着那片琢磨着什么,心下了然,两人本就是相互利用相互成就,真正的目的谁又在乎呢。 “赵许安可真是麻瓜。”见秦梦瞥她一眼,江笙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她的剧本轻笑道:“怎么?我说他你不乐意了?” “呵!”秦梦冷哼一声,躺下叫来化妆师帮她补妆,“别脏了我的我耳朵。” 江笙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啧啧赵总要是知道痴心错付,那可真够他伤心个把小时了。” “不过你先别急着踹,等我帮你搞掉范东林你就可以再次横行霸道了。” 秦梦看她这话说得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自然不信,毕竟她的背景她也早就调查清楚了,跟她一样无根基无背景纯纯社会打工人,只不过这方面的人脉资源确实很多,她手中好几个饼都是她给争取到的。 可她手握资源是一回事,要动这些有身家有背景的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听着不是有点不切实际,而是痴人说梦呢! 她太知道先天背景到底有多重要,她也曾生来拥有过,不过曾经拥有多少如今就成倍的反噬多少,她身上的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况且人外有人,曾经她以为的不错拿到北城跟那些皇子龙孙比,都不够他们掂牙玩。 映月山那次后她曾尝试着脱离赵许安,可因为太过心急迫切,没想过自己还太过稚嫩的双翅能不能经得住外面这些疾风骤雨,暗箭明枪,更不知道凭她自己到底能飞多远,有没有能力在外立足生存,就迫切地想着怎么脱离那棵能替她遮风挡雨提供无限生存空间的大树。 天真幼稚的后果就是惹那人不高兴了,她也惨了,等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最后逼得不得不再次回头去找他时,已经没那么好谈价码了。 有时候她也恨,可是她有什么办法?所以当听到江笙的提议时她根本都没怎么考虑就心动了。 但是这次她学精了,赵许安那头她没断,被人骂一次是骂两次也是骂,反正已经被贴上标签了,摘不摘都有记档痕迹,她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真说起来宋家那女的才是小三,她跟赵许安的时候,他身边可没人。 秦梦看着江笙一脸认真好像真的在筹谋怎么干掉范东林,不由得心头泛起了嘀咕,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虽然孙春燕现在跟她是同属竞争关系,可相好靠山这种东西,走了这个还有别的,难不成来一个弄一个? 见秦梦满心凝重地看向自己,江笙又笑了起来:“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哈,你还真信了,我就是说着玩的。” 玩?她哪有那个闲心去想没用的玩。 她有了更直接让孙春燕身败名裂,那种只要坐实就再也无法爬起来的把柄,她只是在要直接按死她还是要慢慢地让她每天陷在恐慌惊惧一点点身心折磨折磨中摇摆不定。 还有范东林,灌酒的事她还没忘呢,她如今心眼可是小的很,记仇的很。 “听说你们最近在抢张导的那部文艺片?” “怎么你有门路?” 江笙撑着下巴看向孙春燕,她正将被打的脸侧过去给范东林看,江笙又瞥了眼一边不知所觉的秦梦,心下腹诽,接下来这部戏赵许安要是不帮看着点,秦梦肯定别想顺顺当当了。 她起身凑过去认真建议道:“你就当赵许安是给你拉磨的驴,看家的狗,好使的枪,暂时哄着他给你当牛做马,反正他也年轻,身体好,人长得也不赖,谁嫖谁还不一定呢。” 何况秦梦心里也没人,没人能影响她拔刀的速度,这事应该没有这么难。 “怎么,江总这就黔驴技穷的了?不会吧?” 江笙挑挑眉,笑着道:“关键是我最近没什么精力,不然……”不然她腾出手来范东林都得吃她两嘴巴。 “你要是不想委身那只上等鸭,你就耐着性子等两周,两周之后,孙春燕所有的资源都是你的!” 江笙从来不放空话,秦梦刚想再问两句就被副导叫去准备了。 看着女主角孙春燕前呼后拥,江笙冷笑一声,提包走人。 第二天一早,江笙车刚开出车库,秦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看新闻了没?” 江笙打着方向盘看着后边的车,皱眉问道:“怎么了?” “这孙婊倒是买热搜买的快!” 江笙将车靠在一边打开手机,看到好几个热搜直指秦梦,还有昨天她打人的现场视频,网上已经骂开了,秦梦本来走的就不是流量路线,粉丝数量怎么跟孙春燕比,网上舆论明显一边倒,秦梦被骂的体无完肤。 甚至还有她的一切其他消息一起被爆了出来,什么#秦梦带资进组##秦梦第三者##绝世大白莲##被包养#。 江笙说等她看着这些话题,心情不是很美好,准备打给关昭请假赶往秦梦那,可关昭这边不给假,还阴阳怪气质问她还有心思请假?同事都加班两天了让她赶紧来公司,有些事她还要确认。 江笙能是他能管的?她本来就不想干了,可是听到对方说手表的事,纠结了一会,最终决定先回公司,给秦梦发了信息让她别急。 秘书室除了江笙,其他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孟阳,谁能想到上个班还能给自己上出巨债来。 江笙没想到荆郁居然还没死心,一块七位数的手表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是对于普通打工人,一辈子恐怕都赚不到七位数。 孟阳知道找不到的话,这债是赖不掉了,哪怕打官司谁能打得过荆泰法务部的律师团。 看见孟阳坐在角落里眼睛都肿成一条缝,江笙长叹一口气。 实在不行她就把那块表再卖一次,钱想办法找个合适的理由抵掉。 “收拾收拾去人事办理手续,你们三个就等着公司的律师函吧。” 江笙正烦闷地想着兴许自己还要再贴点,早知道就不动了,谁能成想不要的东西这傻逼又转头要了。 影影绰绰听到了什么?你们三个?江笙转过头来用眼神数了数秘书室有限的三人,怎么?把她也算上了? 凭什么? “关秘怕是说错了吧?不应该是“咱们”三个么?” 关昭好的没学,荆郁狗眼看人低用下巴看人的姿态倒是耳濡目染学了个十成十。 “当然包括你,是你同意保洁将东西扔出去的。” 江笙是看出来了,关昭这狗是打算拉别人给他顶,然后还想表现自已一番将荆柏安留下的眼线都一一弄走,他真是谍战片看多了还是九子夺嫡学傻了?人家踏马是亲爷孙,铁了心的巴不得要传位的,他一个打工太监在这替皇帝急什么?而且如果让她赔她又不是赔不起,正巧没一个正当理由顶呢。 可是她顶是一回事,被人逼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要看她乐不乐意。 “据我所知付助的班当天是抵的你的班,你们走系统了?谁同意了?如果没有按照正规流程调班,那他的工作中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应该由你承担。” 不是一百两百的事,付助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关昭是他顶头上司,所以就算对此提出反对也没用。 几人吵吵闹闹最后是以关昭被专线叫进去后结束。 一个小时后,江笙都已经在看典卖行还有让李弘文给她介绍私人收藏家了 ,就听到关太监阴阳怪气地宣布荆总体恤员工,只要能将损失的对等的钱补上,他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后果自负。 一听这话,孟阳直接晕了过去。 江笙一边扑过去掐人中一边给医院打电话,满脑子都是怒骂荆郁什么时候这么认钱了?她记得光是梧桐苑那件衣帽间有单独一室四面墙的表架全是手表,他下辈子就是托送成蜈蚣每天不重样的戴都被未必能带个全! 真是逮着机会就往死里逼人! 深陷于她 第74节 而被她咒骂的人此时正从容的坐在四面屏幕前看着当天所有的监控视频,包括前脚垃圾被倒后脚就有人匆匆从楼下垃圾堆将整袋垃圾提走的视频。 荆郁眸光冷冽,语气淡然,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让他今晚回来,替他处理一件事。 挂掉电话后,他冷笑一声。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觊觎他的东西。 第75章 既然是可以赔钱了事, 那这件事现在就不算事,目前首要先解决的是秦梦的事,江笙打开手机和电脑, 左右手一起开工, 刷着各大娱乐平台的新闻。 闹得确实很难看,一开始只是刷着什么心疼孙凭惜,孙凭惜这个那个太难了,紧跟着一些爆料就开始层出不穷, 演变成现在往上万人讨的局面,甚至还有一些粉丝要闹到什么要求封杀, 又有一些闹到秦梦的公司要她滚出娱乐圈。 江笙看了眼时间, 事件最开始是昨天晚上7点钟,一个号称谁的粉丝都不是的路人发的一段视频, 是昨天的那场戏,视频中秦梦不止打了孙春燕一次, 被集中剪辑出来确实看上去有些过分。 而黑料集中在后半夜爆发。发展到现在已经进入下一流程,一些所谓朋友圈内知情人士已经开始上场。 这明显就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谁组织的,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就这么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江笙思考问题或者拿不定主意时左手都会习惯性转点什么东西, 有时候是笔, 有时候是硬币, 有时候是筷子, 总之能抓到什么就摆弄什么,也不耽误右手书写算题。 其实她以前是左撇子, 后来小时候被老师硬管过来,知道的人也不多, 左手多动症的习惯连她自己都没太注意。 可她不在意,有些人却看在眼里。 此时荆郁路过她的桌前,顿住了,身边的关昭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问,知道荆总最近心情不太美好,谁又敢多嘴。 江笙正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沉思着解决办法,压根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其实紧急公关她以前也没少做过,这种事无外乎就是三种办法,第一种也是最下成的——否认。 不管各行各业都知道,当传出负面新闻的时候,不管真相事实到底如何,不管你如何否认如何力证,已经造成的负面影响和损失是不可逆的。谣言可以传遍每个角落,可力证清白却没有几个会去看更别说信,多半先入为主的人,管你如何否认,哪怕证据甩出来都未必会扭转局势,这也就是走个行业基本流程,所以说最下成。 再说本来也不清白,这里一半说的事是真的。 第二种,转移视线,爆出比对方更惊天的猛料,不过就是不知道秦梦有没有这个决心和手段了,窝囊到现在还一言未发,估计他们公司是指望不上了。 第三种,任其发展,反正影响已经不可逆,黑红也是红,趁着这一波免费的话题扭转势头,但是也得分什么事,这事就算是有一半是真的也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该否认的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可是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过去了,秦梦那边一直没有回应,不知道秦梦的经纪公司重不重视还是到现在都商量出对策。 最佳回应时间都快过去了。 一点多的时候新一波蹭热度的开始站队了,而两位当事人的微博却静悄悄,目前没有一方对此发声。 “不想着怎么赔偿公司损失,还有心情八卦?公司规章制度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吧?” 关昭这种死太监到底是哪旮旯蹦出来的?碍眼又呱噪。 “关你屁事?”江笙正烦着呢,偏有人往上凑。 “江笙!你这是什么态度?!”关昭不敢相信有人能在工作职场上司面前这样说话。 可江笙早就烦得他透透的,作为上司只会推卸责任,没有一点担当,做人也是落井下石见风驶舵,如果不是要维持自身修养,别说骂他她都想伸手揍他! 如果不来惹她,随他怎么厚颜无耻,可她马上就走了,还来触她眉头?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 江笙站了起来,俯身逼视正弯腰拍桌子跟她叫嚣的关昭,“你最好别惹我!不然你卖七里河消息的光辉事迹明天就会出现在荆董邮箱,我懒得搭理你,你倒恬不知耻的凑上来碍我的眼?” 关昭一时哑言。 江笙拿起手机不再理会一脸愤然又一时不敢拿她怎么样的关昭,找了一处僻静地方给风向娱乐的记者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看到到账的20万,顿觉肉疼,便宜你了,如果拿着那些要命的东西敲孙春燕一笔,那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下午的时候随着各大娱乐平台放出#孙凭惜疑似跟某吸毒二代过从甚密#到#孙凭惜霸凌新人视频流出##孙凭惜插足别人婚姻#,舆论从一边倒的局面开始渐渐转向。 秦梦公司这时也不装死了,放出当天两人友好拥抱视频以及剧组人员的佐证,说两人平时相处愉快并没有不合,并否认关于秦梦的第三者、带资进组等新闻,甚至还挑了几个蹦哒最欢的孙春燕的粉丝按照常规流程发了律师函。 先头给孙春燕站台的明星也分分删除了关于这场事件站台微博。 江笙看着手机上刷爆的话题和热搜,觉得秦梦公司好蠢,不过也活该他们不做为,这下秦梦和孙春燕以后表面功夫都不用做了,见面不抓头就不错了,想到接下来那部戏秦梦的恶人角色倒是可以淋漓发挥了。 付助和清醒过来的孟阳整天都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根本无心工作,两人甚至还找了好几家律师咨询这种情况打官司的胜率有几成。 了结一件事又开始要犯愁另一件事,真是头疼,江笙撑着脑袋敲着桌子,荆柏安虽然没有履行协议关于和颂股份的内容,但是承诺的年薪还是每月都按时给的,其实她还算小有资产,她查了查自己账户上的存款,勉强能负担的起这次赔偿,可是赔得起是一回事。 次日江笙找来了第三方评估机构还有律师跟荆郁的私人律师谈妥赔偿总价。 两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没想到六年后这表居然半分没降,因为绝版反倒上涨了一些,虽然当初她挑选的时候那些典藏限量款别说买,就是看,她这种普通买家都是看不到的,只怪自己眼光太好,一发入魂的普通款多年后都能变成绝版经典。 想到这个又一顿肉疼,当时在凤凰镇急需脱手的价格居然不如这时的一半,虽然当时也明知道亏很多,可生活所迫又没有太好的渠道只能低价出手。 当初不到二百买入,在凤凰镇不到七十卖出,如今又花二百买入,她可真是一簇茁壮葱郁的大韭菜。 不过再不甘,该给的还是要给,她不想欠任何人,也不想别人替她承担过错,不管是情分还是钱物,算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才是最好。 可没想到签订赔偿协议和免责声明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豁然推开,荆郁插着兜板着脸一副人五人六模样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陌生面孔的男子给他开着门,男子看上去就跟关昭这种只会迎风拍马的势力狗不太一样,应该也是荆郁的得力助手,但是以前确实没见过。 势力狗见荆郁进来立马起身拉椅让座递协议汇报协商进度。 荆郁扫了一眼拿后脑勺对他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长长的桌子坐了□□人,却满室寂静,没一人出声。 荆郁眼眸低垂,指尖微动,聊赖地翻动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只不过略略扫了两眼就将协议扔了出去。 “我不同意。” 江笙一脸吃惊的转过头,她很想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这价格已经算很可以了,可是偏有人不懂见好就收。 荆郁忽视那道想骂人的目光,欠揍的说道:“看得到的价值可以补偿,看不到的呢?” 江笙嗤笑一声,她倒不知道那个东西还有什么隐藏价值,是钱还没给到位吧! “五百万。” 果真!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就是为了提高价码,什么时候荆郁缺这九牛一毛了? “五百万?是你疯了还是当别人都是傻子?你给我五百万我给你买仨!” “行。”荆郁转过头来微仰着脸带着欠揍的笑意看着拍桌而起怒目而视的江笙。 “什么?”江笙没太懂他的意思,或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赔三个,这事我既往不咎。”荆郁此时眉目异常温和,那副好商量的模样好像在说一件如家常便饭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踏马赔你十个行不行!”他可真敢开口! “也行,只要你能拿的出,我有什么收不下的呢。” 一起跟进来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满脸不可置信,甚至作势要伸手打人的江笙,又看了一眼自己都没有发觉荡漾着莫名纵容的老板,一时脑中思绪万千,他有限记忆中的老板可从来没有过这一面。 一旁的孟阳早就又吓了晕过去,付助也青了脸拉江笙的袖子让她坐下,可这谁还能坐的下?她已经跟这两人说了,虽然三人都有责任,她的责任也许更大一下,她出大头,之后三人之间再协商。 哪怕确实是她的问题,这时也不能说由她一力承担的,人心最是禁不起考验的,此时的理所当然事后的转头插刀,这种人这种事她不要经历的太多。 不过她也没抱他们还钱的希望,也没打算让他们出钱,只想十天之后,离开这里,不拖不欠。 “我可不可以告他敲诈勒索?”江笙愤怒地转向自己的律师。 律师也不知道,自己承接的明明是简单的赔偿案子,只需要简单公证即可,怎么转头就上升到民事诉讼了呢。 律师打量了一眼正噙着笑意挑衅他委托人的荆总,传说中荆泰国际刚上任不久的执行总裁,比他还小的年纪,笑得荡漾又莫名其妙,律师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江女士,如果是诉讼案件,这个我们还要回去评估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 呵,一个律师面对如此明显的坐地起价敲诈勒索此时都不能给一个准确的答复,不是她眼瞎请错了人,就是他要么无能要么胆小怕事。 江笙知道这事谈不拢了,她认赔是因为手表确实在她手中,还出来也理所应当,尽管心里有些不甘,可若是要得寸进尺让她吃亏认栽,想都别想,不该花的钱谁也别想动她钱包一分! 江笙缓缓俯下身子靠向一脸惬意的荆郁,盯着他的双眼一副爱谁谁的摆烂口吻:“我也不同意,你去告我吧!”说罢抽走他手中的笔,警告道:“别人的东西别碰!” 起身刹那,荆郁也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江笙闪躲不急狼狈的向后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真是有些丢人的尴尬。 只见荆郁抻了抻衣领,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这句话送给江小姐才对。” 江笙眼皮一跳,可又觉得不可能。 荆郁转过身,笑意荡然无存,嗓音低沉阴冷,“给我查她。” “是。”跟随进来那人果断应声。 关昭识相地跟在两人三步之外,这人是荆总在国外的得力干将,一直在替荆总打理国外基金公司的大小事宜,深受信任,他哪敢与之比肩。 江笙坐回位置,看着桌面上堆满各部门刚递过来的文件,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堆积如山,这逼班她是一天都不想上了,要忍受着荆郁的敲诈还要给他卖力干活? 这世界上美事可真多。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了一份出差随行名单,她看后就差点掀桌了,她一个都快走了并被敲诈勒索的人还要敬职敬责被委派出差? 荆郁的脑门子是被镰刀刮了么? 再一看出差地址,她心凉了半截。 第76章 临近离职还闹出这么多事, 江笙额头抵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一脑门的官司。 前头又得罪了关昭,想申请不随行是肯定想都不用想了。 正闹心呢, 专线响起, 里面的大佬要喝的。 江笙转头看向愁眉苦脸无心做事的孟阳,叹了口气,认命起身。 茶水间柜子上的高矮胖瘦瓶的瓦罐陶瓷各色各类一堆一堆的,她也不知道他要喝哪种, 他也没说,而且在她有限的记忆里, 这人不爱喝酒更不爱喝茶, 明明身价不菲却偏偏不走寻常路钟爱碳酸类的肥宅快乐水。 正好她也没心思煮水烹茶研磨咖啡,随便倒了一杯碳酸饮料进去应付。 端进去的时候荆郁正听着早上一起跟进来的脸生男子汇报工作, 荆郁看着眼前杯壁上还冒着小气泡的饮料怔了怔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汪夺对于秘书室的工作态度大感意外。 关昭这是干到头了? 江笙将气泡水放下就准备出去, 可身后却幽幽响起一道让人讨厌的声音,“去城南买一份上次的桂花糕。”后面还特意又强调一遍:“记住,是上次的。” 江笙顿住,回头望了一眼,荆郁没有抬头, 一直垂着眸听旁边的人汇报工作, 。 不过九天, 怎么就这么难熬?! 已经将要迈入九月的南城没一点入秋的意思, 整一个大火炉,又闷又热, 上次顶着大日头被荆郁指使去了城西这次去城南,他可真是花样百出会折腾人。 江笙一路腹诽暗骂从地下车库开出, 过了两个红绿灯才想起来,之前那些骗狗的说辞都是她临时胡诌的,怎么就忘了!她还真傻了往城南跑? 随便在手机上搜了搜找了一家,看时间还早她打算在外面晃荡一圈再回去,谁知道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人打来电话邀她见面。 深陷于她 第75节 王俭?除了因为几次偶然的不凑巧被他帮了两次,他们两人好像再没别的交集了。 说请吃饭也不过是客套之言,如果这事随便换一个人她都会发自内心感激,登门拜谢都不为过,可是王俭,她的感激之情实在不多,她宁可掏点真金白银买断这两次搭手,免得以后纠缠,再见面就当没这回事也不认识那就是最好不过,可这完全只是她个人的臆想。 毕竟要在这个社会上混,要在海市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抬头不见转头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况且她本就不是一个随心随性不顾一切的人,想做那种人,但也要看清自己半斤八两,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太有自知之明,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永远不会犯浑。。 江笙抬眼瞧了瞧面前煮茶斟茶的王俭,一套繁琐流程下来行云流水,风流公子儒雅起来确实很具有观赏性,可是她没有多少闲心,注定是要牛嚼牡丹了。 她很是煞风景地看了眼时间,敛着情绪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王总今天邀我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品茶吧?” 王俭笑了笑,挑着眉回她:“江总这么赶时间?” “别,社会底层小助理可担不起王总这声总。” 王俭笑意更大,“如果我没记错,江小姐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这顿记我账上。”说着就挥手叫服务员要点单。 人的喜欢可以装出来,同样厌恶也可以被隐藏,痴蠢没有眼色的人可能觉察不出,可他是谁?从小就混迹海市这么个旋涡塘子的,没有荆郁作天作地都不怕不在乎的依仗,最会察言观色笼络关系从小人精的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不仅不待见他,就连她的顶头上司荆郁好像都不怎么受她待见,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挑中了她合作。 有渊源,接近顶层中心,位置又不敏感,为人嘛,看重利益得失,做人有一定原则底线,但又算不上刚正不阿,这种人是绝佳的合作伙伴。 江笙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审视的目光。 一个小时后,江笙从茶庄出来,坐在车上久久不动,刚才王俭跟她说了什么?她要自己跟他合作吃荆泰的生意。 他胃口真够大的!生意场上果真没有什么朋友,谁能想到跟荆郁一起长大的发小居然背后想算计他。 他怎么就找到了她?就不怕她告密? 但是她没拒绝也没同意,初初一听却是震惊,但是细想,又没有可惊讶的。从一开始,在二十一中见王俭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王俭这种人不是善茬。 如果他能拿出更具诱惑的条件,兴许可以考虑,钱又有谁嫌多呢,可是有些钱有命赚未必有命花呢。 如果有一天荆郁知道王俭在背后捅他刀子不知道会不会如当年跟她翻脸一样,不讲一丝半点过往情分呢。 凉透了的桂花糕,荆郁尝都没尝,只瞥了一眼便让她拿走,说不是那家的。 江笙闭眼狡辩说就是形状不同,其他都一样,就是一家的。 见荆郁固执的就像幼儿园不好好吃饭却一直吵着饿的熊孩子,她想上去抽他,荆郁就是有这种能将人的那点好脾气逼的一点不剩的本事。 不怪人家想背后捅你刀子,就这狗性格狗脾气,爱特么吃不吃,老子不伺候了! “去买。”轻飘飘的一句,却不容拒绝。 江笙握了握拳,这回她没出门,打开手机几乎将浦区所有糕点铺都买了个遍。 这回荆郁说不对她也不气了,回头就从茶水间堆的老高的盒子里掏出一盒摆上。 在荆郁第五次说不对的时候,江笙已经无所谓了,顺从地说她再去买,眼看着从正午大太阳折腾到从百叶窗透进来的阳光都泛起了金黄,这一天算是耗过去了,明天再要,茶水间那些也够对付了。 转念想想,要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让她出去买桂花糕,其实也是挺好一差事。 “你要是能买到上次那家,手表的事就算了。” 江笙开门的手顿住,缓缓转过身满心疑虑地看向荆郁,可荆郁依然没有抬头,倒是不知道当年胸无点墨的学渣几年后怎么就变成能坐的住办公室装的很像那么回事的管理型人才了。 看不到他的神情,她不信,“口说无凭。” 荆郁头不抬眼不睁按了桌面上的专线,清冷的嗓音听上去也甚是平常,不像在怀揣什么阴谋诡计,“叫汪夺带律师进来。” 上午见过的那个律师进来后,荆郁终于舍得抬头,但没有看她,只是摆了摆手让律师将早就拟好的协议拿来,没有半分犹豫唰唰两笔在右下角签了字。然后才扔给了她,“你什么时候能买来,这份协议什么时候生效。” 江笙心动了,倒不全是因为那两百万,而是一份简单的桂花糕能解决所有问题,可什么桂花糕能值五百万?黄金切得都不至于。 “荆总这不是为难我么,如果真的想吃,浦东区几乎所有能买的我都买来了,还不和您胃口?您说的上次那家只不过是小摊随意的一家,我早就不记得了。”江笙试探着问道。 桂花糕?汪夺心下大惊,这不是荆总最讨厌也最忌讳的食物么,从前不管国内国外,不论私宴还是家宴,聚会还是商务宴请,这个东西不管有没有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想吃要吃,只要有荆总在,这个东西就永远别想上桌。 “那是你的事。”荆郁终于抬头看她,眸光微凉,不带半丝情绪。 桂花糕,桂花糕!江笙嘟嘟囔囔地从办公室出来,荆郁嘴馋了?就想吃那口了?是吧?不然还有什么原因?上次是想找人,想找那个人给他做? 看着满茶水间还没送出去的桂花糕,江笙拆了一盒,尝了尝,确实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总体来说都是这个味,她真尝不出来有多少不同。 不过有钱人么,总喜欢用钱的万能来炫耀自己刁钻且变态的独特品味,昭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特立独行? 行,他想吃,五百万的桂花糕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只要给钱,她能做到给他上供那天。 实木大门缓缓合上,荆郁收回了目光,“派人跟着她。” 汪夺颔首。 三天后,荆郁终于如愿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桂花糕,猪马牛羊十二生肖齐全地被安放在纸盒里,他捻起一块盘踞的蛇状桂花糕,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从汪夺说没见到她会见什么特殊的人开始,他就对这份期盼已久的桂花糕失去了兴趣。 打量了两眼,便嫌恶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给你你下得去口么?” 说着将那一块扔到她的脚边,糕粉本就松散,被这么一掷早就碎了满地沾了她满鞋面。 江笙低着头看了好一会鞋面上的糕粉,恶心的东西?她知道说得肯定不单单是桂花糕,还有啊,那个她都要忘了的人,亏他还记得。 不知为何胸口沉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本来平静跳动也没招谁惹谁的心脏被人措不及防的从胸腔掏了出来,无情地扔在一口大鼎里,外头围了一圈拿着鼓锤的人,接连不断的嗡嗡敲着,心烦又难受。 好像被骂被嫌弃碎了满地捡都捡不起来的不是桂花糕是她,她怎么忘了,从前这满地碎渣惹人厌恶的确实是她啊。 六年兜兜转转,那翻脸无情不讲一丝情面的人居然变都没变也依然是他。 原来荆郁不是想那口,只是多年之后一时兴起,想发作想羞辱的那人找不到了而已。 大费周章,何必呢,五百万呢。 再给她五百万,她可以本人站到他面前给他羞辱个够! 像她就不会费这个劲还有闲心去搞这些无聊的消遣,关于那段过往,如今别说五百万就是五块都不能够让她白掏。 “出去!” 那股难过转瞬即逝,江笙眨了眨眼,这回对他的态度没什么不满,十分听话地退了出去。 到汪夺那拿回昨天那份协议,江笙拿给付助孟阳一起签了字,看到邮箱已发送三个字,她长舒了口气,这事终于算过去了。 可是接下来出差随行那事怎么能过的去呢? 她不想回去,不想以这副面貌回去,不想看到奶奶期盼又失望的眼神,她怎么绕得过去又怎么能忍得住。 本来对于王俭的提议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是荆郁屡番不做人,她也不想让他舒舒服服。 周末江笙约了王俭在上次的茶庄见,可王俭非要她请吃饭,上次他签了单,她没请成,如果真的做了决定,那以后这种来往也不可避免一定会多起来,也就没什么可矫情的了。 两人前后刚在云巅包间入座,就看到荆郁从拐角被经理引着上来。 第77章 江笙快速隐在门后, 反手将包厢门带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搞得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王俭咯咯笑了起来,坦然的模样看上去一点都不怕被抓包似的。 江笙发狠瞪了一眼王俭,王俭才哑声摊了手, 做投降状。 可门外经理停顿的声音明显告诉他们, 荆郁听到了王俭的打趣,但是看没看到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会确定门外没了动静,江笙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有些后悔来赴约了,本来对于荆郁的那点怨恨多半也只是源于对自己头脑不清的悔恨。 悔不该认识荆郁, 恨自己心存妄想。可不管多么强烈的情绪经过这六年的消磨,这点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 如今只是再面对多年前就看透的人时间久了, 难免会有一些隐藏不住的情绪浮于表面,藏都藏不住。 其实也情有可原, 饶是修行得道的活佛总是被不喜的人刁难刻薄,心也静不到哪去。 曾经辜负舍弃她的人更不值得她在多年后再为其费一丝一毫的心神, 如今她当牛做马凭借荆家拿到和颂股份,也算一别两宽互不拖欠可以在六年后为这段陈年旧事划上一道不太完美的休止符。山高水长就此别过本应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有人偏偏纠缠不休一直不给她痛快,她又不是高风亮节的君子,用得着跟凉薄小人比心胸?别人向她扔泥巴还要架着她种荷花?凭什么?她就要做砖头!做不成砖头也要扔回去, 互相膈应方能解恨! 但商业间谍她还没有那么想不开。荆泰又不是吃干饭的, 怎容一个小小助理窥视到商业机密被她顺利卖出还能全身而退, 就算上下真眼瞎了, 难道到时王俭就不会反咬一口拿来要挟她?更何况他姓王。 “这么怕荆郁?难不成老板还管员工私下生活?” 江笙瞟了一眼王俭,看他笑的一脸风流, 直接忽视他的话,开始点菜。 看她不理自己王俭也不尴尬, 拿过平板也开始点菜,一边点一边不忘说:“难得吃江总一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可不能辜负江总的心意。” 江笙看着菜篮子同步过来的菜品,他还真是不客气。 菜陆续上齐,王俭将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江总今天邀我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吃顿饭吧?” 江笙也不啰嗦,夹着一道素日喜欢的酒糟丸子细细咬了一口,汁多肉嫩,香而不腻,美味!心情也稍好了些,“下周荆郁会去j省出差,七里河项目出了点问题。” 王俭夹菜的手顿了下。 “我记得白头山七里河项目好像千禧之前也有意。” “呵,我有意有什么用,荆泰无意。” 难怪王俭会翻脸,这么多年的交情荆郁宁可将肥肉丢别人都不给自家发小,是她她也得有想法,不过估计也可能早就看穿王俭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算什么?王八看透了鳖?总之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货。 “跟在别人身后捡剩那是鬣狗的行径,千禧涉足地产园林休闲娱乐等产业,吃下七里河项目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俭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也没没说话,只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盯着江笙,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被荆郁迫害急了,他如果能拿到七里河整个项目又何必去找荆郁。 江笙似知道王俭在想什么,“与政府合作哪有那么一帆风顺,新上任的j省司长姓梁,国土资源局局长也姓梁,你猜为什么我们荆总上任第一站没去港市交任也没去北美。” 王俭终于不笑了,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个本没怎么放在眼里的空有外表的美女助理。 “姓梁又怎么了?” 她不信王俭这种耳听八方的人不知道,哼了一声,“荆家二房本家姓梁,王总不会不知道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七里河这个项目在圈内几乎是尘埃落定的事,谁也没想到半路居然出了岔子。而且,如果真如她所说,荆泰又选了荆郁出任新一任的执行官,那么接手这个项目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上一辈的渊源和这一辈子的仇怨,势必要水火不容,何况对于荆郁来说那里又是他最敏感最痛恨的地方。 可是她一个小小助理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都知道些什么?”王俭脸上又恢复了以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 “我知道什么?”江笙很是惊讶地眨了眨眼,一副无辜模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俭眯着眼指腹来回摩挲着茶盏,试探道:“那告诉我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想要什么?” 江笙笑着夹起了一整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打量了一会,“我能想得到什么?我不过是单纯的想给我不痛快的人添堵罢了。”说完嫌恶地将螃蟹一丢,拿起湿巾细细的开始擦着手指。 “王总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以后咱们什么救命之恩什么绯闻孽缘下次再见该扯清的扯清,该讲明的讲明。”清清泠泠的声音暗含了一丝警告。 深陷于她 第76节 王俭不由挑高了眉眼,真是有趣,没想到美人蕉居然藏了刺。 “哈哈,江总这样帮我,我怎么能这么无情呢?”说着将杯中八分满的红酒一饮而尽,“江总的人情我承了。” 江笙却一动不动没有回酒。 饭后两人离开时又在停车场看到了后脚下来的荆郁,这回江笙到没有那么心虚了,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她还需要怕他什么? 见她大摇大摆招呼都不打直接上了车,一点都没有下属在外见到上司的自觉。哪怕普通同事在外见了面最起码也会打声招呼。 汪夺虽然觉得不该,可见荆郁都没表态更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就好像压根就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以身居高位的格局来看确实该如此,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助理在这等小事上计较,俯身恭敬打开车门,等荆郁落座他才绕过前面上车。 王俭在一旁看着,这个情形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莫名有些痛快,荆郁连他一起当没看见,他却凑了过去跟他打招呼。 等荆郁的车离开后王俭才上车。 “真看不出王总这样的心胸居然也没能在荆总面前讨个好,真是可惜。” 话里带着刺儿,可王俭却越来越觉得她有意思,“鄙人倒是也没看出江一个小助理能这么硬气。” “呵,我又不指望他吃饭。” 这话不对,王俭还想再说些什么江笙烦他话多,一脚油门愣是把他要说的话撞了下去。 “谁教你这么开车的!” “王总这么惜命可千万别做我的车,我这车技可是跟我们荆总一脉相承。” 王俭现在确定了这人是真的很不待见他,可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 晚间收拾行李的时候,江笙接到了秦梦的电话,问她之前孙春燕的那些瓜是不是她放出来的,她没正面回应,只说事情既然了了又管是谁放出来的呢。 秦梦不言,又问她说得七天后是不是就是这事。 这事?如果只是不痛不痒可以洗白翻身的程度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如果不是半路又闹出了随行这事,她分身乏术,大约九月就不用再看到孙春燕到处碍眼了。 候机厅里江笙正看着孙春燕被拆除的商家海报出神,汪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声提示,该登机了。 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可江笙没什么心情,同行的人以及要去的地方都让她开心不起来。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另一个人。 汪夺进了里间办公室,见荆郁安静地靠坐着椅背,目光涣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昨天地下车库遇到吃饭的两人回来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三回 了。 汪夺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不过一大早荆总突然提到随行名单时态度十分坚决的一定要拿掉江助,可是江助是荆董指名强加的,他也无法。 最后荆总可能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不当,没再坚持。 汪夺看着侧身而坐的青年,也不过二十来岁,算起来比他都小,但是能力与商业敏感度,野心与手段却不输任何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他望尘莫及的,所以眼光犀利的荆董才选中荆总来掌舵荆泰。 看荆郁好像元神出窍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汪夺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出声打断,犹豫再三刚要退出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听到质问,汪夺立刻转身正了身姿,“前几天您让我查江助理,已经有了结果,您现在要听么?” 室内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听他吐出一个字,“讲。” “经查江助理跟荆淮南先生没有关系,也不是他安插进来的人,确实是荆董手下的徐然从恒通挖来的,江助理能来荆泰做荆董的商务特助,是因为荆董给出的条件待遇都非常优厚,聘用协议您也看到了,至于为什么荆董开出这样“离谱”的条件,这个暂且不知。而且这次随行不是江助理找的荆董,反倒是荆董特意安排的。” 他看了眼面前一言不发的人,不知道下面的要不要说,毕竟荆总要他查的就是荆淮南和江助有没有关系。 “还有一点,我们实际查到的信息与江助理在国内提供的个人信息不太一样……” “有碍于我么。” 汪夺斟酌了一番,“没有。” “那我有知道的必要么。” “没有。” “那就不要把我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的事上。” 汪夺流汗,“是。” “还有什么事。” 汪夺知道荆郁不服管束,可是有些事也一定要硬着头皮传达,“荆董说有关七里河的事宜等他回来处理,让您落地后直接转道去港市参加就任发布会。” 荆郁终于掀起眼帘盯他一眼,汪夺不敢再说。 “记住你领谁的工资。” “是。” 杂事汇报完毕,汪夺开始汇报北美基金公司近来的工作事宜。 可是荆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第78章 八月末的最北方已经提前迈入了秋季, 最后一抹夏日凉风裹挟着原始森林特有的青苔草木香唤起了江笙关于老家最熟悉的嗅觉记忆。 可她并不想感受更不想靠近,这熟悉的味道于她来说最是心焦不安的折磨。 家和最惦念的人近在咫尺,却不敢靠近, 连看一眼都不敢看。 三天时间江笙一直呆在白头山度假酒店闭门不出, 她本准备将摆烂的工作态度进行到底 ,可是讨厌的人嘛到哪都会变着法地想着怎么给你添堵。 七里河的项目意料之中进行的并不顺利,荆郁不痛快了就来折磨他们,三天后她还想继续蹲屋子, 可硬是被汪夺叫了出来跟着随行的其他几个饭桶黑天白夜的坐班开会,可就这样也没商量出个对策。 反正让她坐班她就坐班, 让她吃饭她就吃饭, 该配合的她勉力配合,其他的一问意见看法三不知。 另外几人急得跟自家产业要败了似的,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焊在会议室,好像没了他们的出谋划策, 荆泰股价明天就要大崩盘一般。 江笙感觉荆郁压根就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和出谋划策,不然怎么从没见他出席过一次会议? 她跟五个总监四个副总三个秘书七个助理坐在这一起吃了四天酒店的伤神补脑饭了,也没见着荆郁的人影。 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高兴,因为她听说荆郁来了一周结果连政府负责人的面都没见到,堂堂荆泰执行总裁却连吃了两个闭门羹, 想想谁能信呢?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如果千禧再能从中截胡成功, 那荆郁的脸色, 啧啧,想到这里她觉都高兴地睡不着了。 其他副总和总监见她还能吃得下饭, 每天打卡一般到点来掐点走,一个个都欲言又止, 可她是总裁办的人,再如何不像话也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江笙也知道他们才不是真的吃不下饭,毕竟装也要装出点样子来,不知道老板在哪发愁呢,他们再大吃海喝,不能急老板所急,不能苦老板所苦,那真是一点心没长啊,他们没长心。有些人不顺心,有些人不顺心当然就不能让他们安心。 幸好她不怕被人搅合,她巴不得不能安心,赶紧卷铺盖走人呢。 荆郁不顺心,她自然高兴,不过千禧也不是什么好饼,王钊就是仗着千禧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会帮着这么一个曾经助纣为虐的黑心企业飞黄腾达? 千禧的这座高楼,她能抽一块砖就绝不会替他们糊泥巴! 等这边荆泰真黄了,她再放消息给高通科技卖肖明珠一个人情,正好高通也有这方面的产业拓展计划,越多人来抢,她就越高兴,水搅得越混,王俭和荆郁就都不会开心到哪去。 到时荆郁知道第一个跳出来抢生意的是王俭,王家必然要受牵连承担荆郁所有怒火。 一箭双雕添两个人的堵。 真可惜呀,谁叫敌人的敌人也是她的敌人呢。 正当她想稳坐钓鱼台看狗咬狗内斗的时候,大火烧到了她头上,她就说荆郁怎么可能让她舒心呢。 来到白头山的第七天,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今天应该是她离职后开始舒服休假的第三天。 可是荒山野岭的她在干嘛?她在陪着荆郁发神经。 黑幽幽的山野密林中只有一簇光亮闪闪烁烁,江笙扔了一把柴,又看了一眼撑着下颚一脸坦然半点羞愧都没有荆郁。 他可真行,到哪都是作妖的一把好手,自已作就好了干嘛要拖拽她? 她都说自己病了要死了不能出门,汪夺还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说荆总找她,然后他呢?现在舒舒服服的躺在酒店的柔软大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呢吧?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找过来! 而她饿着肚子受着冷在这等天亮。 明明两人之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应该互相指责互相痛骂才对,可是此时两人却围着火堆谁都不发一言。 荆郁是懒得说话,江笙是气得不知从何说起。 山里虽然白天气温挺高的,可是一入了夜,气温骤降,白天穿出来的薄薄夏装晚上都被露水打透了,潮乎乎,冷嗖嗖的。 可是也没有办法,今天只能这么对付一晚了。 这要是蹦出个老虎黑熊野猪什么的,她一定得跑得比荆郁还快才行,先把他扔出去垫垫牙。 荆郁可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不怀好意的怨气,撑着下巴将头幽幽地转了过来,而江笙早就把视线移开,不想看他一眼,真是命中带克的,克她。 心情不爽就去抢啊,抢不过就打啊,折腾无辜的人算怎么回事? 本来今天听到政府关于七里河项目重新招标的消息还挺高兴的,可是她高兴了,有人肯定就不高兴了,这不一疯就非要玩高空跳伞,可这里哪有那高级玩应给他消遣,酒店经理一拍脑门说这里有热气球。 热气球能高空跳伞?回去她应该鼓动荆郁把酒店经理绑上去试试。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荆郁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这个垫背的能是谁? 瞅了一圈,当然是她了! 被汪夺薅出来的时候她就认了,可是当时她没想到是跟这个人上这么个东西,不然打死她都别想给她抬上来!地上开车都能随心所欲的撞,这要是在天上,一时想不开,她这真是殉葬来了! 本来汪夺不放心也要上可偏偏没多少良心的人这时候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点人情味,让汪夺原地待命。 她上辈子应该是挖了他的坟还鞭了尸,不然这辈子怎么就是改名换姓形同陌路都逃脱不掉被他抓来折磨的衰命,死也要拉着她。 她也想想开一点,可是荆郁从不让她失望。 不出意外的气球出了故障,不出意外的流落到了荒山老林,不出意外的找不到求救信号,不出意外的原地等死。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唯一一点还算安慰的是还好气球没急速下落,但就算这样两人也被挂在树上好久才下来,等下来天都黑了。 手机在大山里没信号,气球定位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亮了,希望只是不亮了,还能发出信号,不然这原始林子她要摸出去还真没把握。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汪夺上?为什么这种好事总想着我?”江笙实在好奇,虽然两人对彼此都厌恶至极,但是还真不到谋害性命的程度。成年人之间,有再多的不愉快也不会像小孩子耿耿余淮一记多少年。 六年前的怨恨她都能消磨掉,在他的视角不过就是初初的不愉快又算什么呢? 荆郁眼睑一挑瞥向阴阳怪气的江笙,还能是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放心给她留在那。 不是荆淮南的人,但是不能说明她不是吃两家饭的。 “你的桂花糕谁教的。” 深陷于她 第77节 “荆总肚量不至于这么小吧?” “或者说一言一行都是谁授意的。” “当初也是荆总先撞我的车,怎么说错都不在我。” “不管是谁教的,都歇了那个心思。” “所以要介意也应该是我介意才对。” “为什么拿走手表。” “前前后后……” “你说什么?” 本来一直各说各话,江笙听到手表两字终于停了下来。 “荆总,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么?” 江笙脑筋疯狂转动,她搜肠刮肚得想着到底是哪里暴露了,明明已经能注意的都注意。特意挑了垃圾在第二道集中处理的时候才下得楼,可是大楼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是监控,如果想避开是不可能的,除非被垃圾车收走,但是这样风险太大,又无异于石头扔进大海。 她没有多少时间等,更不能大张旗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呵,荆郁睨她一眼,虽然监控里提垃圾的人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谁,可提出赔偿的时候只有她没有多少不平和震惊之色,甚至还有心情去处理别的事。 另外两个人的反应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但他不知她为什么宁可同意荒唐的高额赔偿也不愿意把表拿出来。 这明显不对等的买卖她这种做什么事都衡量再三不想吃一点亏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认下。 荆郁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侧过身子靠着树根闭上了眼睛。 见他没了下文,江笙终于知道了,他在诈她,他没有证据,不然以他这种死都要拖着她的行径,真有证据早就掏出来把她拿下了。 “没有证据就是诽谤!虽然我是荆泰万千普普通通打工仔的其中一员,但我出售的是劳动力,不是尊严和名誉!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言不符实的揣测,就别怪我不客气!” “能怎么不客气?”一道轻飘飘的反问听在江笙耳朵里无异于挑衅。 江笙开始滔滔不绝给妄想威胁她的人普法。 闭上双眼后,听觉感知能力被无限放大,对于声音的捕捉也敏感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和盛气凌人的警告,荆郁突然梦回小木屋,也是这样的火堆,也是这样掷地有声的警告,让他欠债还钱,不然就报警找村支书。 平时听她说话也只是有些熟悉的错觉,但音色粗粗听上去还是有些许不同,记忆中的声音和缓的如春日暖风拂过门上的竹风铃,叮当悦耳娓娓动听,小小的年纪能说会道的嘴巴,唬起人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荆郁闭眼细细揣摩此时她应该是怎样的语气神态,恍恍惚惚间就想知道此情此景换做六年后的她该如何,是不是也大差不差,应该是这样吧? “是么,我不信。”荆郁寥寥几句敷衍的回应故意刺激着那道声音,一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就会接两句,就这样,在催眠般的喋喋不休中他睡了过去。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快,这么踏实了。 江笙在那头说得口都干了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真是心大!沦落到这种境地居然能睡得着! 也是,她低头瞅了瞅他穿的比她多,还都是长袖,可以将他整个人包住,把脸一挡,蚊子都没有下嘴的地儿,可是谁会在大热天的大晌午穿风衣外套啊!好像早为这场意外做足了准备似的! 江笙不想这样总以恶人出发的角度揣测别人,可是荆郁理当她如此! 一个人烧着火堆不敢熄灭,倒不是多冷,而是怕哪里窜出点猛兽什么的,再怎么说他们这可是掉落在兴安岭最后一片原始森林中,什么猛兽没有,就算没有野兽耳边的蚊子也是怪烦人的。 第79章 这一夜江笙根本就没睡着, 蚊子嗡嗡在她耳边转,胳膊被咬了一个又一个包,还要提防蛇鼠虫蚁不明野兽什么的, 时不时拍一下, 睁眼看看咬她的是什么。 熬了一夜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跟蔫掉的茄子似的委顿下来,可反观靠着树根环胸而坐的荆郁,倒是睡得十分踏实, 天都蒙蒙亮了,还没醒呢, 真看不出来, 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荆郁的忍受耐力居然也突飞猛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呵呵呵,这种地方都能睡着? 她可坚持不住了, 这种熬夜和加班的熬夜完全两个概念,今天他们不找来说什么她也得自己出去了,这种浑身痒痒黏腻的感觉她是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了。 好饿,好想吃东西。 荆郁醒来就发现火堆已经熄灭但还冒着青烟,那个昨晚滔滔不绝一直到他入睡前还没停嘴的人却不见了。 跑了? 既然这样, 那就别怪他了, 荆郁掏出手机准备发送消息, 可是还没划开屏幕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踩踏声, 他迅速藏起手机,合上双眼。 “真能睡。”一声轻嘲之后就不知道什么声音悉悉索索半天没停。 荆郁“悠悠转醒”便看到那人正用草绳捆着树叶包了一包又一包的东西, 还把它们连成串,一串一串的绑在木棍上。 江笙看他醒来, 扔了一包东西给他,可似乎想到什么,立马小跑两步又捡了回来。 “你饿不饿?我摘了点吃的。” 见他只瞥了自己一眼就开始当她是空气,靠!她还不给了呢,本来想便宜卖他的,既然不识抬举,那她做什么君子圣人?扔了都不给他! “你还准备在这等人?那你自己等吧!”她就不奉陪了,靠人不如靠己,信号都没一个,深山老林的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江笙看看日出的方向又算了时间和当初刮过来的风向,估摸着这里距离度假村应该也没有多远,顺利的话沿着这条小河一路往下游走,遇到山脉顺着山尖一路向下差不多就能摸到大路了,到时在路边拦个车就能回去了。 这还是小时候奶奶教她的,在林子中迷了该怎么办,复杂的她不会也记不住,只记住这么个笨且好用的办法,想到奶奶就在临镇,心又酸酸的难受,她拍了拍胸口使劲揉了揉,告诉自己快了,等她想到怎么让奶奶接受现在的自己,怎么能圆满解释跟奶奶撒得那些个无数的谎,她就能回家了。 江笙一个眼风没给荆郁,挑起扁担就顺着小河向下走。 荆郁看着挑着扁担越走越远的人,不明白荆柏安为什么会挖这样的一个蠢人过来,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排过来的,毕竟他们有哪一个是善茬呢,这么多年,他知道那些人在暗处蝇营狗苟一直没死心,既然如此,那今天他就给他们个机会。 他将定位发了出去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将衣服脱下搭在枝丫上,来到小河旁准备洗把脸。 去而复返的江笙看到搭在树杈上得衣服兜透着光,还嗡嗡振动着,她不解,不是手机都没信号的么? 掏出来一看,屏幕的通知页面还能看到简短消息,天杀的!荆郁骗她! 可此时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生气,既然他打算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那就别怪她不做人了。 江笙悄悄地把衣服摘了下来,正蹲着洗脸的荆郁察觉到了什么,回身一瞧就看到鬼鬼祟祟的江笙正在做贼一般扯他的衣服。 “你在干什么?!” 做贼本来就心虚的江笙被这一声惊住了神,机械地转动着脖颈,看到荆郁向她看来,她整个人吓呆住了,可浑身上下只有手还算有自己的想法,片刻没耽误,迅速将荆郁的外套从树上扯了下来,等荆郁朝她这边走来时,腿也恢复了自主意识。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最好自己站下!”荆郁眼见喝止不住,那人撒丫子似的越跑越远才不得不也跟着脚下提速追赶起来。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身后紧追不舍的愤怒呼喝让江笙脚下更是虎虎生风,她哪敢被他抓到啊! 一时间寂静的深山老林热闹起来,两人你追我赶,所到之处藏匿在高树草丛的飞鸟虫蝶被激的一片扑腾扑腾的乱飞,江笙更像个无头苍蝇愣是在林子里面跑出了z字形,枝丫刮的她脸生疼她都顾不得停下来,有时候被脚下树根藤蔓绊倒也不敢片刻停歇,爬起来继续狂奔,很怕被追上。 毕竟荆郁发起火来那可真不是说笑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林终于恢复了宁静。 荆郁闭着眼忍着怒气说只要她把手机交出来,对于之前她的偷盗行为…… “抢。”江笙纠正道。 “你他妈再不下来,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抢!” 荆郁气炸了,可惜他不会爬树,不然一定把这蠢货拽下来让她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江笙一手扶着树杈,一手抱着粗壮的枝干,双脚稳稳撑在一株七米多高的树上。 眼瞅着这么跑下去总会被他逮到,她急中生智,后来跑的时候尽量绕着一个圈跑,等瞄到一颗差不多的树果断顺着树杈就爬了上来。 原来不会攀岩的荆郁也不会爬树,真是笑死了。 眼看天色不早,荆郁没心思跟她在野外继续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如果不是她闹了这么一出,汪夺早就带人过来了。荆郁那点耐心,不,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一丁点的耐心,现在完全就是拿她没办法,不然………… “你下来。”荆郁尽量放低声音让语气好一些。 “我下去你会打我么?” “不,会。” “呵呵,荆郁,骗谁呢?” 荆郁抬起头望向四平八稳站在树杈上一脸嘚瑟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人。 “你不想赶紧出去么?” 她当然想,可是之前没这冲突他都隐瞒着她,打算把她撇在这,这回又把他惹恼了,别说带她一起走了,就是下去有没有命等来救援都是一说,本来就出了事故,到时她失踪了什么都由着他说,何况他们这种人泯灭良知做出什么来她都不奇怪。 “就这样,我在上面你在下面,也一样能等他们来。” 呵,也不傻么。荆郁试探着继续游说:“要保持在原地不变的位置不间断发送信号对方才能收到信号确定我们的位置,如今都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信号早就断了,需要人脸识别重启信号发送,不信你自己试试。” 江笙持怀疑态度,按照荆郁说的一串数字半信半疑解了锁,照着他的办法尝试着操作一番,发现好像真的不行了。 可是要让她把手机还给他,这不等于肉包子打狗? 看她开始纠结犹豫,荆郁反倒不急了,“天马上就又黑了,等手机没了电,想发都发不了了。” 江笙赶紧低头看了一眼,电量果真已经所剩不多,可她还是不敢下去,反正她觉得凭她自己应该也能走得出去,大不了就带着他一起呗,反正刚才回头去找他也是觉得良心有些不安,他要是真的在这片林子出点什么事,她可就是背了一条人命。或者荆郁出了事,她却完好无损的出来,荆家也不会放过她。 “哦,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荆郁唇角微勾眸中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冷,眼瞅着又说不动她了,只能换了说法,江笙在上面根本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 “丢失的手表也有定位,只不过需要提供持有者的身份证明,汪夺这次没跟来就是回南城提交身份资料了,等手表持有人信息递交到品牌方,核实无误后品牌方就会强行开启定位,到时不管手表在哪都能被找到,算一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估计就会有结果了,这样也算帮你们洗刷冤屈,等到真相大白便将抵债的款项退回,也算弥补你们的损失。” 损失?她只损失了一盒不值钱的桂花糕!也不知道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可这种事她赌不起,宁可信其有!想一想几千块的手机丢失都有寻找功能,七位数的手表有这功能更是理所应当不是?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手表就在她手里!到时候荆郁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给她送进去的!想到这里,她手脚并用着急忙慌地爬了下来,已经顾不得荆郁是不是会做掉她。 荆郁见刚还铁了心跟他耗到底的人终于狼狈爬下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将手机恭敬地递还给他,还不忘虚伪地说着好话,说什么刚才她回头找他就是不忍心丢下他,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结果发现自己被骗一时怒气上头所以有些冲动了,还希望他大人不计。 荆郁也没藏着掖着,脸上极尽讥讽,心中轻嗤一声蠢货,凉凉看她一眼便接过手机。 江笙也没看懂是怎么操作的,只见他随便点了两下就将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找了一处不高不矮的树干,跳了上去闭了眼。 是不是又诓她?可不管真假她都赌不起那个万一,反正信号发出去于她有益无害,她也想着赶紧回去,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手表处理掉。 荆郁刚眯了一会就被断断续续地咔吱咔吱声吵醒,毕竟林子里面这么静,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 睁眼便看到那个蠢货在嚼东西,看他醒了,还一脸谄媚地凑过来问他吃不吃,吃的话要收钱的。 他注视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为什么?为什么总会有一种荒唐的似曾相识不断往脑子里灌,不管他拒绝与否,在某一瞬间总是抵抗不住看着她想起那个人。 他不喜欢,甚至可以说讨厌这种意识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看着蠢货递过来的东西像是在卖货出摊一样,她将叶子包裹一一打开,真是难为她跑的时候都没舍得扔。 深陷于她 第78节 打开的五个包裹叶子,红果果绿黄绿黄青紫青紫的都是今天早上她好不容易搜刮到的能吃的东西。 山葡萄还没熟,但是也被她摘了,吃一口涩的能回魂,圆枣子倒是还不错,挑软的摘了一些,再有就是山梨子,臭李子还有点山里红。 好吃的都不多,她是吃了个饱才出来的。 看着荆郁拿起一个圆枣子,“一千一千一千!!” 又忙补充:“一个!” 荆郁淡漠地瞧了一眼怕是穷疯了的蠢货,将圆枣子扔了回去。 见他不为所动,江笙不想放弃这个发横财的机会,谁嫌钱多呢,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试探着打着商量:“你要是吃得多还能打个折,九百九。” 他这么大个总,也不至于差这仨瓜俩枣的,再说也没在野外呆过,什么都不认识,就这玩应扔进山里得饿死,算起来也有一天都没吃饭了,消耗又这么大肯定饿了,如果来找他们的人能晚来个两三天就好了,她想看看饿的快虚脱的荆郁还能不能硬气起来! 见荆郁又闭了眼,她也不急,小心的收起自己的宝贝,有你饿的时候。 眼瞅着太阳落了山,还没人找来,江笙有些急了,真怕荆郁说的那个事是真的,更怕汪夺在她回去之前查到手表在她那。 “怎么还没找来啊,这效率,荆总御下不严啊。” “如果不是你,早就回去了。” 说到这个江笙倒是无力反驳,可归根究底谁叫他不善良呢?所以都赖他! 天黑透了,两人没办法又架起了火堆,野果吃得多饿的也快,不多会那两包好吃的都被江笙闲磕牙吃没了,她看了眼快饿了两天两夜的荆郁,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不饿。 她掏出两个山梨子递给荆郁,“给你的,免费的。” 荆郁瞥了眼她手中的青黄小果,又抬眸看向突然发善心的蠢货,没说话也没理她,抓了一把树枝扔进火堆。 可江笙不放弃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双眼放光,“可好吃了,果肉细腻,鲜甜可口,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来,你要是体力不支饿晕了,这林子里面发生点什么不确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荆郁盯着她的一脸真挚,又看向那双被火光晃得亮晶晶的眼眸,猛然间仿佛又看到了那年雪夜猫儿山上看他笑得满眼晶莹的少女。 那天很晚了,见她还没来送饭,他就去了她家门口等了好久才知道她进山了,雪都下了好久可人还没回来呢。 真是为了钱不要命,他一边骂一边身体十分诚实的往山上走,现在想来也许当时真是脑子灌多了雪,明明不熟悉那一片的山野,又是黑天雪夜,可是又怕她真的在山上迷了路出不来,这么冷的天在山里一夜,小命儿恐怕要没了。 他还记得当时在幽幽黑林中听到她的回应时那股无名的心慌骤然转变成无以言表的欣喜时的感觉,无以言表,就好像在空洞无边的黑夜孤身走的久了突然抓住了一个方向,那种心情多年后的今天想起来依然可以让他心潮涌动。 鬼使神差地,他捏起一个果子,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放进嘴里,宛如那年雪夜。 这双亮闪闪的眼眸仿佛也藏满了那夜撒在白雪上月光,亮闪闪的,仿若如水的清辉幻化来的晶莹星子。 满眼的期待中藏着的那一抹熟悉的狡黠,让他一时深陷回忆不能自拔。 咀嚼,品味,咽下。 江笙看他面无表情地细细品味,好像真的在吃什么绝世美味,她皱眉不解,真的那么好吃?她之前尝过,比柠檬酸,比苦瓜涩,那味道……好奇心驱使她拿起一颗,又看了一眼表情正常好像沉迷其中的荆郁,试探着放进嘴里。 “呕~”江笙被这一口涩地闭眼扭曲起来,酸地手爪无处安放。 荆郁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看着她扭曲的表情越翘越高。 当年就被她摆了一道,相同的套路还想再来一次?自食恶果了吧。 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再来一次?荆郁呼地站了起来,面容骤降,冷冷地俯视着丑态百出的蠢货。 当他是什么?跟她一样满心算计的无脑蠢货?她这么心机地模仿靠近,到底是受了谁的意?!这些又是谁告诉她的?! 江笙吐了嘴里的果碴,愣是嚼了好几个甜枣才缓过劲儿。再抬眼便看到面罩寒霜的荆郁阴沉地看向她。 呵呵,不至于吧,被她耍了一道算是扯平了之前他想一个人走不带她的恶劣心思,她觉得这都算小惩大诫了,便宜他了,不过人在低处不得不能屈能伸。 江笙悻悻地蹭回自己铺垫好的小地铺不去看他。 可此时荆郁的心底却酝酿着一场风暴,澎湃的愤怒无处发泄。 有些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可是一次又一次,总有那么一些不知死活的人专挑他的底线神经试探,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江笙心里嘀嘀咕咕害怕,这荆郁不会真的要把她怎么地吧?正侧歪着,被蚊子嗡嗡烦的不行,身上呼地一声盖上了一件长衣,她起身抓起一看,是荆郁穿着的那件,她不明白荆郁怎么有了慈悲心了?她瞅了又瞅,还是决定什么也不问,手脚麻利地套上生怕他反悔,之后还不忘假吼吼地说了声谢谢。 良久,月上中稍的时候,荆郁开了口,“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谁授意你的。” 什么?什么授意?受益什么?他又再发什么疯? 江笙不想跟他掰扯,说了八百遍了,也没见他信,权当没听见。开始闭眼酝酿睡意,昨天本就一夜没睡好白天又折腾了一天,此时得了防蚊虫的衣服,比昨天强多了今天入睡得很快。 荆郁看着装死的背影,轻笑一声,再也无话。 次日再次醒来,江笙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影,火堆也早就灭了,没有青烟冒试探一下灰烬也凉透透的,看来是熄了多时了,她慌张地站起身,大声叫着荆郁的名字,没有回应,快速奔走一圈,再叫还是没有回应,四处垫着脚瞭望了一圈,又不死心地爬上树,丛林密布遮遮掩掩,视野受阻根本看不到多远。 荆郁这狗是真把她撇在这了?为什么?不至于啊,两人没有深仇大恨,这人虽然阴晴不定可细究起来不是真的计较的人,应该说很多事都懒得计较,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活不活着,回不回去又碍不着他,为什么?!他为什么恶劣到这种地步? 江笙心慌起来,昨天本来还能摸到河流,可因为一顿疯跑现在什么能识别的标识都没了,她站在树杈上抻着脖子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白头山好像是在南。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迅速下树,拎起昨晚没吃完的小叶包就赶忙抓紧时间赶路。 十天后,七里河项目早在荆郁失踪的那两天就已经尘埃落定,此时荆郁一行人等正乘坐从港市飞往北美的航班。 荆郁刚从就职晚宴上下来,没有在港市多做停留就直飞北美,紧密的行程加上最近越演越烈的恼人梦魇,最近感觉甚为疲乏心累。 汪夺看着轻揉眉心的荆郁,知道最近一个月他们荆总忙得不可开交,可有些事还是需要他亲自定夺拍板,犹豫片刻汪夺还是问出了口:“荆总,江助的离职申请半个月前就应该到期批复,之前协议上的薪资和股份剩的最后一部分该打入她的名下了,可是现在联系不上她人,股份交割是有时限的,现在要怎么处理?” 荆郁眉眼微阖,淡淡道:“超时就算她违约。”无情的不留一分余地。 呃,汪夺纠结了一番继续道:“千禧的王总得到消息就带人进了山寻找,我们作为雇佣方真的不用表个态么?”做做样子也好过真出了事被有些人利用,不好的舆论对荆泰的股价影响也不好,可是当天荆总出来时就放话只有他一人,其他人当然也没有那个多余的闲心思去管一个小助理。 “呵,王俭到是对别人的间谍内奸很感兴趣。” 汪夺有些不解,为什么荆总一口咬定江助就是内奸,而且对她印象颇为不好,可是据他了解,江助没有做任何损害公司的事,真是商业间谍,那也做的太失败了。 况且自从了解到江助的经历过往,他还挺触动的。小小年纪就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一边打工供养傻子哥哥给傻子哥哥治病,一边旁听学习抓住一切机会进步,从不放弃,韧劲十足,像她这种在那样恶劣的逆境中还能坚守本心,比其他想走捷径歪路最终却堕落的人可以说没有可比性,那种毅力和决心让他佩服动容,换做是他或者是其他人,可能没几个会做的比她好,年纪轻轻经历那么多坎坷荆棘终于苦尽甘来,如今混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他一个从小家庭优渥从来没为经济犯愁的幸运儿,实在是不能理解一个小女生怎么过来的。 无限唏嘘之后难免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 “荆总为什么一口咬定江助是荆淮南或者荆雅颂的眼线内奸呢?” 见荆郁双目微阖,闭口不言,汪夺才大着胆子继续道:“虽然她确实身份造假,但也情有可圆,估计也是为了能顺利出国给她哥哥治病才换的别人身份,这种事屡见不鲜其实并不能作为评判的根据。” 毕竟学历和工作经历这种聘用时比较至关重要的考量信息她都没有隐藏作假,作为雇佣方这就够了。 “身份造假?”荆郁到不知这蠢货还有脑子整这一出! “是的,上次您让我调查江助的资料背景查到的,江助本名席英,j省本土人,十八岁辍学出国,并不是六岁在福利院被人收养出国,只是带着表哥在北美停驻过一段时间,好像是为了……” “你说什么?”荆郁怀疑自己噩梦做多了听觉也出了问题。 “江助也在北美呆过,是后来去的英国,所以……” “我问你,江笙,本名叫什么?!” 汪夺看着本来闭目养神的荆郁双眼倏然睁开,眸中寒光肆起,面部的肌肉在这一刹那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都紧绷起来,冷然看着他,浑身散发的逼人气势,好像他再说出一个字,就会万劫不复。 “席……英。” 过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汪夺以为他不会再问了,才听他又开了口继续问道:“哪个席,那个英。” 一字一顿,好像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汪夺迅速翻查了平板中的资料,抬起头:“竹席的席,英雄的英。” 第80章 室内安静又压抑, 汪夺不知道他们荆总为什么听到江助的本名后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他。 好像不信,不,应该说很怕去相信。 为什么? 他也算跟在荆总身边的老人了, 从hak基金创办初期就跟在荆总身边, 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志得意满的荆总,何尝见过他这样害怕犹疑又充满了不确定的神情。 “平板留下,你先出去。” 看似平静,可短短的几个字中, 汪夺分明听出了一丝颤抖。 两个小时候,荆郁叫来汪夺让他马上联系国内申请返航并立刻调取白头山度假村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此时正是国内凌晨时分, 想找人哪那么容易。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 汪夺瞄了一眼荆郁,见他下颚紧绷, 薄唇用力抿着,双手好像有些慌张地一直倒腾着一只笔, 可目光却紧紧盯着视讯屏幕,但一遍又一遍那头一直没人接。 “国内现在正是凌晨,大概都已经休息了……” “这么轻松?七里河项目丢了,他们还能睡得着?!”低沉地质问声中明显压抑着怒火。 汪夺知道这是迁怒了,毕竟七里河项目为何走到如今的局面荆总最清楚不过。 “我试着联系一下卢副总。” 可是国内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确实很难联系到人。 “不用了。”荆郁根本没有那个耐心一遍遍的忍受等待过后是落空的折磨, 他接过卫星电话, 拨下了王俭的号码。 一声声等待中, 备受煎熬的是那颗焦躁的心。 “喂, 哪位?” “说话……” 在王俭要挂的前一秒,荆郁开了口, “是我,荆郁。” 对方沉默片刻, “阿郁啊,这么晚了,有事儿?” “江笙,”荆郁用力握紧电话,胸腔堵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找到了么。”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了,短短的几秒钟他的心好像被人揪着抛上抛下肆意拿捏,好像是否能安然无恙完整无缺全看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破天荒地这世上竟然有人在这一刻死死拿住了荆郁的命门。 “嗯。” 声音低沉,荆郁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不太好么?” “哪天,”他咽了口水,拿出全部的勇气继续问道:“哪天找到的。” “你有事么?”可是王俭却不正面回应。 深陷于她 第79节 “我问你,她,怎么样了!” 明显察觉到荆郁动怒了,王俭觉得可笑,早干嘛去了?冷声道:“不太好。” 可是再想问细节,那头正好传来有人叫王俭的声音,王俭说现在不方便稍后再说。 荆郁被挂了电话之后,心彻底开始慌了起来。 “马上叫人查席英在哪!”荆郁只恨自己现在鞭长莫及,不能立刻亲自动手找人。 春城人民医院,住院第四天,江笙已经好了很多,可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嗓子还是带着没有怎么恢复完全的干哑。 是的,她又干医院来了。 哎,医院常驻选手,她也很无奈。 吃完了饭就觉得很累,江笙跟护工阿姨说,一个小时后叫她。 不敢睡得太久,不然晚上睡不了一个囫囵整觉也不利于恢复,她可要马上好起来,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回去就能办理离职立刻走人,股票和高额年薪也到手了,虽然身上很不舒服可是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止不住的雀跃,总要想点高兴的,这样才更有利于恢复吧? 还有,她这算工伤吧?或者……兴许还能多赔点钱,不过不能去找荆郁要,他巴不得自己死在林子里,这事还得找荆柏安,说辞她都想好了,反正自己这一遭绝不能白挨! 公道讨不回来,补偿最起码要到位,也算将将弥补这八天受的罪。 这个补偿款她都想好怎么用了,到手后不能动,要和协议上的年薪放一起,存两个信托基金,一个给奶奶一个给南南,这样那对黑心夫妻就不能黑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吃不到,如果想要蹭这个钱用就不得不对奶奶好。 她不求别的,只求自己不在奶奶身边的时候,奶奶有个头疼脑热他们能看在钱的份上能帮着买个药叫个医生送去医院,虽然自己每个月都有给邻居打钱请他们帮忙多关照一些,可上了年纪的人说不好,多做准备准是没错的,再说只要那两个缺德的不惹奶奶生气,安稳的日子愉悦的心情才是长寿之道,她不敢求多,只要那俩人不给奶奶添堵她就知足了。 南南那份等她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或者说不好哪天一旦日子过不下去了都算个退路,男人不管当时千好万好变脸的时候都一样,多个退路总是好的,办理信托基金的好处在于这些收益完全不算婚内财产。 至于她,她还能挣。 哎,可是要怎么给呢?要怎么撒这个慌呢? 她闭着眼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打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梦到在林子里,大雨天,一条蛇爬了上来…… “救,救命!”她猛地惊醒,噌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戒备看向四周,手无意识的上下摸索,没有蛇,这里也不是山林,是医院。 还好还好,都过去了,没有蛇也没下雨,真够吓人的。 阿姨听到动静赶忙从里间厨房出来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看到阿姨还想再问她岔开话题说晚上想吃酒糟丸子了,阿姨说马上去做,晚上就有的吃了。 刚才真是梦?可是触感那样真实。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吓人,本来医院这种地方就不太干净,她得赶快恢复出院,这医院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最近也多亏了这个阿姨的细心照顾才能恢复得这么好,服务好又耐心还专业,就是不知道多少钱,肯定很贵!上次王俭给她找的都是特级的,她还记得掏钱的时候心那个痛! 一定要找荆柏安报了!不然对不起自己苦哈哈的钱包。 自从工作之后,她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除了大部分用在了陶晏身上,再就是仅有的一次奢侈,买了那辆小mini,其他的钱就再没舍得花了,有一点存一点,结果全进医院兜里了,这都第几次了? 不得不说荆郁真他妈是她的衰神克星,哪次住院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住院是小,花钱是大!以后那么多事,人情往来打通关系哪样不需要钱? 想到这里她打开手机,信息多到快炸了。 秦梦给她打了电话,说要来看看她,问她在哪家医院。 红姐也打了她好多个未接,问她那件事办不办了。 吉首大学那头收她钱办事的也问她这个月钱什么时候打。 她这一遭不仅身体受损,正事也耽搁了一堆。 她先给秦梦打了电话,秦梦说孙春燕最近很低调,之前的事该否认的否认该洗白的洗白,不过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没有触及到高压线,只要身后有人只要再有机会就能轻轻松松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她也清楚那些东西不能动孙春燕的根本,所以之前的那些筹谋为的不过是单纯的给她添堵,真想要孙春燕再无翻身之力,那一定是要捏到可以触及根本无法翻身的把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有一天可以混到跺一跺脚整个海市都要抖三抖的时候,那不是说封杀谁就封杀谁?更不用费那个脑子和心思像老太太凑钱过年似的,将能算计的都算计到了。 不过,脑子过过瘾就算了,要是认真她就真傻了,那条成功的康庄大道,幸运的话少说也要奋斗几十年,就算有那个泼天富贵命,她也等不了那么久,这六年她是怎么数着日子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然等她们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这辈子不白活一回的时候她再来成全他们? 呵,那真是几世修成的活佛才能干出来这事。 她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也不打算死后上天堂,善有善了,恶必有报,才能对得起那句因果轮回,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而她就是他们的因果! 当敌人不是一个人时,就一定要学会先擒王射马! 那谁是这牛马呢?自然是蒋蓝烟,尽管他们这一伙人勾心斗角互相防范个个恨不得对方倒霉,但不得不承认蒋蓝烟确实是他们这个龌龊糟烂团体的轴心。 如果暂时动不了最核心的蒋蓝烟,想要动这些旁枝末节的人,就要先斩断他们之间羁绊。 比如王钊,如果不是他父母在王家失了势,如果不是蒋蓝烟迫不及待跟他切割又推波助澜了一把,那么王钊就没有那么容易孤立无缘任他们宰割。 想起王家就难免想到王俭,这次要不是他,就算她侥幸出来也未必能全须全尾了,能捡回一条小命算她……广积善缘?要是没有歪打正着帮了王俭,自己好像真的就交代在里面了。 不过也用不着太过耿耿于怀他的帮助,听说他顺利拿下了七里河项目,不管当初她如何打算,这里也算有她一份助力,不然他想喝七里河的汤都喝不上。 可是她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自己密会王俭的事被人知晓,才成为她送了半条命的另一诱因。 一个人生病住院的时候就特别想家,想奶奶给做的鸡蛋饼,想奶奶做的大馄饨,奶奶要是知道自己一年进了好几次医院,估计肯定要给她拜拜了。 是啊,她命虽然衰,但是算命的说她十八岁有个大坎,只要过去了,以后就是大福大贵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命格,马哒,骗她! 又四天后,江笙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王俭也来了,江笙客气谢过之后,王俭解释说新项目刚拿下来很忙,都没太有时间来看她。 她有什么可好看的,朋友同事拎点水果来看看就很够意思了,更别说他俩这泛泛之交压根没有什么交情的关系。 “王总这说的哪的话,您来看我又来接我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王俭看她如此客气,大概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上车吧。” 江笙正要上车,旁边一辆停了很久的迈巴赫鸣了笛,两人止住动作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车门打开荆郁从后座下来,江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沉了脸,如果说她与王俭曾经是因前尘往事有些旧怨在,那她与荆郁就是新仇加旧怨,哪怕她想再宽容大度一回当见面不识的素人如今都不成了 ,她过不去心里憋着的那道坎。 王俭几次机缘巧合的援手让她已经不想再计较过往,以后不能当朋友相处,也至少不会再见面心中剑拔弩张,满怀愤恨。 可荆郁,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笙冷漠的眼神让畏缩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下车的荆郁止住了脚步,左手无意识的握紧,用力,青筋迸现后又松开,反复几次他迈动脚步缓缓向好久不见的眼前人靠近。 “我们走吧。”江笙向刚要上前打招呼的王俭说道。说完又反应过来,他跟荆郁应该还没彻底闹翻吧?人家还有自己的交际,她可不想掺和,“或者……如果你要叙旧,我就不耽误你了,我打车也是一样的。” “没事。”王俭又转向荆郁,笑着说道:“阿郁来探人么?我下午还有急事,我就先走了,改天喝酒。” 荆郁好像才发现王俭般,缓缓将视线对准他,脸上的无措惊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郁、阴狠和不加掩饰的滔天恨意。 第81章 江笙和王俭都察觉到了荆郁神色不善, 甚至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凝结,因荆郁的气势太过骇人,江笙也不禁被迫停下了上车的动作, 三方僵持, 最终还是荆郁敛下眉目,长吸一口气,缓着声叫江笙过来。 她为什么要过去?凭什么要过去! 见她默然看向自己",荆郁的心像被人用尖刀狠狠戳了一下, 他努力放轻语调,是少有的轻柔温和:“江笙, 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有话说, 我就一定要听? 江笙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打开副驾钻了进去,王俭也见机跟荆郁打了最后一声招呼赶紧驾车离开。 车子远去, 荆郁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良久才低沉地说道:“查她要去哪里。” “是。” 汪夺看着落寞转身的荆总, 总觉得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莫名的孤寂和苍凉,一时间他心里还不太适应,荆总这是怎么了? 自打那天在飞往北美的航班上突然改变主意返程,到刚落地连航线申请都等不及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直飞白头山,下了飞机才知道人被拉去了春城, 又披星戴月赶到春城。 可是人来了却没见他去, 颇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那天好不容易去了, 他在外头守着,不到一会的功夫便看荆总从病房踉跄出来, 那神情怎么说呢,好像被什么刺到了, 满眼的无措。 后来的每天便只敢呆在离医院最近的酒店里联系江助的主治医生悄悄打听着她的病情和恢复情况,每次挂完电话都会安静地坐很久。 又让司旗去调查江助近几年的所有信息,当两天后司旗将查到的信息交到荆总手上时,荆总愣是把自己关了三天,滴水未进,直至今天得知江助要出院才从房间出来,看到荆总出来的那一刻,他一时惊得嘴里的话都忘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荆总,穿着三天前的衣服,换都没换,领口微松,头发散乱,扯开的领带就那么挂着,嘴边青碴几天没刮,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周身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无力感,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某个角落坍塌了。 来之前,他看到荆总在房间捯饬了很久,确认无误,又返回镜前照了照,出门还不忘问他自己有什么不妥。 哪有什么不妥,荆总相貌绝佳,仪表非凡,气质出众,与生俱来的矜贵哪怕是他这种同样出生优渥的人都望尘莫及的,就算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就足够让所有人侧目。 不然怎么会不论荆总如何无情作践嗤之以鼻,却还能引得那些个男女惦念不忘,前不久荆总母亲宋董身边养的那个还曾偷偷跑到瑞士找过荆总,可惜荆总早都不记得是哪个了。 荆总就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对于不在乎的事和人记性出奇的不好。 所以当他看到荆总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时,他脑中只有三个字:不应该。 晚间,荆郁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灯火,眼神涣散,这几天太多太多的信息涌入脑子,四天过去了,他还是无法消化,更无法面对。 他们之间到底错过了什么?时间?感情?还是彼此? 他不敢再想下去,每想一次心口就止不住的绞痛,像被人扼住喉咙不得喘息,又像被人钉入钢钉,整个脑子一直嗡嗡地闷痛,整个耳蜗连着胸口的那一脉络难受地从心底犯起一阵阵恶心。 他双手按着额角,痛苦的蹲下身子,不敢再想,更不敢再看,想当自己不知道没看到,可是意识有它自己的想法,那资料上的字字句句像是附了魔力的符咒,一个个拆分、重组、排列组合成各种刑具无情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鞭笞着他的灵魂。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的地点偷偷溜走了,他想抓,伸出的双手却茫然地不是要向何处使力。 白天的无措惊慌和迷茫又卷土重来,齐齐向他心底最脆弱最眷恋的小小方寸之地毫不留情地下着狠手。 这一夜,漫长又难熬,有人对未来开始了新的计划,有了新的畅想,有人深陷于回忆执着于过去,妄想自救却是终是徒劳。 既然无法抗拒,又没人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那他能做的只能狠狠抓住眼前了,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可能再让他失去。 黑夜中,茫然幽深的眼眸倏然从空洞中苏醒,从前丢失了很久很久的光亮好像又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中冥冥灭灭。 他知道这一次不管如何他都无法再放手。 次日一早荆郁得知江笙当天就回了海市,而王俭因为工作留了下来。 荆郁约了王俭,王俭接到荆郁的电话还以为他是为了七里河项目的事找他算后账,谁知他开门见山直接问了江笙的事。 有一说一,现在的王家,不,应该说近几十年,只要荆家不发生雪崩坍塌事件,千禧永远不是荆泰的对手,他也永远要屈居于荆郁门下。 他不甘,所以他替王家选择了一条孤注一掷无法回头的路。 他选择了荆淮南。 他也是经江笙提点之后才查到,北方向来是梁家的地盘,所以白头山名义上在荆泰名下,实际控制人其实是荆淮南。 没想到荆柏安看似大公无□□事果决,实则还藏着不少心思呢,他就说亲生骨肉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留情面,赶尽杀绝。 所以荆郁来到这里想调遣他人,都有些使不动,甚至还出了一场事故,错过了七里河项目重新招标,听说就连荆柏安都因此时发了大火。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此时他还不想跟荆郁撕破脸。 深陷于她 第80节 “她不是回海市了么?” 荆郁看着眼前这个六年前背着自己捅刀的人,心中嗤笑,是他太蠢了么?竟然被这群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他一个,蒋蓝烟一个,还有那些不值一提的蝼蚁,有一个算一个,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因为某个人他不敢做的太明显,他怕,这也是他唯一怕的事,没想到,被他们迫害的人居然阴差阳错成了他们短暂保命的护身符,真是可笑。 荆郁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那颗抑制不住暴虐的心平静下来,他现在要做的事比眼前泄恨更重要。 再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以后见到江笙就当不认识。”荆郁不想拐弯抹角浪费时间,话说的直接。 原来他也不是来问之前找寻江笙时情况的,“为什么?” “我不许。”这话说得霸道,不容质疑。 这下王俭听不懂了。 “你从她身上得到的好处足以抵你帮她的几次,她不欠你的,从此以后,你们最好做到形同陌路,不然你觉得有些事我如果真的计较,你和她又能抵住几分?” 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出的话威胁十足,王俭都不用斟酌,荆郁确实有这个本事。 “好。” 王俭的爽快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他是什么样的人,谁都清楚,权衡利弊他最擅长,不然也不会六年前背着他搞出这么一桩事,确实,如果六年前他就知晓此事,不管她没有没有背叛过他,王钊也不会是区区在牢里度日这么舒服,王俭也不会再有机会将王家苟延残喘续命到现在。 话说完了,荆郁起身就走,不想再看这人一眼,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现在就将他当场剐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江笙的么?”王俭微微仰着头,看向那高傲不可一世的背影。 那个背影居然真的因为这句话停住了脚步。 “我是在第七天的时候才找到她的。” “她,在林中呆了整整八天。”王俭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在意起江笙来,可他确定不是自己瞎想,他太了解荆郁,像他这样的人从不会对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事耗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哪怕一个眼神,包括他的父母和荆宋两家所有人。 既然他得不到,他也不想让他好过。 “我找到她时……” 看着有些匆忙远去的背影,似乎他又知道了点什么,甚至如果可以,有些东西可以为他所用,投鼠忌器如果用得好,那也是绝佳的一把利器。 王俭侧过头看向窗外透进来的秋日暖阳,闭上眼睛细心感受,暖暖地懒懒地。 他这种人啊,如果真有一天动了那可笑的感情,在于自己身家性命相左时,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所以啊,他这辈子都不配拥有一份真情实意。 荆郁直至坐上回程的航班,脑中还是临走时王俭的那几句话,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他不敢听。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认出她来?明明有机会的,那么多机会的,为什么要在经历那么多不堪之后还要强加给这段本就满是绝望的感情无法改写弥补的遗憾和苦难? 荆郁看着手中和颂的财报,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和颂的股份,就算忍气吞声,就算恨他怨他也要强忍着一切待在他身边。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是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看到书面上的那个蒋字,眸中寒光闪现,他不懂,有些人为什么就不想好好活着呢。 江笙大灾初愈来不及休息当天下午就跑到荆泰办离职还有协议最后一部分的交割。 可是人事却说她的申请要等荆总回来亲自批。 已经批了啊!当初她就怕荆郁反悔,让荆郁先签了名,系统都走完了,只要时间一到,她就可以拿着这张表卡戳走人。 “抱歉,这是汪助下的指示。” 人事经理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一句,汪夺没道理卡她,她跟她远无怨近无仇的,这不用想,又是荆郁这言而无信的垃圾又变卦了。 星星他个星星! 不行,她得先找荆柏安! 第82章 荆柏安没找来到是等来了荆郁。 江笙看着眼前一身深色潮服劲装的荆郁, 头发也没有梳整,原本的三七侧背剪成高中时候的碎盖,这份装束跟之前的青年总裁相去甚远, 到是有几分记忆中的熟悉模样。 不过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哪怕模样完全复刻了从前,可人始终不再是那个人,心境也不是那个心境了。 包括她。 “荆总邀我来,想必是为了之前辞职的事吧?”就算不是, 也得是。其他的两人好像再没有能说的,说什么都是多余。 荆郁闻言眸光微动, 摩挲杯沿的手突然顿住, 终于缓缓抬起头直视于她,眼神直白而热烈, 一寸寸一缕缕,贪婪地描摹着她五官。 他做梦也没想过她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就在他身边,可是他怎么可能往她身上想呢?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她换了一张面容,想到这里就难免想到这些天一直折磨着他的那些字句,眼尾渐渐发热。 司旗花了四天调查到的消息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仅仅这样他就已经承受不住, 不要再说那些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 她的脸是怎么伤的?她的手好了么?摔下去的时候疼不疼?在狱中的时候是不是绝望又无助? 那时候他在哪呢?他在借酒消愁远走避世, 不想也不敢听到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怕看到她跟那个人笑得开怀,怕她跟他的任何消息传入耳中, 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探听,但也晚了。 他看到的是别人有心善后的战场, 是别人联合费心打造好的想给他看到的另一番景象,狼藉和鲜血都已经被人清理冲洗干净,留给他的只是她和那人潇洒出国的后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孤寂和撕心裂肺。 荆郁微微垂下眼眸,隐去眸中抑制不住的悔恨和心疼。 再抬起眼时,又是那个清冷孤傲的荆总。 江笙本来被他诡异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呢。 这才对嘛,这看不起任何人的眼神,满身桀骜一身反骨才是他嘛。 “不是。” 靠,那谈你妈呢?江笙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荆柏安跟他真是一脉相承,一个赛一个!那一刻她想上去揍死这个傻逼!新仇旧恨,真是忍无可忍! “荆泰打算收购和颂。”荆郁瞄着她手里紧紧抓起的厚瓷盘缓声道。 什么?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手里的股份,我会按照协议一分不差的给你,可这样的话,你手里握着的和颂股份数量就不是小数目,所以接下来的收购计划我想跟你合作。” “可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当然你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但我觉得没有一家公司或个人能给得起我出的条件。” “要谈并购,你们应该去找和颂的负责人谈,跟我手里的股份有什么关系?哪怕和颂被并购,我手里的股份上头的名字只不过换个壳,我没有必要跟你谈合作。” 荆郁并不急,知道她的介怀,所以更是直白将这次收购的意图说个清楚,“因为这场收购案并不是常规收购,我不会也不想给和颂一个合理的价格和条件,强买强卖就需要非常手段。” 江笙本来无意,就算和颂因为经营不善被并购,只要给出的价格和条件合理,别说赔,说不定还有的赚呢,可是听到荆郁说强买强卖……那和颂现在的实际控制人以及管理层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没了和颂再没了丁家,那蒋蓝烟还有什么依仗? 她放下手里的瓷盘,不是很情愿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收购和颂?”她可没听说荆泰有这方面的动向,毕竟和颂又不是路边小店说买就买了,这种大型并购之前都一定会有风声。 “补充短板?开拓新领域?”这话说出来荆郁自己都有些怀疑 ??江笙满脑子问号,短板?和颂到底哪一长处值得荆郁看上能补充荆泰的短板。 “荆泰旗下涉足的产业虽然很多,可文娱产业还没有涉猎,根据近几年国内消费数据来看,未来几年国内文体休闲这一板块其中文娱带来的收益占最大占比。” 那就是说和波克未来的战略目标相同了? “而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在前一家供职时参加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并购案,甚至波克名下现在的文创部门,还是你们开的头。” “和颂这方面的经验、运作和生态系统都比较成熟,所以我并不打算开荒,可以先拿和颂试水。” 江笙很心动,如果她帮着别人抢了蒋家赖以生存的家业,不光蒋蓝烟要完。再如果,和颂被并购后,她可以成为新的理事人,那……这比当初将股份卖给对家不是来的更具有报复性么。 如果比之先前打算找肖明珠做后盾,倒不如让荆郁顶在前头,如果成功,她会将蒋家的人一个个踢出和颂,如果失败还有荆郁顶着。 “如果你能参加这次并购,将来成功我可以保你做和颂理事人。” “为什么?”江笙很不解,还是那个理由,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突出到无人可替的优势值得荆家老少青睐。 “因为你手里的股份。” 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江笙心里最后的一分疑虑被打消, 确实比起跟和颂旗鼓相当的恒通以及还没有在这方面有计划的高通,荆泰如今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不信荆郁这个人。 好像看透她的心思,荆郁将等在一旁的律师和人事都叫了进来,将协议上最后一部分的质押股份还有当时承诺的剩余薪资一并签署,让人事当场给她办理了离职手续。 “之前的协议已经履行完成,离职手续也已经办好,你现在可以没有任何顾虑考虑此事,不管决定如何,我希望你将来不管如何利用这些股份,或出售或转让,希望你的第一考虑的人选是我,我给出的价格不会让你失望。” 很诱人,她确实要好好考虑一番,本来是做好准备干一场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还有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你说的哪一件?”江笙嘲讽反问道。 荆郁沉吟片刻,认真看向她,“每一件。” 语气郑重到又让江笙陷入了自我怀疑,他这是怎么了?又憋着什么整人的坏呢? 她迅速倾身过去,真诚建议道:“那你自首?” 荆郁听后愣了一愣,而后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这样你就不会怪我了么?” 他这么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要是真信了,那些罪就白受了。 “哈哈哈哈,荆总不会认真了吧,我就是开玩笑的,再说您办那些事哪里够得上去牢里走一遭啊,顶多算是缺德,法律不管缺德这事,不至于不至于。” 江笙笑呵呵地打着哈哈,出口的话却说得难听。 “虽然这法律不管人缺德,但这工伤赔偿……” 听到这个,荆郁眼中终于有了点光亮,之前还不觉得什么,这么一看,刚才好像真的像等待宣判的罪犯,这和颂还没拿到手,他自己倒是先演上了,还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你说个价。” 这么痛快?江笙满心疑虑试探着伸手比划了一圈问道:“那这前前后后三回都应该算吧?” “嗯。” 荆郁……是脑子被撞了?她不太信他良心发现,毕竟他这种人能有什么良心?他连人最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 “你是认真的?” 深陷于她 第81节 “你可以现在就提,只要合理,我现在就可以履行。”但凡她开口要的想的他都会满足。 江笙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他到底又想玩什么?既然这样她更不需要跟他客气,虚虚地举起了手。 “五百万?” 嘶~江笙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她说的啊,是荆郁自己认得! 她立马掏出手机,调出收款码递给荆郁。 “付款码不支持这么大额的转账,要先加好友。” 江笙也不疑有他连忙调出码给他扫。 荆郁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曾相识的画面,又一次上演,可是刚要扫就被一只手挡住。 “算了,等明天我叫个律师过来做个声明比较好。”毕竟这种事不防君子只防小人,哪天他再说自己敲诈勒索,或者用各种其他各种理由要回,她也没办法。 “没有必要,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在后面注明这是自愿赠与赔偿,将来就算上了法庭,你都不用担心。” 也是。 可是这回轮到荆郁变了卦,他刚要扫码,突然想到什么,“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请个律师也稳妥些,那我们就明天再约?” 可是江笙怕夜长梦多,不趁荆郁脑子坏掉的时候赶紧能捞点是点,等他明天想明白了那就晚了。 “这样,你先转给我,后面再注明你刚才说的那个,明天我们再请律师公证。” 还是那么小心谨慎,荆郁笑了笑,欣然同意,只要明天还能再见,做什么都无所谓。 钱到手,江笙心里也舒服了许多。毕竟罪受了,钱财虽然不能抵消,但也算个安慰。 出门时,荆郁说要送她。可是他的车这辈子她都不想坐了。 江笙摆手,这次别后两人最好以后别再见。 “和颂的事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江笙瞭他一眼,心里冷笑,却不答,扯起其他毫不相关的话题,“谁教你这么穿的?”如果是以前还正常,现在身份在那,这么穿着实有些不……不理解。 看她皱眉略微嫌弃的表情,荆郁也一时摸不准是哪里真的不好。“怎么,不好看么?” “不太适合你。” “那我适合什么?”荆郁满眼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江笙正低头整理衣服,随意瞎扯的话他还真顺着杆跟她聊上了,她不耐烦地敷衍道:“不穿。” “改天我试试。” 呵呵,江笙抬起头看他一眼,神经,等泊车小哥将车开来,连道别的功夫都没做,直接跨入她刚修好的小mini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荆郁站在门口,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又将手机掏出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许久。 重新开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第83章 开着车的江笙还是不敢相信, 股份这么顺利就拿到了?还附赠七位数的赔偿。 江笙找了两家信托基金将刚到手的钱分作两半分别以两个人的名义成立了不同的账户,又替陶晏交了整一年的治疗和诊疗费用。 哎,英国的定期复诊费用是真的高啊, 一般人都遭不住。 陶家早就掏光了积蓄, 王女士的治疗费用她还没有那份胸怀去帮着承担,哪怕看在陶晏的面上,她也只能帮陶晏到这了,不过只要王家人能把王女士顾好, 也算日后给陶晏留点惦念。 她虽然不喜欢王女士,但也不希望将来有一天陶晏回来了, 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再也无力改变的家庭巨变, 如果可以她能替他尽可能的多留一点就多留一点吧。 次日江笙找到红姐介绍的龙哥,两人商讨了一个钟, 最后决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谈妥之后江笙将那块手表拿给了他, 她回来才知道原来定位什么都是骗她的,但是放在自己手里始终是个雷,反正她早就想出手的,正好这个龙哥有门路,就托他处理, 卖出去的一半算作他的酬劳。 这边刚出货, 那边转手就到了荆郁手里。 当荆郁再次拿到这块表时, 心境与之前比已经天差地别。 打开盒子的第一眼, 他就很喜欢,之前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她的眼光没得说,荆郁翻来覆去摩挲着那几个刻字, 迟来的欢喜夹杂着几分酸涩,如果不是那些人,他们不会错过六年,不会到现在他连跟她相认都不敢。 那些人呢?却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潇洒风光日子,只有他俩忍受了六年的煎熬和内心的折磨不得安宁。 凭什么?! 荆郁轻抚着手机中二人唯一的合照轻声低语:“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去做,然后我们好好的。” 江笙坐在电脑前看着龙哥发来的视频还有关于无想寺事故的确凿证据,是那年三人的聊天截图和孙春燕的转账记录,可是这些是用非常手段得来的,到时当做证据提交法庭怕是不会被取用。 可是暂时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能让那两人背叛她们的摇钱树,拼钱她也自知目前是拼不过孙春燕,别再说她身后还有一个蒋蓝烟。 如果说蒋蓝烟心机深沉,那么孙春燕不仅不遑多让,甚至那股狠劲都比蒋蓝烟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对待陶晏的事上就可见一斑,哪怕喜欢过,可也是得不到转头就能眼睛都不眨的毁掉。 所以六年前的那场车祸一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孙春燕不是王钊那种没脑子的人,不然她就不会能踩着蒋蓝烟的助力一路扶摇直上。 所以归根究底最根本的问题还是蒋蓝烟。 本来让肖明珠跟蒋家对上的打算现在只能作罢,因为荆郁这个狗完全不给肖媛可机会。 明里暗里她制造了多少机会和爆了多少信息给肖媛可,可是没有一次成事! 想到这里就难免想到了半个月前荆郁跟他提的并购和颂的事。 可她心中还是有放不下的疙瘩,有些事还是介怀。 江笙闭上眼,又一次劝慰自己,如果可以人尽其用也算替自己讨回点什么。 是啊,利用章之韵是用,肖明珠是用,荆郁又有什么不可?他不正活该被她拿来用吗? 想通之后,次日她约了荆郁在茶庄见面。 荆郁看到对话框的那两行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他有十分把握但凡事遇到她还是难免不能完全放心。 他知道她之前接触的两家,恒通和高通,不得不说她的考量确实全面又谨慎,这两家的话事人都是女性,于她来说算是最好接近的,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打通这两家的关系,就让他大感意外。更别说肖明珠为人多疑,防备心重,陌生之人很难接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被肖明珠接纳并且成功融入了其圈子,不愧是她。 可弊端也有,章之韵缺少魄力不说,如果单看,恒通基金做的确实比和颂做的好,可若论起综合实力,两家不相上下,谁吃谁还真说不准。 荆郁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风雨欲来。 况且,肖明珠的高通新一轮融资受挫,手上所有项目都暂行搁置,哪有多余的精力和财政预算再去想其他并购。 江笙,席英,不管作为谁她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不管曾经还是现在,逆境还是绝境,她都能拼尽全力在丛生的荆棘中走出一条路来。 荆郁缓缓摩挲着手腕上的表带,眸中沉静如水,心中怅然若失。可是一想到造成现在局面的这些人,手指就忍不住轻颤。 荆郁垂眸看着自己颤动的指尖,薄唇紧抿,可他要忍,必须要忍,不然他一旦贸然出手就会被发现,他不能。 他要和她一起让这些算计他伤害她,致使他们错过这么多年的人深深体会到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将至。 江笙本来约了荆郁,可秦梦那头临时出了状况。她刚到医院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秦梦床头虚情假意。 还真有点似曾相识呢。 “真是不好意思,秦姐。”秦姐两字咬得很重。“事发突然,现场工作人员都只顾着我了,忘了你,结果你看,腿摔折了,真的好心疼你啊。” “听说张导的那部文艺片你也去试了镜,好像效果还不错,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啧,真是可惜~” 江笙进门时,孙春燕正带着两个助理往外走,交错之际,孙春燕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秦梦轻声讽刺:“秦姐,下次记得靠山要找硬的,不然改日你摔断脖子丧葬费都出不起。” 江笙一点都不气,“亲姐?我倒不知道谁家畜生妹妹能这样咒骂亲姐。” 孙春燕一时气得不知回什么,没想到她能回话,上次在蒋家别院也没看出她是个牙尖嘴利的。 她不想跟孙春燕打没用的嘴仗,说完不再理会怒火中烧的孙大明星。看见躺在床上的秦梦吊着脚脸色青紫,应该不是摔得,不免觉得好笑。 真跟这种生气,她还混什么圈子。 等人都走了,江笙给她倒了碗汤,递给她时见她扭头不喝,她也不勉强。 “这大半年时间你这么给她添堵,泥捏的也是要气的,何况是她。” “这事你们公司什么态度?” 见秦梦不说话,她继续道:“又是息事宁人准备草草了事?或者趁着进医院的这件事刷一波热度?” 看秦梦不否认,她真是笑了,她签约时心眼都给蒙住了么?也不知道挑挑?这么急着跟赵许安划清界限也不至于从小象过河出来脑子都没来得及带吧? “负责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呵,那你来做我执行经纪啊?”秦梦终于开了口。 江笙不理她的冷嘲,随意打量着这间病房,“我?你知道我年薪多少?你又能分给我多少?你上次的公关费用知道按照市面标准收要多少么?知道我放给娱记和许文茵的料如果高价卖,或者说直接找孙凭惜拿钱可以卖多少么?” “让你回小象过河你不回去,让你既然摆脱不了赵许安干脆就真金白银让他给你搭点什么出来,可你倒好,现在是那边甩不掉这边摆不平。” 秦梦正满肚子气,自然也没什么好话,“你上次不是说一周后孙春燕再也蹦跶不起来了么?怎么?又不好使了?” 江笙揪了揪花瓶里的花,这次轮到她笑了,要不是看在南南的份上,她扶持谁不一样。 “不想别人趁你病要你命,你这进医院的热度就别蹭了,我最后再帮你一次,日后孙凭惜的事一了,咱们就各走各的路。” 江笙已经仁至义尽,说实在的在秦梦身上除了给孙春燕添堵,她还真没捞着什么好处,现在她改主意了。 晚上趁着雨势渐收又急匆匆赶去茶庄赴王俭的约。 春城一别两人已有一个月没见,去时还是燃燃夏日,一场大雨过后,十月的海市还真有了点入秋的味道。 “听说你离开荆泰了?” “是啊,我这么一个小角色只是辞个职,怎么闹得海市皆知?连王总都知道了?” 王俭忽略她语气中的讥讽,他确实有意打探她的消息,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笑着道:“只不过千禧惜才,所以才格外重视海市人才流动,不知道我们这座小庙能不能有幸请来江总念经。” 说实在的一听到千禧二字她就会想起王钊,一看到王俭就想起之前的事,想到他拿着支票打发她的模样,想着她带着重伤的陶晏被赶出南城时的狼狈,也有他一笔,就忍不住犯恶心。 可尽管心里再不情愿有些场面事要做,话也得要说,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三次援手,她不得不将这笔账两清,以后最多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落魄了,自己不上去落井下石补上一脚已经算是她最大的宽容。 还没等她开口茶室的门便被拉开了。 荆郁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凉凉地打量着对坐的二人。 江笙看他一眼便转过了头,不打算理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王俭却是记得荆郁在春城时的警告。但他却装作不记得似的热情地站了起来打着招呼,“阿郁,真是巧,你也在这,上次还说有时间一起喝酒。” 深陷于她 第82节 荆郁眸光冷冽,不为所动,声音却低沉地迫人:“我的话就这么难记么?” “呵。”荆郁低头轻笑一声,“可以。”然后又看了一眼纹丝未动耐心品茶的江笙,转头就走。 王俭坐回去后打趣道:“哎,江总如果辜负了我这惜才若渴的心,那可真是……” “我确实看不上千禧这小庙。”江笙也跟着真假难辨似的开着玩笑。 “今天应王总之邀,一是正式感谢王总再次援手,春城的事耽搁这么久理应当面正式道谢,二是因为之前的费用有一部分是王总垫付的,转账您又不收,但我觉得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才好,不拖不欠你我心里都轻松,这里是20万支票,应该足够了。您不收是您的事,反正我给了。”说完也不顾王俭的面色站起身随意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拎起包再次向王俭点头致意,才转身离开。 徒留下王俭一人在房内自嘲起来,这人没招安到,还把另一难缠的人得罪了个彻底。 荆郁啊,这是要跟他提前撕破脸了? 次日,荆郁就证实了他的所想不是杞人忧天。 第84章 千禧之前很大一部分业务都仰仗荆泰旗下万家地产的家装生意, 如今被荆泰单方面毁约,整个公司上下都吃不消,尽管荆泰照合约上的违约金额赔付, 可是于千禧来说, 不光是业务方面损失惨重,没有漂亮的数据和流水,跟银行下一季度的贷款续约也不好谈,七里河项目又需要巨额资金运转, 这无疑是给千禧一记接近致命的重拳。 如今的七里河项目于千禧来说无异于整只肥猪就在眼前,可是苦于没有屠宰烹饪工具。如今也只能干看着先养着, 不敢随意动手, 可就算养着也是需要成本维持的。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确实只有荆郁这种人能干得出来。 最后两败俱伤的结果就是荆泰皮糙肉厚受得住,千禧不行。 王俭没想荆郁并没有因为七里河项目翻脸, 却只因为自己私下见了江笙,就招致他如此报复。 王俭刚下了董事会议, 被一群老头吵得头疼,正是心烦之际,秘书慌张跑来说荆泰的荆总已经坐在他的办公室等候多时。 王俭脸上一片了然,系好领带,将资料扔给秘书, 不管内心多不忿, 面上仍摆出一副从容模样。 只怪千禧一直太过仰仗荆泰, 业务上的往来短时间切割不清, 七里河项目又来的突然根本没有时间做到两厢圆满。只能断臂自保获取利益更大的那一方。 只需要给他三年,三年后千禧再也不需要看荆泰脸色! 一进门就看到荆郁坐在他的位置上, 背对着他。 “荆总怎么有闲心大驾光临我这破地儿,真是屈尊降贵委屈您了。” 荆郁没动, 屋内一时安静地甚至呼吸可闻,好久,才听到他一声极具讽刺的嗤笑,荆郁轻轻转过身,看向王俭,神色平静,甚至连昨晚不经意的那一抹沉郁都不曾出现。 “王总每天闲的到处乱晃,我当然要给王总找点事做,不然千禧董事会都以为王总整天无所事事,不仅目光短浅能力有限,脑子又愚钝不清甚是健忘,别哪天葬送了他们的饭碗都不知道怎么送的。” 王俭也不敢示弱,“呵,荆泰丢了七里河那么大个项目,荆总都不忙我又瞎忙叨什么呢。” 荆郁站起身,并没有生气,而是一步一循走至球桶前,缓缓拽出一支高尔夫球杆。 “我呢,向来懒得跟蠢人计较,但是屡教不改又喜欢自作聪明在我面前犯蠢装傻的人实在招人厌烦。”荆郁左手握杆右手轻抚,目光顺着球杆头尾细细端详着,好像在思虑着哪个趁手。 这个不好,他又换了一根长杆,试了试还是不行,就这样悠哉换了两个才挑到一个勉强满意的。而后眸光轻瞥,看向王俭,“招人厌烦也就算了,可是在我面前心机太过,就是找死!” 荆郁慢慢走向王俭,手中的长杆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屋内的桌桌角角精致摆件,一路走来叮叮当当破碎声倾泻一地。 “比如你。”话落还不等王俭反应,十成力的一棍狠狠轮在了王俭的右腿上。 随着一声哀嚎,王俭应声倒地。 外头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想进来却被汪夺拦住。 荆郁蹲下身子,用球杆挑起王俭的下巴,轻笑一声,“前头骗我,后头背着我送温暖送到我的人跟前了,你是真活够了么?” “还是说……你以为你攀上了荆淮南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王俭只叫了一声,便死死咬住后牙槽强忍着,就算疼得他青筋暴起也不想叫出一声让荆郁看去他的狼狈。 他知道荆郁什么性子和脾气,但绝没想到他会在众众目睽睽之下在他的地盘动手! 荆郁站起身,皱着眉,满眼倨傲,咣当一声,略有些嫌弃地扔了不怎么趁手的球杆,凉凉道:“这只是开门礼。” “如果不是顾及她,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好好在海市坐着?” 荆郁眼神阴鸷,看向已经几近休克的王俭,一条腿算什么?他要他拿王家全部赎罪! 江笙终于空出时间约荆郁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依然是那个茶庄,虽然不是怎么有身份的人物,但江笙已经在这混了个脸熟算这里的常客了,就连茶庄经理都已经认识了她,看她来了脸上的笑容都透着几分好客的热情。毕竟在他们眼中这里的消费是普通工薪阶层根本承担不起的,而且茶庄也是不接待的,所以能来的基本上非富即贵。 江笙报了荆郁定的包间名字,经理更热情了。 进门江笙刚脱了外套汪夺就非常有眼力地接了过去,江笙讶然,这新来的就是比原来的灵光。 荆郁一直垂着眸稳坐榻上,从她进门到坐下没有看她一眼。 江笙也不在意,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我找律师起草的合作协议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当然里面的条款如果觉得不合适也可以再谈。” 荆郁睫毛终于动了,抬眸看她一眼又瞥向那沓白纸,伸手去拿的时候露出了袖口的腕表,江笙看着眼熟,等想再看个仔细的时候又被雪白的袖口遮住了。 荆郁随意翻了两下,就撂在了一边,汪夺很有眼色将协议收好便跟茶艺师一起退了出去。 今天她约了荆郁主要是想跟他商讨协议内容,毕竟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定的,甚至哪一条如果有歧义有可能要拉扯好久,她想将这件事赶紧定下 “我没什么意见。” “你看都没看就说没有意见?” 荆郁没回她的问题,而是突兀地问道:“你和王俭很熟?” 江笙不明白怎么就扯到王俭了,“这个好像跟今天要谈的事无关。” “如果不能确保我的合作伙伴跟我的竞争对手之间没有关系,接下来的合作说起来难免会让人不放心。” 这人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如果知道的话凭他的做事风格一定不会放过她! 江笙随意道:“点头之交,王总于我有援手之情……” “你不欠他什么。” 巧了,江笙也这么觉得。不过荆郁怎么看上去比她还理所应当呢? 而且这句话从他嘴里这样说出来,怪异的很。 江笙讥讽道:“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毕竟归根究底,我欠王总的这些情,哪个不是拜您所赐呢?”既然今天不谈公事,那就谈点大家都“喜欢”的话题。 “都是我的错。” 什么? 江笙眉尾突突跳了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最近荆郁反常得很。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可……事情已经发生,哪怕我有心尽力弥补也无法挽回,我只希望我们成了合作伙伴可以暂时拼弃前嫌,试着相信彼此。” 看着对方郑重又真诚仿佛正对着佛像忏悔的信徒,江笙又不知道他演得是哪一出,她微微歪着头,环胸而坐,秀气的眉头微蹙,一副我看看你又在装什么大以巴狼。 荆郁看她这幅模样,笑了笑,“我说的真假,你以后便知。” “为什么?”江笙在荆郁面前根本没必要掩掩藏藏说话做事费那个脑子,毕竟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用留脸给对方,如今凑在一起也是因利而聚,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不管他说的有几分真,反正她自己会辨别,“以荆总今时今日的地位真的会因为我手里这17%的股份而委曲求全?” 水刚滚,荆郁手忙脚乱地开始洗茶泡茶,他记得她不太喜欢茶,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爱约到这种地方。 还能怎么回事,这种地方他们都有签单,她不用花一分钱,上次说请王俭也是假心假意,有些人休想让她掏一分一厘。 荆郁沥沥拉拉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捣鼓好,就先倒了一杯给她,还烫了手,江笙冷眼看着那杯茶,心里的诧异顿时达到顶峰。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语气中难□□露出的几分怀恋让江笙浑身不自在。 “故人?” “是。” “那看来你们关系并不好,仇人?”江笙眉尾微挑,眼神轻谩。 如果是以前,这双眼睛这样看他,他心底的都会难免有些不适,别再说如今切切实实知道是谁在这样看他。 “不是。”荆郁掩去眼底的黯然,盯着已经起了水泡的食指,呢喃道:“爱人。” 江笙很难置信,“那荆总口味真够重的。”她本无心跟他谈这些,既然他不谈正事,两人也不是能闲话的关系,敷衍两句就准备撤。 她点开屏幕看到监狱那边发来的消息,之前听说王钊保外就医,孙叔那边的几人都急了问她什么情况,会不会王家运作了。 她打听过了,王钊去的不是医院,是精神病院,听说还不准探视,但是不是王家搞得她还不确定。 江笙一边低头打着字回复消息一边跟荆郁说道:“如果协议有异议,荆总随时联系我,没问题的话我们这两天就敲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荆郁也跟着起身,看她这就要走有些着急,说要不要一会去吃饭,附近有一家川菜做的还不错,或者淮扬菜,或者城南小食街,门口站着的汪夺和等候的服务人员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上来,江笙一直在跟手机那边的人发着消息根本没心情理会在身后追着问的荆郁,一会问她去这好不好一会又改了主意问去那行不行。 江笙半句没吭,余光扫到前头有人迎面走来,下意识让了路,可是那人有路不走偏偏往她身上撞。 “没长眼睛?这么宽的路往人身上撞?”一连串尖声尖气的叫骂声。 她倒不知道到底谁眼瞎,恶人先叫起来,一抬头,嚯,这不是跟将蓝烟一丘之貉的宋韵。再往她身后一看,呦,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呢。 “韵韵别这样。” 一道清泠的声音响起,听上去真是大气又有教养呢。 “江小姐别介意,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 “呵,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心直口快成了给没素质泼妇挽尊的代名词了。”说完也无心跟她们纠缠。 宋韵指着江笙的背影不停叫骂。 跟在江笙身后的荆郁阴沉地瞥了一眼宋韵,不顾蒋蓝烟在身后的叫喊快步追上江笙。 “不用跟这种人生气。” 见她不理,他继续问:“你去哪?” “管好你女朋友,那么拙劣的心思别耍到我身上,恶心又倒胃口。” “我没有女朋友!” 江笙没理,关车门的时候却被荆郁一把撑住。 “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没有女朋友!” “跟我有什么关系?” 深陷于她 第83节 荆郁顿住。“我只是不想你误会。” 江笙间歇失语,她误会什么?跟她哪门子关系。 “我跟她从来没有任何关系!”看到她一副所以呢的表情看向他,荆郁就突然想起他们的最后一次吵架,她曾提过蒋蓝烟。可是现在在她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介意。 荆郁闭上双眼,努力遏制失而复得过后那股迟来的巨大恐慌,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一直刻意回避,可两人经过这六年的磋磨,时光在变人也在变,他们人生彼此缺失的一大段空白时光,是不永远也填不回去了。 也再回不到从前。 可是不解开从前的死结,又怎么能重新开始呢。 “我赶时间,可以放手了么?” 荆郁看着车身离开,心下杂乱,很久很久,直到丝丝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才从无措中清醒过来。 转头望向茶庄。 没两天海市内圈流传起一段的小八卦。 第85章 听说宋韵在夜店玩到凌晨跟别人起了冲突, 让人拿酒瓶刮了,嘴角开裂一直延伸到下颚线,脸已经没法看了, 在这个节骨眼就是想整容也赶不上跟赵家的订婚宴了。 蒋蓝烟也在, 不过幸运的是她及时被周行知等人迅速拉开,脸虽然也刮到了,但并没有伤得太重。 与此同时江笙也打听到了王钊那边的消息,到现在都不清楚到底是谁给王钊办理的保外就医, 有医生诊断,也通过了部门审查, 都是经过正规手续移交的。但不同的是以前在监狱王钊还允许别人探视, 可是移交到特殊精神病院之后,探视权也被暂时取缔。 江笙心里打鼓, 难道是王俭插手了?可说不通啊,但现在王家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办这种事, 可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又与他有什么好处? 说什么亲人情义,她可不信! 王钊与王家来说不如说是一坨甩不掉的累赘!花费大量精力财力物力救他这样一个半点用处都没有只会给家族惹事抹黑的废柴究竟图什么? 她不懂。 荆泰总裁办,荆郁站在百米高楼的窗前俯视着芸芸众生,可眼底的这片人生百态芸芸众生却跟他没多大关系,原本仅有的一个, 也被剥夺了。 身后的桌案上散落着凌乱的资料,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人六年前在凤凰城的照片, 那时的她脸还没有恢复, 看着红肿吓人,他不敢想这六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哪怕这些信息几经转交可能已经失了最初的触目惊心,可尽管这样, 只寥寥几眼他的心口就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他好悔好恨!明明知道始作俑者,却不能动手。 他好怕再这样忍下去,自己会回到十年前,那时就不能再留在她身边祈祷她的原谅。 还有最让他忌惮的,那个人的存在。 庆幸的是那个人傻了,更万幸的是他现在被带走了,不然……他不敢去想他会如何,只要一想到那人偷走的是属于他的六年!他就百爪挠心,恨其死。 这段时间荆郁总以合同的各个条款存在歧义为由约江笙见面,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江笙就烦了,她不信一个跨过集团的总裁对于条款的基本标准要求都不懂,全公司上下找不出一个熟悉了条款的人员?要他一个总裁来跟她一个一个核对不说还没完没了。 期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就是那么有缘,荆郁约她十回得有八回遇到蒋蓝烟,不是进门遇见,就是出门迎面撞上,随着碰到的次数增多,蒋蓝烟也由一开始对她的不屑一顾高傲姿态渐渐地肉眼可见的忌惮起她。甚至浑身的那股敌意八米开外她都能感受得到。 每每见她明明心里恨她恨的牙痒痒,脸上却还要保持微笑装端庄名门淑女,她就开心。 她终于也感同身受了。 所以有时候跟荆郁见面有时候看不到她还挺失望的,觉得这次白来了。 “蒋蓝烟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没有看到她?”这是第七次荆郁以合同还有并购案存在异议为由约她见面。 给她剥蟹的手突然顿住,荆郁抬起眼眸看向她,“你问她干什么?” “没啊,就是她不来偶遇,还挺无聊的。”江笙看着满桌的珍馐,食之无味,将荆郁递过来的蟹肉扒拉到一边,然后挑挑拣拣吃了两口别的,味如嚼蜡。 剥蟹的手终于停了下来,荆郁拿起手边的湿巾,细细地擦拭着指尖,不得不说荆郁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冷白修长却一点不显女气,挽上去的那节雪白衬衫露出的手肘小臂肌肉紧实,线条完美诱人。 嗯,好看是好看的,但是于她来说就好比路边好看的花,看看就行了,真挖回家养就算了,注定养不活也无福消受。 这么多天他什么意思一开始可能看不出,如今总这么没完没了她再看不出什么就是装傻了。 不过那她就更不明白了,之前恨不得她死,转头开始献殷勤,他图什么?还是真的精神确实是有问题?精神分裂! “如果你觉得合作麻烦的话咱们不做也罢。” “我没觉得!” “可我觉得。我没闲心一遍遍跟你在合同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我不信荆泰如今连个会看合同的人都找不到,或者,你在耍我玩?” 见他又要开口,江笙直接截了他要解释的话,“这是最后一次,这顿饭结束,如果合作还不能敲定,我只能另谋高就了。” 江笙随意将湿巾甩在桌面上,然后提起包也不顾荆郁急切地解释,转头就走了。 本以为蒋蓝烟能沉得住气,没想到这才多久就直接找上门了。 确实很像,蒋蓝烟一寸寸的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江笙,特别是眉眼处,跟那个人一样的让人讨厌,明明又穷又市侩的人市野小民,却总是一副谁都不放在眼底的高傲,她凭什么? 眼前这个,说白了不过就是个替身,但确实跟之前那些个荆郁一开始就抱着戏耍消磨心思的不同。 她可不想赶走了狼又来了虎。 “江小姐最近跟阿郁走得很近啊。” 这杯白水到嘴里都变了味,好像从没听她在荆郁面前这么亲热地叫过,这是做什么?彰显正宫身份,宣誓主权来了? “是呀。”可惜她江笙最知道怎么气人,越是自信越是一副天真雀跃招人打却不能动手的模样越是气人。 蒋蓝烟面上的笑意果真僵硬起来,“难怪,我从第一眼就发现江小姐眼熟,回去之后猛然想起江小姐与阿郁以前养的一个女伴确实很像。” 这话说的可真是艺术,可惜再艺术的烂话也是说给她这聋子听,“哦?蒋小姐的意思是我是因为长得跟荆总曾经养的情人很像,所以荆总才对我有所关注?” “不然江小姐不会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吧?” 真是笑死了,不会以为她会伤心难过吧?不过荆郁养了那么多,倒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唔。”江笙手指轻点着下巴,眉头蹙起眼睛上挑,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看不出荆总是个这么~~~~~”她故意拉长语调将目光转向蒋蓝烟,极具讽刺继续道:“重情之人,突然好感动了呢。” “那还真看不出,我以为江小姐这种有自尊的精英职业女性是不屑做他人解闷戏耍的替身,人啊,确实不能太高看。” “诶~这是哪的话,蒋小姐先把自己的阴阳劲儿收一收,可别架我,蒋小姐怎么想,我哪能管得了,说白了那都是蒋小姐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以为,就像我,我就从不觉得蒋小姐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蒋小姐心里想什么全都呈在面上呢,心里妒忌的想吃人,表面也是一副妒妇蛇蝎样,满肚子的阴阳鬼鬼祟祟,面上也是满脸龌龊,您这样心直口快表里如一,叫别人却是甘拜下风呢。” 蒋蓝烟听了这话,也装不下去了,脸上那点勉强维持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行啊,被他戏耍玩弄的人没有十之也有□□,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江笙笑着站起,缓缓倾身贴向蒋蓝烟,右手一把拍掉蒋蓝烟鬼祟的录音,笑得一脸挑衅,“好呀,荆郁若是有本事让我能一直兴致不减,到时发请柬时我一定记得发蒋小姐一份,请蒋小姐来见证,要是我玩够了,我倒不介意把剩下的发个善心扔给你宝贝,蒋小姐一定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随时祈祷可以捡到我不要的垃圾哦。” 蒋蓝烟所剩无几的端庄再难维持,抄起桌上的黑浓咖啡就想朝这张小人得志的脸上泼去,可江笙早就防备着她所有的反手,她只伸手随意一挡,整杯滚热的黑浓咖啡一滴不漏全部泼到了她的脸上。 一声凄惨的嚎叫引得整个厅的客人都齐齐看来,海市名媛蒋蓝烟这辈子就没这样狼狈过! 江笙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想刚才的口嗨,不过看见蒋蓝烟气成这样,呵,早知道能有这效果,勾搭荆郁到不是不行。 如果有一天蒋蓝烟这种自负的人,以为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到头来被最喜欢的人耍弄欺骗利用,甚至家族的败落都是因她而起,不可一世的高傲被曾经所有她看不起的不放在眼里的人踩在脚下,那是什么滋味儿呢? 呵,那应该是最好的报复了吧。 可接下来几天荆郁倒真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似的,都没再联系她,她那个荒唐的想法渐渐地也淡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忍得了初一忍不过十五的荆郁终于来了消息,让江笙来公司签约。 江笙带着律师在万宝大厦第二十九层总经办签署了协议。 荆郁这几天忍着不敢去看她,就怕她真的厌烦之后改变主意,再去找别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眼下唯一接近她的机会,他绝不能搞砸。 当听到她说要不要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手紧紧交握,轻声问她去哪。 她说了一个店名后他才确定不是自己出现幻觉,是真的约他吃饭。 她没有那么抗拒他厌恶他了是不是? 荆郁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中,满脸喜形于色说好,然后让汪夺别跟着,他自己开车。 一路上他几乎一直盯着后视镜,看江笙的车有没有跟上来,很怕她跟丢,导致性能极好的库里南愣是开出了老头车的架势,身后其他变道超车的都忍不住狂按喇叭。 这顿饭江笙吃得索然无味,有点后悔来吃饭了,荆郁却整个人都跟焕发了生机似的,不停地试着找各种话题,干干的总是一个人在说,话题总有说完的时候,没话可说的时候荆郁就开始沉浸式给她画饼,比如以后和颂被并购了要怎么拆分怎么处理怎么全权由她做主。 江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拿着筷子开始无聊地画圈圈。 眼瞅着这顿饭吃到了终点。 荆郁不想走,他很心急很迫切,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她是不是又变回那个难以接近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江笙。 多以每一次见面的机会他都分外珍视,但是哪怕这样不间断的刷存在感试着讨好她妄想改变先前她对自己的不好印象,但是好像这样无头苍蝇的一番努力结果还是跟他的预想天差地别,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改变这种现状。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好像极度缺乏归属和安全感但是又无能为力。 “你喜欢我?” 第86章 此话一出, 荆郁被茶水惊地呛了两口。 他拿起手边的餐布捂着嘴,努力克制喉咙和气管里的刺痒,抬起的双眸亮的发光, 话还没出口, 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等他稳定了气息,直直盯着她的那道视线也愈加炙热,“是。”简单的一个字被他铿锵郑重说出口,好像在说一句永远不会改变誓言。 她心里霎时觉得无比讽刺。可是面上却装出一副怀疑不解又有些纠结不定的模样, “为什么?” “是像蒋小姐说的,因为我长得很像荆总之前养的某个女伴?” “蒋小姐?蒋蓝烟?她这么跟你说的?她找你了?”荆郁的语调猛地高了一节, 一连四问。 “嗯, 她好像很生气,还想拿酒泼我呢。”江笙趁着他正对自己感兴趣, 猛给蒋蓝烟递小话,虽然荆郁之前说了并购和颂是出于公司业务考虑, 但是不知道他对于青梅竹马蒋蓝烟到底还存有几分情意。 不过能确定的是曾经肯定有,现在嘛就不知道了。 荆郁眸底翻涌着骇人的阴沉,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另一面,便快速垂下眼眸给她夹了她最爱吃的酒糟丸子,克制着心底的阴鸷轻声说道:“我喜欢你, 是因为你就是你, 不要听有心之人挑拨, 而且我没有女伴, 从来就没有。” “哦,那是她诬陷你,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荆郁有时候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正如此时, 明知道为什么却还要反过来问他,想看他为难?还是试探他? 看她恶劣地笑看着自己,那点小心思却触动了记忆中的某个点,好怀念啊,她本应该这样,他也不觉轻笑出声,“那江总觉得呢?” 江笙撑着下巴思虑了一会,才好像恍然大悟般,“她喜欢你啊,荆总这样无情,啧啧,也是怪伤人心的。” 荆郁听到这话,终于笑不出来了,“别人伤不伤心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定定看向她,“我只想一个人高兴。” 多年不见,以前是可以随意接听电话的关系可转头就能翻脸无情,呵,还得是你,一点没变,真是够薄情。 “那我就更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比过蒋小姐有幸得荆总青眼。” 深陷于她 第84节 前后短短不过一个多月,天差地别的待遇,她可真是“受宠若惊”。 荆郁又不傻,满满的讥讽他怎么听不出,好久他才似呢喃似自语“没人能比得过你,从来就没有。” 而后抬起头虔诚地看向她,“我知道一时间你很难接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太排斥我,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我会尽我的全部对你好” 真是情真意切。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荆郁,江笙一时觉得很无趣,敷衍道:“那我好好考虑考虑。” “好。”荆郁听到这个答复就已经喜不自胜,她说她会考虑,她没有直接拒绝,是不是,是不是她没有那么讨厌记恨他了? “这家的酒糟丸子做的最好,你多吃点,如果好吃,我们以后再来。” 看着盛进碗里的丸子有些倒胃口。江笙放了碗筷。“不吃了,有些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荆郁夹菜的手顿住,敛去眼中的黯然,主动将江笙送回家,就算不是同乘一辆车,他也殷勤地跟在她的车后,等江笙下了车他还抱着一丝不现实的期待,如果,如果她能邀请自己进去坐坐……可是见她走的头都没回,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被打破。 “江笙。”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她。 江笙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说不上来,听他这样叫她浑身都不舒服,声音也冷了些许,“什么事。” 荆郁就这么看着夕阳下的那个人,好像多年前送别她时的那个春节,她也是这样闻声回望,但是不同的是那时她望着自己的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眷恋。 如果那年他没有介意不愿回忆的过往选择跟随她回去,如果那年他足够信任她,如果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哪怕只是一点点让他甘愿忍下“背叛”选择跟她继续这段感情的时间,他们今天也许依然是整颗心装满彼此的恋人,或是……携手归家的夫妻。 可是现在……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全无一丝情意,有的也是不耐和厌烦,怅然酸涩止不住的涌向心口、喉咙,眼睛也酸涩地有些睁不开,喉咙似刀绞。 荆郁强忍着那股诛心的酸涩将所有悔恨不甘强逼着自己咽下,轻声对她说:“下周我要去北城,你要去么?” 看她张嘴要拒绝,荆郁慌忙补充道:“赵许安的订婚宴,闻家……还有季家李家都会出席,这些人手里的企业都或多或少有涉足媒体文娱领域,多认识一下以后接手和颂也是有帮助的。” 他的本意是说闻家的,但是他跟闻家又不熟又怕她心生怀疑,只能随便扯了几个不相干的,他知道她表妹在那,以前她那么惦记,这么多年一定想见见的。 江笙真的犹豫了,可犹豫过后还是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不用了,我下周还有事。” 荆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忪出神。直到头上的几片黄叶梧桐落下,他扬起头看到深秋的梧桐,又落了一回了。 他们分手快七年了。 七年啊。 又一片打了卷的枯叶落在他的肩头,荆郁随手拿下,出神地看了两眼,缓缓用力,狠揉慢搓,不过转眼的功夫,稀碎成渣,他张开紧握的拳头,看着手中的残渣仿佛看到了他这一段七零八碎的感情,好像再也握不住了,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他们毁了他的所有,他就要他们试试满盘倾灭是什么滋味儿。 手机不合时宜响起,荆郁接起只说了一句“让他活着”,就转身向停在路边的库里南走去,直奔郊区的特殊精神病院。 江笙回到家,收到了一条信息,“安慕回国了。” 她终于回来了。 再见安慕,江笙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叫她名字,她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个面部僵硬填充过度的人是安慕,不光五官面容与多年前那个疯批少女相去甚远,就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对,看上去跟吸食过度的王钊没什么区别。 如果真是,那怪不得这么多年不敢回国。 不过,既然回来,那就别走了。 江笙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满心都是算计。 不得不说餐饮大亨北城赵家和纺织业巨头海市宋家的联姻果真非同凡响,订婚宴的排场规格、邀请的宾客也非常有看头。 虽然此宋家非彼宋家,但也足够他们打着跟正牌沾亲带故的名头招摇过市。 江笙也看到了传说中收留南南,闻家的人,应该是叫闻予,相貌出挑气质矜贵,偏偏公子一表人才,奈何眼瞎。 南南的事她也是后来在国外条件稍好了一点找人特意打听才慢慢知道的,有些事已经过去,她无能为力更帮不上她。 所以她才萌生要给她还有奶奶办理信托基金的想法。 不过好在南南有了自己的幸福,她也替她高兴,遗憾的是这次来没看到她。 “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你是哪边的客人?不会是蹭吃蹭喝混进来的吧?” 熟悉的尖酸刻薄除了赵灵还能有谁,毕竟孙春燕和蒋蓝烟好歹在人前都要估计脸上那层皮装一装的。 江笙回身便看到四个打扮隆重分外抢眼的淑女名媛。 可真是跟准新娘情谊深厚呢,抢风头都不分场合,不过如今的宋韵只能厚厚的白纱遮面,她的风头也不用如此可以去抢吧。 “怎么,赵宋两家雇了你来做礼宾?”江笙青梅地上下打量着赵灵。 孙春燕真是如今好歹蹭着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也算是个名流了,还跟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凑在一起,也不嫌掉价,看看身后不远处看过来的蒋蓝烟周围都占了一圈什么层次的人。乍一看社交圈子就高下立见。 连安慕这种没大脑的人都不屑跟他们凑在一起。 可天知道孙春燕有多想摆脱这两人,可是只能想却不敢也不能真正翻脸,毕竟他们两个没脑子的,说话做事从来不过脑子。 曾经满嘴家世背景的两人现在也是满身穷酸的小市民味儿,见她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想要。 好像她的便宜天经地义就该占,可是对蒋蓝烟就如老鼠见了猫般恭敬。 每到这时她就暗恨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不一样,同样是互相交握着把柄,有些人却从来都有恃无恐,而她就因为没有强硬的家族做支撑,就活该被她们拿捏? 江笙懒得跟她们废话纠缠。今天来主要还是荆郁说的那个事,她确实需要人脉,赵许安在此之前早就死皮赖脸的邀她,知道她跟秦梦走得近,以为她能把秦梦带来。 她不知道这人脑子是被驴踢成蒜瓣了么?别说她跟秦梦只不过单纯的合作关系,就是真的关系到位那就更不可能让她来这种场合,他是看她没被羞辱够还是想让她抢婚? 也多亏秦梦早就死了心,不然她到不介意做一回好人,拉她来看看,这是属于别人正经八百的订婚,不管之前谁前谁后,只要名分一定,再跟这种人纠缠下去,名声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坐实了。 但凡有个脑子能做出这事儿? 她见赵灵嘴刚张开就突然哑住了,甚至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丝丝惧意。 她还没怎么着呢,这就不行了?又瞄到不远处的蒋蓝烟带着满脸欣喜的看向她,她才似有所觉的转过身,果然荆郁像瘟神似的站在她身后。 她又转头看了眼喜形于色的蒋蓝烟,又看了看周围零零散散向这边投来的目光,她心下一转,回身站到荆郁身边,在蒋蓝烟满眼欣喜的注视下挽上了荆郁的胳膊。 这一挽,她甚至听到了周围频频发出的吸气声,也能看到蒋蓝烟僵住的笑意和慢慢龟裂的表情,更是看到赵灵等人瑟瑟离开的孬种样。 哈哈可真是有趣呢。 而荆郁也被她的动作惊住了,他没想到江笙居然还肯亲近他!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正大光明地亲近他! 一时受宠若惊满眼的不敢置信,望向江笙的双眸好像淬满了耀眼的星子,心绪起伏神魂荡漾。 内心的激动一时不知道与谁说才好。 蒋蓝烟的拳头也在发抖,但她是气得! 她怎么敢,荆郁又怎么会允许!允许这样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的脸?他置自己于何地?难道这么多年,她的全心全意,一心守候陪伴,居然抵不过一个不过眉眼几分相似的路替代品?! 江笙好想笑,怕是明天要传遍了,蒋蓝烟黄粱美梦破碎,全家都不会好过。 毕竟满城名媛贵妇那可都不是善茬,没事在一起闲磕牙的时候她也见过,一大堆等着看丁薰算盘珠碎满地呢。 毕竟在外常以荆家准亲家自居的人,如今被正主狠狠打脸,她们这种最看重脸面人,明天脸都不用要了吧? 想必情场失意的蒋蓝烟今天回去还要被骂不中用吧。 荆郁也是真争气,她赌对了,虽不知荆郁对她的意思有几分,如果对他仅剩的那点了解没骗她的话,荆郁这种人如果真的表示喜欢,抛开长远不说,眼下就是一定不存假,甚至如果你想做什么他都可以小小的纵容配合你。 既然上赶着送上门,不拿来用,岂不是可惜。 蒋蓝烟,眼前这丁点的难受只是刚刚开始。 不知道等蒋家覆灭她做主的时候,你又会是什么嘴脸呢? 好生期待啊。 第87章 这场订婚宴, 没想到最后抢风头的不是那些个争奇斗艳的名媛闺秀,而是她。 江笙身着一席低调浅色系云朵抹胸长裙,却被荆郁高调的带着满场飞, 一时间像极了招摇过市的花蝴蝶, 她本想气气蒋蓝烟就算了,但荆郁好像可算逮住机会,抓着她的手就不准备放了,扬起的唇角整场下来就没有收起来过。 他也兑现了之前说的话, 殷勤地给她引荐各种领域的大佬,江笙忍了忍也就随他了 , 可是那种财经才常见或者隐形低调闻所未闻的大佬介绍给她又有什么用呢? 江笙心中轻嗤, 眼下个个对她和颜悦色也不过是看荆郁的面子,过后她哪能够得到这些人物?反倒是跟着荆郁听了一圈恭维他的话。 江笙瞥了一眼意气风发嘴角含笑的荆郁, 将手拽了出来,荆郁霎时止住了与别人的攀谈, 向她看来,诧异地问她怎么了。 “没事,时间差不多了,我明早还要赶飞机就先回去了。” 荆郁想挽留,这才刚见面, 他还想跟她多呆一会, “还有几个没见过, 要不要认识一下。” 江笙笑着拒绝。 既然她走了荆郁自然也呆不下去了, 本就没想来。 “我送你,你住哪里?” 蒋蓝烟看到追随出去的荆郁, 嘴里发苦,再看到周围人兴致盎然时不时扭过来意味深长看她的表情, 她好恨,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份耻辱! 跟她抢是吧? 好。 江笙没想到蒋蓝烟这样沉不住气,不过她倒是没亲自上阵,又是玩得那老一套,指挥别人身先士卒。 江笙刚下飞机就接到秦梦的电话,让她赶紧登录某博,她以为秦梦又被狙击了,结果看到孙春燕上了热搜。 #孙凭惜被三#孙凭惜恋情曝光#曝光即分手#各种话题霸占了热搜前几名。 事件源头是由孙春燕一条自导自演的微博引发的铺天盖地讨伐怒骂。 于昨晚凌晨她先发了一条:「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 江笙很纳闷,为什么孙春燕炒作都喜欢在半夜搞啊? 不负众望刚发没多久就上了热搜,到今天已经霸榜15个小时了,而且愈演愈烈。 毕竟顶流爱豆还没官宣恋情就失恋,重点是还被三了,这么抓马的事件怎么能不引爆网络。 等热度差不多了,她才在评论里回复,不是她,是她的一个好朋友被横刀夺爱。 然后紧接着轮到常规操作流程了,各种“朋友”“神秘人”“知情人”开始闪亮登场,纷纷留下非常有用的线索供人人肉小三当事人。 广大的热心正义网友还有粉丝也不负众望经过“好心人”扔出的线索扒出来她江笙本尊,还好她没有某博,不然估计疯狂刷新的信息都能把她手机整崩了。 她还没怎么着,孙春燕到先替“朋友”“伸张正义”“两肋插刀”来了?真是阎王拦不住要死鬼。 可笑的是当事三人组只有她自己的信息被爆了出来,荆郁、蒋蓝烟的信息都被隐藏了。 孙春燕也不傻么,知道挑她捏。蒋蓝烟也不傻,她知道如果牵扯到荆郁,那于她们来说就是纯纯的找死。 深陷于她 第85节 荆郁这人虽然懒得计较的事太多,但是忌讳的事不容别人一丝一毫逾越。 其中就包括利用、背叛和泄露他个人信息,不然当年在二十一中那么多二世祖扎堆儿,愣是没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来路,有个别知道的也不敢说。 可还没等她出手,她被曝光的个人信息帖子微博全部被撤的干干净净。甚至爆料线索的那几家娱乐营销号被封号和十几个上蹿下跳带节奏的个人账号全部封号处理。 荆泰法务部又以江笙个人名义将二十几个营销号一口气全部告了,不只是只发发律师函,是真的告。 一开始孙春燕还以为是江笙找人撤的热搜,所以对此根本就无所畏惧,甚至还肆无忌惮的想就此借题发挥重新挑起热度。就算撤了,可她的名声是彻底臭了,以后找工作社交看她还怎么能嚣张起来! 可是当看到荆泰出面发布声明的时候,她有些慌了。 她问将蓝烟该怎么办,蒋蓝烟让她自己看着办,可她怎么看着办?让她干这事得是她,如今顶在前面的却是自己! 早知道蒋蓝烟是这种人,可她还是被她辖制,蒋蓝烟明明说江笙不足为据,荆郁只不过图她新鲜,像那个人几分,真出了事绝不会维护她,特别这种闹得人尽皆知的事,他更不会管。 她这才牟足了劲使劲踩她的,不然就算不踩她,之前跟江笙在秦梦事上有诸多交手,闹得很僵,真让她起来,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可现在荆泰要求她公开向被无辜波及的旗下员工江笙女士公开道歉,怎么可能?这等于公开处刑自己自掘前路。 而且让她跟她道歉?她配么! 因为她之前没有敢爆出荆郁和蒋蓝烟的个人信息,所以在荆泰质问下她根本拿不出有利的证据,更不敢回应荆泰。 在她还在犹豫不甘举棋不定的时候,经纪人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顿将她痛骂,骂她猪脑子做这种事,为什么提前没跟她商量,可是在听到是蒋蓝烟授意她这么做时,经纪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让她赶紧照荆泰的要求做,如果还想在内娱混下去,不想被封杀雪藏,就别在乎那点不值钱的面子,赶紧低头认错,反正只要不荆泰满意不再追究,这事热度过去后,如何洗白还不是看他们。 眼下只能认栽,毕竟虚无缥缈的人气在资本面前一无是处。 孙春燕暗恨,但形势比人强,只能不情不愿地发了一篇向无辜波及的江笙女士的道歉微博,说是道歉,但是里面的阴阳话,狗听了都摇头。 下面一堆粉丝炸了锅, 「姐姐凭什么道歉?」 「看来是被人家背后金主拿捏了,可怜的惜惜。」 「心疼为朋友两类插刀的惜惜,她那个朋友呢?怎么不出来说话?」 「是啊,惜惜都这样为她抱不平出头,还被人逼着道歉,她人呢?」 「这是什么闺蜜?朋友替你出头,遇事你却躲在后面不发生,看看惜惜都被逼成什么样了?心疼。」 「要求真相!拒绝道歉!」 「江小三去死!」 ………… 江笙像看笑话似的刷着这些幼稚言论,被人当枪使的无知小孩,要是知道她们粉的惜惜女神是个杀人犯不知道会不会继续洗白“姐姐不是故意的,她还小,当时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事情既然闹到这地步,凭什么荆郁和蒋蓝烟可以独善其身呢? 都以为这场大战会在孙春燕发道歉声明之后,以孙春燕大气、义气收获一圈好评中结束。 谁知下午孙春燕知三做三,不仅插足许文茵和陆氏公子陆孝文的感情还插足别人家庭的旧闻又被扒了出来。 「自己都不干净,怎么好意思大义凛然指责别人?呕吐!」 「孙白莲之前自己插足别人的事可没见她这么有种去发律师函告人家。」 「哈哈哈,毕竟人家是假的,她是真的。」 「就是就是。」 「可能觉得互联网都没有记忆吧。」 「这算啥?五十步笑百五么?」 「那可不是笑百步,人家之前那可是指名道姓爆的料,许文茵都没否认,只有孙白莲一人在那哭哭啼啼说自己被冤枉,被冤枉怎么不告人家啊。」 「是啊,她知三当三可是人证物证齐全呢,现在为朋友两肋插刀只敢拐弯抹角爆出女方信息,渣男和她所谓的朋友信息是一个字都不提。」 「说不定就是她自导自演的,根本不存在,结果那个路人无辜躺枪,然后道歉还阴阳怪气的。」 …… 紧接着就有人爆料,另外两个当事人一个是和颂文娱家的千金,一个是荆泰国际的总裁。 这下网上又开始沸腾了。 「怪不得不敢提,啧啧,看人下菜碟啊。」 「啧啧啧,闹了半天是在给自己老板站台啊,人家用你?」 「我发现孙凭惜自封人家闺蜜,可正主微博各种高大上的生活照、闺蜜合照,一张都没有她。」 「看来明星和真正的豪门还是有壁的。」 「也就你们拿这些什么明星当回事,在那些资本豪门面前屁都不是。」 「孙白莲可真舔啊。」 「那孙凭惜这波操作算不算挑软柿子捏?」 「不算吧?没看人家正主出来护妻了。」 「靠,好甜,突然想嗑怎么肥四?」 江笙看到这里,终于笑不出来了,有点膈应。 紧接着荆泰又开始操作了,这次是荆郁的个人声明,声明表示跟蒋蓝烟女士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再有造谣生事的绝不姑息。其他多余的私人的问题没必要跟无关的人交代,对于那些造谣诽谤别有用心之徒荆泰一定会追究其法律责任。 这声明做派强硬非常,十分硬核,确实是荆郁的风格。 随后和颂也发布了声明,澄清蒋蓝烟女士和荆郁先生的关系,表示两人只是朋友,并且跟孙凭惜也只是旗下艺人见过几次面的关系,并不熟。 这下网上一顿群嘲,孙春燕如今哪怕想好好发个道歉声明除了她那些个□□死心塌地粉也没几人买账了。 而荆泰这波操作属实圈了一波好评,围观群众皆感叹对旗下员工这样维护的公司真是难得,表示以后找工作以后就瞄准荆泰了,后面有人回复说你是985还是211还是常春藤镀金回来的海归?还是有知名外企优秀的工作经历?上述只是基本门槛,不然去荆泰倒扫地都没人要。 有人不信荆泰这么牛。特意去网上搜了一圈才发现荆泰国际已经不能用牛逼两字来形容,毕竟国内目前就几乎没有什么百年企业,气候差不多到了收割的时候就会被某些家属觊觎想方设法弄到自己手里。 可荆泰却稳如泰山做成了百年跨国企业,这就不仅仅是单纯的考量历代掌权人的经商能力了,单论背景就不一般。 再去搜索传说中的荆泰现任总裁名字,信息少得可怜,甚至连一张正面照都没有。 越神秘越引人想一探究竟,可全网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张照片,后来有好信的再想搜当事人中的两外两个,其中江笙之前被爆料出来的照片和信息被删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搜不到了,甚至有人手机存图也莫名其妙没了。 而蒋蓝烟的照片网上却一张没少,随手一搜很多,有人感叹蒋蓝烟这顶级大美女都看不上,那江笙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貌比天仙? 江笙对于容貌二字已经看淡了,最开始确实是介怀的,可是时间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原先长什么样了。 或者更想知道的是25岁的席英会长成什么样呢? 孙春燕不知道受谁的压力重新发了一篇情真意切的道歉声明。 可再情真意切也不是她写的更不是她真的认错了,不过情势所逼,不过就算是,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揭过了事了? 她正愁给她准备了三个月的大礼不知道要找个什么合适的契机送她最好呢。 可巧,她自己送上门了, 不是爱出风头么,那就成全她,继续送她上热搜,不然荆郁一个不高兴,晚上封杀了她,这事缺少了最重要的核心人物,网上的围观群众可就少了不少乐趣呢。 再说她最热衷于打脸了。 当夜凌晨十二点,下了热搜的孙春燕又被抬了上来。 这下是红色“爆”字占满了前排位置。 这盛况,这排场,给她送行,也不枉她在这圈子混了一遭,兴许这是她最后一次风光了。 孙春燕不仅如愿的继续霸榜热搜,霸占各大平台娱乐头版头条,引得多家媒体争相报道,甚至经过一夜的发酵法治板块也开始播报孙某的涉案信息。 听说当天夜里孙春燕就被警方从剧组传唤去了警局,一夜未归。 第88章 #顶流爱豆是个杀人犯?# #孙凭惜涉嫌谋杀# #xx年南城二十一中秋游# #无想寺水库# …… 孙春燕这下是真混成名副其实的顶流了, 整整霸占热搜榜三天了。 这场唱罢那边新的剧本登场,话题不断推陈出新。 不知道其他演艺界名人是不是很眼馋?羡慕她这逆天的曝光度和热度。 相比于已经成定局的孙春燕,江笙更关心蒋蓝烟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不出意外, 蒋蓝烟一定会用对付王钊的那一招, 先稳住她,给她希望,等定罪之后隔绝她与外界的往来,让她没办法传递消息再威胁自己, 彻彻底底困死她。 其实于蒋蓝烟来说,如果做的好, 她好像成就了她, 既然不能主动出击就选择被动得利。 蒋蓝烟啊,真是从头到尾事事都没少她参与, 可到头来手上却干干净净,没有留有任何可以正面指控她的把柄在别人手里, 就连顶多受到道德制裁的霸凌事件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沾边痕迹。 从头到尾都是一群蠢货在给她冲锋陷阵。 手段真是高,不过既然她高招,那她就挖更深更多的坑呗,总有一个能埋她,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江笙撑着头在这头看着电脑屏幕, 孙春燕的经纪公司终于做出了回应。 也不过是官方说辞, 只轻描淡写地说孙凭惜只是尽一个公民的基本义务协助警方调查, 希望外界不要妄加揣测, 否则对孙凭惜女士造成的名誉损失一定会追责。 下面粉丝也一个劲的洗, 「相信惜惜!」 「全世界最好的惜惜!」 「强烈要求警方给个说法!」 「警方就可以随便抓人么?」 「悄悄问一句, 如果名誉被损害,可以告他们不?」 江笙在这头刷着那些脑残小朋友的留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深陷于她 第86节 这时候电话响了, 接起的声音都难得带着几分笑意,“喂,那位。” 那头沉默了一瞬,低沉磁性的男声从那头幽幽传了过来,“荆郁。” 江笙拿开电话看了看屏幕显示的一串数字,到是挺眼熟的,好像还是以前的那个号。 “什么事。”顷刻间,那点笑意散了个干净。 听到她刚接起电话还带着笑意尾音,就知道她肯定叽叽咕咕又在那使什么心眼呢,一想到她坏坏得意的样模样,心就痒痒的。 她很厉害,以前是现在也是,七年前谁都没有怀疑的事居然隔了这么久还能被她发现甚至拿到了确凿证据。 聪明,狡诈但做事却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喜欢耍心眼动一些小心思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磊落心善。 她好像晴空的云,光洁无暇无法触及,却也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而自己呢,宛如雨后的泥泞,卑劣肮脏,没人在意也没人喜欢。 所以他从来不想她知道自己的曾经,还有自从认识了她后他就开始疯狂讨厌一直努力隐藏的另一面。 “网上的事,很抱歉,因为我原因,殃及到你。” 江笙眼睛没离开屏幕,一边刷着网上的各色消息一边敷衍他,看到名誉损害四个字,她突然想到什么。 “没事,荆总如果真的故意不去,就按市价赔偿我名誉损失费就好了。” 那头又沉默了,江笙以为他这是心疼了,天经地义的要赔偿这就心疼了?以前听那群贵妇八婆讲他包养小鲜肉小美女的八卦时那可是大方的很啊。 “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叫荆总太生疏了。” 江笙滑动的手顿住,又将电话拿下来看了看,*的,以为对方换人了呢。好像透过话筒真的看到另一边站着个别别扭扭的有病青年。 “我和你很熟?” 又是一阵沉默,而后磁性的声音被压低了几个分贝,试探着问她:“你生气了吗?” “没。” “前天还……” “啧,荆总也是懂社交礼仪的,不会一个基本挽手礼就要讹上我吧?” 荆郁明显顿了住了,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猛地挂了电话,应该是气到了。 呵,真能想。 江笙没放在心上,又在继续看网上的舆论,甚至光看不够还在那些有意思的评论下留言拱火。 「是啊是啊,要是我们惜惜真有罪,就让法律制裁她!拿出证据来啊!!这样不清不楚损人名誉,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了不起!」 发完这条,她自己笑得前仰后翻,终于能get到高级黑粉的快乐了。 她坚持不懈地发,后面也不知道孙春燕哪个对家的粉丝也开始加入,陆陆续续好多号开始给她盖楼点赞,她也给别人点赞盖楼,慢慢的舆论风向开始指向官方,强烈要求锤死他们的惜惜公举。 眼看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对,和颂又在这时候跳了出来呼吁大家冷静,相信警方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好人?还在垂死挣扎呢?他们不会真以为孙春燕真是朵比大白莲还无瑕的绝世大白莲吧? 距离孙春燕经纪公司的惺惺作态不到一个小时,东城区警方就迅速的发布了警情通报,总体意思就是经初查,孙某确实跟南城二十一中xx年无想寺水库事故有关,涉嫌谋杀现已刑拘。 消息一出整个网络炸了锅,这盛况可比过年都热闹。 有脱粉的,有不信的,有落井下石的,有隔岸观火的。 而江笙想的是,如果有机会她一定把孙春燕跟王钊弄到一起做病友!那场面,想想就酸爽! 十二月,海市是真的冷了下来。 孙春燕的案子因为陈年已久,又少了席英这个关键人证以及受害者,江笙以为会拖一段时间,不过好在证据链人证动机都充足,所以调查的非常快。十二月末会第一次开庭,一月中旬就会宣判。 听说期间荆郁作为受害者之一还被警察上门做了笔录,荆郁也是出奇地配合。 她以为以他对席英的怨恨,不会管这事,毕竟这种事如果不想理会,他们这种人完全可以通过律师拒绝。 没想到他也做了一回三好公民呢。 另一边和颂的并购也进展的非常顺利,因为孙春燕的事,消息一出和颂的股价大跌,甚至有传闻和颂老板的女儿和孙春燕是同学,是她引荐其进入和颂并倾尽资源力捧出来的。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当年因为审讯孙春燕时牵扯出的一桩霸凌事件也被翻了出来,甚至视频也被放到了网上,可是不过几分就被删除,有些人甚至没来得及保留,任何平台都搜不到,跟之前江笙的个人信息被暴露后又被删除的手段如出一辙。 其实江笙也想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个,其实时隔多年,经过这么多事,她心里已经没什么过不去的了。就像自己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忍过了最开始的心理排斥和精神折磨,最后还不是坦然接受了?如果现在让她再看当年被霸凌羞辱的视频也许也没多少感触了吧! 因孙春燕涉嫌谋杀,蒋蓝烟又被爆跟霸凌事件有关,虽然和颂及时公关可还是挡不住和颂股价熔断式下跌! 接连五个收盘日跌停。 江笙想趁机疯狂吸食,可手里的资金有限,对于股票她又一知半解。 荆郁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也在吸,生了几天闷气的人终于又拉下脸给她打了电话,说让她收手,他做空她买多,她手里那点钱不够十分钟砸的,如果信他一个月内和颂必将易主。 她就是不信他才想多一份保障,她信谁都不信荆郁,什么东西抓到自己手里才是真。 江笙找到章之韵,她知道恒通基金早就垂涎渴望已久,虽然渴望不如恒通,但是恒通真正想要的是渴望凭手里的助学人才基金牌照。 五天过去,散户陆续割肉离场后,各种基金公司金融机构开始进场收割,和颂每到收盘日必跌停的股价也渐渐开了板。 进场的资金虽然陆续增多,可是和颂的股价却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指数,上下徘徊。 恒通基金的顶尖团队一顿买出卖出,前前后后亏了一大笔钱,吸食的股份却少的可怜。 章之韵打听到除了她知道了两家体量比较大的基金公司在吸食,其他有几家境外公司以及不知名的个人也在吸食,而且到手的筹码现在应该不少了,她不清楚这些挂名之后的老板是谁。 可是江笙却是知道的,十天过后恒通根本杠不过荆郁那头的猛攻只能狼狈离场,另外几家金融机构还在硬抗,但是每天也看得出已经在出货放量了。 而和颂最大股东荆家才察觉到有人在低价疯狂做空和颂股价,奈何手上流动资金有限,之前为了拉动股价被套牢的到现在更是不敢出了。 可眼下容不得他们迟疑,只能向银行抵押不动产获取资金周转。 而荆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和颂他要!蒋家倾家荡产他也势在必行! 后来被逼无奈的蒋家只能请来北城蒋家帮忙,可是北城蒋家大部分生意都在国外,何况这样一大摊子的量,谁能吃下,而且明显对方有备而来且手段非常高明,这种快准狠的洗劫手法他在北欧见过。 而和颂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警惕性居然这样迟钝!等到对手已经进场吃够满手筹码他们才觉察,等到再想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对方早就已经开始杀盘。 不过北城蒋家确实也不是吃素的,拉来远大过来救火勉强守住了为数不多的股份。 现在荆郁手中有37%的股份,外面的63%其中蒋家上上下下加上原始大股东,手里只有30%不到,江笙手里的17%亏死的时候都没敢拿出来交易,荆郁本来想帮她出手让她很赚一波,可是她不信他,宁可市值缩水她也要牢牢握住。 这样一看不加江笙手里的17%,从个人占股比来看,荆郁已经是和颂最大股东了。 而且她怀疑荆郁根本就跟她说实话,虽然外头还有16%,可是妄想在这16%中再收回8%压过荆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这种做事不给任何人留翻盘机会的人,手里肯定不止37%! 现在该是考验荆郁诚信的时候了,他会不会信守承诺,她没想到他一下可以弄到这么多股份,她用命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换得17%,如今一比在他面前好像有些不值一提,他划拉股份怎么就那么容易?就好像菜市场下市的时候捡那些个没人要的烂菜帮子一样容易? 时隔多日,荆郁也终于来电话了,说想约她吃饭。 呵,想谈生意就直说,弄那些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干嘛? 江笙向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荆郁能看得上眼的,可以拿来换和颂的理事权。 第89章 荆郁约在了一家法式餐厅, 以前来海市的时候荆郁带她来吃过,是同一家。 当时是什么感觉来着?好像是新奇又惊喜。 那时候年纪也小,对于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事物都很向往, 况且长到十八岁, 除了在春城的时候陶晏偶尔组织一下小组聚餐,她也没进过什么正经餐厅,但也都是学校附近的小饭店,所以当时荆郁带给她的确实是一片她没有触及过的世界。 震撼新奇又有些向往, 发誓以后一定要倍加努力读书努力工作赚足够的钱也可以过上这种说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生活。 但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法餐。 餐厅装修地很有情调,当然看上去也很价值不菲。 荆郁见她被服务人员一路引领过来, 也站起了身迎接, 替她拉开椅子,绅士风度十足, 当年可没见他这么殷勤。 “喜欢这里么?吃完饭一会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烟花。”荆郁记得第一次带她来这里她整个眼睛是亮晶晶的,烟花开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扒在了玻璃上, 满脸洋溢着罕见地小女孩的新奇和愉悦。 应该是喜欢的。 现在想来,那时他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是看着她高兴,他也高兴,看着她只有在他面前才露出与平日不同的表情, 毫不扭捏, 在他面前那样放松真实, 他整颗心也是荡漾着满满的愉悦的。 江笙虽然想直奔主题, 但混迹社会这么多年毕竟耐心还是有的,没有做那低情商的做派上来就扫兴, 只敷衍道:“还行。” “曾经有一个人就特别喜欢。” “呵,看不出荆总还是个喜欢追忆过往的人。” “毕竟总有一些……”他看向江笙, 淡然道:“想忘也忘不掉。” “呵呵。”江笙移开了目光没有看他,随意晃着桌上的酒杯。“那看来我与荆总在这方面是相去甚远,奈何脑容量不够,只能记得眼前的。” 荆郁收回目光,语气中是难掩的失落,“是啊,有几个人能做到江小姐这样洒脱呢。” 寒暄也寒暄了,菜也开始上了,这酒都醒好了,其实江笙特别想言归正传,但看对方只想闲谈的架势怕过急切被对方拿捏索要更多的置换条件。 “对了,还没恭喜荆总,顺利拿下和颂,不知道荆总什么时候准备在和颂股东大会上公布身份呀。” 荆郁浅尝了一口盘中的鱼羹,其实他也不怎么喜欢吃法国菜,不过鱼羹到是很喜欢,可是看了一眼满心小算计都没什么心情吃饭的人,嘴里喜欢的东西也变了味儿。 和颂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可以随便拿来捏逾的玩应,也没有什么恭喜不恭喜的,在国外这么多年,比这种怀柔围堵更惨烈百倍的猎杀他不知道玩过多少,早就司空见惯。 可和颂这样废物的玩应值得他亲自动手不过是因为她,因为蒋蓝烟,因为一些人永远都无法偿还的罪孽和他的恨。 “我说过的话从不会食言,但……” 她就知道后面还有。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什么机会。”明知故问。 “追求你的机会,只要你不再拒我于千里之外。”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偿还,“和颂肃清之后,我会把和颂完完整整地交到你手上,算作偿还你的名誉损失。” 没想到两个月过去这事他还记得,不过她不需要,她本来要做的就是在蒋家大厦将倾时,看蒋蓝烟如何走投无路如何坠落云端,如何让人践踏的! “不用,荆总放心,既然荆总这么信任我,提我做和颂的理事,我自然不会让荆总失望,更不会让荆泰失望。” 荆郁所剩不多的那点食欲也终于被她扫的一干二净,放下刀叉时银色表盘被灯光一晃,她眼尾余光被闪了一下,再一眼看去,只露了一角便随着他的动作又隐在了黑白交叠的袖口中。 深陷于她 第87节 霎时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自然是相信江小姐的,不过江小姐对于我刚才的请求不知能否答应。” “如果我不同意荆总就会放弃?” 荆郁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餐刀,叮当一声脆响,“不会。”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江笙心里是不太高兴的,她今天来主要是想确定之前的承诺,尽管现在手中的那些筹码于他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可既然签订了协议,双方就要履行。 今天是他看上去好像吃亏一些,可如果按照当时她的预想,她自己在这件事上是要吃亏的,可她还是签了,而且她要的只是主理和颂的权利,又不是让他将整个公司送给她,将来公司的收益她也只是拿自己应得的部分,其余还不是荆泰受益? “还不到一年时间。” “所以呢?” “所以按照协议内容,江小姐还是需要在这一年内尽职尽责听候公司调遣安排。” 江笙确实没想到和颂的并购会这么快,一年已经是她高估荆泰了,没想到…… 可恨的是她自己还做了推手。 不过如果她不想干的事还想强按头,他就太不了解她了,越是逼她越是能激起她的逆骨,大不了一拍两散,除了这一步又不是无路可走了,江笙讥讽道:“荆总这是以公谋私?” 被她赤裸裸的目光逼视,荆郁却没有半分回避,轻飘飘道:“我只是坚守契约精神。” 呵,真是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所谓的契约精神就是钻条款漏洞,之前是现在还是,江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再不想跟他废话,“既然荆总无意,何必浪费双方时间。” 荆郁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臂,固执地不肯让她走,看她真的生气了,只能自己先退步轻声安抚:“别生气。” “我只是想要一个跟你相处的机会。” 江笙使劲挣了挣,可是那只大手根本容不得她撼动分毫,江笙回身看向明明是强词夺理却好像他受了什么不公对待,面露祈求,满眼期盼的卑微模样。 真他妈可笑。 行啊,既然他死皮赖脸,反正她又不吃亏。 “荆总相貌堂堂身家不菲,能得荆总青睐,我总是不亏的,听说荆总对情人都甚是大方,那我就是拭目以待喽。” “我没有情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被她如何挖苦讥讽他都能忍受,除了这个,他听不来从她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情人二字,她当他是什么?当自己是什么? “行行行,你干干净净你保守传统你是专一纯情少男,我等你追求我,那你追啊!” 荆郁听着她满嘴嘲讽的话,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在她一次次逼问叫嚣中还是努力平心静气犹犹豫豫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子,江笙眼睛猛然睁得老大,没想到这人真是有备而来啊! 旁边倒酒服务的服务人员好像将这一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还是憋不住笑了,他实在不知道追求一个人还要对方同意的,被逼着说追就立马付诸行动,难不成女方不同意他这准备的东西就不送了?女生也是,这追人还能立马就……直到感受到那股备受压迫的目光他才掐断那些乱想。 “你干什么?” “给你的。” “为什么给我?” “你说为什么给?” 服务人员终于忍不住退了出去。 江笙根本不想接手,可是荆郁顺着她的手臂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使劲掰开她紧握的手,将盒子硬塞到她手里。 “你喜欢的。” 四四方方灰色磨砂绒盒子,摸上去就很有质感,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不要。” “你刚才不是说我大方么。” 江笙看着他一副执拗,呵,不要白不要。 “你给我写一张赠与协议,以后翻脸不许回去!” “我什么时候跟你要回东西了?!”荆郁没想到自己在她心中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在她心中确实什么都不是,气势也一下萎靡下来。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除了赔偿款她还收过他什么东西? 在她无声的僵持下,荆郁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 荆郁严格按照江笙的要求拍了照后面又跟着发了一段赠与信息,这才看她安心打开盒子,看她瞳孔瞬间睁大,就算勉力隐藏可还是能看出一两分的惊喜,刚才的不快立马消散的干干净净,余下的便是为那一分短暂出现的惊喜而高兴。 江笙喜的是,这东西得老值钱了,这要是卖了,不比那些衣服手表值钱? “喜欢么?你喜欢什么就跟我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找来送你。” 呵,真是渣男语录第三条,你要星星我都送你。 江笙不理他。 怎么说呢,第一眼涌入脑子的念头就是贵又好看!上百颗五克拉左右的钻石镶嵌的藤蔓项链,藤蔓上还开簇拥着一朵朵黄钻镶嵌的小黄花,主钻是一颗四十克拉重的水滴形黄钻。 这……江笙又抬眼看了看荆郁,突然有点不太敢收了,这么昂贵的赠与以后如果上了法庭会不会真的被索要回去?按理说不会,可是钞能力就说不准了。 “我给你带上。”说着荆郁就起身走到她身后要给她戴。 江笙侧过身子,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拒绝道:“不用了,我今天穿得这身也不合适。” 荆郁好像脑子终于打通了多年的梗塞,灵光了许多,“那我们去楼下看一看,买几件跟这件搭配的衣服。” 看他满脸雀跃比自己这个收礼物的人还开心模样,江笙将很有分量的项链放了回去。 “不用了。”心里却想的是,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得那两个钱都不如别出手一条项链的钱。 八点半窗外一束五彩斑斓的巨型烟火腾空而起,砰的一声在百米高楼处爆开,远处的烟火秀开始了。 江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荆郁却一眼不错地盯着正望着窗外失神的侧脸,多年后他没想到还有机会跟她坐在这里。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曾经会欣喜转头回望的笑颜如今却满腹心思,也不再看他,窗外的烟火绚烂耀眼,但刹那芳华也不过转瞬即逝,就像两人感情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今是不是耿耿于怀难以放手的只有他自己。 回到家后,江笙将盒子扔在抽屉最里面,看着最里面空空地位置,猛的想起了荆郁手腕上那块若隐若现只显露一角却分外眼熟的手表。 应该不是吧,但,假如是呢? 明天一定要看个清楚! 江笙打开盒子又将项链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没几个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贵得吓人又漂亮的东西。 江笙将各个角度甚至细节都不放过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之前李弘文介绍的那几个做典卖生意的人评估。 谁知对方乍一看到就很是震惊地问她确定要卖? 然后又问了来源和她的心理估价。 江笙没说,她也不是真的想卖,就是随口问问,看看荆郁在追求异性上究竟舍得花多少,当得知对方报出1500万天价还有得商量的时候,轮到她震惊了。 她知道荆郁能送得出手的东西肯定不会是便宜货,但是没想过这么贵! 这天价!1500万!在海市不错的地段都能全款换一套房了,能全款换她50台的小mini!存到银行以后躺平什么都不敢,光吃利息都不怕被饿死! 晚上,江笙躺在床上细数在这通货膨胀的环境下这1500百万的用处时突然有了个大胆想法。 第90章 「到家了么?」荆郁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对着手机的那张照片发呆, 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等确认这条信息就是从她的对话框中发出来的时候,高兴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在手机对话框敲了半天发出了好几条。 「到家了。」 「你呢?」他忘了是他亲自送她回去的, 亲眼看她进的门。 「今天的菜色怎么样, 不喜欢的话我们下次换一家。」 「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去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么?」 「周末我们去钓鱼怎么样?」荆郁记得她以前很喜欢钓鱼的。 「或者周末你想去哪?」 见她好久不回,荆郁又开始坐立不安,为什么不回?是不想回?还是睡着了?他刚收到信息就马上回了不可能睡着了。 「睡了么?」 江笙看着屏幕唰唰唰弹出的信息,只回复了一句「项链很好看, 我很喜欢,谢谢你。」然后将手机一丢去洗漱了。 荆郁在这头看着这句嘴角无限上扬, 转头就打电话给汪夺, 让他查近期国外的珠宝拍卖或者搜藏家。 其实也可以去珠宝展或者拍了原石定做。 「你喜欢就好,下个月苏富比有一场珠宝拍卖, 还有一些私人收藏家搜藏的很多不对外展出的珍品,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笙看到这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没回。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因为发生了交通事故, 她硬生生跟着堵了一个多小时,自然到公司也就迟到了。 明明已经跟关昭打过电话请假。可是一进秘书室关昭劈头盖脸大声训斥她这都几点了,来不来有什么意义,声音太大引得所有同事的纷纷侧目。 江笙问他公司是坚决不许员工迟到么?没有给员工应急次数么?她没有打电话给他报备么? 关昭被问的无话可说,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他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江笙不管关昭的喋喋不休, 直接按了桌上的专线, 关昭的咄咄逼人戛然而止, 就像突然瘪了地茄子。 江笙在关昭震惊的目光中大摇大摆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将凉透的早餐直直放到荆郁桌上。 “早上去买的, 谁知道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已经凉掉了。” 江笙没说自己堵车的事, 这家的大肉包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绕到老城区买的,本来打算买来公司吃的, 没成想半路堵了车,又不习惯在车里吃东西,特别是带馅的东西,吃完满车的味道,现在凉了,到公司又被关昭一顿训话,也没有吃的心情了。 扔了怪可惜的,一下就想到了荆郁,说这是特意给他买的,一定很感动吧? 荆郁受宠若惊看着桌上的塑料袋子和洒了地半杯豆浆。 “你想吃什么以后来公司,我帮你带,或者我去楼下接你我们一起吃。”荆郁起身抽了几张纸巾就去给她擦手。 江笙躲开了他凑过来的手,但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巾。 深陷于她 第88节 “不用了,你不嫌远我还嫌麻烦呢。” “确实辛苦,一会我让汪夺联系几个经纪看一下附近有什么合适的房子,或者……”他想说她之前去过的苏河湾喜欢不喜欢,可是又怕她多想。 呵,这口气平常的就好像在市场挑白菜土豆,琢磨附近哪家的粉好嗦,“不用了,现在的地方我住的挺好的,我先去工作了。” 江笙今天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还给他带了早餐,荆郁回身看着桌上凉透的大肉包嘴角又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叫了汪夺进来让他赶紧把早餐给他热一下。 汪夺记得荆郁是吃了饭的,可看着桌上豆浆淋漓的几个包子,愣是没敢把嫌弃表露出来,他看了都难以下咽的东西,没想到荆总竟然这样节俭。 自从汪夺调来之后,关昭就被边缘化了,平时想表现都摸不到机会,如今一个辞职找不到工作回头来荆泰混日子的小小助理都敢对他大小声! 仗着自己还不错的长相就觉得能得荆总青睐?荆总什么人没见过?貌美得过各色明星名媛?还是家世教养能比得过各名门闺秀?若论风情,更是不值一提,整一个脾气又臭又硬又不知道变通的刺头! 他对这个江笙从一开始就没一点好感! 自己怎么说也是跟在荆总身边的老人,日子说不上长可也说不上短,荆总虽然名声在外,但也就那点名声了,从没见他带过谁回住处或者酒店,倒是流水似的养各种男男女女,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一个真能近荆总身的,他见过荆总让他处理那些不死心还心存妄想的男男女女。 说白了当时没看多有情,真到了玩腻的时候无情倒是真够无情的彻底。 多半就是像养宠似的,后来那些个宠物被荆总丢弃,哪一个有好下场了,适应了纸醉金迷的奢侈,乍一被扔出去流浪好日子过惯了的人,都忘了自己当时是被人从什么犄角旮旯捡回来的。 看着有恃无恐的江笙,关昭心里的算计已然成型,前天汪夺让他有时间就先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一下,说是有可能调他去分公司,这还能是谁的意思,怕是自己要给这出卖色相的让位了。 关昭擅自做主将没有预约的蒋蓝烟直接从一楼乘坐专属电梯接到了31楼,甚至都没有经过秘书室的报备蒋蓝烟直接敲门而入,进门前还特意回身别有深意地盯了一眼江笙。 略有些得意的关昭也瞥了一眼江笙,好像在说:“呵,好日子要到头了。”同样是嫡系过来的比不过汪夺就算了,连半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魑魅魍魉都敢想上一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后。 江笙被这两眼瞥得莫名其妙,不过也知道因为什么,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的人被自己折了面子,谁会高兴,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回来的。 可有些人怎么就从不想自己干的那些差劲的事,干得出来还不许别人有意见。 至于蒋蓝烟?如果现在经过孙春燕的事还对她没有警觉那就不是六年前在所有人背后搅弄风云最后却半点污秽都沾身的心机谋略都盛别人一筹的那个人了。 江笙是看着蒋蓝烟进去的,如果蒋蓝烟能在荆郁办公室呆够三分钟……脑子里面的假设还没成立,就见蒋蓝烟脸色难看地从里面出来了,关昭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赶紧上前打听怎么回事,蒋蓝烟却略显难堪地横了关照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她江笙身上,明显牙关紧咬,恨得不行。 江笙耸着肩摊了摊手,一副我很无辜你瞪我干嘛的天真样,气得蒋蓝烟深深喘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边人刚走,汪夺又被叫了进去。 江笙撑着脑袋想,这关昭秘书长的位置算是做到头了,可他走了谁顶上呢?她回头扫了一圈,人倒是比以前多了,可毕竟论资历好像没一个能接任的。 汪夺的关系又不在这。 意料之中,一个小时后,整个公司系统通报了关昭违反职业操守,不遵守职业道德,违反公司规章制度,林林总总一大堆的罪名,总之就是被炒了。 关昭当时看到这条解雇消息脸都绿了,想见荆郁可惜总裁办公室的门他都进不去,汪夺又警告他是想拼上以后的活路争一时口快,再次惹怒荆总,还是乖乖拿钱走人。 关昭愤恨咬牙最后只能收拾东西去人事办理手续。 江笙从不屑跟跟这些小鬼一般见识,所以也没有多少幸灾乐祸。 至于蒋蓝烟,荆郁收购和颂不知为何没有用荆泰的名义,所以蒋蓝烟今天能找来估计是想来求荆郁帮忙的,可偏偏求到始作俑者头上,这不是老太太上贡上到阎王爷那去了么。 好笑。 突然觉得就这么干脆地结束这场以报复为名的猎杀,其实她心中没有多少痛快。 如果…… 正思索着,桌上的专线响起,这个专线只有里面那人能打,所以不用想就知道谁在叫她。 又不知道是要端茶还是倒水。 江笙一进门就看到荆郁桌子上咬了两口的包子被放在一旁,荆郁停下忙碌的动作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几个包子。 他皱眉,略微有些别扭地解释:“不太好吃。” 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叫屈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幅模样做给谁看,她么?呵。 荆郁看她没搭腔,眸子黯然,声音也沉了下来,“蒋蓝烟来求我帮她,你说我要帮么?” 他如果要帮忙又何必对和颂下手。 “荆总向来随心而为,这话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你的真实想法。” “虽然说生意是生意,情分是情分,但荆总和蒋小姐青梅竹马,想必做出一下退让也是有情可原。” “有情可原?呵呵。”荆郁垂眸冷笑。“全国上下这么多公司,我到不知为什么江小姐别的看不上却偏偏执着于背景根基都很难啃的和颂。” 江笙被这一句问得脸上的假笑也冷了下来,直直看向荆郁,“荆总以为呢?” 荆郁握紧了手,倏而又松开了,“私人那点恩怨至于江小姐记恨到现在?就为了捧那个姓秦的江小姐连和颂都记恨上了。” 江笙松了一口气,“是啊,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蒋蓝烟之前为了孙春燕没少给我吃苦头,本来只是想跟恒通合作吃点和颂生意,可后面筹码多了,心也贪了。” 荆郁抬起头,幽深的目光紧紧地拢着眼前这个说自己贪心的又冷情的人。 “我倒希望你能贪心些。” “贪多嚼不烂,我懂,我会适当管住自已的不该有的想法,只是荆总下手这样狠,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昔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阻挡不了荆总这份为事业拼搏的决心。” 如果说不知道内情,不知道那些事,这些话听在耳中也只当她图一时最快的冷嘲热讽,可是现下他却知道她说这些话有多少是真的嘲讽他的无情无义,冷心冷肺。 毕竟在她心里,他才是那个抛弃这段感情的人。 “我再说最后一次,蒋蓝烟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认识时间比较长的人,我的父母在我眼中都不过如此,她又算什么?” 荆郁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与凉薄,江笙突然间有一点不想跟他合作了,曾经的不欢而散他虽然没亲自下手,可这一年的手段她也是领教了不少,如果有一天两人再次翻脸,她的下场应该不仅仅是被丢到山野自生自灭,兴许……比蒋蓝烟好不了多少! 第91章 荆郁见她眉心蹙起略显迟疑, 甚至再次打量他的目光明显有些忌惮,荆郁忙收回目光,稳了声调, “他们是他们, 你是你。” 江笙垂眸,是啊,他们是他们,她是她, 她怎么能跟他们比呢?他们谁坐过牢?跳过楼?改头换面有家不敢回?吃了所有能吃的苦,受了不该她受的罪, 可他们呢?一个个都好好的风光无限潇洒度日, 只有她是被人丢进炼狱靠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双脚硬生生从炼狱中爬出来的,呵, 确实不能混为一谈。 江笙无言,荆郁不知道要怎么承诺安抚, 她才能不这样防备自己,气氛一时凝滞,还好汪夺适时出现打破了这场无声的僵持。 汪夺办事效率奇高,早上荆郁刚说不久,这不过才两个多小时, 挑选好的地产经济就上门了。 正好给了荆郁一个台阶。 荆郁放低声音, 还试着笑了笑, “你住的地方太远, 来回太不方便,看一下附近有没有你喜欢的。” “不了, 搬来搬去麻烦。” “不麻烦,以后自己的家就不用再搬了, 不过你哪天如果住腻了可以再换。” 江笙眉头蹙得更深了,什么意思?昨天送她大项链,今天送她房子? 他这是真准备用金钱攻势了?昨天她确实萌生了走之前在他身上捞一笔的打算,别人能捞凭什么她就不能捞? 不偷不抢送上门的,感情诈骗也是你情我愿,他能骗她,她为什么就不能骗他? 可是刚才那一幕又让她想起了六年前,昨天刚萌生的想法就被掐断了。 蒋家如今不过是秋后蚂蚱,现在如何拿捏磋磨完全就看荆郁狠不狠得下心,又可以允许她做到什么程度,现在也完全看不出他会不会管这个闲事,说实在的,他说什么,她根本就不信。 毕竟现在自己仗着的不过是那点可有可无说散就散的兴趣,他能冷眼旁观到什么程度,最后的底线是什么,还需要反复试探才能出手。 至于其他的,她都不想废一丝一毫的心力去想。 “我手头还有工作,荆总要是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荆郁却不许她走一把拽住,“来都来了,就先看看,没有合适的话颐芳洲我还有一套装修多年没住的房子。” 江笙被荆郁一把按在沙发上,开始被迫接受经纪介绍,这经纪普一将手上的资源展示出来,她瞬间被惊住了,嚯,那可都是高端顶级豪宅,她光是听地段开发商价格都不用问了,少说也得一个数起步。 荆郁这真是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了? 半个钟过去,经纪滔滔不绝地讲,荆郁在一旁认真地帮她挑选给她意见,江笙却聊赖地扒拉着,这乍一看活像挑新房的小两口,汪夺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有了数悄悄退了出去。 经纪介绍的其中有几个恰好是荆泰名下地产公司开发的。 “这几个项目恰好公司都有留几套,你看喜欢哪个地段下午我们可以去看看。” 江笙宁可上班,也不想去。 “没有喜欢的。” 这时汪夺又进来请示一下是否要用餐,荆郁问江笙饿不饿,要不先吃饭吃完了再看,江笙知道自己拒绝无用,只丢给他随便俩字。 紧接着几个拎着餐盒的人鱼贯而入,将餐具和饭菜摆好然后微微倾身跟着汪夺还有经纪退了出去。 长桌上摆满了琳琅可口的饭菜,江笙心态很好,拒绝无用就坦然接受,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再说这东西又不是□□,不比食堂好吃还健康? “如果实在没有喜欢的,下午我带你去颐芳洲吧。” 江笙听着耳熟,没拒绝也没回应,荆郁如果想做什么事,谁又能阻止得了,何况她为什么阻止?上赶着的财神爷,她傻了往外推,被迫接受财神爷慷慨送钱想来她也是绝无仅有了吧? 以后得事就以后再说,换个思路想想,毕竟当初那样冲动义气的年纪都没能把她怎么样,别说这露水情缘。 看看那些跟过荆郁的男男女女不是都好……不对,她记得有人跟她说过,跟荆郁混在一起的没一个落得好结果的,是谁说的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吃饭就别想事,好好吃。”说着荆郁夹了她最不爱吃的秋葵给她,这是存心的?她看着碗里的秋葵好一会然后面不改色地塞到嘴里慢慢咀嚼吞咽,继续安静地吃饭。 荆郁有些失望,以前她会把不爱吃的都丢到他碗里,现在最讨厌的食物当着他的面也会吃下去,荆郁有些生气,又夹了一筷子秋葵给她,江笙顿住,然后又吃了,荆郁继续夹,江笙继续吃,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一盘子秋葵见了底。 本来只是有点失落现在纯属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可荆郁只能忍下。 下午江笙在研究和颂财报的时候,荆郁走到她的桌前敲了敲她桌上的挡板,说下午看房就一定要去,得,反正是给她送钱来了,她能有什么不乐意呢。 他这一敲,估计整个秘书室关于她榜上荆郁的传闻就坐实了。 可她不在乎,现在名声于她来说好像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当车顺着繁华街道驶入一片高档住宅区的时候,江笙才越来越眼熟起来,这是当年两人第一次在海市跨年的时候荆郁带她来的地方。 这新人旧人他还真是荤素不忌。 负一楼的地下车库以前她也见识过,大型车展,荆郁的专属车展,听说这是当年特意留出一层给他停车,装修奢侈程度六年后再来看依旧被震撼,一整个地下车库装修的居然比展厅还要高端。 所以荆郁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她接受地好像更理所应当了。 两人在电梯里话也不多,基本上都是荆郁在说,“这里是我以前偶尔住的地方,六年前……装修好了就再没住过了,你看着装修风格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就重新装。” 输入指纹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停顿了下换按了密码,按得很慢很慢,又对她报了一遍,“这是开门密码,你要是觉得不好记就重新修改。”江笙听着那串熟悉的数字,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惊讶是有的,怀念或者一丝丝动容?好像除了前者其他都没有。 深陷于她 第89节 是她的生日,确切的说是席英的生日。 而江笙是八月出生,所以跟她无关。 奶绿色的房门在这高档住宅区里显得格格不入,她还在疑惑荆郁不住的时候将这租出去了? 这种风格他也能忍? 真看不出来他……当窗帘缓缓拉开,秋阳透过落地窗一股脑地倾泻进来,整个屋子的格局和面貌一点点揭开了面纱,跟记忆中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世界。 原本一百多平的大厅被隔成了两间,一个还做客厅一个做了半开放式书房。 “书呆子整天就知道学习,如果你一天扎进书房不出来,我是不是要等你一天?” “我装修我的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房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不是说以后多赚钱会给我留一间的么?” “那都是没影的事。” …… 后来荆郁强逼着她在“设计草图上”填了一笔,书房要半开放式的,最好有落地透明玻璃,他能在外头一眼就能望进去的玻璃设计。 沙发也是她钟爱的,不,应该是曾经席英钟爱的奶白色的云朵大沙发。 斜纹餐桌布,封闭式厨房,没有留西厨空间,她曾说最讨厌西餐了,味道单一还吃不好,她也不会做也不会学,将来她的家再大也不会留出这个多余的位置。 原先这里的格局她记得是全封闭没有阳台的,现在却隔出了二十多平的空间做了阳台,阳台绿植遍布生机盎,然完全不是几年没人住的模样,有席英最喜欢的花还有她最爱吃的红果。 她本以为自己忘了,可是这里的一切一样样就这么突然地闯入她的视线,钻进她的脑海,接连的视觉冲击好像触动了一个又一个的连锁机关,将她故意掩埋封存的从前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释放出来。 太过突然地冲击让她这么多年练就的自制在这刹那差一点就全线崩塌。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杯一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曾经的梦想,却开在了这里!被她厌恶的人挪来种在了她最厌恶的地界! 席英已经被毁了个彻底,如今他还想来干什么?还想把她也捻碎嚼烂么? 喉咙酸堵,眼睛涩地发疼。 “喜欢么?” 江笙收手握拳,因为太过用力,双拳连着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荆郁上前想握住她抖动不安的拳头,被江笙一把甩开,“别碰我!” 江笙眼中毫不加掩饰的厌恶鄙夷和滚滚的恨意刺得荆郁眼尾泛红。 “你什么意思?!”质问的声音都隐隐含着颤音。 荆郁低下头,薄唇紧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股悲伤难过已强行被他压在眼底。 他吞了吞喉结,涩然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按照某人的喜好亲自置办的,大到格局设计,小到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做不好了就推到重来,一次又一次,本来年后不久就能送给她的,却硬生生被拖到了七月才完工,曾经幻想着可以与她在这里开启人生新一段的美好生活,可惜的是世上总有那么多事与愿违。” 江笙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衷肠,只觉得讽刺,仰了仰头,逼着自己稳住情绪,“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荆郁本想趁着个机会将一切挑明,他受不了她一次次的冷嘲,受不了她满不在乎讥讽他与别人的各色新闻,更受不了只有他一个煎熬在这痛苦悔恨中, 可是那一声毫不掩饰的厌恶怒吼,她眼中深切的厌恨和警惕硬生生让他将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他不敢,不敢拿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去赌,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奢望。 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如果她能一直在他身边,记不记得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差一点就被他搞砸了,就差一点! “这里也许再也等不来它的主人,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哈哈哈哈哈……”江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试着抹了抹眼角的水渍,“荆总真是好大方好,拿着前任的东西就这么送我,我是不是该宠若惊呢?” 笑意散去,江笙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不过,这么好的东西,我实在无福消受,如果荆总实在觉得困扰,你应该找的是今天的经纪。” “你就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吗?”荆郁对着已经走出房门的江笙大声质问。 江笙站至电梯前,没回头,只是冷冷地回道:“喜欢?怕是拥有这么糟糕品味的那个人也是满脑子愚蠢和天真的白目,我这样现实的人不敢也不想染指,怕脑子被熏染出一堆的毛病,哪一天摔得粉身碎骨还被人骂一句活该!” 第92章 江笙那句话回荡在荆郁耳中久久不能消散, 整个晚上脑子里反复着的都是今天她激动愤怒厌恨他的画面,她是恨他的,哪怕最近的小心相处也没能挽回她一丝一毫的改观。 甚至在她心里多年前那个她已经被她自己全权否决, 她后悔了, 甚至嗤之以鼻。 荆郁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走投无路的无望,她不眷恋过去也不想再跟他有未来。早就甩开了过去向前看。 可是留在原地永远不能挣脱的他怎么办呢? 十二月走完,孙春燕的一审也结束了。 新年来到的这一天江笙回了老家,不过也只敢远远的看着, 奶奶家的烟筒冒着烟,听说南南也回来了。 好想进去看看啊, 如果她跟奶奶说她根本就没考上大学, 之前的都是骗她的,自己觉得之前长得难看去整了容, 奶奶会不会气得不想认她?会不会满心的失望? 天飘起了雪花,江笙藏在路口拐角看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在国外那头三年,她没多余的钱搭在路费上,仅有的那点不是要用在陶晏巨大的看诊开销上就是要租房生存,能寄回家的那点也是硬省出的唯一的一点余钱。 后来情况好了,可也回不去了。 江笙摸了摸自己冻得冰凉的脸, 顺着眉骨摸到眉心, 缓缓向下, 失神地摩挲着, 还有哪一处像她? 叫她怎么能不恨呢。 那年她刚出狱,本打算来年再考, 虽然经过那么一遭身体垮了,但是心却更硬了, 那股浓烈到哪怕几经轮回转世都磨灭不掉的刻骨仇恨逼得她不得不重新站起来。 她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出路还是高考,后来,他们连这个路都要斩绝! 她记得他们一行人被逼着离开南城那天正下着暴雨,因王女士的关系,江笙没跟陶晏他们一起走。 后来听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他们的车子要上高速的时候,从后方突然横插过来一辆货车,直接将他们的车撞了个侧翻,陶晏跟他妈并排坐在后座,因为王女士的位置在左侧直接受力点,所以她伤得最重。 而陶晏撞坏了脑子。 而她呢?江笙抬起头望向已经被白雪遮得严严实实的猫耳山,心都是凉的。 她得到消息匆忙赶往医院的时候路上被人泼了东西,那时候的脸和身上烈火灼烧疼得她撕心裂肺,恨不得将整张脸扒下来。 后来三人在医院住了不到七天时间就被医院告知他们的病情本院无法再提供治疗要他们转院,可是两个昏迷住在icu一个重度烧伤却没有一家肯接收,最初收治他们的医院也硬是将他们赶了出来。 陶家动用关系找人协商了专机飞回春城,最终这也成了别人拉陶父下马的由头。 如今想来倒不知道谁欠谁较多,孙春燕因为对陶晏变态的求而不得而记恨她,撺掇着别人设计她,最后陶晏为了救她来到南城也折在了南城,甚至拉上了他的妈妈,不知道他醒来会不会恨自己。 因果相连但这罪孽究竟要谁来承受? 她扬起脸望空中簌簌而下的白雪,无力长叹,他没错,她也没错,却要为别人求而不得的贪欲一次次买单,所以到底是谁错了? 如果陶家没有追根究底非要讨个公道,如果陶晏没有来南城救她,如果她没有招惹荆郁,如果她没有来到南城也没有去春城,或者一开始就没有认识荆郁,那么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雪越下越密,她缓缓闭上双眼,任落在脸上的白雪化作晶莹一颗颗滑落,睫毛颤颤,回到这里真的好生难过啊。 恍惚间好像头顶被什么遮住了,她哪怕闭着眼都能感受上方的光亮被一寸寸遮住。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把暖黄色的大伞遮住了她的头顶。 而打伞的人却是她最不想见的那个。 她又轻轻闭了眼当没看见。 可荆郁就这样站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站着。 雪愈下愈大,江笙不想跟他再耗下去,“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我应该问你。” 有时候她都忘了荆郁是不知道她的,是啊,她如今这副面容又改了姓名改了来历藏得那样深,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 荆郁并不生气,从后面踩着厚厚的雪咯吱咯吱得绕了过来,随意扫了两下一旁原木上的积雪就坐了下来。 “我是来找人的。” 江笙自然没有兴趣接一句“找谁”。 “可惜找不到了。”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完的惆怅,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影响他自说自话。 “十四岁的时候我来过这里,可惜倒霉啊,车开到荒野的时候就被人绑了,那几个绑匪看我是个半大小孩就没将我放在眼里,不过让他们失望了,第二天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走了一天一夜就来到了这里,就是那。” 荆郁伸手一指前面的猫耳山。 “这林子很大,我走不出去,怕他们找到就找了一棵树躲了起来,因为是深秋,白天还好,晚上就冻得人根本闭不上眼,饿是真的饿冷也是真的冷,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一个人。” 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荆郁语气明显轻快起来,“那天太阳很好,我在树上补觉,以为夜里铁定是又要在树上熬一夜了,可我睡着睡着,就隐约听到林子里哐当哐当有节奏的敲砸声,我以为是绑匪找来了,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树下砸核桃,她很逗,明明是一个人嘴里却不停的自言自语。” “我就在树上看她砸核桃,当时第一印象是,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 荆郁说着说着轻轻笑起来,好像那一幕现在就在他眼前,他沉醉地回味着。 “我在树上看了好一会,看她差不多砸完了,起身要走时,我故意使坏吓她,她果真吓得鬼哭狼嚎翻滚下了山。” “呵呵,我挺坏的是不是?” 江笙没理他。 “后来也不知道是好奇心驱使还是心疼她那点核桃,她又壮着胆子回来了,再后来我跟她住进了她家,她对我很好,我吃不惯那些猪才吃的糠菜,她就会给我包饺子,偶尔还会从嘴里省出好吃的给我,给我洗衣做饭,为我半夜爬起来烤红薯烤板栗,天长日久我们渐渐对彼此都有了好感……” “呵。” 荆郁被这声冷哼打断,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分,“后来有人来接我,我本想跟她告个别,或者……想问她会不会来找我,或者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可是我没等来,荆雅南的秘书打电话说因为我失踪的事老头重病让我立刻回去,我没办法只能留了信先走了。” 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继续时,荆郁又开了口,音色比之刚才沉郁几分。 “谁能想到这就是一场骗局,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荆雅南宋朝云找来的,而是荆淮南发现我跑了又让人封锁消息寻着踪迹把我骗出村子抓了回去。” “等劫匪联系荆雅南,我被绑架的消息才传到荆家。” “对方提出让荆泰退出七里河项目并且要求荆柏安、荆雅南、荆淮南等一众持大比例荆泰股份的股东在一个月内稀释掉自己手中一半的股份。” “呵,利益至上,骨子里流的都是自私自利血液的荆家人怎么肯?” “可谁都没想到荆雅南是个痴情的情种,宁可弃公司的利益不顾,稀释自己的股份,也要满足绑匪的要求,但是他要救的不是我,是跟我一起被绑的他的“私生子”。 “你说血缘又算个什么东西呢?宁可放弃所有救跟他毫无血缘的“私生子”也不给自己亲生骨肉留一丝一毫生机。” 荆郁轻嘲着,听不出有多少哀伤,语气平静地就好像在叙述着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深陷于她 第90节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贴心的情人早就跟荆淮南勾搭在一起了,这件事能做成又怎么能少了他那一环呢?” “可笑的是他的秘书还是个男的,堂堂荆泰执行总裁居然是个同性恋。” 荆郁笑得极其讽刺。 “我被整整关了半个月,那半个月……”只说到这里荆郁情绪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不多。 他吞了吞喉结继续道:“那半个月的生不如死,怕是你做梦都想象不到,可我还是挺过来了。”所以他又与她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也好,这样好像他们终于能近一点了。 “其实说起来我跟她也没什么差别,被这样的父母强行带到这个世界,谁又想来了?” “那你母亲呢?”江笙终于接话了。 母亲?世间多么美好的称谓。 “她?呵。”荆郁笑道:“事情结束三个月她还在国外享受她的美妙人生呢。” 荆郁看她不再问了,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道:“后来我被送到国外四年多,早就忘了之前的那些事,再之后我和她在南城重逢……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中间荆郁回忆了一遍两人的过往还有一些从他嘴里讲的她从不知道的事。 “我啊……”几许寂寥几许遗憾又带着几许满足。 “活了十多年就没有一个真心待我的,可我喜欢她,喜欢她身上的那股烟火气,喜欢她为了生活为了在乎的人的那点小心机小算计,喜欢她身上那股生机勃勃的韧劲,喜欢她看我笑对我好满心望着我的样子。” “像一股永远不会退却的暖阳,热乎乎的被她拢着。” “我以为我们就算不能走到最后,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狼狈收场,这样快,眨眼之间,什么都没了,她也没了。” 荆郁声音干涩垂下了眼眸。 “开始很难受,以为能挺过去,渐渐地,越来越难熬,见识过了能温暖人心的朝阳谁还想去触摸那些冷冰冰的孤寂和黑暗呢。” “后来我甚至在想,哪怕她回头,只要她肯回头,我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头也不回地跟着她的相好出国留学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做那个绿王八。” 故事到这里她以为就结束了,可是荆郁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道:“三年后,我还是没忍住又去了他们留学的学校,学校很大,是她理想中的大学,她成功了,我一个人游荡在她的学校想遇到她,又怕遇到她。” “实在是太想太想她了,甚至为数不多的底线自尊在想她面前都不值一看。” “可又怕遇到她,遇到她跟那个人在一起。” “可最终皇天不负,我在她的宿舍门口还是听到了她的消息,原来他们早就走到了一起,远近闻名恩爱非常的一对让人称羡的情侣。” 第93章 江笙怎么不知道自己不仅出国留学还谈了一场人尽皆知的恋爱? 这是谁给她编织的人生?或者说又是谁抢夺了她本该拥有的人生? 荆郁说的话又有几分真? 陈年往事她不想再纠结, 说的再多做再多假设都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如把有限的心力放在一些付出就有回报的事情上。 她知道七里河的项目是重启,但没想到早在十年前就是荆家的生意。 如果她没猜错,当年绑架的主谋应该是荆淮南, 结合之前她对荆家和荆泰发展史的研究还有打听来的消息, 除了他没再有人可以让荆家这么悄声果决地暗下处理完这件事。 可没想到十年后这门生意最后还是落到荆淮南手里了。 “最后主谋和帮凶后来都抓到了么?” 荆郁没有吭声。 抬起头跟她一起望着远处的皑皑白雪的猫耳山,好久才听他回了句:“抓不抓到有什么意义。” 江笙懂得,家丑不外扬,何况这场利益牵扯极为复杂, 不仅仅是荆家有人触碰了法律底线,但光是这点还根本不足为虑。荆柏安怕是最不想看到因为内部的争斗而让荆泰踏上那条物必先腐, 而后虫生的路吧。 所以那点微弱渺小的可怜的亲情血缘和是非观在荆柏安眼里在整个荆泰面前都根本不值一提。 怪不得荆雅南被流放国外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可却能将白头山度假村的生意紧紧抓在手里,也是有人有意纵容维护。 那时候的荆郁谁都指望不上, 宋家没表态,那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就更不用想了, 小小的年纪没有能力和实权也没有依仗就只能妥协。 如果换成如今的荆郁呢? 换成如今的荆郁七里河项目还是丢了,以前不知道这些秘辛旧事,她还能当做确实是因为意外荆郁没能抢回七里河项目,可是现在她不那么想了。 江笙转过头,满眼带着一股想看穿一个人的审视复杂地看向他。 荆郁这种人怎么可能便宜他的仇人? 那么大的一个项目搁置十年, 已经是年幼的他能争取到的对双方最大的惩处, 他怎么可能心中不恨?十年后重启……又不算那么轻而易举地落入到了荆淮南手里…… 很难不让人细思极恐。 七里河项目虽然也是以度假休闲为主体, 但不管其规模还是核心内容都比白头山度假村更多更大更广。前者主打休闲养老, 结合当地周边合村并镇政策不仅可以解决当地回迁户就业问题还可以降低度假区后期运营维护人工成本,一举多得。与白头山这种纯娱乐短线消费盈利模式不同, 七里河项目涵盖林间山区高端住宅区、别墅区、酒店、滑雪场、高尔夫球场、马场、普通商业住房、学校、医疗、交通等等。 堪称特级综合超级项目,怪不得千禧吃不下也没有那么多资金能维持运转, 最后只能不得不联合几家一起分这块肥肉。 这样一看,凭综合实力国内确实也只有荆泰为首的顶尖的那几家拥有政商背景实力非凡的巨型企业才能接住这块饼,听说远大在跟荆泰竞标中都败下阵来。 也难怪“孙子控”的荆柏安都能因为此事难得表现出一次强烈不满还发了大火。 可如果真的这么宠爱荆郁,在荆淮南做出这等事却也只是驱逐出集团?甚至还默许他保留了白头山的生意? 所以什么事都不能看表面,荆家果然从老到小都是利益至上,何况当事人之一刚才都亲自认证了。 所谓的寄予厚望的宠爱现在想想真是难免有些可笑。 “你都不问问我和那个女孩的故事么?” “私人感情有什么好问的。” 荆郁刚刚被回忆温热过得心口彻底凉了下来。 可还是不死心。 “这段感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你是她,你会原谅我么?会再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么?” 江笙笑着说:“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挫骨扬灰,荆总做的对,为什么还要想不开重新开始?” 荆郁敛下眼眸,握着伞柄的手微微用力,“不怪她,怪我,怪我不够信任她,怪我……”怪他猜忌太深醒来太晚,眼瞎心盲被人蒙蔽,怪他在她被人欺辱忍受痛苦陷入绝望的时候不在她身边,怪他没能及时认出她将她越推越远。 可是这些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雪真的好大啊,密实地落在伞面上唰唰地声音像洒落的白糖沙沙地刮蹭着糖纸,伞面上也垒了一层,轻轻一晃就顺着伞面滑了下来,江笙接了一把,白地一点杂质都没有,她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冰凉,也没有什么味道更没什么甜味儿。 “走吧,雪下大了一会就出不去了。” 江笙起身扫了扫被风吹进来的雪花,裹紧了领口,荆郁见状立马脱下衣服,可刚要给她披上,就被她伸手挡住了,“谢谢,我不冷。” 荆郁揪着外套愣在原地,看着她转身越走越远,好像再走一步就会消失在这皑皑苍茫中。 荆郁再也忍不住对着被快被白雪掩住的背影大声问道:“如果我会尽我的余生所有弥补她,只想跟她重来,她会愿意么?” 江笙头都没回:“我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 荆郁却不想放过步步紧逼:“假设你是她……你会不会原谅这样一个人” 江笙终于停住脚步扭过头望向他,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却好像被这场大雪硬生生隔了好几道帘幕,一时有些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看到那身醒目的黑和头顶的黄为这寡淡的周遭强行涂抹了一笔浓墨重彩,与周遭格格不入。 “她有因你而受到伤害么?” 荆郁顿住,“有。” “那你在哪呢?” 回应她的是雪花簌簌掉落的声音,江笙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将先头设想的种种假设中的其中一种丢给了他:“如果是我,一开始我就不会带那个人回家。” 江笙回身之际已经走出了好远,可还是听到了那句不清不楚的呢喃。 “那幸好你不是她。” 那天之后她便很久没再看到荆郁,听说他从j省回来就病了。 有时候江笙也会偶尔想起他在枫林镇说的那些话,怎么能不想呢,六年前的怨恨悲愤有多强烈,强烈到她将他也一并算进了报复名单,可六年后却听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还有另一个人对当年那场无疾而终的恋情后续的解读,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真可江笙愿意相信。 迟到了六年的解释和剖白经过岁月的积压洗礼,事事变迁时移世易,十八九岁该听的话到了二十四五这个年纪再听,好像少了一些本该有的滋味儿,真正能触动心绪的东西居然也寥寥无几。 她同情他的成长过往,也为了两人的有缘无分多少唏嘘,但也仅此而已。 十八岁的她可能还想要他回馈于她同等的信任和坚持,可是现在她扪心自问,如果一切真的像他所说的可以重新来过,现在的她还想要么? 答案是否定的。 爱情早就不在她的人生列项中好多年,她如今只想讨回那点债,事了,如果国内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就带着奶奶见证南南的幸福后离开这里。 其实她早就没有那么恨他了,毕竟比起那些直接施暴的人来说,荆郁还没有可恶到她一定要跟他刀剑相向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知道了一些内情,心里残余的那点恨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眼下这种关系就很好,他们可以平心静气跟他做同事,做上司下属,做疏远不太常联系的合格前任,也许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做朋友。 但荆郁那个脾气,想到这一年在他手下吃过的苦头,她觉得他们两个的三观脾气应该是坐不来朋友的。 所以还是忘记过去各自向前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这半个月江笙过得很安静,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没有加班没有内卷,同事相处愉快,处处找她麻烦的关昭走了,目前的代理整个秘书部默认的是汪夺,汪夺自然勉力暂时接下,知道老板跟江笙的合作关系也自然没有敢多安排工作给她。 江笙这半个月几乎都在研究和颂财报、公司结构、资产整合、人事关系,生活作息规律的跟普通社畜没什么分别,可这也只是看似而已。 暗地里她可做了不少动作,先前杨彤因为家里债务问题不得不配合他们截断了无想寺事故帮凶二人的勒索,断了财路的贪心之人自然就会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怎么摘得干净之后抖露出去准备恐吓孙春燕。 可谁能想到,江笙之前和红姐介绍的龙哥用非常手段得来的那些“佐证”正好趁这个时机抛了出去,让这两个人连回头路都没得走。 而杨彤以为她会履行承诺的另一半钱,哈哈哈,真可笑,她一个连基本人性都没有的人怎么敢去赌别人的人格信用? 说她是天真还是傻? 杨彤被债务逼得不得不找到蒋蓝烟,可是谁叫她那么蠢,手里根本没有切实能威胁到蒋蓝烟的证据,蒋蓝烟凭什么把她放在眼里? 她没有孙春燕的胆量心计,也没有安慕王钊的背景底气,居然也想效仿别人吃红利。 一个等着吃剩食的鬣狗,江笙连她的下场都没有兴趣看。 再卑微不过是再去找个新主子舔,江笙知道杨彤这种人跳来跳去新换的主还是挑不出这个圈子,这个主子就是她的高中旧友赵灵。 不过短短两个月杨彤先后经历失业、讨债、父母决裂、卖房还赌债、露宿街头、求人被拒、寄人篱下。真是跌宕起伏,短短两个月的剧情比她那五年都精彩丰富。 赵灵不是孙春燕,她虽然没多少脑子,但是胜在她莽又冲动,在杨彤的死皮赖脸下终于忍受不住两人因口角大打出手最后双双从赵家三楼跌落下来摔得人事不知直接进了icu。 深陷于她 第91节 至少赵家对外界是这么说的。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八天后医院传出杨彤抢救无效死亡,赵灵被收监不得保释。 江笙预料到一些可能,但也没想过赵灵怎么就突然这么有胆了?一向色厉内荏的狗腿怎么就因为陈年旧事突然勇气值暴增直接动手将自己都送了进去? 她只是推波助澜,加了一把火,将杨彤在高中毕业睡了赵灵男友并且至今勾连的证据贴心地送到了她手里,让她这么多年后才看到一顶落了灰的绿帽重新扣到自己头上而已。 她不是喜欢给别人带绿帽么?有一天得知自己门当户对千挑万选的男朋友竟然被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人睡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恶心不恶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年跟踪她故意拍得那些似是而非的照片的人是她安排的,后来送到荆郁眼前挑拨离间的也是她,不知道轮到自己真正戴上这顶货真价实的帽子,这种她一直沉迷向往的滋味她喜不喜欢。 这也是她能送给她们最好结局了吧? 孙春燕的一审判决在昨天也下来了,共涉嫌谋杀、故意伤人、偷税漏税、不法交易等等八项罪名,数罪并罚,一审判决处无期徒刑不得缓刑。 孙春燕坚持上诉,不过不管她上诉与否,这辈子她是别想脱罪出来。 因为她不许! 江笙看着床头仅剩的三条连鹤,安慕,荆郁,蒋蓝烟。 对于荆郁的恨,既然早都没了,就没必要再留,她一把扯了下来,可如果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也算他功德圆满。 关于蒋蓝烟她又有了新想法。 听说蒋家最近组了不少局,形形色色大大小小各种宴会公益活动。 她知道为什么,因为心慌害怕,想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给自己尽可能多的找几条救命稻草。 甚至她还听说,蒋家有意跟陆家联姻,自然不是给已经结了婚的大公子做二房,二公子陆孝文正缺一位肯舍身的太太呢,虽然已经很久没露面,但他的情况却众所周知。 那样心比天高满心筹谋算计的蒋蓝烟到头来居然真能舍下一身野心嫁给这样一个人?还是捡她最鄙夷的人,孙春燕的剩? 其实这确实也是江笙想看到的,但绝不是她的最终结局。 孙春燕几个从犯尚且连本带利,蒋蓝烟一个整件事的主谋如果只是家庭破产、无奈接受一门不幸的婚姻,那真是算她心善了。 她要她跌入谷底!被人磋磨!本以为抓住的救命稻草,结果却是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压死骆驼的稻草! 要让她深切的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彻心扉家破人亡! 为陶晏报仇为自己雪恨! 蚀骨之痛永远要像跗骨之蛆每每入夜、白日、清醒、沉睡时时刻刻都会冒出啃噬她的希望磋磨她的神经! 永不得安宁! 第94章 关于六年前陶晏的那场车祸江笙是从杨彤那里得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再与孙春燕庭审的供词联系起来才知道是孙春燕撺掇安慕一起干的! 安慕因为之前陶晏跟她起的那场冲突一直怀恨在心,可碍于王俭和蒋蓝烟施压不得不点头撤案。 可是后面又禁不住孙春燕的煽风点火,安慕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他们脸面答应撤案, 如果那人出去之后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可就与她无关了。 本来只是想出口气, 但没想到后来事情闹的那么大,警方都介入进来,而且陶家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局面一时有些不好收拾, 安慕眼见兜不住就火速出国,留下安家父母出面善后。 但安父不过一个小小区长, 如果是普通人兴许还能压住, 可陶家在春城也颇有一些势力人脉,只可惜在南城始终是外来和尚, 无法运作,但终究是比一些普通人家强上许多。 最后还是蒋家使了手段搭进去不少人情才将陶家逼走, 最后又怕陶家回到春城反咬回来便联合安家先下手为强将陶父送了进去。 从此别人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她们灯红酒绿恣意人生过得心安理得。 原先不过只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私怨,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弄清了涉及此事的所有关键人物,现在她不仅要让蒋蓝烟几人偿还赎罪,还要蒋家安家为他们纵容子作恶助纣为虐而付出代价! 可是凭她自己, 还有手里那点只在生意场上兴许还有点用的人脉根本不足以撼动一个树大根深的家族。 她正满脑子官司, 听到有人敲她桌子, 江笙抬起头就看到汪夺递过来一沓文件, 她一脸纳闷。 “一会你将这些文件送到苏河湾。” 为什么她去,这工作不是一直他做的么? “顺便去趟月楼将餐盒提过去。” 可是这话只能放在嘴里, 江笙点着头应声随手披了外衣抱着一沓文件就出了门。 今天外头下着雨,一月份的海市遇到阴雨天堪比伦敦, 湿冷入骨,难受得很,想到伦敦就难免不想到陶晏。 跟那边最近一次联系还是月初从枫林镇回来,路过镇上中学时她想起了很久没联系的陶晏。 听他姥爷说前一段时间恢复得不太理想有些反复,又出现了不认人的情况,只能认出她,可又嘴硬说不想见。 她知道陶晏气她将自己送走,这么久又不去看他,发给她的消息她又不回。 有时候狠心一点对谁都好,国内这种情况不管是春城还是这里他都暂时不适合回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去凤凰镇城他,兴许那时候还带着奶奶。 江笙将车停在路边,没有打伞疾步跑进了月楼,门口的服务人员问她几位,有预约没。 江笙直接报了汪夺的名字说过来拿餐。 服务人员让她稍等。 江笙便找了位置先坐了下来,歪着头轻轻扫了两把头上的水珠,不经意间看到了熟人,还不止一个。 蒋蓝烟和周行知正坐在她斜对角,因为绿植遮挡,她能看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她。 “能让周伯伯帮忙通融一下么,延迟一下银行还款日期,现在我们家将所有不动产都质押出去了,手中的流动资金勉强够维持公司运营成本,但也只够三个月,抛出去的股票反购回来的比例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 “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在和颂新的质押协议上帮忙担保,如果下月我们没有资金赎回之前质押的不动产,银行会全部收走,那和颂就完了,我们蒋家也将一无所有。” 周行知看蒋蓝烟满脸急切,但他也爱莫能助,这种事情明显就是有人趁机有意为之,在这种风口浪尖,不知道蒋伯父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敢大量出售自己手里的股份,现在想回购却无法购回不说之前的操作还没有发布公告,如果真的纠察起来不仅是他,帮他暗箱操作的人都会被某监会审查,严重的话和颂直接面临强制退市。 蒋家质押的那些不动产现在怕是没一个人敢给和颂担保,尽管两人关系不错但是他也不可能拿自己公司和前途冒险。 “担保签字如果是我个人,兴许我还可以帮你,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公司董事会也不会同意,所以还望你能理解。” 蒋蓝烟懂,毕竟哪怕以个人名义签字如果涉及偿还问题都会与其身后资产挂钩,平日里好的时候都不好做这种担保,何况现在,可是知道是一码事,被这样无情拒绝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和怨气。 “可是如果你都不能帮我,我还能找谁呢?我爸爸下个月就准备为了陆家肯帮和颂周转资金让我和陆孝文订婚,我现在怎么办啊。”说着小声啜泣起来。 江笙还从来没见过蒋蓝烟哭呢,只不过这时候的美人垂泪表演成分居多,并没有到那种真正走投无路六神无主发自肺腑绝望哭泣的程度。 是啊,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何况蒋家现在还没倒,她还没真的吃什么苦头受什么磋磨呢。 “延期还款我可以帮你跟我伯父说一声,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最多不过3个月,以现在银行评估标准,这已经是极限了。” 蒋蓝烟破涕转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就够了。” 呵,这叫什么呢? 拆屋效应? 周行知未必看不出蒋蓝烟的那点心机,不过也是想周全那点情面吧。 “其实这事,最有能力帮你的,你何不去试试看,说实话和颂现在还能维持这个局面不过是侥幸没有被人恶意做局,如果有人想趁这次机会大举收购,你们能如何?” 蒋蓝烟怎么没找过,那天话都没说完就被赶了出去,她也是有尊严的,可是如果真要她在整个海市面前丢脸,那她宁可放下身段去求荆郁。 “说起来你们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从小跟阿郁能称得上关系还可以的除了云骁哥也就你我和季鹤鸣了,再说在他最难的那四年也是你一直陪着他,他说什么都会顾念一些的。” 蒋蓝烟能说什么,只能面上应声,“好。” 这无意的墙角也听得差不多了,江笙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拿着服务人员送过来的餐盒准备离开,正巧碰上了从里头出来的蒋蓝烟和周行知。 周行知目不斜视从她身前掠过,蒋蓝烟却认出了她,孙春燕王钊两人的事就那么凑巧都能与她扯上点干系,所以让她不得不怀疑些什么,更别说她长得与那个人那样神似。 虽然面相天差地别,可是眼睛和神态总是有那么几个瞬间让她觉得两人有一些重合。 如果不是早就做了指纹比对,她早就怀疑她就是那个人。 不过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凭着她最忌惮的东西真的得了荆郁的青眼。不过不足为惧,左右不够一个替身,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应。 蒋蓝烟眼睛瞄到了她手上拎着的餐盒,见她看到自己一个眼风都没有扫她,一时觉得有些可笑,这算什么,狗东西上了台面就真当自己跨越阶级了?再跨越顶破天也左右不过一条狼犬! “江小姐请留步。” 江笙回头,看着蒋蓝烟不紧不慢地摇曳过来。 “这是去苏河湾?” 蒋蓝烟连这都知道,看来跟荆郁的交情果真不一般啊,这样的关系荆郁也能下得去手动人家根本,只能说真不愧是利益至上的荆家人。 见她没回应蒋蓝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从上个月开始她就想见荆郁,自从那次被他赶出来一直就没再见到他。 前两天才听说他好久没去公司,是病了,可又不接受任何探视,现在谁都见不到,可她办不到的事,有人却偏偏轻而易举就能办到,这是上门来碍她的眼? “江小姐真得感谢你长了这双能保你富贵又荣华的眼睛。” “然后呢?要不要我代我的这双眼睛谢谢你为它邀功正名?”江笙根本就不往她的话里面钻。 蒋蓝烟只能将话说得更直白一些,“要谢也应该谢你的前辈,她栽树你乘凉,很不错。” 江笙满脸可惜的摇摇头,“那真是遗憾,如果蒋小姐也有个眼睛啊鼻子啊嘴什么的像一像,就也可以蹭个阴凉,就不至于被家里逼着拿婚事来交易,拉下脸到处求人办事也没能求到什么人帮忙。” 蒋蓝烟脸色徒变,嘴角咬的泛白,可还是尽力保持着她名门淑女的仪态,一时间在发作与克制两者之间纠结挣扎,表情就显得尤为狰狞。 江笙看她越是忍气,她就越是高兴,她干脆回身慢慢向蒋蓝烟走近,嘴角得意的笑让蒋蓝烟脖颈上的两条脖筋崩得尤为明显,江笙故意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倾身,贴向她。 言语中的挑衅比嘴角的笑容更令人深恶痛绝,江笙偏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那我倒要看看是我这双眼睛棋高一着,还是你们数十年的情分更胜一筹。” “你什么意思!” 江笙勾着唇角,笑意越来越浓,“你说呢。” 说完扭着过身子,恣意地一步一步走出月楼,身后的花盆摆件的碎裂声和终于抑制不住的叫声被江笙抛在耳后,生气么?可若只是生气又怎么能够呢? 她要让蒋蓝烟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是怎么一点一点的失去而无能为力,如何珍视小心翼翼维护的东西她是如何信手拈来如何随心玩弄。 她俯视俾睨,她任人践踏! 江笙进不去苏河湾,只能给汪夺打电话,汪夺说要里面的人面视同意才行。 怎么没沟通好么?台子都没搭好那让她在这唱哪门子戏?汪夺一个劲的说你给荆总打个电话,他一定会接,直接就放你进去了。 江笙才不管,直说没人接,也进不去门准备打道回府,汪夺终于拗不过她给这边物业打了电话才放她进去。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她不知道的是荆郁已经好多天没见人了,汪夺几次以送文件为名过来都吃了闭门羹,打电话给荆柏安,荆柏安因为七里河的事不满至今,直说让他正好闭门思过,所以正经能管他的人没一个。 深陷于她 第92节 不知道这江笙能有几分功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开门。刚才也是希望她能试探一下,可是没想到这江助理脾气比荆总还大。 江笙一路畅通来到了荆郁家门前,阔绰,这寸土寸金的苏河湾真是非同凡响。 抛开这里的园林设施设计不提就是进来这一水的流程跟檀香山不相上下。 突然有些后悔没收颐芳洲那座豪宅。 江笙按了门铃没人应,怀疑里面根本就没人。 准备掉头就走。 可是汪夺这时候又来了电话,好像算准了她不会再耐着性子多敲几遍门似的。 “荆总已经快二十天没见到人了,电话也一直关机,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你就帮帮忙,荆总若是有个好歹你的并购案也会泡汤。” 她知道汪夺说的并购案是哪个,毕竟荆郁没有瞒他。 江笙想起刚才在月楼跟蒋蓝烟放的狠话,还有和颂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这时候不卡住和颂的命脉,等蒋家喘过气来,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她可不想明明可以简单了结的事最后却因为错失良机复杂难办。 关机?她先试着拨了电话,没关机,可那边得等待铃音一直响着就是没人接,她准备按掉重新拨打却在最后一秒的时候终于被人接起。 “喂?”话筒那头响起了一声沙哑问话,听上去人好像真是要完了似的,整个人有气无力恹恹的。 “喂?” 江笙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听着那边一声又一声询问,从一开始的怀疑不确信到得不到答复的焦急试探。 “是你么?” “是不是你?” “英英?” 简单两个字瞬间像一记惊雷就地引爆,炸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嗡嗡直响。从他嘴里冒出这两个字她居然有一丝丝的忧心惧怕,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是不是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江笙准备挂掉电话离开这里时,那边又响起了一句:“原来是你,江笙,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有什么事么。” 江笙紧了紧手机,心绪渐平,“我来送东西。” “送东西?你在哪?” “在你家门口,”怕他不确定是哪个家,江笙又补了一句:“苏河湾那个家门口。” 只听那边静了一瞬,然后接连扑通咣当声响成了一团,那边还不忘紧张叮嘱了一声:“你等一下我。”又怕她没有什么耐心,等不及,他又补了一句:“就一会,你等等,我马上来开门。” 那边的杂乱声又是叮叮当当响了一阵,五分钟后门终于咔哒开了。 江笙望着憔悴不堪满脸苍白的人有丧失了语言能力,这面对面的开场白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而荆郁的眼中却燃着两把与面色极为不符的两把小火苗。 “汪夺让我来给你送文件。” 也不知道荆泰怎么就这么喜欢让员工送文件。 第95章 这大半个月也不知道荆郁干什么去了,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也长了,湿漉漉发尖偶尔滴着水, 看来在这极限五分钟里还给自己捯饬了一番, 既然也知道见人要收拾,那又何必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模样? 江笙将一沓文件放在桌上,环视了一圈,屋内有些阴暗, 荆郁见状忙拉开窗帘,外头虽然阴雨密布可是好歹有点自然光透进来, 与之前的暗沉相比却是好了许多。 房间的设计摆设也看得清楚些, 还是他以往的风格,色调有些重, 十几岁的时候他好像就喜欢这些深沉的颜色。 江笙将食盒也提了上来,“这是月……” “你给我带的?谢谢。”荆郁打断她, 好像很开心。 江笙话到嘴边被他截了下来,既然不想听就算了,有时候识趣一些就不会太讨人嫌。 荆郁看着摆好的餐盘坐了下来,轻声询问:“你不吃么?” “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点吧,就当陪我, 吃一点, 可以么。” 江笙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莫名有些可怜, 就坐在了他对面,正好有话想说, “和颂的并购案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处理?” 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已经稳操胜算的事他却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荆郁味如嚼蜡般扒拉着碗里的饭, 尽管没什么胃口还是勉强地往嘴里送,自己吃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荆郁咽下嘴里的饭菜,“你想怎么处理?” 这话问的,江笙狐疑地抬起头,看向一直垂眸注视着碗中晶莹剔透米饭的荆郁。 她不懂,难道真的是顾虑蒋蓝烟?不然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本来并购进展地非常顺利本应该一鼓作气,但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想起周行知在月楼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泛起嘀咕。 确实,从小到大的情分又是几个人能比得了的?更难得的是在一个人最难的时候默默陪伴,这份情谊是任何人所不能替代的。 如果因为这些…… “荆总不会变卦了吧?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荆总若是公私不分,请提前言明,未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会立马退出!” 荆郁还是沉默不语,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她说什么。 江笙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想,荆郁动摇了! 她真想掰开这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有几句真话,既然这么在意跟蒋蓝烟的情谊,又作出一副怀念过去追悔莫及的模样给谁看? 原本那点同情也随之散得干干净净。 “看不出荆总还真是风流多情,这边青梅不舍,那头旧爱难忘,既然荆总这样重感情,那恕我没有多少本钱陪您玩,明天您要是还能动就麻烦来一趟公司,我们找来律师终止协议……” “你在吃醋么?” 本已暗淡下去的两簇火苗复燃,好像发现了什么让他拼命想抓住的东西。 江笙有些没听懂,怎么就从合作说到吃醋了?她莫名其妙紧蹙眉头,一脸纳闷地问道:“什么?什么东西?” 荆郁好像并不需要她解释,“我是有意放弃这次收购。” 江笙啪地扔掉了碗筷,目光灼灼逼视着荆郁,她觉得自己被耍了,满心怒不可遏却没有注意到荆郁的双手用力到指骨泛白青筋崩起。 “如你所说,生意是生意,情分是情分,不管我与她有没有这个情分,只要我想,我可以做任何决定。” 荆郁随意地伸手夹菜,继续放入嘴里慢慢咀嚼,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内心翻江倒海,他要逼她做选择。 这辈子放弃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不管什么方法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一试。 他知道她在意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她对自己有所求,自己就还有机会。 “如果你不喜欢我跟蒋蓝烟来往,我会听你的话,但你又是以何种身份要求我?” 荆郁这句话说的江笙心里咯噔一下,荆郁这条路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如果他改了主意决定插手,那两人之后逃不掉的纷争局面,他如果选择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她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在两年内结束这里的一切脱身。 月楼那些话还言犹在耳,哪怕跟荆郁彻底闹掰也绝不让他跟蒋蓝烟站在同一阵营。 “我是不喜欢你跟她来往。”江笙就坡下驴。 荆郁终于停住了机械夹菜的动作,抬起头,眼神有些热烈灼人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浓浓期盼,“你说明白,我听不懂!” “我不喜欢她,也不希望你跟她来往。” “为什么?你以何种身份要求我。”他又问了一遍,在这个问题上不容她回避。 江笙知道他在逼她,可是承认与否又与她有什么损失?不过一个名头罢了,江笙起身,故意不答他,吊着他。随意在他家大厅开始参观乱转。 反倒是荆郁坐不住了,起身急切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目光逼人,不放过她面部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更不容她拖延回避。 “回答我,你要以何种身份要求我!” 江笙笑着看向他,“荆总想要什么身份?” 荆郁根本不管怎么就从主动变成被动,不假思索地回她:“男朋友。” “我想要做你男朋友。” 江笙并不惊讶,平淡的视线慢慢移向他的胸口,那个地方咕咚咕咚好像要有什么东西跳出来似的,两人面面相对,几近呼吸可闻,就连心跳的声音哪怕不是贴在耳根,她都能听到失了节奏的狂跳。 “做我男朋友?”江笙试着想扒开他桎梏着自己的双手,可是被他用力的撑着,半分都无法撼动,江笙眼见今天要是真不能给他个满意答复,好像就别想罢休。 “想当我男朋友知道要怎么做吗?” “你说,不管什么我一定能办到!” 江笙沉吟稍许,歪着头想了想才道:“男女关系要干净,我说一他不能说二,无条件相信我支持我,我想干什么都会不顾一切顺着我帮我纵容我。” “能做到吗?荆大总裁?” 荆郁双眼放光,双手握上她的双肩微微颤抖,用力点了下头,掷地有声的承诺郑重到好像在教堂作出的一辈子承诺,“能。” “那第一件事。”江笙使劲儿掰动他的大手,“没我的允许不能碰我。” 荆郁立马将手松开,眸光闪动,试探着问道:“那你是答应了,是么?” “em……先考察考察吧,毕竟你感情历史这么丰富,我可不敢就这么答应,到时被骗了,我又找谁说理去。” “不会,永远都不会!” 呵,如果是别人兴许会被他这一刻的真诚感动,可是她是过来人,她也相信在作出承诺的那一刻,下决定的心是真的,可是能不能做到……谁当真了谁就是傻子。 “好,姑且相信你。” “那你是答应了?”荆郁再次激动地握住她的双肩,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喜悦,“真的?你真的答应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江笙没正面回应,只是将话头又转向了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且有些煞风景的人身上,“那蒋蓝烟再来找你,你怎么办?刚才在月楼给你取餐的时候我碰到了她和周总,不小心听到了点闲话……” 一提到蒋蓝烟,荆郁脸上莫大的喜悦都被冲散了许多。 荆郁肉眼可见的不太高兴,语气也冷了几分,“什么闲话。” 蒋蓝烟打算找荆郁的事肯定不能说,不然哪怕现在他知道她的目的不太纯粹,但还不如让他误会自己就是吃醋了。 “她说我能得荆总……” “你还叫我荆总?”荆郁嘟囔着:“哪有这么称呼准男朋友的。” “额,她说我能得到你的青睐是因为我的眼睛长得特别像你前任,是么?还说我就是个替身玩应……” 听到这话,荆郁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江笙皱眉喊疼,荆郁才后知后觉替她摩挲了几下才放开手,忍了又忍,虽然心里对蒋蓝烟恨到极点,可是面上还是勉强装出一副从容祥和,“别听不相干的人乱说。” 深陷于她 第93节 随后又认真地盯着江笙的双眼,拿出所有的虔诚,“她是她你是你,我喜欢她亦如喜欢你。” 江笙歪了歪头,笑看着又在表白的荆郁,她不喜欢这句话,也不需要他的喜欢,不过他说喜欢那就喜欢好了,又不碍着她什么事。 “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荆郁点点头,从内到外,从年少到现在甚至到未来,他想不出自己还会以这份心情去喜欢别人,除了她再也不会了。 如果是真正的情人恐怕这时少不了要煞风景的问一句,那你是喜欢你前女友多些还是我多一些。 哪怕她不是席英,她也不在乎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像蒋蓝烟说的不过就是眼前解闷的替身玩应。 只要有用不就得了? “好,那你最好别骗我。” “不会。” 两人就这么匆忙又稀里糊涂地确定了不怎么成熟的关系。 江笙到不甚在乎,荆郁却高兴地好几天患得患失地有些扰人。 蒋蓝烟再次见到荆郁的面是在一场拍卖晚宴上,本来这种拍卖会荆郁是从来不会参加的。 可是江笙知道蒋蓝烟会来,毕竟蒋家现在不错过任何一个结交的场合,她特意带荆郁来给她瞧瞧。 今天江笙装扮地也一反常态地高调隆重,不只是她,在场出席的贵宾也各个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价背景以一种特种方式委婉地展露出来,毕竟这种晚宴与普通拍卖会还有慈善晚宴不同,后者只是意思意思要个名声,拍品中的很多东西多数都是拿出来充数,在这些巨鳄面前都不值一看。 而能引得国内顶尖富豪云集的拍卖晚宴,随便拿出的拍品都不同凡响。 狭路相逢,江笙一身c家春季轻羽奢华高定放肆地站在蒋蓝烟跟前,脖颈上的缤纷钻石花季项链是在场几乎所有女士频频侧目的焦点,一头柔顺的深栗色头发慵懒的散落更添了几许清丽的妩媚,仿佛高高挂在远处的诱人红果却因为不敢轻易触碰更显几分珍贵。 看到守着这枚诱人红果的人是谁,几个动了点心思的人也都歇了那份心思。圈内谁人不知的荆泰国际执行总裁荆郁。 这位的脾气在场的大部分都小有耳闻,所以果实再诱人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荆郁能来这种场合本就少见,别再说头一次带着女伴出现,所以不管如何眼生都没有人敢轻待了去。 蒋蓝烟自打荆郁进门就注意到了,但看他身边站着的人,心里暗恨,不敢上前,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捏碎,不能让她看了笑话,所以一直特意避着。 可江笙却故意找上门,满脸的嚣张和耀武扬威。 “蒋小姐,又见面啦?听说你一直想见荆郁,却总是求而不见,今天我帮你带来了,你要怎么谢我呀?” 第96章 荆郁看到蒋蓝烟的第一眼, 内心腾然升起一股很难抑制的暴虐,他敛下眉目,克力压制, 只要再等等, 等到英英再次完全接受自己,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蒋蓝烟内心又何尝平静,她知道江笙是故意的,可这种场合她要维持自己名门淑女该有的形象和气度。 “有什么事我会直接找阿郁说, 就不劳江小姐费心了。” 荆郁脸上少有的温和从看到蒋蓝烟的第一眼就已冷却下来,其实根本不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唇舌和精力, 他想让他们如何便如何, 每天看着他们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碍眼,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可是江笙非要玩,他也只能陪着。 “请自重, 不是谁都能这样叫我。” 蒋蓝烟牙都快咬碎了,她不信荆郁会在这种场合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那天她也只当他正好心情不好才对她态度恶劣,毕竟他就是这样随心随性的人,所以也一直故意跟他冷着, 想着等她迫不得已求到他面前时可以因着之前的些许歉意他能帮她一二。 可是事情好像并不是如她所想, 为什么?之前参加她的生日宴的时候还好好的,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江笙!一定是她, 在荆郁跟前吹风。 她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不过一个找不到正主只能拿她来打发时间的替身赝品。 江笙忽略对方要吃人的目光,笑着道:“听说两天后和颂举办年会又恰逢周年庆?那我可要好好想一下要准备一份什么养大礼送给蒋小姐才能聊表心意。” 她将重头戏安排在和颂年会上, 准备在农历新年前送她一份惊喜,这个年必得过的热热闹闹才好啊!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被她们拽到坑里的陆家那时候还会不会看的上她。 蒋蓝烟也不甘示弱,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等江小姐送的这份大礼,希望别叫我失望。” 江笙笑得肆意张扬挽着荆郁从她身前掠过,“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什么好东西。” 荆郁见她终于转移了话题情绪也跟着好了许多,叫来汪夺,“这是今晚的拍品,你看有什么喜欢的。” “喜欢你会拍给我么。”江笙随意翻动着制作精良的拍卖手册,看着上面好几位数的起拍价频频咂舌。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江笙眉头微挑,忽略了他话里的意有所指。 而蒋蓝烟在身后紧紧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见他们亲密无间被人围堵殷勤攀谈,而自己,她扫视一圈幸灾乐祸的窥视打探,诸多的掩面嘲笑,手中的酒杯终于被捻碎,她被迫提前退场。 走时居然还被王若雨几人冷嘲热讽,她再落魄什么时候轮到她们几个戏子笑话的份? “你以为跟和颂解约,就万事大吉了?你以前的那些勾当要是被炸出来下场不比许文茵孙春燕好多少。”以前在她面前上赶着当狗想搞好关系要资源的人,现在这副嘴脸真是够恶心人的。 王若雨却不怕,“呦,蒋小姐好大的口气,那我到要看看蒋小姐还有什么大招,我也拭目以待。” 原先敬着她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老板,可自己那么上赶着巴结最后还是什么好资源都紧着给死扑街孙春燕,现在公司的摇钱树没了,她也早就改换门庭现在有了新的靠山,又听说和颂现在日暮西山摇摇欲坠,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去都不好说,现在还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呢,谁给她的自信? 平日里看不起她们,呵,蒋家哪天真的没落了她连她们都比不上! “听说大咖总一直仰慕蒋小姐,如果和颂哪天关了门,蒋小姐流落街头,倒不妨向大咖总自荐枕席,想必他会……” “啊!你疯了?!”王若雨话还没说完就被蒋蓝烟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和颂再如何都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来我面前猖狂!” 王若雨也不甘示弱,一巴掌扇了回去,蒋蓝烟不敢置信,没想到王若雨这种色厉内荏的草包居然敢还手! 江笙端着酒杯在二楼恣意地俯视着这一场不亚于欢迎晚宴那天的热闹,还真是别开生面啊! 带着王若雨一起来的人听说她在这边闹事,立刻赶了过来,是高通集团肖明珠的表弟李奇,今年四十多岁,经营着国内外咖啡进口生意以及在国外有大片的庄园种植,人称大咖总,大咖总虽然人长得丑了点肥了点矮了点但是做生意还是有点本事的。 李奇一见到蒋蓝烟整个人就跟老鼠见了香油一样,不过好歹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还是能稳得住场面的,稍稍了解了前因后果就让王若雨给蒋蓝烟道歉。 蒋蓝烟根本不想在这跟他们再继续纠缠,也不打算去接受那廉价的道歉,有些人的道歉不是万金能比,有一些人哪怕下跪忏悔都不值一文。 蒋蓝烟转头之际便看到江笙一副高姿态站在二楼,勾着唇向她举杯,而她的身后是哪怕与别人正在攀谈眼神都一时半刻不离她身的荆郁。 她从没得到的,别人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从前是席英,现在是眼前这个比席英更可恨的贱人,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等着看吧,席英斗不过她,江笙也一样。 这场晚宴虽然蒋蓝烟没有参加,可第二天圈内的热门话题她是一个没少听,从来不怎么参加这种场合的荆郁这一回算是大出风头。 不过是身边女伴夸了几句颜色好款式好,荆郁就先后拍下文艺复兴时期名家的上亿画作,还有上个世纪法国一名富商的私人珍藏的巨型稀有粉钻。 说这话的人还不忘瞥向蒋蓝烟,蒋蓝烟只能微笑,没有发表意见,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有人在。 继上次荆郁发表声明撇清与将蓝烟的关系,蒋家在各种场合都不敢再含混不清和荆郁的关系,丁薰甚至半个多月不敢出门社交。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登高时未必能看人来贺,跌重时一定有人排着队等踩。 这几个月是蒋蓝烟长这么大最难熬最难堪日子,永生难忘! 可江笙在晚宴上的那些话蒋蓝烟并没放在心上,大礼?她能送什么大礼,也不过是拉来荆郁气她,但赝品就是赝品,她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而江笙此时却看着家中这几个要命的物件发愁,为什么要给她送来?她这房门能阻挡住几个小偷?就这样给她送来,她能不能活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趁护送的安保还没走,江笙叫荆郁赶紧把这些东西拿走,荆郁却说给她拍的就是她的,想怎么处理都随她,但这种东西叫她怎么处理?别说以后不好脱手,毕竟现在谁持有都是有名有姓被人记录着,就是现在她放哪都不知道,银行保险柜怕被掉包,放在自己家又怕被抢,绝不是杞人忧天,不说电影里手段高超的劫匪大盗,就是一般会个开锁的小偷小盗她都拿着没办法。 荆郁说她如果担心这些可以去颐芳洲那套房子住,里面的安保一流。如果她介意可以来苏河湾,他可以住到其他地方。 合着是在这等着她呢? 最后东西还是送到了荆郁家,她不想因为这些东西死于非命。 尽管知道它们确实很值钱。 荆郁好像真的热衷于砸钱,拍卖晚宴那天她不过想随便挑件礼服,得体就好,可那天荆郁非让汪夺联系了所有品牌负责人,拿来了一堆让她挑选,平时明星活动不管咖位大小借都借不到的高定,在她这堆的跟地下商场一下。 荆郁还让汪夺告知各大品牌,每到换季都要依照他,不,比照着最顶配的标准将新机箱包服饰送来。 名贵的珠宝首饰也像不要钱似的一股脑的恨不得将矿山搬来让她挑选。 江笙勉强挑了两件,倒不是自己有多高尚,她知道做什么都要有时有晌,既然早就知道最后结局走向,不想给自己日后徒添不必要的麻烦。 哪怕这些在她看来已经恶贵的有些过分的东西于荆郁这种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这几天荆郁将和颂的账目理清之后,让律师草拟了一份确定不会对后来接任者有任何影响的协议,让江笙签署之后才将手里分散的不管是以个人名义还是公司名义购入的和颂股份都在律师的见证下在和颂年会也就是周年会那天全部转给了江笙。 江笙一下成为手握54%和颂股份的唯一大股东,说给蒋蓝烟送大礼就绝不让她失望。 “你不进去看看?” 江笙是想进去看,可是怕里面闹开了再伤到自己,她现在可是很惜命的,眼看着事情马上就要有个了结,她可不能再出了意外,远离危险准是没错的。 “那你呢?蒋家丢了公司控制权,你的小青梅也由名门淑媛变成落魄千金,你心里就没什么感触?”江笙兴致满满地看着平板中的直播画面,就算不在现场,也想看看蒋家一众老少在这欢庆一堂的时刻收到她这样一份别致的大礼是什么反应。 荆郁一身深色时尚劲装靠坐着,到是少了几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威势,多了几分曾经年少的桀骜。修长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她又是这样,分外爱惜自己,哪怕是使坏泄恨的时候都知道机灵的躲远点,眉眼间全是算计得逞的狡黠笑意。 笑得他心又痒痒的,荆郁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眉眼,仿佛又看到当年使坏的鬼灵精,越看喉结滚动的越频,后来实在忍不住,索性倾身过去,却被江笙一把抵住。 “你干什么?” 两人近在咫尺,平日宽敞的库里南后座此时显得尤为逼仄。 荆郁薄唇紧抿,长睫颤动,被江笙抵着胸口想做又不敢进一步,怕她生气,但又有些不甘。 “我想亲亲你,可以么?” 江笙瞬间变了脸,使劲一推终于将荆郁推了过去,“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碰我么?你如果不想遵守,那我们就此打住,我不想……” “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荆郁不想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结束之类的话,结束?这辈子都不可能结束。 “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我碰你?” 她不知道荆郁是怎么能这么坦然问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只要一想到他想做什么心里就不舒服的膈应。 她皱眉敷衍着,“等我做好心理准备的。” “那是多久?” “你如果等……” “好,我等,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江笙瞧着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突然觉得再次跟荆郁扯上关系,是一个不太明智的选择。 第97章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 里头的热闹江笙也没什么心情瞧了,直接让司机打道回府。 深陷于她 第94节 荆郁却兴致不减,想去牵她的手, 江笙状似无意地躲开了。 “今天还早, 我们去看电影?” 明明不管是苏河湾还是颐芳洲都有最好的影音设备,可荆郁却想跟她能像普通情侣一样去电影院看一次电影,两人当年还没来得及好好做这些恋人之间最普通最基本约会的事就分崩离析。 “我刚入驻和颂,还有很多事要忙。” “那我陪你去公司, 正好有一些和颂报税走账的事我要跟你说一下,不然你在外国这么多年又没怎么接手国内的公司, 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会被绕进去。” 其实江笙想自己一人安静会, 但荆郁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拒绝,而且和颂的事确实要好好处理, 不然谁知道蒋家这种人会丢个怎么样的大烂摊子,历史遗留的烂账再过她手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没能看上现场也没能看上直播, 可荆郁还是让汪夺录了全场,也不知是汪夺自己录的还是找了专业的摄像团队,运镜角度构图这都找的奇好,剪辑更是没得说,蒋中天气晕厥过去的还给了个大特写, 蒋蓝烟丁薰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模样自然也被放大恨不得怼脸拍出每一个毛孔的情绪细节。 真是精彩, 比荧幕上影帝影后的表演都入木三分, 毕竟真情流露嘛。 看蒋蓝烟从惊讶到愤怒, 从愤怒到震惊,从震惊到绝望, 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真可谓层层递进,没有一点表演痕迹, 本家不愧是做影视投资的,江笙看得兴致盎然,还特意问了是不是场内的摄像头还有对方的摇臂摄像都被他拿来用了,他们也肯给? 汪夺甚是上道,说他们还是能分得清以后谁是衣食父母的,江总要的东西就是最要紧的东西。 真看不出平时正儿八经不苟言笑荆郁最信任的顶级狗腿还挺机灵的。 江笙自然没有被夸得忘乎所以,下周准备入驻和颂,不光她自己准备充分,单就说荆郁给她准备的四个能干的副手,就让她先开始不爽起来。美其名曰帮她?她一点都不信! 这四个副手不是从荆泰调出的人,江笙也不知道他在哪找的,虽然来路不明可只是稍稍一碰面聊了几句她就知道这四人不是庸才。 怎么地?荆郁是还给她这篡权夺位的人配备四个辅政大臣?这是准备架空她? 汪夺看出江笙有些心生不满,还以为是因为渴望被拆分出去的事,便在一旁小心解释,“渴望基金资金往来有些复杂,荆总主要还是不放心这一块,怕给您带来麻烦。所以才将渴望从和颂剥离单独管理,等到整合干净了,一定会再转给您的。” 她倒不是介意这个,当初说好跟章之韵要联合搞渴望,可是自己却单独弄到和颂首席执行官。等到发布公告的那天,如果她看到自己悄声的就把和颂收入囊中之前半点风声都没透露给她,估计会有想法。 她不想一上任就给自己树一个恒通这么强悍的劲敌。 还有,荆郁真是太小瞧她了,以为她看不出渴望的生意往来并不是单纯的投资基金? 只不过因为之前渴望的真实财报她根本拿不到,本想正式接手之后就算拿不到真正的账务,但也可以从其他数据中收集一些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进而拿捏蒋中天。 可现在被荆郁这么一掺和,想必她想看到的东西也会被抹杀干净,她突然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不想蒋家太惨,以至于蒋蓝烟落得太惨?? “你是不是不舍得蒋蓝烟受苦?” 正给她夹菜的手顿住了,荆郁抬起头不太懂她为什么说起这个。 “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当然不会说破她的打算,如果真的是,那可就让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预谋。 “我不太信你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能下得去手。” 荆郁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饶了回来,但也理解,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对于蒋蓝烟的厌恶和恨意不比她少,甚至尤甚于她,可他不能说,但如果一点都不解释,在她眼里,自己又好像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连一起长大的朋友都能狠心迫害的无情冷酷之人。 “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哦?是么?”如果不算,那这么多年的传言都是怎么出来的?况且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出来否认。 见她不信,荆郁很怕她误会他跟蒋蓝烟真有过什么,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当年那场让这段感情最终走向消亡的争吵,她就提过蒋蓝烟。 “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江笙收拾完手边的资料,看了看他,端起碗来反倒是什么都不说了。 “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能信我?” “我怎么才能信?那要取决于你。”江笙扒了扒菜盘,里面全是她喜欢的菜,不,应该是席英爱吃的,比如这个干煸青笋,以前她跟荆郁吃过几次之后就爱上了这道菜,还说这辈子都吃不够,每次只要有这道菜必光盘,但在国外那几年可能恢复那段时间药吃多了,口味也变了许多。这道菜现在吃到嘴里就一股怪味,还有这道鸭掌。 江笙将不太喜欢的几样菜不经意扒拉到一边,拨着拨着就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心里泛起了异样,荆郁是真拿她当席英对待还是……在荆郁的注视下她又将那几道菜夹了起来,犹豫不过一会就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那你要我怎么做?” 味道实在是又怪又难吃,她勉强咽下,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才算冲淡了口中的那股怪味。 “就算你对她没心思,可是她对你不一样,不管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还是绝了她的心思,你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江笙心思百转千回,想说的话在嘴里过了几遭,她真怕一个说不好,荆郁把桌子掀了。 “她不是喜欢你么?那你就接受她的喜欢,然后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戳破这场骗局,到时候她不死心我跟你一个姓。” 话落,荆郁眸光似刀,就这么明晃晃地来回剐着她。 “呵,怎么不舍得她伤心?” 看荆郁不发一语,江笙扔了筷子,使着性子道:“你早说,这回倒显得我恶毒了,真没意思。” 荆郁握着筷子的渐渐用力,好久才问她:“你要我怎么接受?” “她现在不是求助无门吗,你可以发扬一下骑士精神送温暖啊,救她于水火啊,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灵啊……” “啪”的一声,江笙的话被打断了,荆郁使劲儿掷了碗筷,眸光凛冽,唇角带着一丝寒凉的笑。 “说啊,怎么不说了?” “是不是还要牵手、拥抱、亲吻、上床?” “呵。”荆郁低头笑笑,“江笙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在你心里我究竟他妈的算什么?是廉价的垃圾还是不要钱的鸭?” 江笙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靠着椅背才稍微安定了些许。 “你不想做就说,我又没逼你!是你非要问的!” 话落她有些急切地起身准备离开这里,理智告诉她这时候不能跟火气上头的人纠缠。 江笙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被对面的荆郁倾身扯住。 “说话!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江笙被他一声声低沉又极具压迫性的质问一时唬住了,两人面面相对,幽深的眸光就这么直视着她的双眼,有些骇人,江笙一时心若擂鼓,大脑的预警系统察觉到了危险信号,她连挣都不敢太过用力,怕自己反抗太过激起他更大的反应,只能轻轻试着一点一点地挣扎。 最近的荆郁都是温情脉脉,与之前那个推她下楼的人判若两人,叫她一时“忘了形”。 “你弄疼我了,你先放手好不好。”江笙试着放软声音央求他。 江笙眼中闪过的一丝惧怕让悲愤至极的荆郁终于回了神,他视线缓缓移向自己用力的手,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试着卸着力道,手中柔弱的手臂察觉到松动瞬间撤了出去,他条件反射再一扣手,手中空空,什么都了,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他抓不住,又好像这段刚有点希望盼头就又要无疾而终的感情。 他略有些茫然的看向后退几步,躲得他老远的江笙,此情此景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江笙却留了一句“你就当我之前都是瞎说的,别放在心上,我先出去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徒留荆郁茫然的站在原地,她说的之前瞎说的话指的是什么?是让他出卖色相勾引蒋蓝烟还是答应跟他试试的决定? 她要反悔了?是不是要反悔了?她怎么能反悔? 他决不允许! 荆郁缓缓坐下,看着桌上没怎么吃却已凉透的饭菜,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无力。 他吓到她了,可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就算她恨他怨他不肯原谅他,怎么对他他都认!但怎么能让他去亲近别的人?他可以不停告诉自己她有恨有怨那是因为对于他有所期待,不管是什么,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任何事他都能忍,能等。 可是她说出这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现在到底还剩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江笙都在想,今天还是太冒失了,可是这样也好,和颂拿到手了,荆郁如果因为今天的事一怒之下与她闹掰,这时候结束与她来说确实也是最好的时机,她没有任何损失,也不用因时间拖的越久带来的越高的风险。 她翻了个身,望向不远处的电子日历,再有五天就过农历新年了,家里的年货不知道买齐了没,她寄回去的钱奶奶肯定又是不舍得用。 南南应该会回去吧,听说闻家老太爷好像身体不太好,如果他不在了,那个闻家她也没必要再呆了。 她的钱足够给她在北城买一套三环内的房子了,听说她想做老师,挺好的,稳定。 想到前一阵子见到她时,秦梦也在。 江笙蹭地坐了起来,秦梦这个人虽然不坏,可功利心跟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孙春燕倒台资源也没看怎么倾斜于她,在她这两人已经分道扬镳,赵许安那边又指望不上,她这是……想结识闻家? 不行,她摸过手机就给秦梦拨了过去,几通电话后一直没人接,她又发了消息过去,约她最近见个面。 她永远都不希望奶奶和南南掺和到外边一丝一毫的糟心烂事,如果被有心人接近利用那更不行! 她扑通一声摔回床里,双眼放空,满脑子又开始盘算,该怎么利用和颂整垮蒋家,还有一个安慕! 对了,年后复工第二天,孙春燕二审就要判了,还有王钊现在到底如何了,这些事都要她分心去查。 马上就要结束了,再等等,这种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到时她带着奶奶南南在国外买一所房子过安定的生活,谁都找不到他们,再也没有那些糟心事。 她会赚钱,奶奶就没事种种菜种种花,南南找一家学校教书……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梦中一片温馨祥和,是她梦寐已久的幸福生活,她一度想沉醉在梦中不再醒来。 可是怎么可能?明天还有一场硬仗等着打呢。 就算踏遍荆棘,她还是对生活充满期待,可往往天不从人愿,事不从人心。 有太多的事与愿违,无能为力。 第98章 二月十八, 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三天,江笙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班人马就来到了和颂位于虹桥的总部。 昨天的年会,整个和颂上下基本上都知道了公司易主的消息, 甚至今日财经都还有置顶报道, 因为涉足影视文娱,所以昨天到今天热搜前排都一直霸着位置。 有些已经准备请假回家过年的员工都销了假,想看看公司会有什么调整,临近过年都很怕公司调整波及到自己, 年前若是丢了工作那这个年是一定过不好了。 其实完全可以等年后再来大刀阔斧,可江笙就是不想蒋家上下过个消停的年。 未来星大厦的地下车场在早上八点三十分左右前后进来七八辆各色豪车还有一部suv, 保安放行后就打开对讲机通知了上面接待人员, 一个个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男男女女从各自车上下来,互相寒暄几句, 就开始各自翻看手里的资料,毕竟身兼数职, 忙的很。 站了有一会,为首的四人时不时看着手表,大概等了十多分,一辆珍珠白的宾利才姗姗来迟。 尽管对方来迟,可在场的人没一个敢面露一丝不满, 甚至身板也下意识地站笔直了点, 毕竟这位是汪特助连番叮嘱不能得罪更不能轻慢的主。 为首的四个中有三位是北美hak基金的高管, 这次是临时借调过来, 拿的也是超高双薪。一位是hak国内事业部总监,一开始他们谁都不知道要他们这么大阵仗回来是要收购什么逆天大案, 谁知道只是一家不上不下的国内文娱公司。 几人虽然觉得这纯纯是充当杀鸡牛刀,可也没有一个敢有半分意见, 毕竟是荆总钦点,谁敢有想法? 车子停稳后,汪夺配过来的小助理十分有眼色地小跑几过来替江笙开了门,只见江笙身披一件驼色羊绒大衣,里头是一身不菲的定制深色小西装,质感十足的面料将笔直的长腿修饰地更加修长,脚上踩着十厘米小羊皮高跟鞋,深栗色的长发轻挽,一副极其精致的丽人打扮,气势十足。 从她讹来的宾利上刚下来,就看到等候在一旁向她微微倾身打着招呼的一众人马,瞧着这排排站的男男女女,江笙伸出手顶了顶鼻子上的黑超,心里就算不爽但也没说什么。 荆郁安排的四个辅政大臣外带四个秘书助理以及4个保镖两个律师,真是给她组了一支无敌战队,她是来躺赢的? 想的够周全的,连保镖都配备了?怕她在和颂上演全武行? 深陷于她 第95节 不过也好,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也不至于临场抓瞎。 一群人浩浩荡荡分作三班电梯才走完,乍一看不像是来赴任的,倒像是来抄家的。 到达27楼后,一众和颂高管站列整齐,纷纷向江笙问好,江笙前后左右全是荆郁的人,她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从人堆儿里窜出来。 江笙目不斜视走得甚是肆意张扬,掠过队伍末端的一个人时她突然停住脚步,慢慢退了回来,停到一位女高管面前,江笙扭过头抬起雪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对方的名牌,酒红色的指甲被她的雪白肤色衬得越发鲜亮。 指尖轻叩名牌两下,孙春燕的经纪人?给孙春燕做了不少善后的事那位,包括那次对她不成功的网暴。 听说还是行业内名气很响的经纪呢。 可是她眼里容不下这种人。 江笙什么也没说,只留给金牌经纪一抹浅淡的笑。 站在这的并不是和颂所有高管,只不过是一些先投诚的明聪明人,蒋家丁家远亲是一个都没来,看来战线倒是很统一嘛。 可殊不知蒋家和丁家的人昨晚在蒋中天的病房就吵翻了天,之前两边的亲友不管是有没有在和颂安排职位的多多少少手里都有些股份,后来因为蒋中天想尽可能多的攥紧筹码,将其他人的股份收拢到自己手里,每年按照协议上的股份比例分红。 可是现在,全没了,和颂还易主了,他们怎么可能罢休。 江笙来到大会议室,看见零零散散坐着八九个现在还能称得上是和颂股东的男女老少,蒋中天不在,但他的代理人却在,也是,注定无力回天的局面来了也是被其他股东埋怨痛骂,何必呢。 小秘书很有眼力见地替她拉开椅子,江笙气定神闲地在主位上坐下。 等人员差不就位到齐,辅政大臣一号经过她的允许后便宣布临时股东大会正式开始,又向她请示完是否可以宣读新的分红协议,江笙摆了摆手。 为了给蒋蓝烟惊喜她还没有提前向某监会申报呢。 律师又上前宣读了之前大额持股人合理合法的转让协议并且宣布和颂更名为昭昭文娱。 天理昭昭那个昭昭。 在场的股东们瞬间沸腾起来,可吵到最后就算有意见也只能保留,谁叫她一家独大有一票任免权呢。 后来这些股东不再纠结是谁当家,熙熙攘攘谈论的都是以后的分红,江笙看着三号大臣在替她处理。 不过一个小时左右这场股东会议就结束了,下一场是公司内部会议,给她开门的王小秘书还问她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一会。 她能累到哪去?整个过程她就没说过几句话,唇枪舌剑去应对的全是这些人,她就负责点头摇头摆手。 她想速战速决,让他们继续。 紧接着第二场内部大会开始。 半个小时后,看着会议室稀稀疏疏的几人,她以为抗议的人只是没出来投名,没想到是压根就不打算参加这场会议,全公司上下二十七位高管副手有一半没到,江笙抱胸瞥了瞥三号大臣恭敬递过来的名单,看他圈圈点点,将没在的人全部圈了出来。 江笙抬起下巴认真地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位能人。你很行嘛,这二十七个人资料早就背熟了啊,甚至谁没到场一眼就看出来了。 呵,不愧是荆郁手下的能人。 紧接着大臣三号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开始宣读任免令,一大连串的人名职位,从他嘴里掷地有声地宣读出来。 职位还有人员任免也不是她做的。 江笙就跟被架空的昏君一样坐在正位上看这些个能人表演。 不过不同的是她是有脾气的昏君!有些职位安排她不满意就直接当场点出,大臣三号半分都没有犹疑,她说什么他现场就改。 她还是有实权的,直到她将挖来的李弘直接任命副总。 大臣三号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意见,他又不好说不行,只能委婉劝她要不要跟荆总商量一下。 江笙缓缓转头就那么凉凉地看他,虽然她黑超遮面,可这些处事人精是谁啊,察言观色是基本功,明显感觉她不悦了,好像在无声强调“你要搞清楚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最终三号妥协。 预料中的火爆场面没有来,所有的事进展的异常顺利,江笙有些无聊,荆郁拿她当刚上幼稚园的三岁孩童?请了一堆博士级别的书童给她做伴读?甚至作业都不用她写,只要最后在完成的作业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 本以为无聊祥和的两会会在一片有礼有节的和谐中结束,她前一秒还感叹荆郁的四个保镖是算漏了,下一秒就派上了用场了。 等她们结束这里的一切准备打道回府时,十来个丁家蒋家闹事的亲戚从四面八方围堵了上来,吵闹着要她给说法,凭什么裁撤他们,还放话不能给一个满意的说法就休想离开这里。 说法?说法就是因为她跟姓蒋的有仇,可这事就没必要跟他们啰嗦了。 外围被四个保镖牢牢阻隔着,内圈有荆郁派来的这几个人围着,别看对方人多,结果是他们连江笙的面都没摸着。 江笙被几人簇拥护着直达地下停车场,本以为这些闹事的人会留一部分在地下车库堵她,没想到电梯一开,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站在两侧替她开道,她还以为自己数错了,怎么又多出来两个保镖,直到她被护送到一辆古斯特上看到后座西装笔挺稳如老狗的荆郁时,才知道她没眼花,这两个压根就不是她这边的。 可荆郁来干嘛?但她不想问,故而上车就开始自闭,一句话都没说。 况且她有自己的车,坐别人的干嘛? 可是刚想叫司机停车就被荆郁打断,“你的车有人替你开回去。” 见他开了口,她也就随口问了:“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除了不放心还能是什么?和颂的内部并不像她想象中简单,蒋中天住院也并不是因为丢了和颂的管理权。 是因为这么多年和颂替人做的那些暗下勾当牵连的人太多,牵涉的层面又太广,如果被牵扯出来那他就不是丢公司那么简单,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 国内搞文娱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小到拉客吃饭谈生意,大到权色交易洗黑钱,这里的复杂程度不是她能想象的。 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可是她对蒋家的恨对他的怨,是需要有人承载的,如果他横加阻拦,那么不管他如何辩解她一定会认为自己就是为了包庇蒋蓝烟。 既然十张嘴都说不清的事,倒不如让她自己去做,况且他又不想让她失望。 所有麻烦的一切他来处理,只要她能得偿所愿报仇雪恨,对他的积怨能少点再少点,他也不敢再奢求太多。 “我知道你对我给你的人事安排不满意,再等等,笙笙,半年时间,等和颂走向正轨我不会再插手一分一毫。” 江笙听到他这样叫自己,眉尾跳了跳。 “你别这样叫我,怪别扭的。” “呵呵,难不成继续叫你大名?” “有什么不可以?我不是也这样叫你么?” 荆郁沉吟道:“我倒希望你能叫我别的。” 江笙眨眨眼,“荆总?” 荆郁看她鬼灵精似的,明知道他想听什么偏偏总是跟他对着干。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却被她防备似的躲开了。伸出半空的手顿了一下,但他还是探过身摸了摸,轻声叫她不用担心。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不过前几天不欢而散,她还以为跟他能就这么断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来找她。 就挺头疼的。 虽然她不想卸磨杀驴,挺不仁义的,可是她真不想将简单的事情太复杂化,与谁都不好。 “你不生气了?” 荆郁听到这句,沉郁了几天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她还知道他生气啊。 第99章 “年后我给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晚宴, 你想在哪里办?” 她哪有什么心情举办什么晚宴,王钊到现在还不知情况,她一直在找人打听, 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怀疑是不是已经被王家运作出去了? 对了,王俭,两人还算有点交情,可自打上次吃完那顿饭, 他们就再没见过面,不过他的消息她到是偶尔有听说, 好像现在一直常驻j省, 七里河的项目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那边现在已经开始动工了。 想到这里, 江笙有些好奇,“荆泰丢了七里河项目, 你就没什么想法?” 听她提起七里河,荆郁转头看向她,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怎么突然间想到了七里河?他没忘记是她在中间给王俭传的信,王俭才与荆淮南勾连到一起。 荆淮南惦记七里河这么多年, 可谓是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 他本打算发一回善心当个未了的意遗愿替他圆了这场梦, 可偏偏有人想凑上来给荆淮南殉葬,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但误把她也算了进去, 就差一点,他就再次失去她了。 荆郁垂眸盯着荧幕上如火如荼的北美货币市场, 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指尖冰凉,再无心继续这个话题,“能有什么想法,成王败寇。” 呵,江笙冷笑一声,他也知道成王败寇?他也有输的一天?这样坦然平静,还怪能屈能伸的。 但江笙不知道的是荆郁口中的寇可不是自己。 江笙瞥向荆郁面前17英寸的屏幕,上面红红绿绿一片,各种数字像读秒一样飞速变换,虽然没有接触过货币金融,可她也知道这是什么。 荆泰什么时候涉及到海外货币金融了? 江笙在身边,荆郁其实根本看不下去盘,可是又怕她提起之前那个话题,如今蒋蓝烟三字于他来说是最深恶痛绝的忌讳,每听一次就要忍耐一次,更何况每每从她嘴里出来,更加让他无法忍受,好似在用什么刑具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忍耐极限。 “李弘文,你跟他很熟?” “以前同事,怎么了?” 江笙正低头回着秦梦的信息,好家伙,她是不看财经新闻么?就是不看那娱乐新闻总该看吧?她死对头的老东家易主了,怕是半个娱乐圈都知道了,她不知道? “关系很好?” “一般。” “一般的关系直接就提任副总,他是有什么过人的能力?” 原来是眼线打报告了。 “以前跟他合作过几次,能力不错,手上有也很多客户资源,挖他过来,昭昭不亏。” “既然是工作,有什么事在公司说就好。” 江笙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状似无意提起这茬的荆郁。 “你管我?”而且他怎么知道她私下跟李弘文见面的?挖人哪有不见面商谈的?再说他算哪根葱管她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没有。”这几天他不是没找过她,只是她总有那么多的借口理由,今天是他堵在这才能见到她面,不然又不知道拿出什么借口搪塞他,况且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凭什么占掉属于他的时间? “呵,少过问我的事。” “你的事?我觉得影响我们相处就应该算作是我们的事。” 哈,好理所当然的口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又哪来的我们?” 荆郁眼皮突地狂跳一下,“你什么意思?” 既然之前开了头,江笙索性就将话说开了,“我从不跟三心二意男女关系混乱不清的人来往。” “三心二意?男女关系混乱不清?你说清楚!” 深陷于她 第96节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停车!”这车江笙是再也做不下去了,可没有荆郁的命令谁敢停? 荆郁扯过江笙大声质问她:“你就非要我去引诱蒋蓝烟你才罢休是么?如果我不做,你是不是就想以此为借口跟我分道扬镳?” 被他看穿了。 “休想!” 本来怒气恒生的荆郁看着江笙就这么冷冷地跟自己对视,眼神冷地好像冬日里隔夜的灰烬,曾经的热烈他有多沉迷眷恋,如今就凉地他多心烦意燥。 荆郁闭了闭眼,有些无力地垂下头,语气也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替你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捧到你面前,除了这个。” “好不好?笙笙?” 江笙无动于衷,“那我想回去,可以么?” 荆郁沉默良久才说了声“好。” 将她送到门口的时候,荆郁忍不住叫住了江笙,“春节我们一起过,好吗?” “我要回伦敦。”江笙笑笑。 注视着那道身影隐去很久很久,荆郁才挪动已经僵硬的身子踏着夜色转向对面那栋楼。 春节这天江笙难得睡了个懒觉,这一年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都在算计的日子费心劳神,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不过也没睡多久,还在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大过年的扰人清梦? 本以为见迟迟没人来开门,敲门的人最终会死心,谁知道没完没了,好像今天不开这个门,就势必要敲碎了这个门。 江笙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透过猫眼看到了不想看见的人,这人一大早不睡觉来这干嘛? 荆郁倒是不见外,进门就让江笙换衣服,江笙的气还没来得急撒就被荆郁推进了卧室,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睡衣,外人在确实穿这身不太合适,就随意换了一身家居服。 “你干嘛?” 荆郁上下打量了一番,将玄关挂着的帽子一把扣她头上。 “你到底要拉我去哪?” “一会你就知道了。” 以为又是什么珠宝展会,灯红酒绿宴会,没想到是超市,这大过年的荆郁怎么突发奇想来超市? “这鱼怎么挑?” 进门推车的时候荆郁都不知道连着的那个锁怎么开,可还是阻挡不了他逛超市的热情。 江笙环胸跟在身后,一语不发。 见她不应声,荆郁也不尴尬,蔬菜区逛了一通,鱼肉海鲜区也逛了一圈,时不时还问两句,“你吃不吃这个,那个想不想吃。” 江笙不发一言就这么看着他从开始的兴致高昂到后面也安静起来。 本以为买完了他就会离开,谁知道在超市门口她想打车回家的时候,又被荆郁塞进了车子。 “你到底要干嘛?” 荆郁打着方向盘,见她终于肯说话,情绪也肉眼可见的好了些。 “买了菜自然是要做饭,不然还能干什么?” 看着熟悉的建筑,江笙皱眉道:“别去我家。” 荆郁不言,最后还是掉头去了颐芳洲。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拉她来和前任的旧居,他不尴尬么? “今天是除夕,你我都没处可去,只是一起过个年,好么?”荆郁拉住要走的江笙,放低了姿态。 “就一天,不,就一顿饭,可以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很难让人拒绝。 江笙叹了口气知道这顿饭无论如何都得吃了,“我可不会做饭。” 荆郁知道她会,但只要她能留下来,谁做又有什么区别。 “没事,我来做。” “你?” 江笙不可置信地看着荆郁是怎么将上一秒还如样板间的厨房下一秒直接干成了战场。 煤气还有电器不会用,他就打电话给汪夺,汪夺也是个不会做饭的,在那头听他们荆总要亲自下厨,惊得下眼珠子都要从那头滚了过来。 “我只是这个型号款式的没用过,其他的我还是会的,你等等,或者去看电视,一会就好。” 江笙倚着拉门就这么闲闲地看着,荆郁一身高级剪裁的西装被他随意丢在一边,衬衫雪白,领口微微敞开,挽上去的袖口露出半截修长结实的小臂,不得不说,荆郁不管是身材还是样貌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大变,只是趋于成熟,五官轮廓也愈加分明英俊,但摆在那里看看就好,庖厨跟他完全就不应该共存于一个画面。 连围裙都没穿,饭做完这身衣服估计也不能要了,想来这顿饭成本还真是高,江笙怀疑这顿饭荆郁就是把厨房炸了能不能做出来?油盐酱醋生抽老抽他分得清么?就是做出来谁吃?反正她不敢吃。 可她也没有想伸手帮他的想法,再又一阵“叮咣”声中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这所房子看得出装修和设计的人很用心,其实说起来整座房子的创意虽然是她的,可是很多细节上当时并没有深究太多,比如玻璃书房外正对着阳台的一颗月桂,月桂花期长,又能食用,也最是经济实用的,她曾说过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名贵草木,娇气不说除了好看没一点用。 那时的她还没从物质满足提升到精神层面,所以做任何事之前都会衡量它的价值和实用性。 谁家阳台种两米多高的桂树?怕是除了荆郁这种我行我素且有随心所欲资本的人没人能干得出。 她绕过一片藤蔓来到书房内室,没想到这里跟主卧还是打通的,只有一门之隔, 书房布置的温馨雅致,窗前挂着的白色纱帘綉的是一串串紫色葡萄,地毯是她喜欢的嫩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原文书,一盏简约的落地灯伫立在桌案旁,而长长的书案上却什么都没放。 江笙仰着头望着三米多高的书架,来回走了两圈才抽了一本高中时候没读完的原文书开始看起来。 而荆郁在厨房忙了三个多小时,一顿看上去还勉强可以入口的三菜一汤才终于做好。 去叫江笙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她趴在书房的桌案上睡着了,枕着的手臂下还压着一本书。 荆郁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叫醒她,去卧室拿了一条毛毯轻手轻脚的替她披上。 她睡得好沉,睫毛浓密微卷,脸皮还是像以前一样白嫩,曾经漂亮的五官已经变了摸样,但她还是那个她,是他心心念念一但遇到就再也割舍不下的那个人。 心口倏地一阵刺痛,他放在心尖上的柔软这些年却被人糟蹋成如今的面目全非,甚至差一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他差点就永远失去她。 叫他怎么能不恨?但相比那些现在深究已经没有多少意义的恨来说更让他惶恐的好像再也抓不住的她。 荆郁一遍遍描摹着令他魂牵梦绕思念入骨的容颜,“我好想你。”看着难得在他面前老老实实不跟他对着干的人,他的心也暂时落到了实处,终于可以安稳地好好看一看她。 可怎么能看得够呢? “英英,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那个心里是他眼里是他的席英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已经想她想得快疯了。 有时午夜梦回总怕她再次消失,哪怕半夜也要爬起驾车来到她的楼下,确认她的存在,可是又不敢去打扰,只能在外头坐到天亮看到她如往常一样出门,才能稍稍放下心来。 荆郁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无比眷恋地呢喃着:“这回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江笙睡得胳膊发麻,耳朵压得也好疼,睁开双眼迷蒙间便看到荆郁那张英俊的面孔正对着自己,好像也睡着了。 江笙迅速起身,荆郁也被她的动作吵醒。 他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醒了?饿不饿?饭都做好了。” 荆郁浅浅笑着,好像很高兴。 饭桌上,三菜一汤虽然充当年夜饭略有些简陋,可这毕竟是出自荆大总裁之手,她也不好过于直言点评。 江笙看荆郁将已经又热了一遍的饭菜端上桌。 卖相虽然不佳,味道还可以,不像是从来没做过饭的人做的。 “怎么样还可以吧?”荆郁有些期待地问她。 她本不想吃,可是在荆郁不断攻势下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你做过?”还做了她喜欢的酒糟丸子,还有席英喜欢的干煸青笋,糟鹅掌。 “这几天一直在练,只不过做的时候还是要看教程。”之前请了四个中餐大厨亲手教学打底,哪有学不会的。 两人这一顿饭吃得也算和谐,久违的温馨让荆郁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收拾碗筷的时候,秉持着做客最基本素养,江笙还是帮着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才发现,原来还包了饺子,只不过没上桌,韭菜鸡蛋的素饺子捞出来没几个是完整的,黄黄绿绿的面片汤坨成一碗。 荆郁有些尴尬,“这个我实在做不好,等你教给我,我做给你吃。” 江笙意味深长地看向荆郁,审视的眼神让荆郁洗碗的手突然顿住,“我忘了,你不会做饭。” “是么?”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告诉我,下次我做给你。”荆郁岔开话题。 江笙继续试探道:“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 可荆郁并不入套,“你告诉我,我下次不就知道了。” 江笙垂眸,那股疑虑又渐渐爬上心头。 荆郁本想跟她再一起守岁的,但也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奢望,她能陪自己吃这顿饭眼下已经是极限了。 送她回家时荆郁从后座提了一套礼盒出来。 “你之前做的桂花糕很好吃,样式也很独特,我找人打了这套模具,你看看是否喜欢,不喜欢再重新打。” 江笙知道既然他给了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伸手接过,可刚接手就重到差点脱手,这是装了石头么? 荆郁提议送她进门,江笙婉拒,说自己能提。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荆郁舒心地笑了起来,真好,她就在这,两人还过了春节。 以后这总日子会越来越多,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可是晚间江笙却看着桌上打开的纯金打造的十二生肖磨具陷入了沉思。 第100章 这种东西是席英最喜欢的, 江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如果他真的只是在她身上找影子,她倒无所谓, 就怕别的。 可是从头到尾她从没泄露任何信息, 就连蒋蓝烟满肚子心机鬼祟的人都确定了她江笙的身份,所以荆郁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深陷于她 第97节 大年初三,江笙约了秦梦在一所隐蔽的会所包厢见面,秦梦也知道江笙荣升和颂, 不,现在应该是昭昭文娱。 她不知道江笙怎么不声不响就把和颂收了, 还一飞冲天直接做上了执行总裁的位置, 她哪来的能耐和门路,直到她听说荆泰国际的荆郁跟她走的很近, 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可荆郁不是蒋蓝烟的男朋友么? 真没想到这人藏得这么深,比她见过的那些傍富豪上位的男女手段都高。 江笙忽略了她投来的审视目光直接打开天窗, “一人吃两家饭,你也不怕砸了饭碗。” “你什么意思?” 江笙双腿交叠,环胸而坐,声音清冷眼神带着些许压迫,“闻予那里别动心思。” 秦梦明显一愣, 然后哈哈笑了两声, “那你一人惦记两家饭, 就不怕砸了你的饭碗?” 江笙知道她误会了, 可没有解释,“呵, 我又不指望他讨生活。”这个他自然指另一人。言外之意,不管是赵许安还是闻予或者是她, 秦梦是需要仰仗他们讨生活的,而她不一样。 这话听得秦梦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如果我不呢?” 江笙伸手搅了搅杯子,嗤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可就是什么都没说她这副藐视之态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如果她不答应,那江笙绝不会就此罢手,孙春燕都是她搞垮的,如今又悄无声息地拿下了在文娱界占有一席之地的和颂,更是今非昔比。 她还是拎得清的,“我有什么好处?” “人脉,我有,资源,我也有。”江笙挑眉看向她。 “条件呢?” “别把无关的人搅合进来。” “无关的人?你在指谁?” “你心里清楚。” 秦梦斟酌了一番,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为了搭上闻予将顾南归的一些消息背后传给闻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插手这件事,可却知道要想打通闻予那条线,她所需要付出的远远比眼前向江笙妥协承诺的事难上百倍,所以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口说无凭,你如何保证你说的这些不是空头支票?” “今年的三金影后,如何?” 秦梦倒吸一口气,她不敢相信,江笙哪来的自信,孙春燕受到力捧的这几年连个边儿都没沾到,她却能一下许给自己三个!不过一想她能在这么短时间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成交。” 回去的路上江笙请的私家侦探发过来一串信息,包括她让查的王钊至今没有任何信息,以及安慕在两个月前出国后也没了踪影,私家侦探说安家父母于前日也去了国外,他估计是出事了,但具体情况还没查到。 一件又一件的事渐渐超出她的计划和掌控,江笙总觉的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开年复工第六天,昭昭文娱在丽景酒店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就职晚宴。 本来江笙对这种宴会没兴趣,再加上她心里装着事,哪怕这是一次很好的交际场合,可她还是提不起半分兴致,再说这场宴会还是荆郁帮她张罗的。 江笙一席火红抹肩鱼尾裙,凹凸有致尽显婀娜,身上的每一件首饰都是荆郁帮她挑选的,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如今她的首饰柜早就放不下荆郁从各处搜罗来的各种名贵珠宝玉石,光是超级保险柜她住的地方现在就放了两个。 再一看荆郁,他倒不像是来参加晚宴的,脸上难得挂着一丝和煦的笑意,配上这张桀骜不驯的脸,有股怪异的春风得意,怎么像是来参加婚礼的,还是他自己的婚礼。 到场的不少都是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都是冲着荆郁来的,但是也有一部分好奇,之前明明跟将蓝烟传的有鼻子有眼,这怎么转眼就跟吞了前任家产的人站一起了? 如果不是荆泰没有插手一分一毫,很多人都要怀疑这就是旧爱不敌新欢,为了讨新欢开心,荆总这是下了血本。 可在荆郁本人发声明之前,确实也没谁亲眼看到荆蒋两人有什么过从甚密的举动,多数都是传闻,还不知道是从哪里从谁的口里最先传出来。 觥筹交错之际,江笙看到一熟人,严格说来也不能称得上熟,不过几面之缘,江笙转头看向荆郁,也不知道他尴不尴尬。 只见大咖总看到他们后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绕开别人直接向他们这里走来。而他身边的娇俏女伴正是去年在地下停车场还有魅域苦苦求见荆郁却不得的张瑛。 江笙秀气的长眉微微挑高,用包包半遮着唇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真是一出好戏,新欢旧爱又再次上演,荆郁这脸打得够快的。 张瑛看到荆郁的那一刻,双眼瞬间被点亮,跟之前丧着脸好像又被逼良为娼判若两人,眼神像钉在了荆郁身上似的眨都不眨。 可荆郁却好像不认识一般,一眼都没有看向她,甚至大咖总热情的跟他寒暄,他都是默然瞥了两眼,一声都没回应。 而娇柔的女子见他这副模样特别是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江笙,眼中的光亮慢慢熄灭,换上了凄楚哀怨,真是让人怜惜呢。 见荆郁这般目中无人,被扫了面子的大咖总话里话外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毕竟他心心念念的蒋蓝烟一直没能上手可也是心头的白月光,他当成宝求而不得的东西被别人这样轻贱,总感觉自己好像也矮了人一头。 所以满嘴都是阴阳讽刺。 什么荆总多情风流啊,什么游戏花丛片叶不沾身啊,什么让所有跟过他的都念念不忘真是好本事啊。 如果是以前,荆郁不屑跟这种人说上一个字,可是今天守着江笙说这些,这是活够了? “这位是?”大咖总瞟向笑意盈盈的江笙,不得不说这荆郁眼光真好,一个塞一个的漂亮。 这身材,这脸蛋儿绝了,听说还是和颂的新老板,这荆郁真是舍得下本,出手真是阔绰,还真别说,就这手笔除了荆郁还真没几个人能出的起,更没几个接得住,这样看来这女人也不简单啊。 如果说之前只是碍了荆郁的眼,那么现在就完全是在他的雷区狂跳。 “你他妈活腻了?”荆郁眯着眼一把拽过李奇的领子,将他硬生生从地上的提了起来。 李奇看荆郁变了脸色,心中才开始有些后怕,毕竟这人名声在外,他还是有些怵的。 “再乱瞥,这眼珠也不用要了!”说完不分场合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像扔垃圾一般将李奇用力甩到一边。 李奇狼狈地退了好几步摔倒在地,爬起之后,见厅内众人纷纷向这里看过来,脸也挂不住了,可此时已经得罪了荆郁,再不能在众人面前丢脸,便恶气横生地朝荆郁冲了过来,“荆郁,你以为你是谁?仗着老子势的玩应……” 后面的话再也没说出口就被迅速到位的安保捂着嘴拖了出去。 这不是喝了酒在公众场合耍酒疯的普通醉鬼,怎么也是海市有些脸面背景的,就这样被拖了出去,荆郁也真是……随心所欲。 可这还不算完,荆郁匆匆向解释了句:“你别听这狗东西胡说八道。”然后就掏出手机给汪夺打了电话,让他今晚开始买入大宗期货,做李奇的对家,三天之后他要李奇跪地求他。 江笙再一次被荆郁刷新认知,他怎么知道李奇在做什么投资买入的什么? 荆郁挂了电话,想继续跟江笙解释却又被另一个不速之客打断。 “荆总。” 荆郁闻声回头,忽地想起这人是谁了。 张瑛好不容易见到荆郁,为了气他为了能看见他,更为了他能看到自己,她不惜跟了貌丑无颜心里扭曲的李奇,她一直想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哪怕一点点,如果不喜欢为什么那次在魅域会出手救她,后来又带她见识了很多如果凭她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世面,为什么后面连一句话都没有就不再见她。 这人女人又是谁?是他新宠么?是因为她么? “她是谁?”张瑛看向江笙,就算满面委屈也掩不住那股浓浓的妒意。 “呃,我先去那边。”江笙识趣的想走开,可是荆郁却不肯,一把抓住她,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误会。 “你要去哪?” 一副质问的语气倒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呃,我去那头跟肖总说说话,毕竟你把人家表弟赶了出去,在我的场子打她的脸,你不在乎我以后还要交际的。” 江笙刚迈出一步就被荆郁拽了回来,她穿着十厘米高的鞋子,被猛地一拽差点没站稳,荆郁伸出手轻轻揽住她,柔声道:“小心。” 江笙却避嫌似的站稳后一步退了老远。 荆郁见她这样,心里很不对味儿,“你就站在这。” 然后转向张瑛,不想跟她过多废话,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低沉的嗓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什么事。” 张瑛愣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只是想见你。” “想见我的多了去了,你算什么?” “不是,我只是……” “你怎么想的跟我没有关系,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李奇什么下场,你什么下场。” 说完就拉着江笙离开。 不愧是荆郁,真够无情。 荆郁想跟她解释,可是江笙满不在乎的模样让他很难受,让他一度以为之前那个真正喜欢过他的席英是他幻想出来的错觉。 “我想去那边一个人休息一下,你能帮我招呼一下宾客么?”江笙想一个人待一会。 而这话听在荆郁耳中好像是江笙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只有自己人才能代表她这个主人家招呼宾客。 荆郁心情终于好了点。 “好的,那你别走远,一会我来找你。” 江笙没回应,慢慢向那边人少的休息区走去。 荆郁看她在那边落座,才安心向宾客去走去。 江笙坐在角落中,看着这场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的盛宴,好像置身事外的看客。 突然好累,这些是她想要的么?于没经历过那场变故的十八岁之前的她来说,是,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成功,可是于现在的她来说又算什么呢。 “笙笙。” 江笙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她。 “笙笙。” 声音被拉长,熟悉却好久没听到的声音,是…… 江笙慌神,猛然回头, 是他。 第101章 一只香樟从窗口悄悄探了进来, 一阵轻风拂过,去年没有落尽的黄叶吹落了满地,新绿的枝芽也显露头角冒了出来。 还有些微凉的春风拂过灯火璀璨的厅堂, 花枝随着光影轻轻摇曳, 也吹散了她挽起的长发。 江笙缓缓回身,看见花团锦簇锦衣华服的一群人中站着一个衣着单薄相貌清俊的男子眉眼间盈着满满的笑意看着她,一如那年南城的冬日。 光影被拉长,嘈杂的人声和乐曲也渐渐远去。 两人好像被卷入了另一个时空, 就这样静静地对望。 他怎么来了?还是她的错觉? 直到肩膀搭上一件衣服,江笙才缓过神来, 侧头望去, 是荆郁,对, 是荆郁! 她迅速看向笑容渐渐淡去的陶晏,心惊百战,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能来这里! 深陷于她 第98节 “你认识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缓缓响起,仿若点燃了引线的炸弹。 江笙心若擂鼓。 她要怎么说?说不认识,陶晏什么都不懂,如果上前问她,她要怎么说? 说认识…… “不认识。”江笙不敢再去看他, 突然觉得这里的风好凉, “这里好冷, 我们走吧。” 荆郁有一瞬的沉默, “好。”伸手替她拢了拢衣服,然后揽着她离开了。 只留下愣怔的傻子在原地发呆。 江笙攥紧衣领, 大脑飞速转动最终只想到个拙劣的借口,“我有些不舒服, 想先回去。”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还要麻烦你帮我招呼一下宾客。”说完将衣服脱下,递还给他。 荆郁看着递过来的西装外套没有接,就只是看着。 江笙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荆郁闹情绪惹他不快,只能将衣服收了回来,“洗好后我会还你,我先走了。” 看着她慢慢走远,荆郁忍不住叫住她,“江笙。” 江笙回身带着一脸疑问。 荆郁就这样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最终在她忍不住开口问时他才不舍的说了句“明天见。”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句。 江笙不知道荆郁见到了陶晏是何感想,可是按照他的脾气还有所呈现给她的深情人设,他见到陶晏就不该是这样平静的反应。按理说陶晏可是他的“情敌”,如果真如他所说他真的对那段旧情难忘,再见到陶晏时他的情绪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或者说是在骗她?在所谓的正在追求的人面前营造这种深情人设加分?可这也太扯了,谁会喜欢一个对前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人? 换句话说她又有什么值得被他骗的? 她实在想不通,总觉得有个地方说不通。 可她现在没时间想这些,眼前最要紧的是陶晏,他怎么来了?谁带他来了? 江笙下到负一楼后迅速转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第一时间拨了李弘文的电话让他帮忙将勿入会场的人带出来,照片发他微信上了,并嘱咐他不要惊动别人,特别是荆总。 十分钟后李弘文回电说人已经被荆总带走了。 江笙额角狂跳,迅速挂了电话转拨荆郁手机,可是在要接通的那一刹那她又掐断了。 这个电话不能打。 她又打回李弘文的手机,让他以会场需要为由或者任何其他理由务必要让荆郁回到宴会场。 江笙坐在地下车场的车内,心焦地等着消息。 五分钟后李弘文回电说荆总根本不接他电话。 此时江笙的惧怕达到顶峰已经顾不得什么了,直接给荆郁去了电。 而此时一辆古斯特已经拐进了滨江大道准备出城,车内后座,荆郁双目微阖,一手轻揉着太阳穴,手中一直震动的手机却迟迟没有被接起,而坐在一侧的陶晏的盯着屏幕上笙笙二字愣怔出神。 这一夜,没有几人能睡得着。 次日江笙早早就来到了万宝大厦,一晚上荆郁都不肯接电话,发信息也不回,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相较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更担心陶晏的安危。 汪夺一出电梯便看到来回踱步的江笙,问她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荆总呢?怎么没见他来?” “荆总出差了,你不知道?” 出差?怎么可能? “你给他打个电话。”荆郁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接她的电话,后面甚至关了机,她不知道是不是把她的电话拉黑了。 汪夺在江笙迫人的目光下拨通了荆郁的手机可不无意外的还是关机状态。 荆郁想做什么?他是故意的? 昨晚她联系陶晏的姥姥姥爷,他们才告诉她陶晏前天就失踪了,他们报了警可一直没找到,她不敢让两个老人担心,就直说他来这里找她了,现在没事,过一阵子就把他送回去。 安抚完两个老人,她又联系了自己常用的那个私家侦探,让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谢嘉时或者荆郁的踪迹。 陶晏回来一定是以谢嘉时的身份回来的,加之他现在头脑不清她也从没特意让他记起自己,或者灌输他席英这个名字,就算荆郁问起应该……应该问不出什么吧?她不知道,如今问不问得出什么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怕荆郁对陶晏不利,毕竟在他的口中陶晏是那个破坏他感情的第三者。 而荆郁的脾气……想到这里江笙抓起外套和钥匙驱车来到荆郁苏河湾的家,可是根本进不去。 七天过后,她终于见到了荆郁,他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接她下班,时隔七天无头苍蝇是的搜寻她也冷静了下来。 “你去哪了,一直联系不上你。” “是么,难得你主动联系我。”荆郁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她,清冷的视线从眉眼到唇角,从下颚到耳廓,一点点,一寸寸描摹,“是因为担心我还是因为别的?” “不过不重要。”没等她回复荆郁转过头去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话,“反正你的心不会放在我身上。”语气中是满满的遗憾和些许的不甘。 “可为什么呢?” “如果,”荆郁双眸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如果我答应你去引诱蒋蓝烟,你会如何?会因此在我身边停留么?” “不会。”他好像很挫败,下一瞬间又轻轻摇头哂笑,“何况我也不会去做。” “这本来就是一个借口,你想离开我,摆脱我的借口,对么?” 这句话后,车厢安静下来,江笙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荆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 ” 江笙瞳孔瞬间放大,猛地转头看向荆郁。 “不管你想要和颂还是荆泰或是其他,只要你想,我全部都会送到你手上,这样你愿意跟我结婚么?” 荆郁小心翼翼地探过手握住她的双肩,望向她的眼神虔诚地好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突然寄希望于神明垂怜。 江笙不动声色,也不去看他,时间越拉越长,荆郁终于死心般低下了头。 “我会帮你处理蒋蓝烟,你不想看到的人我都会帮你解决,从此以后你只消过你的安稳人生。” “什么意思?”江笙终于听出了哪里不对,“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这是出城的路,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上了高速。 “陪我出去走走。” 江笙不敢置信,这算什么?“我为什么要陪你出去?你问过我了么?我不想去!” 尽管江笙百般不愿还是被一意孤行的荆郁带到了澳洲,她突然很想骂脏话。 入住酒店当天江笙就开始闭门不出,想订返程机票可是她没有护照,她不知道荆郁是怎么在她没有护照和办理签证的情况下给她弄到澳洲来的。 如今是想回也回不去,就只能干耗着。 国内还是没有消息,她很急,荆郁不可能将陶晏带到国外,她现在进退两难,不敢明问。 陶晏在失智的情况下略微有些自闭,不是熟悉的人试问不出一星半点话的,所以荆郁好像并没有发现她是谁。 别的有用的消息没得到,倒是听说蒋家终于熬不住宣布破产了,之前质押给银行所剩不多的和颂股份如今全部被冻结,名下所有不动产全部查封,当初和颂的债务不知道荆郁使了什么办法居然没有随着易主自动转接到昭昭。 她盼了七年的筹谋了七年这样痛快的场面她居然远在国外错过了!她要亲眼回去见证他们的悲惨落魄! 蒋蓝烟呢?蒋家那对助纣为虐的夫妻呢? 如果别人的家破人亡身心受损人生改写换得只是他们失去无忧的生活,那这种报复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他们万劫不复痛苦难当!要让在别人身上割的伤口一刀不落的割回给他们!要在蒋蓝烟跌入深渊的那一刻拉着她扒着岩壁拼命求生的手告诉蒋蓝烟她是谁!要让他们知道是谁让她家破人亡失去所有!又是谁作茧自缚恶行昭著活该沦落这个下场! 在荆郁第七次敲门的时候,江笙终于开了门。 “三天之后我要回国。” 本以为这次还是无功而返,没想到她终于同意了。 荆郁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以前她就说过想学潜水,之前因为无想寺的事她觉得光会游泳也是不够的,还想学冲浪、开汽艇、跳伞、滑雪,不过也只是说说,一些高难度的极限运动她还是没那个胆量。 可这些荆郁都记在心里,这些本都是年后和毕业旅行时候的计划,时隔七年终于成行了。 第一天荆郁就带她去了私人海滩,他也一改往日沉着冷肃的装扮,换上了一身休闲打扮,难得的是这次不是深色。 明明是来冲浪的,荆郁让人准备的衣服江笙一个都没穿,跑去老远的酒店购物中心买了两件衣服,全程下来江笙一动不动,见此荆郁本来没了多少兴致。 两人在海滩上坐了一下午,最后回房的时候,江笙提醒荆郁还有两天。 “你就这么不耐烦跟我在一起么?” 回应他的是无情的关门声。 荆郁在门外闭眸,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可是却好像换不回她一丝一毫的回眸。 次日荆郁带着她去了亚拉大峡谷,直升机穿梭在峡谷中,左右都是几百米高的绝牙峭壁,江笙不喜欢这里。 闭着眼也不看外面。 “好看么?” “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是个殉情的好地方。” 江笙不理这人的疯言疯语,她也不想再说话惹他不快,因为现在操控直升机的是他,他的车难坐,想必飞机就更难做。 “这里不好,我带你在飞高一些。” 然后她哪怕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直升机是直接抜空升高,没有任何循序渐进的攀升。 江笙抓紧扶手,心里将荆郁骂了千百遍。 直到荆郁替她解开卡扣,将她抱住,她从暗骂到明骂。“荆郁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她知道荆郁已经松开了直升机的操作杆,她也知道没有副驾,因为她就被荆郁按在副架上。 “席英,你没有心。” 因为太过惧怕江笙根本没有听清他叫的是谁,也许听清了,但是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荆郁在她耳边遗憾的说完这句便打开直升机门抱着她跳了下去。 高空迅速坠落,江笙跟荆郁紧紧绑在一起,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过。 深陷于她 第99节 荆郁是死也要拉着她,好吧,就这样吧,那就一起死吧,可是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好多没做完的事。 万千想法和遗憾在脑中划过,可唯有奶奶是她放不下的牵挂,她走了她可怎么办,只有靠南南了。 她想回家。 晕眩的失重感袭来,江笙已经闭上眼睛等待自己摔倒泥土山石,挂上悬崖枝头的那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呼呼的风声变得和缓,她才敢睁开眼睛。 抬头便看到荆郁笑看着她,“下辈子如果遇不到你怎么办?我又不想死了。” “荆郁,你真的就是个疯子!” 荆郁又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小声说着:“你不爱我了,我怎么能不疯呢。” 劫后余生的江笙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荆郁又刷新的她的认知,因为坠毁一架直升机,有人来找荆郁问话调查,都被汪夺挡了回去。 最后怎么解决的她也不知道,更不关心,之前是车眼睛眨都不眨的撞,现在已经玩到天上去了。 荆郁,江笙反复琢磨最后决定回国之后蒋蓝烟的事一了不等安慕消息直接出国,她不敢在赌荆郁,此时她才意识到荆郁才是这七人中最复杂最不确定的存在,如今她没有一点把握能全身而退。 晚上私家侦探终于来了电话,但不是陶晏的消息,而是王钊有了消息。 “你说王钊已经不在精神病院了?那他去哪了?是王家弄出去的么?” “不是,我也是凑巧偶然得到的消息,我们有人正好认识那里的护工,她说年前十月人就不在那了,是被人弄走的,但不是王家人,是一个姓司的。” 司?她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有什么关键人物姓司。 “长得什么样?有照片么?” “怎么可能有照片,对方办事利落,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只是那护工凑巧东西落在五楼上楼去取时没想到五楼各个出口都有人把手,各个严阵以待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一时好奇就躲在一旁更衣室只想等人走了好去拿东西,可是没想到那些人推走了一辆担架,上面虽然盖着白布可是明显躺着的是一个人,然后那天起她就没再听她同事说过那个犯d瘾的罪犯病人。” 原来真的被运作走了。 “虽然没有留下太有用消息,但是知道一个全名,那姓司的给一个人打电话报备事情处理妥当的时候,叫对方王朵。” 王朵? 王?朵? “汪夺!?” 第102章 江笙跟那边再三确认是汪夺无误, 挂了电话后瘫坐下来,一手紧紧攥着手机一手死死抠着床沿,头脑混乱, 满脑子疑问和莫名的慌张。 他为什么弄走王钊?是因为王俭得罪了他?不对, 如果真的想报复王俭,就不应该绑走王钊,这不是反倒是替他解决了日后要分王家财产一杯羹的人,称了他的心么? 那是为什么? 十月?正是她和孙春燕交锋的时候, 那个时候荆郁明里暗里也出了不少手,怎么还有时间对王昭出手?私家侦探说的时间正是七年前天台视频冒出来又被压下去的第二天。 有什么不对, 可她一时想不通, 但就是有什么不对! 江笙努力稳住情绪,开始集中所有心神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慢慢地,之前种种的怪异画面一个接一个的从画外像拖长影似的拉进脑子, 随着忆起来的多来越多,之前不在意的画面传进来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好像一部开了八倍速的影片,将她这一年跟荆郁相处的画面全部播放了一遍。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但是又不敢确信,不可能, 怎么可能? 有时候人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不愿意面对时就会选择眼瞎心盲欺骗自己, 就如此时的江笙, 还抱着一丝丝不可能的侥幸, 直到另一通电话彻底粉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妄想。 今天真是赶了巧,一直没有消息的两条线今天都有了回应, 正当她陷在犹疑不定还妄想挣扎的摇摆中时,负责帮她查安慕的人给了她最后一击, 去年十月下旬安慕回到北美,不久后便在亚特兰大失去踪迹,至今没有消息,连安家老少都去了那边还是一无所获,巧的是前几天荆郁去的就是北美,目的地还那么巧合的也是亚特兰大! 如果王钊勉强解释是因为荆郁跟王家有过节,那安慕呢? 她想起了几天前荆郁在车上跟她说的话,“我会帮你处理蒋蓝烟,你不想看到的人我都会帮你解决,从此以后你只消过你的安稳人生。” 思及此江笙脊背发凉,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桂花糕?还是其他什么? 一时脑中思绪万千,刚回忆完的种种告诉她好像是从j省回来荆郁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原来他那时就认出了她?却跟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呵! 江笙气得刚想掷手中的手机,又强忍了下来。 勉强崩住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她与荆郁仅一墙之隔,弄出太大的动静,总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如果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办。 江笙一下就又想到了同样下落不明的陶晏。 安慕、王钊再加上陶晏,以荆郁的性格还有现在摸不准的脾气,江笙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之前那些故作深情惋惜的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只有她还跟个傻子似的觉得荆郁脑子有问题。 原来最有问题的是她自己,是她太过自负,觉得自己做足了种种准备就可瞒天过海,最蠢的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百密一疏。 江笙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那这么说蒋蓝烟那群人做的那些事他早就知道?怪不得上次在颐芳洲诉衷肠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根本就没想过戳破自己。 她好傻,最蠢的人是她自己! 不过还好,还有机会,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就还有的周旋。 这时候绝对不能乱,江笙越走越急,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慌也不能在踏错一步。 哪怕以前不够了解荆郁可这一年以另一个旁观陌生人的身份跟他相处后,她已经对别人口中的荆郁有了清晰的认知甚至是更深刻的切身体会,毕竟她几次差点被他害死。 荆郁这种我行我素惟我独尊的性子一旦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两人“坦诚”相对时,如果她不能满足他的诉求那他势必最后一点顾忌没了。 想想今天他的疯狂举动,只是因为没有得到他觉得应有的回应,居然萌生拉她一起去死的想法,不管是不是真的,七年前在天台上他曾问过自己,那时只当玩笑,可七年后…… 可她现在又不能扔下一切离开,还有一些事没做完,最重要的是陶晏还在他手里。 江笙摸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她要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找到陶晏,国内的事不管到了如何关键时候都要先搁一下,她赌不起,赌不起荆郁的宽容。 “当当”两声敲门声,差点把江笙魂都给敲没了。 此时面对荆郁她很难再像之前一样平常心,有时候不知者无畏。 江笙盯着门板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平平静静没有起伏,“什么事。” “出来吃饭吧,早上我看你也没吃多少。” “我不饿。” 外头静了几秒。 “生我的气也要吃饭的,今天的事我道歉,是我不对,吓到你了吧?下次不会了,出来吃点吧。” 语气诚恳,态度端正,可知道了一切的江笙此时怎么可能再把荆郁这副好脾气当成对追求异性是理所当然的献殷情? 可她也知道拗不过他,开了门就直接去了餐厅,也没有看他,毕竟自己这份功力还比不上他作为前辈的演技。 让她吃就闷头吃,一句话都没说。 “明天还想去哪玩?潜水我教你,或者去……” “你觉得我还敢跟你去么?摔不死这回预备淹死?” 荆郁见她终于说话,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是我不对,没有预料到飞机出了问题,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会让她出事?她确信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就是那么打算的,她听到他肩膀上的警报器,早就已经疯狂提示低于最佳开伞高度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想拉着我去死?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么?”江笙一脸后怕地质问他。 荆郁皱眉,“我怎么会想你死?都说了是飞机故障,汪夺已经去交涉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疏漏。” “我想回去。” 等了一会,见荆郁沉默还不肯松口,江笙垂眸,捂了捂胸口,面露痛苦道:“几年前因为事故我从高处跌落过,所以对高空有阴影,我现在觉得很不好。” 果然看到荆郁猛地抬头,十分紧张的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焦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现在感觉如何?”说着就掏出手机准备给汪夺让他赶紧找医生来。 “没用的,不是生理性的。” 荆郁顿住,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好。”然后让汪夺马上申请今天的航线。 小心翼翼地扶着江笙回房间躺下,守在一旁不敢说话,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隔了一会他轻声问她:“你好点没。” 江笙闭着眼睛不回应。 次日清晨,江笙终于回到了海市,经过一夜的冷静她已经没有刚发现荆郁识破她身份时的慌乱。 王钊蒋蓝烟几人想必不会有好结果了,就算荆郁不是为了她,也会出自己被人耍的那口恶气。 现在只需要找到陶晏,但也是最难的,报警?呵,她第一个划掉。 荆郁扣着陶晏无外乎是因为她,让荆郁自动放过陶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陶晏构不成一点威胁,两人之间什么他想的暧昧关系都没有,而自己对他旧情难忘因爱生恨。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做起来好难啊。 睡梦中,亚拉峡谷的失重感和七年前天台的坠落重合,江笙从梦魇中挣扎惊坐起身,浑身湿漉漉成一片,瞟了眼桌头的钟表,才三点多。 再也睡不着了。 歇了一天,荆郁一大早就来接她,说帮她找了一位不错的心理疏导医生,想带她去看看。 这次她没有那么排斥,甚至罕见地在荆郁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歪着头不经意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于她来说是无意识的举动,可于荆郁来说确实天大的惊喜。 荆郁身体僵直任她靠着。 “我昨天做噩梦了。” “什么梦?” “梦到我从七层楼的楼顶上掉了下来,很多年不曾梦见了,昨天突然又梦到了。” 荆郁此时的内疚懊悔达到了顶峰,喉结滚动,他想伸手揽住她,可是她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后知后觉般对着他道歉:“对不起,昨晚没睡好,太累了。”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永远都不用。” 看着他满眼的怜惜和愧疚,江笙转过了头,也不知道在嘲讽他还是自己,“算了吧,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我又不是没被骗过。” 荆郁探过身扯过她的手,“我没有骗过你,也从不想骗你,再信我一次,笙笙。” 这回她没躲,荆郁神情明显又振奋了些许,一双手握得更紧,“我会证明给你看。” 虽然对于陶晏的事心急如焚可她也知道眼下必须耐着性子跟荆郁周旋。 看差不多了,江笙才将手抽回来。 深陷于她 第100节 “如果我对付蒋蓝烟全家,你会阻止我么?她们全家我都不喜欢!” “我帮你,你想让他们如何?”荆郁现在整一个昏君纣王作派,眼下好像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筑个摘星台替她去摘,怕是她想要狗腿汪夺的忠心他也能现挖出来交她手上。 呵,真是讽刺。 江笙高兴地转过头,“你说的。” “我说的。” 江笙趁机说道:“之前渴望基金好像有点不寻常,说不定可以抓到一些把柄,你接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么?” 见她终于肯慢慢相信自己,今日可谓是他近几年最高兴的一天了,他也不太想瞒着她了,但有些事还是不宜说太多,知道太多对她不好,有自己替她保驾护航就够了,“渴望虽然盘子不大,但是牵扯的人太多,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让你沾手的原因,不过挑挑拣拣一两件出来让蒋中天吃枪子还是够得。” 荆郁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在说一件掐死蚂蚁太过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江笙却听得心惊,这得多大的事能落到吃枪子的地步? 见她眸光微闪,荆郁以为她怕了,“别怕,这是他们应得的。” “那蒋蓝烟呢?” “哼,她?你想让她如何?” 江笙仰头问他,“你就一点不心疼?” 荆郁定定看着她,虽然澄清的话已经说了很多遍,可每一次她怀疑他的用心,他还是愿意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给她听:“这世上能让我放在心里的只有一个。” 她也没问是谁,转过头看向窗外,如果七年前的席英听到这话她应该开心的吧。 第103章 临近二月, 孙春燕二审败诉,罪名刑罚按照一审判决执行,当然江笙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直待她入狱半个月后, 江笙才选择去见她。 孙春燕不比王钊,她没有任何指望,老家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知道她再没半点用处而且请律师还要花钱后就直接跟她断了联系,甚至怕影响儿子以后成家还在老家声明与她断绝了关系, 以前孙春燕能赚钱的时候他们是一群蚂蟥,如今她倒台直接变成他们可耻的污点恨不得立马甩掉的累赘包袱。 不过也不是没人对她好, 能从枫林镇到春城上学后面又从春城转到南城, 不是她那种家庭肯负担的,全因她那个没孩子的舅舅收养了她。 她确实有个舅舅, 不过并不是之前说的渴望职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尽管家庭条件不好但对于她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如果没有她舅舅可能早就辍学被她父母安排嫁人换彩礼了。 后来她舅舅得了一场大病没有多余的钱再能供她读书,她能来到南城也是奔着渴望资助来的,说起来孙春燕的遭遇跟她差不了多少, 可两人给自己选择的路却截然不同, 也不知道她在做那些人性泯灭的缺德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那个费尽一生积蓄供养她的舅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况且她可不仅仅是可恨而已。 江笙看着坐在玻璃墙对面的孙春燕, 没了明星光环, 头发被剪断,鼻子被纱布包着, 听说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打架鼻梁骨的假体都被打了出来,也没有人替她申请保外就医, 只能在监狱医院随便包扎,自然,动过刀子的整张脸已经完全扭曲浮肿,下巴也有些歪了,看不出一星半点曾经的光鲜亮丽。 看她不过半月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江笙也并没有见王钊时那股泄恨的畅快,尽管那时候也寥寥无几。 孙春燕没想过第一个来看她的居然是江笙,两人深仇大恨谈不上,交情更没有,所以不论哪方面来论好像都不值她大老远跑来一趟看她的笑话。 “监狱的日子过得舒心么?” 哪怕就是坐在这里不动,全身各处都是止不住的疼,很难不让她想起这半个月非人的磋磨,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七年前她们也曾这样安排别人“好好关照”的人。 孙春燕后知后觉般抬起头,再次看向江笙的目光带了些不可置信还有恐惧,“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是她!她的手腕上没有疤痕,医美手术都去不掉的疤痕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去年在外庄的时候她们就确认过,何况蒋蓝烟不放心还做了指纹和dna比对,根本就不同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呵。”江笙勾着唇肆意地笑着。 “我是谁你们不是最清楚么?” 孙春燕愣怔了一会,转而疯魔似的笑了起来,“你是谁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只能在背后鬼祟,连堂堂正正当面跟我们对峙都不敢。” 堂堂正正?江笙不知道她怎么有脸叫别人跟他们这种龌龊卑鄙的人堂堂正正,他们这一干人有一个能跟这四个字沾边的?除了一个明目张胆靠着父母的纵容为非作歹行霸凌之恶行的安慕,哪一个不是在背后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使着各种阴司手段? 江笙就这样淡然地看着她发癫。 “你以为把我弄到这里我就怕了?有种你就弄死我,哈哈哈哈,很想我死是吧?可是偏偏你不能,除了这点不入流的手段你还能怎样?你以为会怕?哈哈哈哈哈。” 等她笑够了江笙才幽幽开口,“荆郁知道了当年你们合起伙来骗他的事。” 孙春燕终于敛了神色,再无一点疯癫模样,明显怕了却还要强撑,“那又怎样。” 啧,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就像你说的,这点不入流的手段连你都看不上眼,荆郁又怎么可能泄恨,所以就只能想想别的喽。” “听说……你舅舅来的路上让车撞了。”江笙轻飘飘地讲述着一位可怜的老人为了不孝子女奔走的事迹,一副真是可惜的表情让隔着玻璃的孙春燕静了下来,死水幽魂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她。 “哎,腿断了又不舍得花钱去医院,前两天降温,你住牢房好歹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可你那头发都花白了的舅舅这么冷的天就幕天席地的睡在法院门口,听说要省着钱给你请律师还妄图帮你减刑呢,真是可惜,他不知道,你这二审都审完了,哪还有机会啊!” “住口!”孙春燕情绪终于崩溃了,站起身疯狂地拍着玻璃窗,跟王钊走到绝境处发癫发狂时一个模样。 “别激动,我会替你好好关照你舅舅的。”江笙将‘好好’二字咬得又重又慢,“既然你的罪自己都赎不完,你又看不上这些手段,那就找一个能看得上的人替你受喽。” “啊啊!!我要杀了你!” 江笙低着头笑了起来,“还是你启发的我,本尊不够拉人来凑,我给你精挑细选的赎罪搭子,你应该谢我的啊。” “江笙!不,席英,你不得好死!” “啧啧啧,我怎么死你是注定看不到了,不过你啊你舅舅啊会以何种方式告别这个世界,这个谜底到是正在揭晓。” 被狱警按住的孙春燕叫嚷了半天终于没了力气,像滩烂泥般瘫坐着。 “算我求求你,你能放过他么。” 江笙状似思索了一会,孙春燕还以为她真的在考虑。 可是看她被吊起的一点点希冀层层累积,当堆叠到最高点时,江笙恶劣的笑着:“不能。” 这种无能为力又恨到极致却不能将对方怎样的心情很好受吧? 在孙春燕恨不得撕碎的目光中江笙缓缓站起身,“听说你舅舅是卖了房子和地奔赴千里来救你的,这下好了,救不成你房子也没了,不过也没事,那新盖的房子是你父母买下的准备给你弟弟结婚用,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哎,就是可怜了这么一个快六十的老人,年过半百,结果什么都不剩。” 江笙叹息着准备离开,而后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你说他现在这个模样身上揣了那么多钱,一旦遇上不怀好意的人,那可能怎办啊?如果他出了意外横死街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死了。” 孙春燕呲目欲裂,“席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江笙点点头,“看你这么多年活得好好的,被你害死的那两个冤魂也没能把你怎么样,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孙春燕浑身发抖双目充血,最后在江笙离去时终于耐不住跪了下来,重重磕着头祈求她能放过她舅舅。 可是江笙没有再回头,只留下隔音窗那头无声的哀嚎。 从全民瞩目的明星到万人唾弃的罪犯,这种落差对于同样生长环境一片狼藉的孙春燕来说并不是有多难忍,□□上的折磨虽然难受,但却无法触及她心里的那到防线。 诛心才是报复的上上之选。她知道孙春燕从此时此刻开始在这牢房里分分秒秒再也不能安宁。 监狱大门外一辆黑的崭亮的布加迪停在路边,江笙没有理会直接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启动后她的手机也跟着震动起来,江笙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那两个字,眼神冷了下来。 性能优越的布加迪一路慢腾腾地跟随着添越回到了闹市区。 江笙看了眼后视镜,又瞄了一眼前边距离十几米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倒计时,在进入实线前缓缓降下车速让其他变道的车加塞进来,她估算着时间,在下一个绿灯的时候猛打方向盘突然变换车道直接拐了出去,而后面的布加迪没有时间反应,被其他车辆远远隔绝在后边。 车开出去一段时江笙在后视镜中没有再看到那辆嚣张的车身,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近荆郁可谓是无处不在总是跟在她身边,让她很多人都没法见很多事都没法办,从国外回来跟安慕的人她也没接上头,已经过去20天了陶晏的下落还没有查出来,就算她再能沉得住气也不敢再等下去。 江笙甩掉荆郁,来到一处徽式建筑的饭庄,被服务人员引进一处包厢,王俭已经落座,看样好像等了一会了。 开门便说:“还没恭喜江总。” 王俭还是一如从前笑得风流,江笙也不想跟他客套那些没用的话,让他开门见山。 王俭看了眼时间,让她再稍微等等,江笙不解,还有其他人? “江总如今都已经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了,怎么,做事还这么心急?” 见她冷哼一声掉头就走,王俭迅速起身拉着她。 江笙皱眉用力甩开他的手,王俭才悻悻地说:“这人你应该不陌生,再等等,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王俭一开始就觉得江笙不仅长得漂亮脾气也大,不似那些他见多了的扭扭捏捏整天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头脑和野心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回国不到一年时间,就能搞定还是出了名难搞的荆家继承人,还能不声不响的拿下和颂,不管是靠男人也好还是靠自己也罢,总归是能力匹配上了她的那份野心。 这样的人很难不叫他萌动一些明知不该有却情难自抑的心思。 正想入非非,门被打开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俭立马起身,“这位是荆淮南,荆总。” 第104章 从饭庄出来, 江笙看到了从另一个门出来的蒋蓝烟,只见蒋蓝烟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小跑的李奇,一路上李奇甚是殷勤地跟她说着话, 上车前还特地快跑几步替她开门, 等她坐稳了他才小跑到另一头,圆滚滚的球身一头钻进了车里。 蒋中天因涉嫌违法经营已经被逮捕调查了,荆郁的速度够快的,蒋家现在算是分崩离析彻底塌了, 不过一切没有走到最后还都有变故的可能,她还是要盯紧才好, 这样看来渴望基金果然有问题。 可光是蒋中天栽了怎么能够呢。 其实她并没有将王俭和荆淮南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的心大的很,估计在他们眼中她应该被划作野心勃勃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那种人吧?恰好此时她又深得荆郁欢心他们觉得可以加以利用, 与他们目前筹谋的事正好合拍,可她不想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战线太长不说风险还大,再说各自所求本就不同,等到事了,她是否还能安稳留在海市都不好说。 但回到住处看到等在楼下的荆郁时她又有些动摇了,如果迟迟不能找到陶晏, 她转头彻底加入到荆淮南阵营那也是叫荆郁逼的! 荆郁看见江笙从车上下来, 没有提今天下午她故意甩开他的事。只是关切地问着:“你去哪了?” 可这话听在江笙耳中却好像是他在打听自己的行踪, 心里很不爽。余光瞥见荆郁跟了上来,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有个认识的人最近失踪了,找人打听打听消息。” 至于那人是谁, 两人心里都清楚。 荆郁没有立即接话,等两人进入了电梯后他才缓缓开口:“你要找谁?看我能不能帮你。” 江笙顿住脚步, 转头看了看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算了”。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 然后又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他脑子不太好使,还是因为我受的伤,他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这辈子都不用心安了。” 在荆郁要接话的时候,江笙突然转换了话题:“对了,你快过生日了吧。” 深陷于她 第101节 霎时荆郁双眼溢满了流光,平日里总挂着一副桀骜不驯清冷阴郁脸的荆大公子此时却欣喜地像个孩子,语气中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雀跃,“你还记得?” 江笙认真端详了他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怅然道:“怎么会不记得。” 此话一出,荆郁心绪翻涌,酸涩和激动齐齐冲向闸口,喉结滚动,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我很少给人准备生日礼物,也不知道要送什么。” 而后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对,笑着摇摇头:“也不是没准备过。” 刚还无法抑制的喜悦被这句话硬生生卡住,那是给谁准备的?那个蠢人么?他也配?他又凭什么? “只不过那时候我蠢,为了不值得的人费劲了心思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到头来居然送都没送回去,早知道就不买了,也好过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连个解决温饱治病的钱都没有。” 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烈火烹油般的喜悦瞬间所剩无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情绪似乎被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把控着,她想让他笑他便会笑,她想让他难受他便会避无可避地难受,甚至有时难受得狠了,还会期盼着向她讨要止疼的良药,因为他的病他的疼除了她无人能医。 “对不起。” 江笙摇了摇头,“跟你无关,是我自作多情。”然后不管荆郁是不是跟在身后,直接将门咔哒一声毫不留情地合上,而此时的荆郁除了满心悔恨一点脾气都没有。 是他的错,是他的自负和愚蠢葬送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幸福人生,他应该为此负责,他也愿意用余生去求得她的原谅。 还好,他还有机会重来,还好她还在,她终归和他一样还念着以前。思及此,荆郁的心好像在尘封多年后终于开始复苏,可因为那些不可逆的过往,不过才暖了一会就转向了四月梅雨的季节,又变得酸酸潮潮地。 可也是庆幸愉悦地,她对自己和那个蠢货,对,那个人现在变成了真正的傻子,更不足为据了,她对他们两个终归是不同的,对自己旧情难忘,对那人不过是内疚感恩,她以前就不喜欢他,如今变成十足的傻子,就更不会喜欢了。 想到这里荆郁也像个傻子似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他更不应该让她耿耿于怀,不能让其他东西在她心里占有一丝一毫的位置,不管是感恩或者其他,都不行! 她欠那傻子多少,他都会帮她还个干净,两清之后在无任何牵扯。 想通的荆郁没有回苏河湾,而是直接驾车出了城,也不知是太过愉悦还是大意上了头,警惕性奇高的人居然一路上都没发现后边有三辆变换的车型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一家度假酒店。 江笙看着窗外高耸的酒店不敢相信荆郁竟然敢将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藏在这里。 进去不过半个钟,荆郁的布加迪换成了柯尼塞格轰啸而出。 可哪怕知道荆郁走了也明知道她想找的人就在这里,她却不敢轻举妄动,荆郁能嚣张地将人关在这,就证明他根本不惧任何突发状况,如果她报警或者用其他手段强行进去找人,很有可能会害了他。 不过,也快了,荆郁能来这里,想必跟她最近转变的态度有很大关系,当有些人事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时,就根本不屑再将他们放在心上,相交之下花心思处理它们更麻烦,就会选择更简单的处理方式。 二月初二这天荆郁老早就来到昭昭文娱楼下来接江笙,江笙也没推辞但却硬生生在楼上耗到了八点多才下楼,毕竟这是一个很好安他心的机会。 两人来到魅域,季鹤鸣等人早就在包厢等着了,荆郁一进门就被季鹤鸣和周行知等人架住。 “荆总真是大忙人啊,这几个月连影都抓不着,今天我们荆总做大寿一定得先灌两杯。” 周行知看着起哄的季鹤鸣笑着道:“你灌他?” 季鹤鸣刚要说点什么就看到荆郁身后的江笙,有些眼熟,仔细一瞅,“哎呦,这不是那个坚强勇敢小秘书么。” 周行知噗嗤一声喷了他一身酒液。 而荆郁听到这话不禁眉头微微皱起,他是最不想提从前的,不管是很久的以前还是近一点,他在她面前都没有留有什么正面的好印象,但是因为她在身侧又不好发脾气,“你闭嘴吧。” 只见荆郁回手一探,将人牢牢牵住,不顾众人惊愕的眼光泰然地穿过几人,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 原本喧闹的包厢突然静了下来,他荆大公子什么时候牵过谁的手了?这么多年好像就那么一回,还是有些人传的,结果没过多久就不了了之,再也没有了,乍一听都以为谁传瞎话呢,哪怕后来几年他名声在外,牵扯了不少男男女女可也没见他这样去亲近过谁,真是大跌眼镜! “啧,怎么回事?大寿星往犄角旮旯躲什么?”季鹤鸣一屁股坐在了荆郁边上,视线略过荆郁去看被他藏在里面的人。 “看什么看!” “呦,还不高兴了,我是能把她看跑还是怎么着?” 荆郁骂了一嘴季鹤鸣,倾身问身边的人想喝什么,温声细语,看得周围几个能看得清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了。 周行知心里不太是滋味儿,蒋蓝烟现在落到这个地步,最后哪怕他伸手帮了可还是挽救不了和颂大厦将倾的局面。 谁都没想到蒋家不见丢了公司最后还吃上了刑事官司,如今蒋中天身陷囹圄,蒋蓝烟到处奔走,可这把他确实是真的爱莫能助了,能帮的都帮了,甚至连他那个最怕的公正严明冷脸亲哥他都找了,他哥叫他别掺和这事,说蒋家背后牵扯的事大了,不是他能过问的。 当时他还想如果是阿郁,他若是肯伸手一定能帮上一二,直到他哥叫他别犯傻,说这事可能就他一个还看不明白,真正想蒋中天死的可能还就是他们都寄予希望的人。 当时他还不懂,现在看来,好像有些懂了,可就因为之前网上的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为了给这女的泄愤连打小长大的情谊都不顾了? 况且这打算也不是一时兴起就能成行的,傻子都知道要想让一家上市企业瞬间分崩离析必定是早早就做了准备的。 看着原先不苟言笑的人如今被季鹤鸣打趣两句也不生气,甚至还贴心地看过每样酒的成分才敢端到那人面前,她不喝他就一样一样的换,最后她挑了一杯低浓度鸡尾酒抿了几口,看她喝了那人居然笑了,吃的喝的样样细心周到,那股子殷勤劲儿竟然有些像蒋蓝烟身后最近紧跟不舍的李奇。 他是谁?荆宋两头都看重的继承人,荆泰执行总裁,海市多少人仰望不及的人物,居然…… 蒋蓝烟?呵。怕是这世上就还没有生出这么个第二人能有这个待遇。 周行知一时觉得硌牙,也没往那边凑。 “哎,你家老头就那么放过你丢了七里河的事?你不知道你在京圈可是出了名了,”说完睨了眼荆郁,故意吊着胃口继续挖苦:“出了名的废物,小李子那圈人不知道背后怎么笑你呢,这么大桌席面居然被人连盆带碗端走了,你算试让他们开了眼了,都拿你当楷模呢。” 季鹤鸣笑得狡诈,也不管这话会不会触怒荆郁。 荆郁替江笙剥了几颗荔枝放到她跟前的碟子里,却并不见生气,随手端起一杯酒,靠向椅背,嘴角噙着的笑意可能因为好心情少了以往那股他要是笑着说谁接下来谁就准备倒霉的悚然,“毕竟是朋友。”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得,荆大公子嘴里如今也是听不出一句实话了。” 季鹤鸣知道他不想再谈这个,就结束了话题,“这怎么带都带来了还藏着掖着不给看呢?也不介绍介绍。” 荆郁看向一旁吃着荔枝的她,心被塞得满满的,遗失多年甚至期盼已久却不敢再妄想的画面就这样重现,七年前就该如此。 他们合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我的爱人。”明明好像轻飘飘的玩笑却说得郑重又认真, 这句爱人的分量夹杂在恋人和妻子之间,季鹤鸣到是被惊了一下,周行知点烟的动作也顿住了,甚至当事人之一的江笙听了这话插荔枝的手都停了下来。 “你小子行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了多少人啊!”说着递给他一盒子,“呐,今天做寿也没什么好送的,上次被你撞坏的送你了,等你结婚再送你个,什么时候去跑两圈?好久没跟你跑了。” 荆郁挑了挑眉又看向江笙,坐了起来,挨近她问道:“他们叫我去赛车,你说我去么?” 江笙闻言横了荆郁一眼,一言不发。 荆郁被这眼瞪得身体舒畅,热血沸腾,他记得她不许自己赛车的,尽管自己当时不怎么乐意最后还是同意了,可是她却消失了,后来他又开始跟那些人没命的玩起飙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希望那个人真能说话算话第一时间能跳出来骂他,可是一次都没有。 季鹤鸣看着荆郁这副妻管严酸掉牙的做派,嫌弃得满口啧啧啧酸的不行远离了二人,只有周行知目光深沉地看着这里。 第105章 “阿郁, 烟烟的事你真一点都不打算管么?” 本来兴致不错的三人因为这话都安静了下来,荆郁面无表情地扳扣着银色的打火机,咔哒咔哒甚至盖过了另一房间的鬼哭狼嚎。 烟还没点燃就被一旁伸过来的素手一把夺过, 周行知和季鹤鸣以及坐的比较近的几人都被这操作惊住了, 这是恃宠而骄还是蹬鼻子上脸?别说荆郁就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不管是女伴还是有名有姓的女朋友如果敢这样大庭广众卷谁面子那铁定是要翻脸的。 周行知也觉得这人真是仗着荆郁稍稍给了几分颜色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呵呵,我不抽。”只见荆郁颇有一些乖觉摸样朝着那人笑呵呵地解释。 甚至还觉得不够,还不忘警告他们:“你们也别抽啊。” “怎么, 有了?”季鹤鸣这下眼珠子真的快蹦出来了。 “有什么?”荆郁皱着眉,压根没听懂。 季鹤鸣瞬时坐直了身子, 双手夸张地拢在肚子上画了个半圆, “就是这个啊!” 这一下到是闹得荆郁愣住了,“你他妈说什么呢!”眼神迅速瞥向江笙生怕她生气。 “那你……” “她不爱闻烟味。” 季鹤鸣呵呵干笑两声, 立马给他竖了大拇指,“荆总真他妈牛逼!” 周行知眼见这副情景还有什么可说的, 剩下的话也咽了下去,都这样了还能指望他再想起别人? “那荆总烟戒了?啧啧啧,爱情真够吓人的,这把好人都嚯嚯成什么样了?” 荆郁只是笑着替江笙剥荔枝也不说话。 旁边有人接话道:“哎,还说别人呢, 你不是也有个谈了好几年的么?之前谁给你找女伴天天说自己有女朋友的?现在毛都没见着, 果真是瞎他妈放屁。” 提起这个, 季鹤鸣笑不出来了, “你懂个屁!谁像你玩的这么花也不怕得病。” “去你妈的。” 他们这些人过生日从来也不搞什么蛋糕整什么像样的仪式,觉得那些东西娘唧唧的, 除了一些整岁大日子家族会大操大办外,其他多数就是有心的送个礼物, 一起玩玩,没那么讲究。 周行知看时间差不多了将准备的礼物递给了荆郁。 荆郁扫了一眼道了声有心,也没拆。 这副作派明显是不悦了,周行知大概也知道应该是刚才他提了蒋蓝烟,看到提到蒋蓝烟时荆郁有意无意地抬眸看了眼一旁装傻的女人。 周行知心中嗤笑,这女人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拿捏住荆郁,荆郁是谁?整个海市没人敢惹的存在,横行无忌目中无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能让他能忌惮的人,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个不知名的女的降服了?当笑话讲都得被骂傻逼的程度。 包厢中另一个房间的人也陆续凑过来送了礼物,只有江笙安静地坐在一边没有任何表示, 好几天前荆郁就开始期待这一天,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荆郁的脸色也开始不好起来,说起来他并不是想要什么稀罕礼物,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有?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的一个态度。此时就是有人送上一座金山也不比她哪怕送一张简单的贺卡来得让他欢心。 后面众人凑在一起吃了饭,一个个江笙见过的没见过的陌生的熟悉的面孔接连过来敬酒都被荆郁婉拒了,只说一会还要送人,也没人敢真上纲上线叫他喝,众人齐齐打趣说是得少喝点,不然一会哪来的精神头。 这种玩笑,江笙只当没听见。 饭后,因为荆郁事先言明,没人敢弄那些狂野的,甚至连一些太关系不正的女伴这些人都没带,只聚在一起玩了会牌,荆郁压根没什么心思在上面,所以十把输九把。 包房的另一个房间也闹得正欢,季鹤鸣见荆郁提不起什么兴致就推了牌说不玩了,拍了拍荆郁的肩去了那边,过了一会周行知也去了,这边还剩三三两两他们这群常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还在跟荆郁说着话,可是荆郁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明显感觉到他兴致不佳,其他人也识趣地去了另一头。 “你想不想过去跟他们玩一下?” “我跟他们又不认识。” “无聊么?” “那我带你出去?”看她点头荆郁笑了笑,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直接牵着江笙出了魅域。 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一路上江笙都在看手机。 说实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但他也不敢谋求太多,她能陪自己出来,在他生日这天陪在自己身边已经够了。 “没吃饱吧?想吃点什么?”刚才看她食不知味根本没吃几口。 “不想吃,没胃口。” 没一会江笙拍着车门让他靠边停车,荆郁见她焦急地一直看着后面好像错过了什么。 “怎么了?” 这地方不能停车,可荆郁还是找位置停了下来,只见车子停稳后,江笙推开车门就向车后小跑着,荆郁也想下车。 深陷于她 第102节 可是江笙却喊着:“你在车上等我,后边有交警一会跑得快些。” 大概五六分钟,江笙呼哧呼哧地开门坐了上来,着急忙慌地催促着:“快走快走,后边骑警来了!” 荆郁看了眼后视镜,本想跟她说担心什么,但是见她一副侥幸的模样,他也乐得陪她,油门一脚踩到了底。 性能极好的拉法不过片刻就将身后的荧光甩得不见踪影,江笙抚着胸口念叨着:“还好还好。” 荆郁问她刚才下车去干什么,江笙神神秘秘地说:“去江堤公园吧,前头拐个弯就到了。” 三月的海市,天已经回暖了,今天是个大晴天所以夜半时分漫天的星斗。 徐徐江风吹得江笙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拂在面上。江笙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宝贝似的打开,是一包桂花糕,“看你喜欢这个,刚才在路边刚好看到有挑担的小贩在卖,怎么样我好吧?” “你刚才跑下去就是为了这个?” “嗯,快吃吧,我一直放在怀里用衣服包着,还热乎着呢,今天你生日却连个正经蛋糕都没有,早知道就我准备了,今年没法了,就暂且拿这个对付一下吧,只是不能许愿。” 她笑得真切,唇角的笑靥就如这双手捧着的桂花糕,还没吃到嘴里就知道定是香甜的,这是他如何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荆郁愣怔了一瞬才缓缓伸手拿起一块,没有立马放到嘴里而是翻来覆去看稀罕物件似的端详了好一会,又抬眼看了看她才慢悠悠送进嘴里。 甜得发腻,不过,他看着满脸期待又浅浅笑着的人,这股甜腻好像抹进了心里,是好吃的。 “好吃吗?” 荆郁点了下头。 江笙也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嚼了好一会,“还行,就是有点干,我做的可比这个好吃多了。” “嗯。”荆郁没有否认。 “下次我做给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荆郁还以为听错了,她肯主动给他做吃的了?一时不知如何招架这天降的惊喜,灼灼的眸光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可以随意拿捏他心情的人,亮得仿若今日天上挂着的星斗,“真的?什么时候?你可不要骗我。” 她能给自己做这个意味着什么?是原谅他了?放下了过去?是么?他好想问问,可这一刻,他不想打破这份难求的欢喜。 “一盒桂花糕而已,有什么骗不骗的,不过也要看我心情好不好,等忙完这段时间找到我朋友的下落,将他老老实实送到他父母身边,了了这桩心愿有时间了我就给你做。” 荆郁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江笙就让他在车上等着,然后又小跑着拐进了前边的树丛。 荆郁想叫却没叫住,刚才她说的人是那个废物吧,这时候还在惦记他么? 明明不好吃但他又拿起了一块桂花糕细细咀嚼起来,突然觉得跟刚才的压根不是一个味儿,难吃的难以下咽。 在他慢慢用力将剩余的半块轻捻慢搓快要碾成碎末时,江笙跑了回来,手背在身后,也不知藏着什么,直到走近荆郁的车窗前她才微微前倾,一手撑着车窗另一只手像变戏法似的将一束混杂着各种杂色的小花从身后掏了出来,又献宝似的递给他。 “怎么样,荆大总裁,不知道赏不赏脸收下这么一束小杂花。” 荆郁注视着她脸上真挚不像是勉强装出来的笑容,被吊着的心霎时轻松了几许,“送我的?” “不然还有谁?”江笙拍了拍车顶,荆郁配合得将车盖收起,漫天的星星在她的身后像一块镶着钻石的巨型幕布衬得她越发明艳娇俏。 “我去折花的时候,发现今天的星星亮得真好,你看。”说着指着当空的一轮弯月,“星星追上月亮了。” 荆郁随着她指的方向仰头望去,一颗最闪的星星在皎洁的明月旁忽闪忽闪,而月亮下的容颜好像也被月光的清晖镀了层柔光,映在他的识海,刻在他的心头。 江笙盈着笑意坐了进来将花束又往他身前递了递,“怎么,嫌弃粗糙不想要?” 看他迟迟不接,她佯装生气想转手丢掉,被荆郁一把拦了下来,“呵呵,我一个男的要什么花,不过很好看,谢谢。” 冷峻矜贵的成年男子坐在焰火红的拉法上捧着一束不知名的杂草野花,画风确实有些清奇。 江笙拿出手机趁荆郁不注意拍下了这一幕。 闪光灯晃了眼,荆郁才回了神。 “留作纪念。”江笙狡黠地笑着,然后看着照片嘟囔着:“其实也没有比花店里面的差很多啊,想当年我可是靠着个吃饭的。” 不经意的一语又将二人拉回了从前。 四周草木寂静,只有江风徐徐。 “很好看,我很喜欢,真的。”荆郁还凑近闻了闻,“很香。” “当然香了,这是今年初春开的最早的花,为了你我可是做了一回道德败坏的采花贼了,荆总要是慷慨记得明天捐一批绿植花草钱给市政,不然我堂堂昭昭文娱的执行总裁为了博荆大公子一笑可是赔上了一身风骨。” “嗯。” 她是真的很会哄人,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再加上一捧杂花杂草就将他哄得晕晕乎乎找不到北了。 如果再加上这个。 临近十二点,江笙掐着时间将最后一份礼物送上,是一个四四方方跟之前积家同款的盒子。 “荆郁,生日快乐啊。” 荆郁被连番的小惊喜哄得已经忘乎所以,一个成熟的且智力发育完全的成年男子此时脸上的惊喜笑容却跟傻子无异。 “跟你丢失的那块比不了,但也是我尽力找的,一块差不多的。” 第106章 盒子被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块蓝宝石镜面的手表,跟他手腕上戴着的风格相似但做工和细节却差很多,可荆郁依然喜欢的不行。 都是她用心挑的, 七年前是七年后的今天依然是, 这么多年,她送的任何东西他都喜欢,包括那支被他摔碎再也找不回的情侣手表,本来两人能够想念的东西就不多, 这么多年一想到那块支离破碎被她捡走的手表,他的心就一阵刺痛。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每一件他都会妥帖收藏。 “为什么那么喜欢送我手表?” ‘我想让你分分秒秒都记得我啊。’ 荆郁从前是知道答案的,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他想从她口中听到肯定, 甚至忘了这应该是江笙第一次送。 “我只送过你一次吧?”江笙怀疑地看着他。 荆郁此时却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因为不论江笙还是席英与他而言都是他心之所向。 而现在的她已经原谅他了不是么?是她给了他想坦白的信心, 他想戳破最后一层纸,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么,那为什么不能坦然相对? “笙笙,你喜欢我么?”荆郁的眸中燃烧着两簇火焰,眼神真诚而热烈, 问出的话却少了些底气。 江笙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话, 迅速低头, 在荆郁看来好像是她羞涩不知如何回复。 可是江笙怕的是自己情绪外漏让他看出什么, 毕竟荆郁这种人一旦疑心,再要想重新建立信任就太难了。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荆郁迫切地发问。 “我很矛盾, 有些事你不知道,所以你不会明白的。” 荆郁知道她矛盾什么, 他急切地握起江笙的手,“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从没有人为他做过这些,费尽心思只为了他高兴,愿意真心对他好的把他放在心里的只有她一个,不过就算有别人他也只想要她一个。 “那你呢?你是喜欢颐芳洲的那位前任多一些还是我?” 一下就将他问住了,她们是同一个人啊,他喜欢的永远都是她,可是在她眼里她于自己就是个后来人,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荆郁欲言又止,不管说什么都不对。 “连你自己都说不清,那你又凭什么来问我呢?”江笙好像越想越气,最后也没心思跟他花前月下了。 “太晚了,送我回去吧。” 荆郁不会处理这种突然转变的情况,有口难言。 “笙笙……” “我不想听。”江笙表现出很烦一句话也不想听的样子。 可是荆郁不放过她,“那你呢,你喜欢过别人么?” “呵,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一个摇摆不定的人凭什么来质问我?” 荆郁一想到这些年她有意别人的可能,刚还霍亮的心瞬间布满了阴霾,压槽紧咬,双手紧握,可面上还是勉力维持着一捅即破的和煦温柔。 明明不想听却非要知道,“你这样对过几个人。”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下可真把江笙惹怒了,她心里装过谁装过多少跟他有什么关系?如今不过忌讳陶晏在他手里,否则她根本用不着跟他虚以为蛇。 江笙说一半藏一半,半真半假才显得话真,她冷嗤一声:“这方面我可比你好多了,不会见一个喜欢一个,如果你前任回来,她算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我算白米饭还是蚊子血?” 明明刚刚很好的气氛怎么就突然就闹成这样? 江笙见他不动如山,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她不想再跟他这样耗下去,推门下车时却被荆郁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 “放手!” 荆郁的手劲真是大,她的手腕都要让他捏断了。 “我问你要去哪。” “我回家可以么?”见挣脱不过,江笙放弃挣扎,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温馨又让人眷恋的氛围顷刻间便荡然无存,是从哪句话开始的?好像是从他问她是否喜欢自己话风就逐渐变得不对。 道路两旁的璀璨霓虹不住地划过,以前玩命飙车的人此时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不愉快,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看前头的车,在第八次瞟向身旁的时候,前边突然横插进来一辆车,差点撞上。 江笙被这一脚刹车终于晃醒了,应该说她根本就没睡。 “你要是不能开就放我下去。” 车没停,荆郁想开口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满心烦躁。 在距离江笙住处越来越近的时候,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怎么解释该怎么哄她,但是却忽略了一点,他猛然想起上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她也是这幅神情。 “笙笙你是在吃醋么?” 江笙倏地睁开双眼,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可突然想开的荆郁可不管这些,当他知道她是因为吃醋才这么介意他到底喜欢谁多一些,甚至糊涂到自己吃自己的醋时,甚至比刚才收到礼物都高兴。 她是怕他不够喜欢她,又怕他薄情寡性移情别恋? 豁然开朗的荆郁闷声笑着,而旁边的江笙却云山雾罩不知道他情绪转换怎么这样快。 等车停在楼下时,江笙不想理这个神经病,可是推了两下车门却还被锁着。 深陷于她 第103节 “开门。” 荆郁伸手去拉她的手,江笙不给拉,浑身都是拒绝,可是车内就这么点方寸之地,能躲去哪?背过手去都被他强行扯出来。荆郁看她紧握成拳的手无奈轻笑,又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白皙的纤纤玉指很是好看,只是翻过来的手心淡去的那层薄茧让他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心疼地反复揉捏,好想把这些薄茧抚平,他的英英受了十几年原生家庭的苦,后来好不容易逃离又因为他又受了好多苦,他心疼又懊悔,如果当年他能够多信任她一些,或者认命的早一些,也许这几年他能给与她最好的生活,她就不用忍受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还有承受身心那些再无法修复弥补的苦楚。 连他都指望不上,又怎么有脸去祈求别人能待她好一些呢。 “自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一个,以前是她现在是你。”从来都是你。 江笙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回应,荆郁抬起手试探着抚向她的耳根、脖颈,掌心的温熨帖着那层娇嫩的肌肤,他缓缓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摩挲着她的脖颈耳珠,感受着那粘手的细腻。 狭小的空间弥漫着一股躁动的闷热,渐渐有些失控,一股无名的邪火突然从下往上窜动。 朝思梦想的面容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加速体温的预热,荆郁血液上涌,呼吸也渐渐粗重灼热,他再也忍不住,更不想忍,凭着本能驱使试探地凑近一口,却被她闪躲过,他不死心,拢在后颈的手渐渐施力。 “荆郁你先放开我。”江笙心跳得不比荆郁慢,他是邪火攻心想入非非,而她是吓得,不敢拒绝太过激烈惹怒他,但是更不想被他触碰。 江笙侧过头,双手撑在他的胸前,借口道:“车里好闷,我想下去。” 可是荆郁喉结滚动难忍极了,不顾她的拒绝又凑近了些许,低哑的声音在狭□□仄的空间像是点燃的引线,“笙笙,我想亲亲你,就一下,好不好。” “你别这样。”眼见拒绝不得,江笙开始用力挣扎推拒。 可她那里能拒绝得了一个上头的成年男子力道。 荆郁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甚至还尤嫌不够双手并用一手桎梏着她的腰身一手牢牢把控着她乱动的后颈。 “荆郁!你放手!” “我要生气了!” 失声的喊叫让濒临失控的荆郁终于回过神来,身下的人已经被他逼到了角落,满眼的惊惧带着略微颤抖就那么防备地看着他,荆郁这才有些害怕,怕她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亲亲你,你别怕我,别怕我好不好?”回归理智的荆郁重新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带着丝丝懊悔还有后怕一声一声地请求她的原谅。 “我想回去了,可以么?”江笙还是紧紧靠着椅背,双手用力的抵在二人之间,不敢松懈半分。 “好。” 荆郁将人送到家门口,门闭合后又在门口站了好久才离去。 江笙看着监控里面的人终于走了整个人才放松瘫倒下来,这处不属于家的地方此时成了她短暂的避风港,刚才荆郁眼中的炙热,她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是不是她选错了? 她不应该质疑自己的决策,让荆郁主动放了没用的陶晏,这是最好的能替陶晏绝于后患的办法,不然就算强行将他救出来,只会让荆郁更忌惮更恨他。 好想结束这种生活,不管是蒋蓝烟还是荆郁,她希望他们能在她的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上班赚钱,下班回家吃奶奶做的饭,如果可以,放假去看看南南,一起相约吃顿饭聚聚,带这些事了,会过上的吧? 曾经坚信,可是随着计划的有变,很多的不可控让她越来越迷茫也越来越不自信。 接下来几天,江笙都不见荆郁,对他的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有意的回避让荆郁顿时方寸大乱,他知道肯定是自己那天太冲动惹她生气了,他不该这么急切的。 送了能想到的所有讨她欢心,她不是财迷么?各种珠宝房子车子,短短半个月单是经汪夺手过户的房子就五套,其中还包括了颐芳洲那套。 每个房子的位置极其优越不是佘山富豪住宅区就是虹桥浦东最繁荣商圈的大平层,保守估计最少都要五个数。 珠宝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荆郁还打算将那天晚上她说的靠近月亮最亮的那颗星星买下送给她,汪夺不敢以看白痴的眼睛看他,只能低着头委婉报告,那颗星是买不下来的。 可就是这样江笙还是没有缓和的迹象,被烦得紧了才回一句说最近忙没心情,荆郁怎么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在江笙失去最后一丝耐心不想再跟荆郁纠纠缠缠拉扯准备报警硬抢时,那个傻子回来了。 第107章 江笙看着冲她傻笑的陶晏, 心里难受极了,这二十多天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知道某些人肯定在某一处盯着, 但既然她已经暴露了身份, 现在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江笙快步过去将陶晏一路扯回住处,关上门后急切地拉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紧绷多日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心中的怒火随之高涨,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声不响回来?为什么不告诉姥姥姥爷?你知道他们发现你丢了有多着急?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 想起这些天的忧心和着急,江笙就觉得又气又憋屈。 站着的陶晏被她的连番质问吓得哑口无言, 头垂得老低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小声嗫喏:“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见你,但是你不仅不回来看我还不理我。” 江笙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再苛责于他, 无奈叹了口气,问他饿不饿, 有没有被欺负。 本是清俊无瑕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只小声说:“没人欺负我,笙笙不要生气了,以后我会听话,只要你别不要我。” 江笙看他这一身还是那天晚宴穿的衣服, 虽然他不说, 不用脑子都知道荆郁怎么会善待他。这里好歹还有一些他的换洗衣物, 江笙先让他去洗澡然后自己去厨房准备给他做饭。 陶晏手里拿着他以前的衣物一抬眼就能看到厨房内忙碌的身影, 眸中一片清明。 陶晏的事落定,江笙对于荆郁的邀约她也没有之前那样决绝, 偶尔会应一次,当然难免会被他旁敲侧击怎么安置这个“傻子朋友”。 容忍他们共处一室几天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 他愿意相信她,可是信任是一回事平静忍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荆郁的多番敲打,江笙只是装傻说:“等他恢复得好些就把他送回去。” “怎么?他现在不好?”不悦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嘲讽。 “嗯,被吓到了。” “呵,真没用!”他可没动他一分一毫,他还没有无能到跟一个傻子计较。 被江笙冷冷盯着,荆郁略皱了皱眉,“他应该加强与社会的接触,你这样不敢放手像保护弱智一样对待他,对他没什么好处,别人能照顾到他何时?” 江笙不想跟他在监护陶晏的问题上做过多的探讨,最没有资格谈论的就是他。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在伦敦时陶晏之所以恢复的那么快一多半原因是他接受的一系列社会化活动,在特定且安全的环境下思维逻辑能力不断被提高重塑,在一个健全的维度重新建立他对外界的认知,对他的大脑恢复有绝对的作用。 可陶家老两口是肯定不放心他在外做这些事的,所以他的恢复又渐渐缓慢下来。 那些人已经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几乎已经构不成威胁,荆郁那里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反正他早都知道了,只要她继续装糊涂,荆郁根本不会往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上想。 看着对面乖乖吃饭的陶晏,这几天总是小心翼翼,好像很怕自己做错事惹她不开心会被送走,江笙也心软下来,替他找了一家高端店面让他只负责上货和送货工作,并向他承诺只要他表现得好,她就暂时不将他送回去。 陶晏自然是开心的,连连点头说自己一定会努力,随后像个孩子似的大口吃饭,似乎是迫不及待向她证明自己表现很好。 有时她看着这样的陶晏,难免会想起曾经那样优秀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他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该落到这种地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 而那些将别人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人她又怎么能原谅! 四月初,孙春燕以精神出现问题为由申请了保外就医,凭她现在的处境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办到,不用怀疑一定又是荆郁干的,因为更巧的是孙春燕被安排到了跟王钊同一家精神病院关押治疗。 安慕、王钊、孙春燕,刨除被遣送回原籍服刑的赵灵,还有已经凉透的杨彤,现在只差一个将蓝烟,就齐活了。 不过如今的蒋蓝烟可是今非昔比,日子也不比这些人好多少,听说前一阵跟王若雨在嘉里中心狭路相逢最后又闹上了热搜头版,不过嘛王若雨到是无所畏惧,她现在走的就是黑红路线,而蒋蓝烟毕竟是大家名媛出身,有时候宁可躲着也不想出这个丢人的风头。 前几天江笙见了肖明珠,几位养尊处优太太的话题中心翻来覆去都离不开海市的热门——蒋家,丁薰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太太团了,想想也是,先被打脸后破产,哪还有脸再出来交际,出来当话柄么?还记得一年前初初见到丁薰时她是如何的高姿态,如何的志得意满,不过一年,如今就变成了海市口口相传的笑话。 在蒋家崩塌时丁家选择了明哲保身,任谁都知道蒋家现在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不然蒋蓝烟也沦落不到捡李奇这个她从前半眼都懒得看的残次货。 她与蒋蓝烟在公众场合也偶有遇到,她是以昭昭文娱执行总裁的身份,而时移世易,蒋蓝烟沦落到以李奇女伴身份陪同参加。 有时尽管李奇不想跟她杠上,可是旁边站了蒋蓝烟这么一号人物又怎么会轻易让她好过?不过蒋蓝烟是没落了并不是在这个圈子淡退了,怎么不想想她身旁这个货色不过人人戏称一句大咖总,不会还真以为在海市谁都能卖个他面子到哪里都能吃得开的总? 自顾不暇还有闲心跟她叫板?听说他上月初就因为清关问题所有的货品一直被压着,因为迟迟出不了货,第一季度的营收惨淡,甚至快将去年全年的净利润都赔了进去,如果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再想挽回就难了,也不知道这一年的损失够几个蒋蓝烟的花销。 蒋蓝烟自然每次见她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但又有什么用呢? “有那个心思还不如趁机多搜刮点,不然等别人没了兴趣你那牢狱中的老父亲又该怎么办呢?还需要他的好闺女……”江笙上下扫视,笑得轻蔑,“也不知道你还能出卖什么。”现在的蒋蓝烟于她而言不过比捏死一直蚂蚁还简单,可她并不急,这样的好日子一定要让她多过几天才对得起她曾经施与她的“恩情”。 “江笙!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我的位置就轮到你来做了!” “好啊,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是风水转换我玩腻了,你来求我直接给你个痛快,还是转到你靠自己这副残躯重新挣得一分体面。” 蒋蓝烟不再言语,只是冲着她的背影笑得阴森鬼魅。 如今江笙身后有荆郁,不管她想不想靠,任她嚣张恣意,也没人能奈她如何了,天塌了都有荆郁顶着,她又怕什么呢。 就在江笙以为所有的事情马上就能尘埃落定马上就要有个结果时,陶晏被人围殴入院,伤情凶险。 江笙不过荆郁反对坚持守在icu外两天两夜终于惹怒了他,可她根本不在乎,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一身是血的陶晏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一瞬间仿佛所有事情都回到了那个最无力的七年前。 病房外的她哪怕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手足无措没有半分能力的小姑娘了,可是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后怕心寒。 怎么会这样?无论如何她都不信这是意外!哪怕警方最终给出的调查结果只是单纯的有人寻觅滋事,陶晏只是无辜受罪,她一个字都不信!自从经历过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她不信警方也不信任何人! 荆郁虽然对于她的执拗而生气,可在救治陶晏的事上却还是下了功夫,毕竟他可不想陶晏就这么死了,到是成全了他。 江笙也随荆郁折腾,可对他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每次的救治方案诊断病例她都会将一模一样的一分发给自己托人在其他两院找的专家,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同意他们的治疗方案。 五天后陶晏病情终于稳定转入普通病房,她的调查也有了结果。 当她看到红姐发来的消息时,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抖动,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她没想到荆郁居然这么耐不住性子,也是,他那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呢?算她高估了他。 江笙考虑了整整两天,看着跟进跟出表里不一的荆郁,心中发寒,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五月下旬,海市发生了一件大事,能让人茶余饭后谈论几个月蒋家倒台在这件事面前都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很快被人压了下去,但没过多久又被翻了出来。 荆泰执行总裁因涉嫌不法交易、洗钱、行贿、涉黑等多项罪名被立案调查,本以为因涉案严重不会予以保释,可是在荆宋两家的运作下,荆郁最终得以保释。 江笙沉默地看着十人桌几乎坐满的几方人马,王俭、荆淮南、蒋家代理人、李奇、风灵地产范家。 此时荆郁还没有被定罪,桌上就有人等不及了,提议事成之后如何瓜分荆泰。 江笙转眼看向荆淮南,藏匿这么多年的人不管是心计和还是耐心野心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她不信像他这样蛰伏多年的人能甘心将“自己的东西”分出去。 吵吵闹闹两个钟最后什么都没谈拢。 “荆柏安不会放弃荆郁,你们要怎么办。”江笙默然看向王俭。 “如果他还能有话语权,当然。”王俭却不以为然,捻灭手中的烟头,“荆泰的应急管理文书别说你就是荆郁可能都不知道,在任执行总裁出现意外无法再继续自己本职工作时,由第二顺位继任者直接接手。” “这位继任者是谁想必如今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荆柏安够狠。 “那蒋家算怎么回事?”她可以跟他们任何一个合作,但是蒋蓝烟,休想。 提到蒋家王俭神色有略微的僵硬,不过转瞬即逝。 “你也知道荆郁这次栽倒是因为什么,蒋中天手上的材料至关重要。” “呵,那就是说换荆郁进去替他坐牢?” 王俭沉吟几秒,“这件事结束之后,蒋中天身后的那些人为了安心不会放过他。” 深陷于她 第104节 “你利用我。”江笙态度冷淡,虽然知道被利用但也没有歇斯底里跟他对骂,情绪一直稳定地好像被利用的人不是她。 “江笙……”这声江笙叫地没什么底气。 而在保释中的荆郁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如今的境地那个人也有幸出力。 第108章 “荆总, 这是名单。” 荆郁背对着汪夺没有去看那份名单。 “荆董那边暂时没有回复,要不要……去找一下宋总?” 保释之后还在马德里停留的荆董本来要乘坐前天的专机先行返港,可是后来却没了消息, 宋家那头也只用一句不必担心轻飘飘带过并没有后续。 有人想拉人顶罪, 却拉到了荆总头上,其实那些个证据根本不足为惧,只是……有人拿了和颂变更股权之后还涉及的一些灰色产业的交易当做关键指控证据,这个人他们都知道是谁, 荆总从来就没有让江总接触渴望基金的任何交接事宜,可是没想到她却能不声不响地将这些个关键证据拿到手。 之前业务切割时荆总甚至有意舍弃这一部分产业, 要不是怕江总会咬住不放沾手这些, 他们荆总又何必去沾染这些肮脏,背后涉及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为了这个荆总那段时间光是见人周全甚至让出荆泰的部分利益,都不知让步了多少, 只为了江总能有一个安心。 可如今反倒吃了这驴肝肺的反噬,他真的替他们荆总不值。 “荆总……” “出去。” 汪夺本还想再劝,如果其中一项罪名落实这牢狱之灾荆总都是坐定了,说白了名单上的人大部分不过是表面那些,一个个都等着吃荆泰生意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幕后没有露面操作并且支持这场剿杀的人才是最难缠的。 荆郁盯着手中没有拨出去的号码, 内心一片荒凉, 她骗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之前的那些都算什么?做戏? 还是为了他能掉以轻心放过那个蠢货? 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她从来就没原谅他, 呵,好笑,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跟他最恨的人站在一起想要他的命? 她就那么恨他? 另一头的江笙正在给陶晏收拾行李,陶晏伤情已经恢复了大半,经过这一遭,江笙后怕,不敢再纵着他,海市不是他久留之地。 “你在干什么?” “替你收拾行李,海市最近不太平你不能再呆了。”她不知道荆郁如果知晓让他深陷官司纠缠也有自己一笔会怎么报复她,陶晏必当首当其冲。 “你跟我一起走么?” “你一个人走。” 陶晏垂眸,“哪天?” “后天,回去之后你要听老人的话,别再让他们操心了。” “你不走我也不走。” “别任性,你在这里我顾虑太多。” “笙笙,就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吧。” “你能选择什么……”江笙顿住猛地回头,看着眉目清明的陶晏,不敢置信,“你……” 陶晏上前一步,目光温和,好像记忆中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回来了,可面目神情却又多了一些有别于少年的成熟。 “我回来了,席英。” 这一声席英好像经久不见的阳光霎时穿过千年密林终于照射到久不见天日的布满青苔的幽暗处,堵着她心井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扒开了一道缝隙,滚热的晶莹没有任何防备从眼中滚落。 江笙猛吸两口气,有些忍不住,明明不想哭的,可是一股难过又无力的情绪总是控制不住的向上翻涌。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么多年,”陶晏上前揽住她,抬手轻轻抚慰,声音也略带哽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是啊,在国外最初的那几年,有时苦到撑不下去了,每天都在奢望第二天醒来就看到已经恢复正常的陶晏,可是奢望就是奢望,怎么可能实现,奇迹好运这种东西从来不眷顾她。有时熬不住了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她不甘心,又舍不得心里最后那点放不下的念想。 “我拖累了你。” 曾以为自己内心已经足够强大的江笙此时难受又委屈,这么多年啊,她终于熬到头了,尽管一次次告诉自己陶晏这样不干她的事,可是心里又明白,要是他不来南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会好好的上他的大学,他都已经被南大录取,只可惜通知书下来时,他已经再无法走回原来的人生轨迹。 她怎么能不怪自己呢,自己的人生被毁了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恨那些人报复那些人,可是陶晏的人生终究也是因为自己被毁了,她面对他如何心安理得,哪怕这么多年真的好累,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少次想放弃又是怎么一次次熬过来的,可她总觉得还是还不够。 江笙抬起双手撑住他的双臂,与他拉开距离,既然这样,她更不能再将他扯到这场纷争中,好不容易有些事慢慢回到正轨,不能再出变故。 “那你更不能留在这,你家……”江笙踟蹰一番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那你家现在什么情形你知道么?” “知道,所以我才更应该留下来。” “你留下来做什么?孙春燕已经自食恶果,蒋蓝烟现在也是丧家之犬,你父亲的事涉及到蒋中天身后跟他勾连的人,虽然现在他的案子稍有变动,可荆郁不会放过他,倒时我会找人替你父亲翻案,不过确实属实的罪名……” 江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会做那些损害别人利益成全自己的缺德事,她吃够了其中的苦,又怎么会拆别人的房顶给自己挡雨呢。 “我知道,我们家的事你已经做的够了,席英,不需要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任何人,就像你说的他们已经自食恶果,不要再将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他们身上,我们一起走吧。” “走?我不甘心,蒋蓝烟只是日子过得没以前顺遂这就是她的报应?未免太便宜她,那场车祸我不信两个刚刚成年的学生就能策划这样周全并且善后得如此干净,安家蒋家没一个脱得了干系!” 陶晏看着眼前满目仇恨的女孩,心痛极了,曾经那个伏案埋头只想好好读书执笔自己人生的女孩被这世上的最恶的贪嗔痴毒怨憎所左右,不怨她,是他没有做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也是他拖累了她,如果当年不是他母亲将她逼走,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低下头,掩去眸中的酸涩,再抬起头强挤出一抹笑:“好,那我陪你,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不行。”江笙怎么敢再留他,“陶晏,如果你想帮我就离开,算我求你。”只有他离开她才能无所顾忌。 可是他怎么舍得?但如何不舍,他也不想她为难,他们才刚刚相聚,“好,我听你的。” 这一晚陶晏睁眼到天明,而江笙在另一头整理手头的资料筹谋一整晚,她不想拖下去了,速战速决。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楼下的漆黑车窗外冥冥灭灭的烟头燃了一整晚。 六月初,端午的前一天下了濛濛细雨,江笙连一天都不敢多留,急匆匆趁着天亮驾车将陶晏送往机场。 “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笙不知道,这里的事越来越复杂,未免有变,她会直接检举蒋中天,至于荆郁,他如果想报复就随他。 车子刚刚驶入迎宾大道,江笙就发觉不对,车身后一辆黑色大g从她出小区就一直跟着,如果说凑巧都是去机场的,那从左侧变道进来后又超车跑到她前面一直跟她保持平行的另一辆黑色路虎又是怎么回事?尽管车牌不一样可是相似的车型从开始一辆变成两辆直至现在前后左都是。 她加速周围的三辆车也跟着加速,她想超越前车尝试了几次根本不可能。 陶晏也发觉情况有些不对,“我们回去。” 雨越下越大,本该亮起的天乌蒙蒙,不远处的高楼上偶有雷电闪过,江笙瞄了眼后视镜又看了眼导航行至前方路口时快速打着方向盘,直接右拐到右边岔路的单行道,前车和左边并行的车始料不及,可后车却紧跟了进来。 江笙又扫了眼后视镜,七拐八拐后又拐进右边的一条巷道,开了三百多米后从巷口出来再次汇入迎宾大道的车流。 外头电闪雷鸣,车内两人都紧张地瞄着后视镜,江笙的手心冒出一层薄汗,后面的车与她之间间隔两个车位,要想甩掉对方就要趁现在。 江笙开了一段趁其不备迅速拐进辅道进入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场,从a入口进d出口出,等再次汇入迎宾大道时已经看不到可疑车辆。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许是荆淮南也许是荆郁还有可能是……”是跟蒋中天幕后勾连的人,不管是谁都绝对没好意。 “这种情况我怎么放心走?”陶晏眼见着这场围堵追逐怎么可能安心。 “只有你走了我才能安心。” 说话间车驶入了高架,下了高架再开一段便是迎宾高速,上了高速就好了。 此时已经电闪雷鸣,真是个极不好的天,雨刷都刷不急瓢泼的雨。 不知道是雷声太响还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轰鸣声源源从后边袭来,左侧突然出现一辆大g想要逼停她,江笙瞄了一眼,不是刚才甩掉的三辆,可是她不敢拿自己的安全跟这这种人在高架上飙车,只能稳住车速不让它超到前方。 对方好像两次超车不成后面也有所顾忌没有再试,江笙心突突跳着又看了眼后视镜,身后还有左后方两排以及左前方不知不觉都已经是一水的黑漆漆车身。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他们将她截住会把她如何! 下了高架对方不再留情在进入高速之前左边三辆车迅速超车将她别停,江笙猛踩刹车,两人被这股力道带得一个踉跄。 大雨砸得车顶哗哗直响,前面和后面都已经有人下车,扯着黑色大伞将她的车团团围住,陶晏从容坦然,怕她害怕还伸过手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怕。” 外头的人见她不下车,轻轻敲了敲车窗,“江总。” 江笙不理会。 对方叫了几次见她不为所动,慢慢退了几步,身侧那辆与她持平的古斯特缓缓打开车门,四周围站的几人赶紧上前撑伞。 下车的人衣着考究,冷峻的面容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不是荆郁又是谁。 只见他站在车旁看了她一会,视线透过模糊不清的雨窗直直落到交握的那双手上,江笙略识相地从陶晏手中抽离。 “笙笙。” “继续装傻。”江笙小心嘱咐道,如果被荆郁知道陶晏已经恢复,她不知道以他的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毕竟之前一个傻子他都不肯放过。 “下车。” 外头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可是这声不容拒绝的命令还是传了进来,江笙知道这样耗下去没有意义,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你若是真为我好,就听我的。” 江笙打开车门刚迈出一只脚,就被荆郁拉到大伞下,阴寒的语气仿佛能将这泼天的雨柱凝冻成冰锥,砸下来也不知道先砸死谁,荆郁厉声质问:“你要去哪?!” 江笙抽了几下没抽动就随他去了,“去送朋友。” 荆郁扫向车内,看着双手扶膝低头不语的傻子冷笑一声:“送人?你蒙谁呢?” 江笙懒得跟他废话,“荆总能力通天,我买了几个人的机票一查不就知道了。” “呵。”荆郁低头嗤笑,“那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若手眼通天就不至于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耍着玩!” 百般挣扎他还是不想戳破这一切,明明知道有她的一份力可他几经忍耐还是不敢说,到时撕破脸就真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可笑,真是可笑。 “跟我回去!” “我还要送人。” “有人送。” 江笙不动,他打算将人送到哪去? 看着她这样不信任他,因为一个傻子怀疑他,荆郁心中腾起的阴鸷被他强压下,闭了闭眼,“好,你坐我的车,我陪你亲眼看着他上飞机!”说着就将她塞进旁边的车里。 最后江笙只能站在闸口看着陶晏一个人过安检,半句嘱咐的话以及不舍都不敢表露。 “看够了?” 荆郁转身,江笙只能跟着,她不知道荆郁现在知不知道他的事有她关键的一击,这些她也没敢告诉陶晏,否则陶晏是绝不会走的。 她更没想到这样几座大山般的罪证压下来荆郁能够得以保释,不光是她,就连荆淮南都没想到,所以那天的几方磋谈,他的脸色并不好。 这几天又销声匿迹估计是去想怎么通过j省的关系能跟海市这边使力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将荆郁彻底赶绝。 其实她并不想跟荆郁闹成这种局面,往日种种,不管是怨还是恨或是他曾不顾自己性命救过她,兜兜转换纠纠缠缠也算不清了,只是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深陷于她 第105节 “既然你那个朋友已经走了,就先搬来跟我住吧。” 江笙斜了他一眼觉得他又发病了。 “最近不太平,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有些事她就算深陷其中以为自己跟他们是同一个阵营怕是也看不清,蒋中天背后的那些人不会管谁来背这个锅,只会在意都有谁参与知晓了这件事,避免一切可能一定会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他本就不想将她卷进来,可奈何她有一颗杀他的心,他他妈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吧,别人这样害他他还想着别人的安危,他活该! “算我欠你的,这事一过,我们两不相欠。” 江笙装作听不懂没有回他,看着窗外渐收的雨势,暴风雨过后,应该会迎来一阵的平静吧。 预想中的平静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毕竟雨后狼藉总要有人收拾,何况这场暴风雨并没有结束。 对方早就没有留一点余地往死路上整,荆郁这种人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半月中江笙只有一次配合警方和检察院录了口供就再也没跟那些人碰过面,第一是不想第二是荆郁不肯,这次他真的没有一点让步,她不从他就买下了她家隔壁,并且门口的安保都是二十四小时轮换,她觉得他疯了,直到有一天她下班回来在停车场有人不闪不避直直开车向她冲了过来,若不是荆郁在另一辆车等着她,硬生生用车身替她挡了,也许她连icu怕是都没机会住了。 尽管嘴硬不想承认,但是那几天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确是真的,荆郁也不知道怎么得知她晚上睡不着,也没戳破她,只是不顾她的反对在客厅蜷缩睡了几天。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甚至胳膊还被撞伤了,只草草包了包就回来了。 江笙一开始只当看不见,可是有时他斯哈闷哼声总是不住地往她耳朵里钻。 看着蜷缩窝在沙发上的人,他这样娇贵一身毛病的人,江笙认命让他去客房睡,可他却一脸嫌弃说不睡别人睡过的。 行,那就受着。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了吧,为什么还能容忍她到现在? 直到她第二次见王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荆郁眼神涣散地看着墙角那盆濒死的绿萝,她是什么都养不好的,这盆还是陶晏买回来的,说是最好养可还是叫她养得快死了。 江笙换了鞋也没跟荆郁说话径直去了厨房,因为他在的缘故,每顿饭不是他做就是别人送,也不知道第一次开庭是什么时候,他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不用操心他的案子么?荆家也是够厉害,这么大案子能迟迟压着。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江笙洗菜的动作猛然顿住。 “怎么就捂不热呢?” “到底还要我怎样?”好像真的迷惘到绝望怎么都寻不到出路。 “你说,但凡你说的出我都会办到。” “就那么想我去死么?”这句话荆郁小声呢喃着,好像生怕被人听到就会成真一样。 江笙不想听他这些毫无意义的碎碎念,擦了擦手就准备回房。 “我只是错了一次,就一次,这辈子都赎不清了,是么?” “席英,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 江笙猛地顿住。 荆郁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那样无力,那样挫败,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眼中的是她从没见过的灰败,语气中满是祈求:“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头?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心狠,联合别人一次次想要将我赶尽杀绝?” “为什么?你说啊!” 江笙被晃得闭了眼,她倏而笑了,“怎么?不装了?不是装得很好么?” 荆郁眉宇抖了抖,有些难以确信,“你早知道了?” 江笙扬起脸笑着按下他的双手,“荆大总裁屈尊降贵跟我演戏,我又怎么能不配合呢?” 荆郁后退两步,“你早知道了?呵,难怪,难怪。” 可是他好不甘,为什么他连后悔挽救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他也是受人蒙蔽,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是好过的。“可是英英,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已经在拼命弥补了,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江笙长吸一口气,“荆郁,谁又能给我机会?我大好人生,七年韶华,谁又能来赔我?” “是我的人生能重来还是我的脸能复原?是我受的那些苦难和磋磨可以当从来没有过?还是这世间的丑恶和龌龊的人心不曾将我玷污?” “你知道我在顶楼被她们逼到绝路时放下最后自尊打给你的那通求救电话被蒋蓝烟挂掉,被你叫滚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我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眼睛能瞎到如此地步,有眼无珠为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惹上这么一群人,我活该!” “电话?我没接到你什么电话……”荆郁满脸惊愕,眼眸抖动不信,看她嗤笑,他真只能颤着声音向她保证,可是这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又知道牢里的那三个月我是怎么过的么?堂堂荆家大公子,荆泰执行总裁,要风得风,这次这么大的坑都没栽进去,想必手段了得,这点事肯定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他是查了,但是有一些到现在都不敢看。 江笙抬起左手笑得有些鬼魅凄厉,“这里,你看,现在看不出什么了吧?我曾经啊,那样的恨都没能支撑着我熬过那段非人的炼狱日子,我趁着吃饭的时候藏起一根勺子,半夜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了一个豁口,用它一点一点割啊割……” “别说了!英英,我求求你别说了……”荆郁满眼嗜血的红,踉跄着抱住身形摇晃的江笙。 江笙语调平静地可怕,如果不是已经站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出卖了她,任谁都以为她在讲一个毫不相干人的故事。 “你不知道,有多疼啊,钝刀割肉每一下都让我生不如死想停下来,可是那时候死的决心居然让我硬生生地忍住了,甚至一声都没有叫出来,血就那么热乎乎的从这里流出来,我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谁知道老天连死都不让,又让我活了过来。” 江笙感受到左肩湿热一片,这还是头一次见荆郁哭呢 ,可是他的泪又怎么能跟她流的血比? “后来也不知道那些人忌惮什么,居然把陶晏叫来演一出戏将我放了出来,结果陶晏也没落什么好,他闹个家破人亡痴傻这么多年,我呢?面目全非前途尽毁家都不敢回,荆郁,你说谁又给我机会了?” “我错了,英英,我错了……求求你,求求……”荆郁声音嘶哑除了这句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陶晏?你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害他!?” 害他?荆郁拉开江笙,她眼中的憎恶和恨刺穿了他,将他本就荒凉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他抖动着眼眸不敢去看她,“没有,英英,我没有害他,除了一开始将他藏着不想让你们见面,我没有再对他做什么,我怕你会怪我,我不敢,你信我。” 信他?呵!她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信任何人。 江笙推开他,颤颤摸着沙发扶手坐下,一口气将那段生痂的她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又血淋淋地揭开说给别人听,好像又经历一遍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有时候也佩服自己,都这样可居然还没疯。 “在我这你也得不了什么好,你走吧。”这句话有气无力。 听她自揭伤疤,荆郁又能好的了哪去,仿佛跟她经历了一遍浑身都是胆颤的寒。 “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还你。” 门咔哒关上,江笙看向那盆叶子没剩几片的绿萝,嗤笑着:“还?拿什么来还。” 接下来两天都没有见到荆郁,直到有检察院和警方上门,江笙才知道荆郁不仅将安保撤掉甚至他自己也消失不见了,这算什么?畏罪潜逃?他是疯了么? 因为她是最后见过荆郁的人,所以成为警方的突破口,这几天她的住处布满了人。 两人算来已经撕破了脸,荆郁应该是恨她的吧?怎么可能再联系她呢? 后来她才知道,荆淮南打通了上下,不管荆郁最终能不能定罪,只要一审能判他,就叫他有来无回,所以他们全力压注一审。 第五天,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江笙终于等来了一组陌生的电话。 江笙看着一群围着她打着手势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想接听这个电话。 电话接起那头是轰隆隆的声音,有些像机场,不过怎么可能?他现在的身份跟潜逃犯无异怎么可能还能出境? “你好,哪位?” 对方一直不说话,江笙也不想说想就这么挂了,可是警察一直给她打手势。 她叹了口气:“荆郁?” “是你么?” 江笙看着提字板让她拖延时间。 沉默良久对方终于开了口。 “席英,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曾经也好现在也罢……” “哪怕一点点。” 就算是隔着电话两头,她都能听出他的希冀与不安,宛如仰视悬在头顶那最后一株稻草的骆驼,可是他知道的啊,他们不是将话讲得明明白白了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要纠结这些? “我如今这副境况应该算是拜你所赐吧,难道事到如今一个答案都不想给我么?” 江笙看着检察院和警方的人一直反复地在给她打着手势,是要她拖下去争取时间,可是她实在是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只想赶紧结束这个电话,根本没心思想着怎么回他。 她不耐烦地敷衍道:“也许有吧。” 要不是没有听到嘟嘟声,她都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这也是骗我的吧,呵呵呵。” 一阵寒凉刺骨的冷笑过后是心死的平静,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也曾全心全意地对待过彼此,到头来却闹到反目成仇,真是不甘心啊。” 最后荆郁只说了句“突然好期待我们重逢的那天啊,席连春。”电话终于挂断了。 荆郁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她从来没听过他叫自己另一个本名,因为他知道她最讨厌这个名字。 他恨自己也是应该的,毕竟最近两次提交的新的佐证是本案的关键,连王俭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这么快进行一审。 这样也好,彼此厌憎,以后就不会再有不必要的纠缠。 电话在警方马上就能锁定位置的时候被挂断,警方只能从电话中泄露的情景条件推测人应该是在机场,那头迅速联系机场严查可能用其他身份潜逃的荆郁。 可是三天过去依然毫无音信。 开始的几天江笙一直被警方跟着,时间久了也许知道跟着她也跟不出什么结果,就渐渐放弃了,江笙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是因为蒋中天案件缺少了最关键的嫌疑人,所以现在也搁置下来。 江笙可不想让这件案子不了了之,想着要怎么加一把火推动案件重申,但她清楚地知道光凭自己是不够的,海市关系网混杂,是人是鬼还真不好说,但是唯一她知道并且确信不会参与到这场幕后交易的只有周家。 周行知的本家,以前略有了解,周家世代从政,各个身居高位,跟一些贪财恋权的门阀有所不同,并不是有多清高,而是周家向来相信权势大过财势,想要一方长久就不能两样全占,不然总有一天会被贪图二字拖累。所以周家算是海市门阀的一股“清流”。 可是周家人岂是说想见就能见的,这事还要先联系周行知。 周行知见到江笙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必她跟那些人勾结在一起搞荆郁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周行知本来就不想来见她,江笙也知道,所以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只说了一句如果想帮荆郁就最好来一趟茶庄。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相看两相厌不想浪费时间,各自说了各自的话,江笙将一个加密账号都给他,承诺这里有他想要的。 走时周行知还是忍不住问她不是已经跟王俭他们勾结到一起了么,为什么还要救荆郁,还是又在耍什么新招数? 呵,她谁都不想救,只是单纯地想害人,害那个本来就应该伏诛的蒋中天,至于荆郁的账他们以后再算。 周家还没行动,江笙倒等来了安耐不住的蒋蓝烟。 她在地下车场被人迷晕,再次醒来时一片黑暗,她以为好的不灵坏的灵,是渴望基金牵扯的幕后的人物向她动手了,直到四周灯光亮起看见面目狰狞的孙春燕。 不过半年不到的功夫孙春燕已经人不人鬼不鬼,颧骨突出牙齿没剩几颗,眉毛也没了头发也稀缺,整个人干瘦干瘦真像个吸食过量的瘾君子,她们真不愧蛇鼠一窝,生来面相千差万别,临了倒是殊途同归都变成了一个模子。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么?”孙春燕一手按住江笙的下巴,粗哑的声音像是经久失修的破风箱。 深陷于她 第106节 江笙知道落在她手里没有好,现在是求饶还是嘴硬都讨不了好。 “就不好奇我怎么出来的?” “蒋蓝烟放你出来的?”不然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况且就她一个人又这副模样谁能信但凭她能做成此事。 “不愧是昭昭文娱执行总裁,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居然能活着回来,不仅爬了回来还混到如今的地步。”明明想装成一副云淡风轻,可切齿的语气暴露了她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样轻松。 江笙根本不想跟她废话,可她宁可多跟她周旋几句废话也不想折磨疼痛落得太早,不过再转念一想,她失踪了会有谁发现呢?没有人,这样一想确实也没有拖下去的必要。 也许终于等人发现的自己失踪的那一天,她可能造已经变成哪个荒郊野岭腐臭的无名尸了。 可她还不想死呢。 “你给将蓝烟当了几年的枪还没当够?” “呵,如果你在报复荆郁和给王俭当枪使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个?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 确实,不过相比之下她更讨厌别人拿她当枪使,这个比喻本身从参照物开始就选错了,如果说在报复蒋蓝烟或者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拿出来选,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给王俭当枪使。 可惜他却想利用她硬将她跟蒋中天划到了一起,那怎么能行呢?她说过,这辈子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万事留一手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这桥搭好了,不管过没过,她都要拆了。 孙春燕慢悠悠掰开一把刀,当着她的面割她所剩不多的头发试了试刃还挺快的。 “你说这刀要是一点一点割在你身上,会有多疼啊,陶晏知道会心疼么?荆郁知道是不是又要抓狂啊?” 她笑着用刀刃挑起江笙的下巴,“啧,你说你凭什么啊,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同样是穷同样努力学习同样父母不配做人,为什么陶晏偏偏喜欢你?为什么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 “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么?是啊,脸都没了还能换一张回来到处勾搭,你说说你怎么就学不乖呢?既然这样,那你干脆再换个脸吧,嗯?我帮你换好不好?” 说着就将刀刃往江笙脸上比划。 江笙心跳的极快,她怎么能不怕呢,她是最知道疼痛什么滋味儿了,可是如何后仰躲避都不能避开朝她脸劈来的刀刃,江笙最后只能认命地闭上双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听面前一声惨叫,有什么东西跌落。 她刚想睁眼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 “别看。” 然后另一只手迅速给她解着绳子。 虽然看不到人,可是这熟悉的声音还有独特的气味不是荆郁还能是谁?他不是逃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你们……逃不了了,”孙春燕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挣扎,声音无力漂浮,“你以为,今天是为了……抓她?哈哈哈哈……你跑不掉了,荆郁!” 江笙想回头又被荆郁挡住,“不要看。” “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看你们往哪里跑……” 这时外头的警笛由远及近,江笙突然看向荆郁,不知为什么她原来是这样不希望看到荆郁在她面前被捕。 荆郁看了眼孙春燕的断手,还有地上的血迹,没有时间处理了只能一脚踹到了废弃的油桶将这里点燃。 “你这是做什么?” “要是不想麻烦上身,记住,这场火是孙春燕放的,她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你是被烧死的那个。” 江笙转身看到这里易燃的物品还有汽油,确实是经过准备的。 “你快走吧,不对,你不用走……”江笙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荆郁扯着向山涧跑去,她竟然不知道孙春燕居然把她绑到了郊区这么远的山里。 “担心我?” “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个局少不了江总的一份力呢。” “还是说让我逃走然后好坐实了畏罪潜逃?” 江笙听着来气,使劲甩着手,“那你别带着我,你愿意往哪逃往哪逃。” 身后是警察不断的呼喝警告,他们是逃不掉的。 “呵,你是我手中的人质,想跑去哪?快走!” 她回身想看身后追过来的人,一下就瞥到了被荆郁拖着摇摇欲坠的孙春燕,她已经神志不清满脸苍白,右手血淋淋空空的,这是断了! 她吓得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荆郁他……她罪有应得!活该! 荆郁拉着她直往山涧跑,跑到山顶已经无路可退,江笙这才反应过来,“荆郁你跟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束手就擒?就地伏诛?还是给你那傻子泄愤?” “不是……” 荆郁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放开她的手将她推了出去。 “席英,这次我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不会放过你!”说着就转身拉着昏迷的孙春燕跳进了山崖下激荡的河水中。 “荆郁!”江笙撕心嚎叫,可是山底下除了水声没有其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荆郁宁可跳下去都不跟她回去,是怕定罪?可是定罪至少还有命活,这一跳下去……何况定不了罪! “荆郁!”江笙望着黑漆漆的山涧任她喊得再大声,除了回音还有湍急的水声再无其他。 身后赶来的警察,拿着手电照了照,照不到底,最后只能等其他人员和设备到了再下去搜查。 江笙被拉去做口供,可是她不想走,在车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好几遍都没讲清楚。 她满脑子都是荆郁凄惨悲凉的笑意和纵深一跃的身影,她甚至下意识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住。 警察见她精神紧绷,也理解她刚经历了一场绑架的心情,只能让她在一旁先缓和一下心情。 搜救行动持续了一晚,从天黑到天亮最后一无所获,不过有发现人体组织要回去化验才知道是谁的。 江笙听到这个消息心莫名地咯噔一下。 第109章 海市的这场风波并没有随着荆郁的下落不名而结束, 一周后蒋中天正式被捕,而荆郁之前涉及的案件除了涉嫌境外洗钱这个还需要取证调查外,其他被指控的罪名因证据链的真实性存疑而宣布不予立案处理。 当汪夺找到江笙时, 看到她正跟没事人似的还有闲心跟王俭喝茶, 为了救她荆总如今生死不明,可她现在居然还能继续跟害他的人把酒言欢毫无芥蒂地来往。 汪夺掂了掂手中的几份极具分量的过户文件和其他赠与协议更替他们荆总不值,可就算再不满再鄙夷他还是尽量维持着作为一名高级文秘助手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但笑容是一丝都挤不出来了, “不知道江总能否腾出几分宝贵的时间,我这里有些事需要与您商谈。” 汪夺以为江笙不会拒绝, 可她静默了一会只是冷淡问他有什么事, 如果是公司的事现在昭昭文娱已经从荆泰分割出来,两人没有工作上的来往, 如果是私事那就更没必要说了。 汪夺真是被她的绝情和冷酷惊到了,都说最毒妇人心, 他这一介匹夫自问是拍马都赶不上她。“不得不说江总的谋略和心计不说放在整个海市,哪怕在整个国内放眼看去都是让人望尘莫及数一数二的,不输任何阴险狡诈的男人。”说着看向了王俭。 “呵,真是好忠心的家奴,你主子都愿赌服输, 轮得到你在这替人叫屈?” 王俭本来就因为荆郁逃脱一劫的事窝着火, 不过好在他现在下落不明, 生死未卜, 参与其中的几人都松了口气。话说回来就算没找到人,可是大概率也是凶多吉少了, 警方已经确认,人体组织虽然不是荆郁的, 可是在附近也搜查到了他当天跌落山涧出穿的衣服,衣服已经零碎破烂,甚至检测出的血迹并且证实是他的,跟她一起掉下去的孙凭惜都摔得缺胳膊断腿,荆郁又不是大罗神仙自然不能幸免。 汪夺扫了一眼王俭,“狮子总是独行,鬣狗却喜欢成群结队。王总最是懂得灵活变通的,巴结别人时如鬣狗般跟在狮子身旁等待捡剩下的残羹剩饭果腹,吃饱了也忘了本,转头化身贪心的毒蛇妄想独吞狮子,荆总的百变,像我等只能恪尽职守维持做人基本底线的小角色确实学不来。” 如果不是荆总交代的事要办完,他不想看这对男女一眼。 汪夺走后,王俭再是伪装也无法跟没事人一样,在江笙面前被人这样赤裸裸地曲解了以前他跟荆郁的关系,他无从辩白解释,只能勉强摆出一副不想与他人进行口舌之争的大气从容。 对于之前江笙第一次指控荆郁提交的证据最后被判做无效的事,王俭一直存疑,可因为自己也存了利用的心思并且被她识破后,就是想问也下不去那个脸。 可没想到接下里所有的证据全部被迫一一推翻,不仅是周家开了头,更因为背后有一股势力在暗里推动着这件事。 而操作这些的荆淮南都查不出是谁。 之前牵扯在蒋中天案件的背后参与人物都要求立马了结此事,否则任其发展下去那就绝不是简单的以个人商业犯罪能了解的,一旦后面牵扯出的一系列人被搬到明面上,那么海市势必会刮起一场不小的衙内风暴,牵涉其中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所以之前合作的那几方势力如今早就作鸟兽散,各自去周全自个了。 “听说你在出手里的昭昭股份?” 江笙扫了王俭一眼,缓缓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确实在出,如今蒋家倒台,她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蒋家的东西她嫌脏不想沾染一分。 “怎么?王总有意?” “我倒是想,可是七里河项目已经套牢了千禧的所有的资金,这两年都是再无投资其他项目的计划了。” “王总将这么机密的消息透露给我,就不怕我趁火打劫?” 见她别有深意地笑着,王俭再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明眸皓齿美貌不输当年的美人,不仅颜色上佳,头脑和心计不输他们这些从小在利益阴谋算计中耳濡目染长大的人,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选择这种没有家世背景却倾心向往还能帮得上自己的贤内助,也不会去选家室相当只会周旋于奢侈生活的豪门名媛。 当年他对她其实印象也是不错的,只可惜荆郁看上的人阎王都不敢动心思,荆郁,真是他所有路上的绊脚石,不过好在他再也不会出现。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明眼人都知,可是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就此飞升了呢,哎。” “谁不知道七里河项目一旦落成,那就是座挖不绝的金山,王总也不必在我跟前长吁短叹。” 王俭笑笑,“这项目的风险,参与其中的几家哪里个不是把身价家底都堵上了,风险与投资能不能成正比现在都还未可知。” 王俭看着笑而不语的江笙,心意略略有些遗憾,其实如果不是荆郁也许两人在j省那次或许会有什么后续,可当蒋蓝烟告诉他她就是席英时,他就知道两人没有可能。 当年的事也有他掺和一脚,那些参与其中的人如今的下场他都看到了,如果不是自己三番两次帮过她,估计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早就已经落得跟他们一个下场了。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偏见颇深,尽管她尽量维持一个职圈成年人的社交态度,可内里藏着的情绪他这种最擅揣摩人心的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到?哪怕阴错阳差他对她施以援手几次,可还是无法扭转她对自己的印象。 最近他时常在想是不是曾经没有之前那几次的援手她也会对自己下手?答案是肯定的。 荆郁应该也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吧,不然从j省回来一向没心思计较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身外事的人突然转性针对起他对他下了狠手却又不敢声张点到为止。 如今想来荆郁也是忍得辛苦,他这种人,不放在心上的事懒得看一眼的人任就算你抢来磋磨,他连看一眼都不会,比如蒋蓝烟,比如七里河,比如荆泰,比如白头山。可他想计较的事放在心上的人别说触及了底线,就是别人觊觎看了一眼,他都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比如李奇,比如参与了当年事的那些人,他们能苟活至今,居然要感谢被他们迫害的人。 真是何其可笑呢。 所以当年最清楚荆郁秉性的他当年才会不顾惹一身骚插手这件事,如果七年前荆郁就知道了这事,不知道千禧还有没有机会苟活到今天抢到七里河这件可以飞升的肥差。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居然在这事上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发作,他是有多在乎她,连被她发现的一点点可能都不敢冒险一二尝试。 “有意向的买主了么?北城的蒋嘉裕到是托我给你搭话,如果你有意他愿意出高出市场价的2%。” 蒋嘉裕?呵,沾亲带故的蒋家人? 尽管和颂如今改了名可是她也不会准备将它发扬光大,哪怕是落在别人手里这种可能她都不允许有。 “有了。” “是哪家?如果你急于套现,不如……” “不必了,承蒙王总替我惦记,但这个事就不劳王总操心了,我一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本来江笙就不想赴这个约,可她也知道闹得太僵没有好处,毕竟如果他知道这事是她在背后搞鬼哪怕他不做什么,那其他人呢? 荆淮南本来就怀疑荆郁给了她什么,对于荆郁有关的一切是能杀绝不放过,所以在他风头正盛的时候自己还是老实做人,省得被他想起,她打算处理完这些就去国外待上一年半载,等国内平息之后再决定回不回来。 江笙想了一路直到看见前面停在前面打着双闪的奥迪她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有事要跟她说,没想到汪夺居然这么执着找到这里来。 深陷于她 第107节 汪夺见江笙从车上下来一脸的坦然从容,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亏心吗? “这是荆总之前让我办理的环球大厦的过户手续,还有几块地皮,他说江总不屑捡别人的东西,所以有一天肯定会拆分和颂之后再卖掉,江总如果以后想自立门户重新开始,不放收下,这是荆总生死不明前特别为您准备的,还有之前没走完流程的其他住宅过户手续。”生死不明四字汪夺是嚼碎后牙槽吐出来的。 江笙看着汪夺递过来的文件袋,没有接。 “江总是看不上眼还是自知有愧不敢承受呢?” 心里有愧的从来轮不到她,江笙绕过汪夺,没有理会他的冷嘲。 “江总又知不知道其实那天荆总根本不必去的?更不必落得如今生死未卜的下场!” 江笙没有停下。 “荆总他本来可以走的!已经登机的荆总在听到蒋家派人去了j省的枫林镇,不顾我们的阻拦连夜带人赶去江总老家,不然江总以为自己怎么还能安心地站在这?” 江笙猛地回头,目露骇人的凶光:“你说什么?!” 王总见总算说到了这狼心狗肺人的心口上,便再也不打算藏着,“蒋家派人去了江总老家,为了什么想必江总也知道,荆总完全可以避开那些人安全出国的,可他偏要回去。” “对方眼看江总老家的事没成,转头就绑了江总拿来威胁荆总,荆总明知道是陷阱可还是回来了。” 江笙眸光闪动,她不敢信蒋蓝烟居然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差一点,差一点奶奶就受她连累了。 “我奶奶,怎么样了?!” 汪夺刚刚还以为这些话触动了这人,可这个却忘恩负义的只问她奶奶,心里居然一点都没他们荆总的位置,顿时觉得他们荆总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冤种。 “不妨再告诉江总一件事,尽管江总百般不愿,可荆总一直都有安排人保护江总,这样都能被劫,对方的手段可想而知,江总不会真以为那天只凭孙凭惜就能在两个人眼下将人劫走吧?” 江笙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跟荆郁闹成这样,他居然还会让人保护她。 “我问你我奶奶怎么样了!”说着就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确认,最近因为警方一直跟着她,她根本没敢跟家里联系,算起来好久没给奶奶打电话了。 汪夺见一直云淡风轻从容到他以为眼前这个没有人类情感的冷血怪物不会为任何事掣肘左右,此时却慌了手脚拨打着电话,原来在乎和不在乎真的差这么多。 “老人没事,对方还没下手就被我们处理了。” 江笙霎时停住动作,松了口气,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太多的情绪,她将手机收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冷淡冷血模样。 “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内疚?还是让我感怀荆郁的大恩大德为他报仇?既然你知道我跟荆郁的过往,就应该知道今天我所经历的一切全因他而起,如果不是因为他,蒋蓝烟为什么要去绑我?我受了无妄之灾为什么还要对间接施加灾难的人感恩戴德?” “呵,江总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荆总?感情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么?既然是两个人的事,难道不应该共同面对外界的一切困难?而不是享受了感情带来的一切美好却不愿承担其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而且据我所知,孙凭惜针对江总可并不是因为荆总,为什么江总对于别人这么宽容,唯独对荆总这样苛刻?” “我敢说换做是荆总因为江总承受这一切,荆总一定不会因此怨怼江总,因为他是不顾自身安危愿意用命换你的人。” 江笙不言,疼不在自己身上,道理谁都会说,可如果真的对调……以前她可能会不信,哪怕情正浓时她都不会信,可是现在,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自己是信的。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荆总这样精明的人为什么能在明明知道是个局却还要偏偏往里钻。” 汪夺走进近将手里的文件又递了过去,“这是荆总让我处理的最后一件事,如果江总不想要那还是以后当面还他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江笙垂眸盯着他手里的牛皮纸袋看了一会,没有再拒绝。 “当天不知道江总有没有发现荆总受伤?呵,应该没有吧,荆总因为救人心切一时着急分了心,被人捅了一刀,当时天黑,也不知道伤了哪里。” “什么?”江笙一脸惊愕,她以为他手上的黏腻是孙春燕的血…… “设计荆总的那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据,荆总从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有江总牵扯其中,荆总才投鼠忌器,畏手畏脚顾虑太多,不然也不至于被别人占了先机抓住纰漏。” “呵,如今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江总好之为之,蒋家那些人虽然如今已经是过街老鼠,可是老鼠也是有牙齿的,如今越是没有顾及越是无所畏惧,就如一年前回来的江总。” “暗地里算计,相信江总比任何人都懂。” 江笙不管汪夺嘴里的冷嘲热讽,只是觉得手中的文件有些烫手。 回到家中,江笙又看了看手中的牛皮纸袋,解开绳子,刚抽出个头就犹豫了,最后她什么都没看,重新封存,将它扔在了一旁。 她怎么可能对荆郁的生死无动于衷,只是不敢去想,有意逃避,这辈子她背负的太多太多,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再狠毒一点,自私一点,这样可能也能轻松一点。 她当然是希望荆郁没事的,最初的那一周每天都希望警方那里能传来好消息,可是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山涧下的水很急尖石也多,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就是淹不死人也会摔晕,哪怕他是个游泳高手都凶多吉少。 她错了么? 如果她不去跟别人合谋设计他,是不是他也不会出意外?现在对于荆郁江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情。 相比于他是因为救她才出的意外而不敢去深想,她真正不敢想的是荆郁从此真的没了吧。 闭上眼,一室的寂静,连空调口吹出的风声都能听得见,她现在好想找人说说话,可是满腔的话却没人能说。 如果今天换做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么能担心她的可能也就是陶晏……还有他了。 荆郁会如何?一定拼尽全力找到她,而她…… 说起来,确实自己更心狠一些。 晚上,她又做起了好久不曾做过的梦,楼顶天台上,一样的狰狞面孔,一样被逼到无路可走,不同的是那通求救电话被荆郁接起,可她还是被这些已经红了眼的畜生合力逼着跳下了楼,而她这次没有那么幸运,没有被茂密的树冠接住,而是直直地摔在了坚硬平整的水泥地上,满地的鲜红,流也流不尽,好像还蒸蒸冒着热气,而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飘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而赶来的荆郁望着她一动不动惨不忍睹的身体整个人呆住了,像被瞬间抽走了精气神的木偶,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不敢上前,直到有人上前盖上白布准备将她抬走,他才像个疯子似的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踉跄扑在她已经僵掉的尸身发了疯般的挥着手嘶吼着,不让任何人动她分毫。 这时的他红着眼,像个失去控制濒临绝望却强撑着的野兽,好像守住她的尸身是他脑中输入的固执指令,一旦执行不下去整个系统终将崩溃。 后来,后来她看着他被人强压着送往国外,看着他如何一点点被已经架空荆泰的荆淮南彻底逼疯,看着荆淮南故意放出他,又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将那几个人惨无人道地虐杀。 一幕幕都在她眼前上眼,她心惊胆寒,想阻止却根本无能为力,无论她如何嘶吼挥手他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知道一旦手上沾了血,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已经没了以后,可是他还有。 他的余生不该在监狱中度过,更不该绝于20岁不到的风华正茂。 可桀骜不驯的少年,就是在梦中都不可能让别人审判,在他抱着她的骨灰坛举枪倒在那间小木屋中时,她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一遍遍穿过他的身体,明明是没有实质的灵魂,胸口却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尖刀剜心的疼,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向她看来嘴角挂着一抹安心又满足的笑。 突然间好像有绳子勒住了她的喉咙,越来越紧无法挣脱,窒息般的晕眩让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一声延迟的枪响将她从梦中惊醒,她腾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吸食着空气,直到神思渐渐回笼,她才惊觉,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既然是梦为什么那样真实?比任何一场重复了不下百次的梦魇都真实,好像真的经历了一般,梦中的心悸延续到梦外,她颤颤抬起手抚着还似乎隐隐作痛的胸口,眼中不知不觉溢出了滚烫的酸涩。 好难过啊,此时万般庆幸这只是个梦,幸好是假的。 可,荆郁如今生死不明确是真的。 刚被抚平的心又重新惊惧,荆郁。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她现在唯一能确信了的一点,如果荆郁当年真的接到了那个电话,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来救她。 可他不该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江笙忙起身,浑身湿漉漉水捞似的,她顾不得别的只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满床找手机,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最后气得她将枕头被子全部摔在地上才发现手机就在床头柜上。 她抓过手机迅速翻找通讯录,可是之前的几个警官她本就是存着敷衍的态度根本就没存他们电话,只留了一个对接女警的电话。 可是没打通,她开始翻找最近通话记录,一个个陌生号码打过去,这个时间不是关机就是多半没人接的,有人接的也只是说不知道、没找到、等消息。 江笙拨完了能打的所有电话,望着满室的清辉,心中空荡又寂寥。 昭昭文娱在别人眼中出手的并不顺利,曾经她没靠向荆郁的时候,别人还当她是个事业心的海归女强人,后来跟荆郁沾了边,所有人不管是以前对她还心存几分欣赏的或是本来就带着有色眼镜看她的,如今都露出了最真实的嘴脸。有人觉得她也不过如此,有人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妖精,不过又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人。 在众多场合有些人也是没了顾及,或是早就看她眼热的女人等不及的落井下石趁机踩上几脚,或是那些个表面像个人的男人这回也不藏着掖着,都等着她找下家呢。 这头江笙刚“婉拒”了一位“示好”的男子,就得到了对方泄了原形的“亲切问候”。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就击垮了某些心灵脆弱普信男。 “王总真是说笑了,就是找下家,不考量资产能力,是不是最起码也得看看人皮外貌?本尊不才,虽然大小算不上什么绝世美女可也勉强算得上个富婆,既然不看财力,那看脸也无可厚非吧,不然我图什么?我是图秃头肥腻家中有妻不知足的河童还是图要脸没脸要钱没钱样样拿不出手还想染指我财产的丧偶鳏夫穷光棍儿?不管怎么样,总要图一个吧?毕竟吃惯了荆总这样要财有财要貌有貌的山珍,我啊被养刁了嘴,实在是下不去口委屈自己沾染那些土味儿。” 此话一出她也算有一次在海市出了名,有人说她不知天高地厚,有人好奇她从荆郁那里到底都得了什么好处,竟然有底气说出这种话,那可是远大的小舅子啊,被她拐着弯骂,当场颜面扫地不说还成为了整个海市茶余饭后的笑料。 因此她也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一月,失去了荆郁的保驾护航,昭昭不管是在人事经济上还是招商引资上都被卡主了咽喉。 呵,这正是她想要的,和颂啊,最后还是在她的有意为之下走到了尽头。 李奇自顾不暇后,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讨好蒋蓝烟,蒋蓝烟只能另寻目标,人一旦给自己降低了标准,之后对自己的层级要求和底线就会越来越低,没有任何仰仗的老鼠是有牙齿,可是将牙齿掰了她不信还能如何威胁到她。 蒋蓝烟千不该万不该去动她奶奶的心思,不然她可能还会留她见证完蒋中天的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当再无依仗的蒋蓝烟被陆孝文的未婚妻找人泼了一脸硫酸时,江笙特意买了果篮去医院看了她。 没想到她还能住得起医院,比她当年好多了,还是不一样的。 丁薰虽然跟蒋中天离了婚,可是财产还是没保留多少,之前也差不多都拿去周旋蒋中天的案子了,丁家因为荆郁的出手本来就对这对母女心存怨怼,之前的接济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不肯再出一分一毫只出不进打水漂的钱。 “这病房差了点,配不上家蒋大小姐的身份,不知道如今的蒋大小姐是能拼着这张貌美的脸还是足智多谋算计人的本事算计得来治病看脸的钱?” 蒋蓝烟被脸上的灼痛折磨得说不出一句话。 “别激动,这个我可是很有经验的,越激动越会拉扯伤口,那种火烧的疼就会越来越重,越重就越容易变形,之后就是想整容也整不回个人样了呢。” “不过治病要有钱啊,据我所知,按照七年前的物价算,想要植皮整脸还想找最好的执刀医生那七位数都是不够的,不过对于蒋大小姐一直来说不过就是一只包一件衣服一双鞋的价格,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哦,对了,听说你还伤了一只眼睛,这可怎么办?眼睛可不好找啊,估计以后就是整了容也落得眼瞎的残疾,这么爱美的蒋大小姐,常青藤高材生?巴黎芭蕾舞团的首席?海市最亮眼的名媛?二十一中最受瞩目的校花?这么多名头也不知道还能保得住哪个。” 江笙笑着闲散地打量了眼这简陋的四人病房,当年他们就连这种病房都没有呢,浑身伤病被硬生生赶出了海市,她可是心思毒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又特别能记仇的小人啊,同样的路数遭遇怎么不让蒋蓝烟也完整地体会一遍呢? 特别是被自己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推入万劫不复的绝望,个中滋味想必是永生难忘。 “让我猜猜,你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两个人了吧?一个是你的母亲丁薰女士,一个是唯一还肯接济你的周行知吧?” 蒋蓝烟另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口吃不清每张一回嘴都疼得她生不如死,“你……你要……做什……么……” “三头五百兴许丁薰还能替你筹到,能指望的也不过是丁家,丁家全家上下现在将兜里掏个干净能不能凑出七位数来?或者你可以寄希望于他们为了你们这血缘亲情也想你家一样将值钱的能卖的全都抵押出去替你治病,哈哈哈哈,你自己用脚指头想想可不可能?” “至于周行知?自从他知道了你们加联合别人坑害了荆郁,他不找你报复就不错了,说起来荆郁可能正经也就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吧?” “哎,这可怎么办呢?” “趁机我又跟他说了些你的光辉战绩,嗯……也许明天你就没医院住了。” “你……你个……贱……人,如果……不……是你……” “得了,话都说不全我也没时间听你这结巴。”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荆郁……就算活着……能原谅你么?他如今的……下场……少不了你的……助力,可惜啊,枉你……聪明……一世,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陶晏……差点没命……” “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了,所以我会吊着你这口气,不会让你轻易解脱,等你百倍偿还你所做的孽,等我玩够了,也要看我心情是否给你个了结,你的命早就不是你的了,是我手中握着的玩应儿。” 江笙回身走到蒋蓝烟跟前压低了身子,笑着说:“我要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怎么破败被人践踏。” 蒋蓝烟气得浑身抖动想挣扎坐起身掐死她,可是略微一动就疼得她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重新倒回床上。 江笙不再看一眼已经连报复价值都没有的废人,转头离去,她还是没能从这场报复中得到快乐和解脱。 她抬手挡了挡当空刺眼的烈日,一阵晕眩,她心里好像又多了一块大石,是什么,她知道,可是眼下她无能为力。 蒋中天的案情复杂,虽然有周家牵头,可因为背后涉及的人势力盘根错节查起来还是十分不顺,可不知道因为什么还没到换届,北城那头居然就换了人下来,海市的衙内史无前例的有了变动,本来海市北城两城几乎是不太相干,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别的意思。 两个月后,洛杉矶机场肖媛可与江笙抱了抱,前者很是不舍得道别,她不知道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她妈还打算让她好好跟人家学习呢,一开始她根本就没当回事,可回头再看这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人家的经历起起伏伏比她二十多年自以为精彩绝伦的生活跌宕传奇的多,跟她一比自己这么多年好像过得像白开水。 本是踌躇志满的精英海归,先是在舆论风暴中在名企引咎辞职,转头就去了恒通做了商务总监,不到两月又被荆泰董事长挖走,后面又被荆郁收拢麾下不说还收购了和颂挤垮了蒋家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坐上了昭昭文娱的总裁,深得上司器重和青睐不说,还抢了蒋蓝烟传说中的准未婚夫海市最难搞的豪门骄子荆郁,那一阵子可别提她在海市名门中的话题度有多火热了。 深陷于她 第108节 都以为她要成功上位时,谁能想到这人大义灭亲竟然将荆郁差点送了进去不说,如今还害得荆郁生死不明,荆泰易主,真是本事,大本事! 可惜啊,这么短时间就谱写了这么一段跌宕传的人物居然要离开海市了,她还真有点不舍得。 海市现在风起云涌,贫民百姓不知道,可是她们这些关系复杂深处旋涡中的家庭企业来说,最是难熬,听她妈说如今很多有衙内背景或者有来往的人现在都开始避免不了的开始站队。 她们家自然不能幸免,自己躲出来是因为她妈让她走的,避免这次逼不得已的联姻。 明明首当其冲的应该当属南城荆家海市宋家、云城周家还有乔家,为什么偏偏她们家好像才是被逼迫的最狠的那一个? 两个月前她还看到宋云骁回国后还有心思找荆郁,听说动用所有关系牟足了劲势必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甚至对于宋家老爷子对于之前眼看荆郁深陷别人算计却不作为的行径十分生气,从主宅搬了出来。 可这都三个月过去了,不管是人还是尸体要找早就找到了,也不用逃罪藏着掖着不敢见人,毕竟他的冤屈早就随着蒋蓝烟她爸的定罪全部洗得一清二白没有嫌疑了。 所以她们都在说早就凉透了,还找什么呢。 “以后还能见面么?”肖媛可拉着江笙不想放手。 江笙摸了摸她的头,跟南南相仿的年纪,“又不是不回去了,我只是有事要办,以后还会见面的。” “那笙笙姐可不能忘了我,我妈还等着你教我呢。” 江笙垂眸轻笑了一声,她能有什么东西教能她的呢?生来天之骄女,永远有人在背后为她撑着,就算天塌了都有人排队给她顶着,她那些个谋算人的心计,不过是逼不得已最下成的手段,学这些干什么呢? 希望她永远学不到。 “好啊,我啊,马术滑雪台球吃喝玩乐样样会,你要学哪个我都教你。”江笙笑着逗她。 “才不是呢,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姐,可是她嫁得早离得远尽管现在交通发达,可是想见一面却还是不容易,有时我真把你当姐姐呢,不是我妈逼的。” “我知道。” “那笙笙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不会的。” 江笙看到手机来电的两个字,笑着对肖媛可说:“有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笙笙姐,那是你男朋友么?长得好好看啊。” 江笙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望着她笑得干净灿烂的陶晏,她舒心一笑,摇摇头,“是亲人。” 江笙拖着行李走向陶晏,陶晏张开双臂意思明显,江笙无奈笑笑,也张开手,两人轻轻相拥,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欢迎回家,我很想你。” 江笙没有回应。家?她心中的家只有枫林镇那个四四方方不起眼的老旧平方,那才是她的家。不是伦敦两人暂住好多年的公寓,也不是海市落脚的暂时居所,更不是充满别人情感寄托的颐芳洲,是那个有她最亲的人的小房子。 “你怎么来了?”江笙只是轻轻抱了抱陶晏就找借口分开了,陶晏眼底的落寞无处躲藏。 有些事江笙都懂,可是她无法给他回应,有些感觉一旦过了那个时限,再想重新拾起就仿佛喝了过期的牛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但是心里总归是别扭。 跟以前那个单纯傻乎乎的陶晏相处了这么多年,突然让她面对已经阔别多年的那个记忆中的人,尽管都是同一个人,可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回去吧,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死了。” 陶晏这样温和的人自然不会让别人不舒服,特别还是她,“辛苦了,我们先在洛杉矶待几天,修整一下再回去。” 其实她这次不打算见陶晏外祖的,只想履行承诺看看陶晏就回英国。 可是看陶晏这样开心,她下意识将他又当成那个依赖她的傻子不忍拒绝。 “好,不过……”他父亲的事不知道他听说没,她已经尽力了,虽然被蒋家陷害的罪名已经洗去,可是有一些切切实实坐实地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他犯了错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你千万不要内疚,而且他已经减了刑,明年就能出来了。” 陶晏永远是这样,不舍得别人为难,而她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她一个人为难。 轻松的氛围,亲昵的拥抱,舒朗和煦的笑容,这一切都落在了路边一辆停了很久的迈巴赫后座的人眼里。 等那对久别重逢的老友消失了好久,早就没了影,后座才传来一身低沉略显阴鸷的声音:“走。” 司旗瞄了眼后视镜,无声哀叹。 第110章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以为自己以命相护总能换来她几分恻隐,却原来是一分都没有,他忘了她是没心的, 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不会掉一地眼泪。 她是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也是他唯一想抓住的, 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为什么就这样不要他了?他怎么办?被扔在过去的他怎么办? “荆总,伦敦和凤凰镇一直替陶先生看诊的医生发来的病例和就诊记录显示他从国内回去复诊时就已经恢复正常,推算时间应该是在国内那段时间就已经恢复了。” 好,很好。 既然不管他做没做, 那人的安危都拴在他的头上,他又何必平白无故担这个虚名? “我不喜欢聪明人。” “我知道了, 荆总。” 北美本就不是个太平地方, 发生点意外也很正常。 “国内一切准备就绪,要动手么。” 后座隐在光影中男子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屏幕上那张唯一的合影失了神, 突然觉得心好空啊,好像任这世间万物都填不满的空荡。 其实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她, 为什么,连这都要被夺走? 江笙本来没打算在凤凰镇久做停留,可没想到刚来没两天陶晏的外婆就病倒了。 想来也不容易,本就是强撑又上了年纪,这么多年照顾两个大的小的也是够劳心劳力, 一时间她就想起了还在枫林镇等她回去的奶奶。 她这次来米国主要是打算找之前给她做手术的医生, 虽然机会渺茫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奢望, 看有没有可能将这张脸整回去, 就是不能一模一样,能整到七八分像也行, 她不怕疼不怕风险,只怕奶奶不能接受。 “想什么呢?”陶晏将一杯橙汁递给她, 随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原木栏杆上望着天边快要隐去的地平线,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成片成片自由生长的波斯菊翻起了浪潮,花香阵阵,惬意极了。 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我想回家。” 陶晏转过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好像他永远没法不为她心动,明知道没结果,可还是心不由己。 “奶奶她不会介意的。”满眼迷惘又期盼的她真的让他心疼。 “是么……” “如果真的没希望了,那就算了,我也只是不死心想碰碰运气,总是想着一旦可以了呢。” 江笙低下头,有些难过,“撒了这么多年的谎,我还真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她。” 多少年了,低着头抠着手,只是单纯为一件事烦恼的席英有多少年没看到了。 陶晏扭过头不敢再看她,他怕自己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更不用担心,这世上真正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为了你一点点的错误就会对你失望,何况你是这么好也是最值得被珍惜的人。 “是啊,不仅是撒谎小能手还是枫林镇一霸。” 多么久远的称呼,江笙募地抬起头望向陶晏,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笑。 她也没想到自己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居然没养成个怯懦性子,反而是张牙舞爪村里镇上都没几个敢欺负的。 所以长大后吃了个回不了头的大跟头。 秋风微凉,一阵欢声笑语后两人静静地望向远处已经隐尽山间的落日余晖,如果以后的岁月能得此安宁静好到也不负曾经韶华向远,浮生未歇。 但愿以后她能开始按照曾经那个自己最初的计划过上偏离轨道许久的人生。 “之后你想做什么?” 温柔和煦的声音随风送进耳中,江笙轻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不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敢计划了,更怕说出来再次事与愿违,还是随缘吧。 来到这里她就不打算再关注国内的事了,所以有意无意的屏蔽了国内的消息,直到肖媛可这个八卦精,两人机场一别已一月有余,平时看见的都是她在各处潇洒的日常,今天破天荒神经兮兮地让她赶紧去搜国内财经新闻以及各大官媒。 江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以让一心只顾着逍遥快乐正在兴头上的肖媛可这样关注,想必不是什么小事。况且能惊动官媒那就不可能只是商场上的事了。 海市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动,想是这么想,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可是看见新闻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被惊得双目圆睁眉头紧蹙。 江笙搜了一下,原来是昨天海市副司长被查,后面零零散散跟随着多个涉案官员,有几个她甚至还在公开场合有幸见过。而且这些中的个别人员她好像在跟王俭那些人在那场“多方会谈宴”上听过,特别是王俭说荆淮南的外祖以前是从海市出去的,恰好正是宋家的对头,所以在荆郁的事上,宋家一时半刻不敢轻易出手周旋,所以只要趁机拿足了罪证,一审下来直接就可在其他暗处将人迅速了结。 所以荆郁在崖上宁可选择赌个万一也不束手就擒被他们抓到。 可当时她并没有想置荆郁于死地,所以提供的证据都是放一手留一手,甚至最关键最重要经过荆郁签字文件她没有交出。这也给后面她过河拆桥留了余地。 她刚开始看到这些消息初初以为是周家那场行动的余震,可是当刷到跟荆泰挂钩的新闻时,一个人名猛地跳进脑海。 “荆泰执行总裁涉嫌行贿” “白头山七里河项目搁置” “七里河稀有矿石资源被发现” “j省省萎书记与荆泰执行总裁属亲属关系” “七里河项目审批经手人员” …… 江笙一目十行将几个至关重要的新闻扫完,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个,荆郁没死!而且还回来了。第二个,这下不仅荆淮南自身难保,跟他有牵扯的j省海市的人员都要被牵连,不会有任何转机! 七里河的稀有矿产绝不是一天两天才发现或者更荒唐地说是人为埋进去的,所以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江笙几乎可以断定荆郁肯定早就知道此事。只要涉及到国家明令禁止开发的稀有矿产资源,别说是商业项目,就是国家项目都要无限搁置,可七里河就这么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重新进行招标,而且这个烫手山芋就那么巧被荆淮南捡了去。 最开始荆郁明摆着对七里河项目不上心,接手荆泰后也从来不见他重提任何关于七里河项目的有关事宜,甚至还摆出一副个人主观上的厌恶和抗拒,所以荆淮南自持对荆郁那些不愿回忆的少年往事的了解,吃准他不知道这内里的一切,所以得意抢过放心进行。 可没有人能想到从一开始这就是荆郁设下的局! 稀有矿石发掘绝不是一日两日能成更不是一介商人能敢做的,所以荆郁算准了荆淮南必定会联合他的j省本家来支持这场窃取,毕竟手中就有一座现成立马能变现源源不断生钱的金矿谁会没有想法? 就算荆淮南能忍住贪念但也只能选择密而不发,可如果有一天消息一旦传出那七里河的项目将会被无限搁置。所以荆郁做了两手准备,没有选择一开始就发作,而是将两个能生钱且相生相克的金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引诱猎物入局后,等到诸方都已经砸钱进场,将所有身家全部投入进去再无法撤出时选择关门打狗。 如今收了网他们便是可以任他处置的瓮中之鳖,再无任何生路可逃! 不得不叹服荆郁真是个围猎高手!能将诱捕的坑挖得这样深,网撒的这样大,诱饵放得这样诱人,直待他们将矿石走私出售,才将这事捅了出来。 直接从私自开矿变成了官商勾结甚至走私窃国。 他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活! 江笙放下手机,心里一阵胆寒,跟荆郁这样的人做对手……他对自己果真是手下留情了。 那场参与剿杀的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在其中。 王俭的千禧,范家的风灵地产,李奇的进出口生意全部都要走向穷途末路。 深陷于她 第109节 那她呢?荆郁最后那句“席英,这次我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不会放过你!”适时在脑中响起,她也不能幸免! 寂静的房间被一阵急躁的铃声打破,出神的江笙猛地被吓了一个机灵,差点丢了手机。 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王俭”二字。 江笙犹豫片刻便按了接通,那头却是安静的嘈杂,背景一片混乱的吵闹声,而听筒该说话的人却是安安静静一声没吭,只是偶尔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吞云吐雾。 此时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冷嘲不至于,安慰也谈不上。王俭最看重的是什么,也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家族荣耀,千禧兴衰,之前拼命构筑的那些黄粱美梦如今都要跟可能本就不存在的阿房一样付之一炬了。 大梦初醒发现自己原来不过是别人手里把玩的玩应儿,诛心这招,荆郁比她耍得狠绝。 可王俭本来是不用牵涉进来的,只怪他太想成功壮大自己。 良久,久到江笙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谢谢,谢谢你还肯接这个电话,现在啊我能打通的还肯接我电话的可能就只有你了,呵呵呵,真是没想到。” 江笙只是听着。 又是好一阵,“七年前的事,抱歉,如果我当年能站出来替你伸冤或者哪怕替你说句话,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头“吧嗒”一声,又点燃了一根。 “我活了二十七年,干得那些对不起人的事多了,也包括背刺荆郁,可是能让我后悔的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件。” 之后又是久久的沉默,可能知道永远也等不来那句原谅,那头的人吸尽最后一口。 “能走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走去哪里最好谁都不知道。” “不要被荆郁找到,他对你的恨和怨跟我们不同但绝不亚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这世上最懂最了解他的我敢说除了我没有别人,我们还可以杀来泄愤,你……”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这句是忠告也是祝福。 “抱歉。” 在第二次道歉后,对面终于传来了一阵挂断的嘟嘟声。 走?能走去哪? 如果荆郁真的有心找她,天涯海角她能躲去哪?况且她也不想躲了,躲了五年,过了七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现在只想好好过一下自己想过的日子。 为什么不如意的事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她已经死过一次,根本无所畏惧生死,况且曾经的恩怨已消,这么多年的执念也随之消散,只是还有一件最遗憾的事还没有完成,带着南南回家跟奶奶团聚,吃顿团圆饭,过个团圆年。 既然如此那她就还不能死!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认命? 一夜没睡的江笙次日一早本来打算与陶晏商讨对策,毕竟不仅自己首当其冲,陶晏也一定会被波及,荆郁计较起来就是地上的蚂蚁都要被灭全族。 可是一大早陶晏就接到了春城打来的电话,说陶父在狱中打伤了人。 第111章 陶晏必须回春城一趟, 那这里就只能江笙帮忙看着,又要劳烦她,这是他最不想做的, 可是这种情况他只能放心交给她。 而江笙听到陶晏的决定知道现在有些事不宜再说, 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好像没有任何用,只能送陶晏先离开。 可谁知道陶晏还没走出亚利桑那州就被州警方以谋杀罪逮捕。 江笙得到消息时一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他们通知错人了,再三确认之后发现他们说的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陶晏, 可怎么可能?陶晏杀人?别说杀人,就是说他杀鸡她都不信! 江笙根本不敢跟两位老人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 她真怕这消息就是催命符, 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和意外了。 四天后几经周折江笙才见到陶晏。 据他所说当日因为那条通往城区的主干路罕见地堵了车,他赶不及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只能在菲尼克斯住一晚。 办理入住后他就没再出过房, 可是半夜听到声响,他知道这里比较乱, 入室行窃也是常有的事,他不知道对方有几人为了自身安全就只能装没听见。 过了一阵等到没有了声响,他才敢开灯,幸好护照一直放在身上,只是丢了一些现金, 因为着急赶飞机便没有选择报警, 可是谁知道他刚换了登机牌准备就被警察扣在了机场。 警察给他做笔录时他才知道在他走后保洁打扫他住的房间时发现了一具已经僵掉的男性尸体, 死亡时间正好跟他发现入室行窃那个时间吻合。 可他没有选择报警, 又因为监控显示在他进入到走出房间这个时间除了死者再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进出,所以他说的在此时间段有人进入过房间并偷走了他财物的这个事件并不能被警方认可, 所以他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巧的是那个人是他入住酒店时发生过口角跟他住在同一层的客人,也并不是什么劫匪, 在他身上没有发现陶晏所说的遗失的财物,死者是窒息而亡,被藏在了床底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异常。 监控也显示了两人在电梯里面争吵甚至差点大打出手的画面,陶晏说他只是拉箱子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没想到这人不依不饶追着他叫骂,他实在忍无可忍也只是警告叫他停止辱骂,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两人才没有进而发生肢体冲突。 陶晏的视角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在警方看来不管是勉强称得上的杀人动机还是作案时间都具备了,现在只是缺少最重要的杀人工具以及人证。 目前发现的种种证据都对陶晏很不利,但陶晏是不怕的。他虽然不是特别懂米国法律,但也知道在没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谋杀案一定要有超强的证据支撑才能进行第一步立案环节,进而取证然后才是审理。但是他比较急,国内的事他还要回去处理,可是现在却被这事困在这,分身乏术。 但是江笙却想得没那么轻松,毕竟异国他乡遇到这种事法律避雷以及外国人的身份在触犯法律上本就比对待本国人苛刻,不管最后如何判定,最难的是审理过程,这种案子审理个两三年谁都拖不起。 而且死者好像还略有些身份,来头好像不小,家属第一时间就向警方施压,所以抓捕和取证才能这样迅速。 因为经调查死者也并不是陶晏说的贼,他的口共存在诸多疑点和,影响了法官和警方对其的好感信任度,这是非常糟糕的!米国案子审理法官的感官印象非常重要,这就等于失了先机。 谁都没想到这案子从十月一直拖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江笙几头跑身心俱疲。年底陶晏见这案子还没有转机眼看着江笙人已经瘦了两圈,完全没了最开始来这里的轻松惬意意气风发,他还记得她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他连累了她。 三月中旬,江笙已经在米国逗留了半年有余,陶晏案子也终于迎来了一审判决。 这不在江笙预料之中,因为律师评估这件案子时叮嘱过他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拖就拖,最好等找出新的突破点再进行公诉是最佳的,否则只是浪费机会。 江笙本想给陶晏先行办理保释,不管多少钱她都出的起,可是检方以及控方强烈反对,最终法院没有同意。 所以她不懂为什么陶晏会认罪!当她听到这个这个消息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检方使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他认罪。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还有熬了这么多年就等着闭眼前能看到你们团聚的年迈的外祖?他们为了给你母亲还有你治病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你让他们如何承受!?” 江笙厉声质问,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熬了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陶晏却沉默以对。 “你说话!” “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否则我会放弃申辩。”陶晏终于开了口,可是说出的话却直戳肺管。 “你这是在威胁我?” 陶晏长叹一声,“我这是在求你,别管我了,不管你在不在这里这件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只求你能让我自己解决么?” “你预备怎么解决?你的解决就是将这屎盆子认了么?” 江笙怔怔地看着他,两人这一遭真是跟七八年前何其相似? “呵呵,你说咱俩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以前你也跟我说过这话,我也跟你说过这话,八年后又重新上演,真是没一点长进。” 两人相视,不过半年的功夫这回笑得是无力又无奈,谁不想一帆风顺好好生活呢,但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糟心事全被他们碰上了,躲不掉逃不开。 “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换做是我,你会因此放弃我么?如果想就此放弃,好,那我一样会陪你到终审,如果你不在乎耗费一切却还是得不来好的结果,我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良久,陶晏望着已经快二十七岁的江笙,心中无限哀叹,为什么命运要如此薄待她?为什么自己这样不争气?好像他永远是她的累赘,永远在拖累她。 如果这次能够有幸平安渡过此劫,他……会离她远远的,不再出现在她眼前。 “你还是一样的固执。” 听到他这句无奈的妥协,江笙终于放下心来,“你也一样。” 可是对方势大,他们又不是本国人,所以很多方面都很吃亏。江笙已经换了两个律师团队,眼见钱如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可案子却还是没什么进展。 还好她如今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想来也不是一无是处,比起八年前也算精进了一点?这还要得益于荆郁流水地珠宝和房产,以及她走时出售的昭昭股份套现的资金。 如今想来如果她再晚一点再贪一点,等荆郁回来,她兴许也会像王俭他们一样被荆郁一锅端,手中也会赔得精光不剩吧! 荆郁,这个名字在这半年多来已经很少再想起了,最初听到消息是还是忐忑的,可是因为后来想的事实在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荆郁没有预想中的找来算账,她也渐渐忘了。想来在他眼中她连被报仇计较的份都没有了吧?不值一提,这样也好,不然此时她还真的难以招架。 江笙也庆幸他还活着,否则这将是一件永远无法宣之于口只能被埋藏在心底的心结。其实不知道为何,在他失踪的那些日子里虽然内心焦急,可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觉得他不会死。 荆郁也确实不负她的期望,果真回来了。 如今两人之间已经算不清到底是谁欠谁多一些,陶晏的事是她错怪了他,算她欠他一回。九年前的无想寺,八年后的海市山涧,算了算不过是冤冤相抵,她不会再怨恨他,可他呢,未必是这样想。 她能做的也只能是静静等待他报复那一天的到来。 三月下旬,江笙本来想全力以赴将精力全部投注到陶晏的案子上,可是谁能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陶晏他妈王女士突然生命体征异常被转入了加护病房,两天抢救了三次,病危通知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了,最后还是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吊着一口气还有什么意义,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来说,如果还有意识存留这样无休止的躺下去,身体无法自主也不过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折磨,可当她听医生说病人求生意志强烈,不然是抢救不回的时,她万分感慨,原来人到了这种境地还是想活啊! 王女士转危为安后,江笙又重新备战陶晏的二审,这一场审判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如果这次继续败诉,几乎就等于宣判了陶晏的结局,虽然还有一道最高审,可凭他们一无势力二无人脉三没有影响力是几乎到达不了的。 可是有时候事事可能冥冥中早已被写好,无论你怎样努力挣扎,从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所以二审还是在他们的期望中败诉了。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陶家外婆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一下晕厥了过去,本来身体就因为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不大好了,结果这次旧疾复发在医院熬了半个月还是没能熬住,就这么去了。 江笙是难过的,陶家外婆人还算和蔼,虽然知道当年的事因她而起,却也并没有怎么责怪过她,每次见面都是和和气气的,所以有时候总会让她想到远在他乡的奶奶。 怎么能不难过惆怅呢。 老人家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可是这里现在是一片乱,陶家外公也禁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病不起,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陶母,再加上陶晏最终审的争取,还要处理老人的后世,再是铁打的这时候也支撑不住了。 短短几天,江笙就再次经历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死亡,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陶晏交代,当时他离开这里时将这里的一切交给她,她知道这是出于对她莫大的信任和依仗,他那样不想麻烦她的人,还是跟她开了口,可是她辜负了。 现在不说,早晚都要知道,可是现在说了除了徒增伤感再没有任何用处。 满心纠结的江笙双手拄着额头无力地坐在洛杉矶最繁华的街道角落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人声鼎沸,而她却好像被屏在了这喧嚣繁华之外,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倍感孤寂和无力,原来就算有钱有些事也无法改变。 从烈日当空坐到夕阳西下,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回想起上一次看见这样好的落日还是在去年刚回到凤凰镇的时候,那时的她以为自己从此会焕发新生,那时的陶晏也没有身陷囹圄,所有人不能说很好,但也算安宁。 如今亡的亡散的散,真是世事无常。 可日子还要继续,江笙撑着膝盖站起身,麻掉的双腿不敢挪动分毫,她弯下腰想敲敲小腿,俯身的瞬间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她迅速抬起头,看到的只是不远处的漆黑反光的宾利后座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哪怕光线不明,那张优越俊美的侧脸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笙望着后面一众随行人员出来的大楼,能来这里可绝不是来逛街的,而且这个阵仗,荆郁果真在哪里都吃的开。 思及什么,江笙又打开了之前肖媛可发给她的消息,往上翻了翻,说的几乎是这半年来海市那些人的起起落落,甚至是肖家也因为她舅舅的原因被波及到。 肖明珠本来想伸手帮李奇一下,可是她刚动手自己的海外资金就被人狙击围剿损伤惨重,肖明珠趁早绝了搭手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几只基金是从属于hak,被他们盯上的结果就是等待被吸食殆尽,当肖明珠以为她也要被吸成干尸时,没想到对方手下留情,居然放过了她。 肖媛可说这只个基金总会设立在国外,一个在北美一个在欧洲,隐隐约约跟荆郁有关,但是就是不知道关系多大。 江笙是不太了解的,但是之前在波克公司的时候听她的顶头上司还有约翰逊提过一嘴。 总之就是一只骇人听闻的基金公司,明明让许多背景深厚的企业集团忌惮,却没有任何一家能将其如何,听说当年柴尔德家族想将其收购赶杀都没能成行。 深陷于她 第110节 荆郁竟然能跟这样的基金组织扯上关系,怪不得处理和颂信手拈来,哪怕是处理其中的乌糟。 不过现在如何都与她无关,眼前她要处理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帮上。 况且他不在这个时候对她采取报复她就已经很感恩了。 她在北美没有什么人脉资源问了能问的所有人,最后陶晏的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挫败,她是真不希望陶晏因此坐牢,他这一生因为她错位至今悲惨如厮。虽然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他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她真的很难撇清自己。 江笙抬起头看了看亮华光初上的街灯,尽管前路艰难,可人只要还有口气在就还是要走,她长叹一声抖了抖已经不麻了的双腿,抬脚准备赶往机场。 可这时兜里的另一个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她二十四小时哪怕出国都不敢关闭手机号码,只有两个人能打通,常年不响,可一旦响起她就心理打颤。 不敢有半分犹豫,接起的那一瞬她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抢问:“出什么事了?” “连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奶奶啊她早上的时候摔了,我们刚帮着送了医院,现在人还在昏迷中,身边也没个人,你赶快回来吧……” 脑子里嗡嗡一片,后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 奶奶摔倒了?昏迷了? 她的奶奶没人照顾,而自己却在这里照顾别人的爷爷奶奶,一时间就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愧疚的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如果奶奶有什么好歹……如果奶奶有什么好歹……她现在想不出别的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这句。 江笙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要马上回去,可是现在要怎么回去?这是在国外啊!她抖着手在手机上想订机票,可是不管是电话订购还是线上查询现在洛杉矶都没有能飞的航班,最快也要明天。 查了纽约的直飞倒是还有两班,可是现在从洛杉矶到纽约又来不及。 她还没来得及定,另一个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凤凰镇医院打来了的电话,陶母病危,陶家外公支撑不住也倒了。 她望着两手抉择,想自私一回,可是想到牢狱中的陶晏,她又怎么能…… 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好难啊,为什么全都一团糟,为什么自己这样努力摆脱一切到头来还是这样艰难。 江笙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拂面痛哭出声。 她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天真是不薄待她,如果还觉得不够就降下个雷劈死她吧!何必这样折磨人心! 江笙呜呜也不知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心力交瘁痛苦难当,哭到快没了力气身体支撑不住时,面前一双深色的皮鞋映入眼帘,也不知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江笙缓缓抬起头,肿胀的眼睛加上湿濡一片的睫毛她看了好一会也没将人看清,伸手揉了揉,再一看,惊得呆住,怎么是他? 荆郁一身精致西装,领口衬衫雪白,眉目舒冷神情淡漠,就这么双手插兜,冷冷地俯视着她的狼狈。 江笙缓缓直起身子,她可没忘两人之间的过节,见他一直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江笙也没有什么怕的了。 “你是来报复我的么?”浓浓的鼻音听上去少了往日的尖锐,反倒多了一些平日里几乎跟她从不搭边的软糯。 “随你吧!” “我现在还有什么怕的么?” “你是想杀还是想剐都随你便!但是……” “但是,能不能……”江笙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就控制不住的抽噎起来,话都断断续续说不全,“能不能让我,先,回个家,我,我奶奶她……”提到她奶奶她再也忍不住,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如果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再也没有奶奶,也再没有家了。尽管这么多年回不了家,可是她知道有个地方永远都会为她敞开大门,有个地方永远都有个人在等她回家。 一想到要失去心中的精神支柱,一想到往后再也看不到回家的那盏光亮,那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寄托和期盼? 三个小时后,江笙坐上了返回国内的专机,看着窗外一片空洞的黑暗,江笙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踏上了回家的路。 荆郁居然带着她回来了?她这是在做梦么?还是这是荆郁报复的第一步? “你是打算等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把我扔下去么?”江笙看着桌案对面翻着文件一心办公的人,认真地问道。 不能怪她瞎想,别人想都想不出的事,荆郁是直接能干得出的,上次在澳洲不就是? 对面的人没理她,好像没听到她略显愚蠢的问话,或者是听到了,都懒得搭理她。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坐着,直到汪夺带着两名服务空姐进来送吃的,江笙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汪夺走时还不忘扫她一眼,眼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江笙自觉理亏,皱了皱眉,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你要是想扔我,等回程可以么?” 荆郁终于合上手中的文件,随意往桌上一扔,手肘撑着扶手双手交握,整个身子陷进椅背,又开始用那种眼神看她。 看什么看,要杀杀要剐剐,她已经说了,只是不能是现在。 她现在只能尽量做小伏低,毕竟回家事大。 荆郁看了她好一会,还是一句话没说,起身时,江笙吓得往后一躲,荆郁系扣子的手也跟着顿了下。 只见荆郁绕过桌案向一旁的餐桌走去。 江笙本来就是想进来问个明白,可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见他要吃饭,自己坐在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不说话不给回应,难不成她就看着他吃饭不成? “那你先吃吧,我先出去了。” 江笙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动,回头看了看荆郁,“这个门怎么开?”意料之中没有答复。 然后她牟足了劲感觉门把都快要被她拧下来了,可还是没打开。 江笙回头看向餐桌,荆郁正有条不紊斯斯文文地进餐。餐桌上的餐食是两人份,意图显而易见。 最是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江笙此时知道怎么做才能将危险还有彼此的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尽量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最低点。 江笙拉开椅子坐到荆郁对面,看了看自己这份,又看了看荆郁那份,就算她暂时勉强信得过荆郁,也由不得她不信,她没有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信不过汪夺。 要说现在这机上最恨她的除了荆郁就是汪夺。 “我吃你那份。” 荆郁切肉的手又顿住了,冷眸扫向她时,她突然有些后悔多这个嘴,不一定非要吃,做做样子不合胃口就得了,哪来的脸换。 “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吃吧。”江笙拿着叉子翻了翻,满脸嫌弃道:“我就是吃不惯这个。” 荆郁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酒杯轻啜了一口,看了她两眼后,好像倒尽了胃口再也吃不下了似的,转身又坐回了桌案那头。 见面后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那次摔哑了,但是也不敢问,她是疯了才会上赶着往两人的雷区蹦。 江笙就这么干干坐着,看着荆郁在那头偶尔拨弄几下电脑偶尔翻翻手中资料,静下来没人打扰的她也有了自己的思考空间。 走之前她让之前相熟多年的霍华德医生帮忙找人照看一下陶晏的母亲和外公。没办法了,这次就请容她自私一回,千错万错,等陶晏出来她再向他请罪。 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刚回神就感觉有一股难以忽视的目光像要烙出个印似的一直在盯着她,可这屋内就她和荆郁两人,咻地转头,是她多想了,人家正安心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呢。 等汪夺带人进来收餐盘的时候,江笙也识相地跟着一起出去了,而留下来的汪夺汇报完凤凰镇事宜处理情况后,走时实在看不下眼了,好心提醒道:“荆总,您的文件拿反了。” 荆郁眼皮一掀,冷冷地看着他,汪夺干干笑了笑颔首转身出去了。 人都走光了,屋内仅剩荆郁一人,他扔了手中的文件,抬手掐了掐眉心,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心可怜给她一口吃的居然敢怀疑他会下毒?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本来是想再熬上一熬,熬到她濒临崩溃后悔莫及,让她牢牢记住这次背叛他的感受,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依靠,让她只能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仰仗着他,离不开他。 可是看到她哭,哭得那样悲伤绝望,好像试想过无数次他错过的那场永远也回不了头的梦魇往事,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助地哭着?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哪怕一次次警告自己,对她一定不能心软,不断告诫自己她是怎么无情对他的? 可是无论怎样告诫自己,无论在她手上吃过多少亏被她插多少刀,在她面前自己好像永远都是那个输家。 不过没关系,此事一过,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再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第112章 江笙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一会就又想起老家的奶奶, 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醒来了没,脱离危险没,是心脏出现问题了么?小时候她记得奶奶摔过一次, 那时候就查出心脏不太好, 就算不是心脏,年纪大了,身体总会出现些问题,身边还是需要时时有人照顾才行, 此时只恨自己没有双翅膀飞不回去。 可没神游多久就被敲门声打断。 “哪位?” “江小姐您睡了么?” “还没,有什么事么?”说着江笙打开了房门, 看到刚才送餐的两位空姐推着推车满面笑容。 “好像刚才的菜品不太和您的胃口, 我们又给您做了一份,如果您还是不太喜欢可以告诉我们您想吃些什么?” 江笙哪有什么胃口, 着急上火哪怕几乎整日没吃东西现在也是一点都吃不下,可人家费劲巴拉弄来的江笙也没好意思拒绝。” “那麻烦推进来吧。” 空姐将饭菜一一摆好就退了出去, 江笙看着几个熟悉的菜,没想到几万英尺的高空居然还能做出这几道菜来。 可眼下就是龙肝凤胆摆在跟前她又怎么能吃得下去。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残羹收拾完不到半小时又有人来敲门,这回来的是汪夺,身后还跟着一位带着厨师帽的师傅。 这是什么阵仗? “江总, 哦不, 现在应该要称您江小姐了。” 呵, 她就知道从汪夺嘴里听不出好话。不过汪夺并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 只是叫来了身后的大厨开始报菜名。 江笙皱眉,这是干嘛? “高空条件有限, 但如果是江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厨师也会尽量满足, 您看这些菜有没有能入得了您眼勉强可以下咽的。”说着又递过了几个厚厚的菜本。 最上面那本是法文。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江笙没接。 “可有人不觉得您吃过了更不觉得您吃饱了吃好了,您还是别辜负了别人的好意,勉强再吃点吧。” 这个别人是谁,显而易见。她想起先前当着荆郁的面说吃不惯,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搪塞过去,有什么吃不惯的,她是知道荆郁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光看这五花八门的菜本还有刚才的那些个熟悉的菜品就知道这飞机上的厨师估计就算达不到国宴水准最起码也是星级大厨。 是因为她嘲讽了他的品味质疑了他的水准所以让人故意来整她?就跟敬酒不吃就强塞包子一个道理。 “我不吃!谁爱吃谁吃!”说完江笙就哐当一声拉上了门,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 反正她跟荆郁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新仇旧怨的关系,她再怎么伏小做低荆郁就真能放过她了?既然左右都逃不过那还不如少让自己受点气。 汪夺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刚才态度不太好了,毕竟是领了命来的,想他一介高级秘书长居然还要低三下四管人吃饭问题,还是管他有些看不上眼的人。 可他们这个工作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就是将上头交代下来的事一定要办好,一定要体察上司的心思。想到刚才他们荆总听到里头这人又是没怎么吃,嘴上不说,可是那股子在意劲儿,就快写脸上了。 其实今天他们跟了这人一天,看着她为了别人到处跑关系到处求人,荆总也真是好脾气,就这么看了一天,自然也知道这人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人也比半年前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许多,让他觉得这人就是活该!如果好生跟着荆总,会受这种苦? 其实这大半年,自打荆总回来这人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的消息就从没间断过,一直定时传到荆总手里,特别是这半年荆总不仅飞北美飞得频繁甚至还颇有些常驻的架势,说是为了工作,可他和司旗都知道为了什么。 他不懂,这人曾经联合别人做出那些事,荆总怎么还能容忍得下她?看看j省海市的那些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就是想求饶求情可连荆总的面都见不着,而这不知好歹的罪魁祸首之一居然还能大赖赖地在这跟他们耍着脾气。 她仗着什么,他们清楚,荆总也清楚,就是不知道她自己清不清楚。 江笙哪里清楚,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有人这么算计她背叛她,还是曾经真心相待的人,必定比其他人都要恨上许多,也必定不计后果百倍的报复回来。 深陷于她 第111节 晚上江笙睡不着,荆郁又何尝能睡得着,她就在里边,他还没想到以后到底要怎么对她,只知道要先把她拴在身边,以后呢? 他扪心自问难道就一点不恨不难过不失望么?当然会恨,但更多的是伤心,为什么她的心就捂不热?无论自己如何挽回弥补都不能让她动容分毫。其实他心里清楚,比起这些他更怕的是她会永远忘不掉他的那场过错,再不肯给他机会。 事实也证明她对他也确实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和余情了,不然怎么能下得了狠手,不然在他消失后她怎么这样无动于衷。可是怎么办?他还有,所以他又怎么能赢过她呢,无情刚强无爱洒脱,她全做到了。 荆郁望着那扇隔绝的推门,内心萧瑟悲凉,以后他想要的不会再犹豫踌躇瞻前顾后,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不断失去! 看,现在不是很好么,她就在身边。牢牢抓在手里的才是真!谁都别妄想抢他的东西,包括那个无能的傻子,他不是喜欢装傻么?那他就成全他,帮他傻一辈子! 呵,他可真是个好人。 次日上午飞机落地春城,江笙没想到居然可以直飞到春城,以前在波克的时候她也做过一次申请航线的工作,所以深知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有钱能办得到的了。 突然想起最近这半年被一些事搞得焦头烂额,突然好生感慨,如果她能站在另一个高度,有些事是不是就根本就算不得事,也不会让她犯愁至此。 江笙以为在飞机落地后荆郁就会跟她分道扬镳,不然就算是要算账,最起码也不会选择在此时,毕竟确实没有扔她下去不是么?不管他想如何那都是之后的事,眼下她都疲于去想,已经杂乱不堪的大脑是再也腾不出空地去装这些了,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奶奶确认她是否安好。 汪夺看出她的心急,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好心了,在一旁安慰道:“荆总在上飞机前就已经联系了专家团队赶往春城,蒋总放心,九个小时前老人家已经醒了而且没什么大碍。” “什么?”荆郁早就安排医生去了?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告诉她?不过谢天谢地奶奶有惊无险,这比什么都好。 但荆郁到底在耍什么把戏?这是报复人的手段? 江笙满心纠结地望着前面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挺拔背影,好像这次回来又变了许多,不爱说话了,以前还能偶尔挤出个笑容,现在整天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的……反正她不欠!虽然有些没底气但如果自己都虚了那就只能等着被人拿捏到底的份,所以她打死不认! 她从来不欠任何人,都还尽了! 一行人从贵宾通道出来准备上车,听到奶奶没有大碍江笙心也放下了一大半,可是现下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碍于不知道怎么开口江笙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一个,她走走看看刻意与前面的人拉开距离,眼看着荆郁被一群人伺候着坐进车里,她的视线开始飘忽,瞄向右侧不远处的上行电梯门,她想回地面一层打车。 可是荆郁坐了进去,门却没有关上,好像还在等什么人,扶着车门的保镖和站在另一侧的汪夺还有几个没赶上车随行人员齐齐向她看来,江笙眉头跳了两跳,不自在地晃了晃头,又回头望了望,后面没人了,呵,还真是等她呢,没必要吧? 虽然被人瞩目她早都习惯了,可是这种时候还是有些被勉强的尴尬,但也不好再扭捏,她加快脚步小跑到敞开的车门前弯着腰勉强挤出一抹得体又感激的笑容,“呵呵,谢谢荆总的援手,我还要去医院就不耽误您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谢。” 有时候装糊涂也是周全双方的颜面。 荆郁低着头一直专心看着手中的文件没说话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江总请上车。”江笙缓缓站直了身子看向一旁恭敬的汪夺,心想这人可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跟之前关昭如出一辙,昨天还叫她江小姐,现在当着荆郁的面改口叫他江总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等她,好像她今天不上这个车就会跟着站到地老天荒。江笙抿了抿唇,妥协。 一路上江笙坐得笔直,可是偌大的车厢除了纸页翻动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了。江笙瞄了几眼,中文、英文还夹杂着其他外文的文件厚厚一沓,她有些惊讶,印象中的荆郁是个彻头彻尾汉字都认不全的学渣,接手荆泰在他手下的那段日子,说实在的,除了谁都看不起的不可一世我行我素好像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个人能力,可如今看来原来不过是他装腔作势请君入瓮的手段罢了,真是心机深沉!比她还深,所以谁也别说谁。 这路太长,江笙又开始想一会看到奶奶要怎么说,什么借口理由好像都说不过去,如果问她上大学的那些事怎么办,都是随口编得早都都不记得了,还有去年骗奶奶的她现在外企工作得人赏识升职加薪,最重要会不会见到自己这个模样,再被气过去,要不还是不见了……可是她又很怕,这次不见,下次再后悔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忧心忡忡一阵乱想又瞄到身旁这人。他可真忙,车已经下了高速进入市区,还在翻阅文件,从最开始在洛杉矶刚碰面就是这样,她拘谨又心焦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从上车忙到登机。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市区一所医院停了下来,江笙没等人来开门只向身后那人道了声谢就推开车门往医院奔。 江笙顺着指引来到综合住院部六楼奶奶住的vip病房前。明明心里着急着急得不行,可是这个门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推开。 在各种场合周旋游刃有余的江笙此时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在门口来回踱步就是不敢进去。 “怎么不进去?”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江笙猛地回头,他怎么跟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这道门就被他推开了,江笙吓得够呛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掉头就准备跑,却被荆郁扯住了手腕。 “跑什么?” “你放开我!我不能进去……你先放手……”江笙吓得压低了声音就怕惊动里面。 “谁在外面?”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第113章 两个小时后, 两人从里面出来,江笙终于忍不住了,她又骗了奶奶, 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 更应该说没用勇气面对奶奶心中那个完美让她自豪骄傲的席英。 她根本就不是那个她。 荆郁伸手揽过,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在怀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牢牢抱着。 他以为她会高兴, 早知道就不送她回来了。 “都是你,都是你, 为什么推开门……”江笙恸哭, 下手也不留余地,锤得荆郁闷哼两声却还是没放开她。 看她难过成这样, 他难道就好受了么。 江笙伏在荆郁怀里哭了好久,好像将这半年或者说更久以前所有强撑过来隐忍下的眼泪趁这个机会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满腹心酸经年委屈,直到哭没了力气。 荆郁看着靠在他肩头哭花的小脸,心头一片难以诉说的柔软,轻轻替她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好像总也看不够, 冷峻的眸子满是无法藏匿的怜惜, 他微微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吧,他会替她抚平一切。 江笙一觉醒来窗外已经黑透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又是怎么睡到这里的, 房间内的摆设明显是酒店。是荆郁把她弄上来的?她抬手摸了摸眼睛,没有肿胀酸涩,应该是敷过了,不然这样没命似的一顿嚎啕,不肿才怪。 她坐起身,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没过一会就听到有人试探性地敲了下门,她没应声,门外惊了一会就被轻轻推开。 荆郁看到已经坐起的江笙愣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的冷面。 “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 江笙看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倒在床上,这还不算扯过被子就将头蒙了起来。 以为荆郁会走,谁知道床边一沉竟坐了下来。 “吃点东西吧,你都几顿没吃了。” “起来。” 见她一动不动,荆郁最是知道用什么拿捏她。 “看来只有病房那位能管得了你了。”说完就坐起了身。 呼啦被子揭开,江笙坐了起来,怒目道:“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要是一直这个鬼样子,到时候谁给谁送终还不一定呢。” “那又关你什么事?我死了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不用荆总费心了!”江笙气得一把扔过了枕头,因为力气不够只扔在了地上。 荆郁微微侧头看着地上的枕头冷声道:“呵,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 “那你就走啊!跟着我干嘛!” “等你把欠我的还清了,我们自然就两清了。”说完这句荆郁就出去了。 “我欠你?我欠你什么?是你欠我!你欠我!”江笙冲着关上的房门大吼,将这几日心里淤积的怨气全部吼了出来。 江笙也不知为什么,对别人总能保持些理智和自制,唯独对荆郁,有什么愤怒不平根本藏不住。理智上她不断告诫过自己不要惹他,得过且过,可是心里总是隐隐有一股莫名的底气,她也不知道这股无脑的底气哪里来的,就是不怕他,更不怕他能拿她怎么样。 接下来的几天江笙都去医院照顾奶奶,老太太偶尔看着她忙活的背影就总是能想起自己多年都没见着面的孙女,除了寄钱偶尔打个电话,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闺女你不用这样,英英知道了也不好我太麻烦同学的。” 江笙笑着替她捏着退,“奶奶你不用客气,以前席英很是照顾我还帮过我不少呢,我们两个的关系不分彼此,这又恰逢她在国外赶不回来,正好我又在这,我是一定不能辜负她信任的。” 老太太看着笑起来跟自己孙女更加相似的眉眼不由得的叹着气,连声音都像,她是太想了吧,才看谁都像她。 “你那个未婚夫走了么?” 江笙手顿住,那天荆郁满嘴跑火车,非说是她未婚夫,在奶奶面前她也不好跟他争执,只能应着头皮没承认也没否认,可是奶奶当真了。 “嗯……还没……” “那孩子我看不错,长得不错办事也牢靠,跟我那个小外孙女的一个样,看上去都是很优秀的人啊。” “呵呵呵,也就那样吧。”江笙嘴角抽动了两下。 “哎,英英要是也能像你们似的有个着落,我闭眼也放心了。” 江笙愣在那,团了团手,有些无措,“奶奶,席英……席英她过得挺好的,上次我在南城见她,除了忙我看她……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嗯,好就行啊,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江笙低着头不敢看她,直到荆郁进来她才好些。 荆郁还是那副死样子,除非老太太问两句,否则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冰雕似的往哪一杵。 江笙看他这样就来气,她是来尽孝的,他是来干嘛的?这么多天了还不走,之前不是挺忙的么? 每次来身后都跟着好几个人满手都拎着东西,送礼也没有这么送的。 “哎,你们这样帮忙老太婆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每次来都搬这么多东西,叫我又怎么过意得去。” “奶奶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我从小就是孤儿,席英说她奶奶就是我奶奶,这话我老早就当真了,您就拿我当亲孙女就行。” 荆郁在后头冷嗤,江笙回头狠狠斜他一眼。 出门时江笙很是不高兴,“你要是不想在这就走,谁逼你了?在后面冷嘲热讽地弄出那些怪动静膈应谁呢?” “呵,我是笑有些人现在撒这么个弥天大谎,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圆。” 以后?这次回去她一定要找到之前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不管付出什么一定要变回以前的样子。 江笙在米国做过什么,全部一件不落的落入荆郁的耳中,他怎么会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她的事他又怎么会不上心?最开始认出她时他就了解全部,甚至国内外知名顶尖的整形医生、烧伤专家、外科医生、面部神经科专家能找的全部找了个遍,甚至将她之前的诊断病例手术记录做的比她手里的那份都详细,可是无外乎都是一个结果就是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当他一次又一次听到这个结果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她受伤治疗的经历,他的心早就已经难受的麻木掉了,或者说就算有一大半的成功可能他也不会再让她去受这个苦冒这个风险。 “呵,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荆郁不屑跟她争执,从此以后她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没他的允许她休想伤害一分! “走吧,过几天就出院了,以后你也没机会赖在这了。” 荆郁说话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戳她的肺管。 “你离我远点!”说完江笙就用力推了他一把气呼呼得走了。 这一路上荆郁安排得甚是妥帖,其实她是感激的,可是碍于两人现在复杂的关系,感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如果不是他安排的专家团队,奶奶的情况不敢想象。医生说这次养好后就要尽快做搭桥手术,奶奶心脏情况复杂,春城的医生毕竟是比不上权威的专家,而这些专家有些却是有钱也请不到的,这时候还得赖于荆郁帮忙。 而北美那头也不能放得太久……真是永远解决不完的事啊。 老太太出院后,江笙跟荆郁将人送回了老家,阔别八年多,屋内的陈设还是没变,江笙摸了摸炕头的那个柜子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就是在这里给她和南南藏好吃的。 老太太很感激他们,硬是要招待他们吃顿饭,刚出院江笙哪敢让她做,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她做的,哪怕过去这么多年,烧柴煮饭还是做的得心应手。 老太太总是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深陷于她 第112节 荆郁在一旁说是打下手但老家这一套根本不是他见过且刚学会不久转头可能就忘的高端电器,所以什么都不会一直在旁边添乱,赶都赶不走。 一桌菜上齐,江笙心里是高兴的,终于能和奶奶吃顿饭了。 荆郁好像也很有食欲,吃了不少。 “您不是还有个外孙女么?她……没回来么?”江笙试探着问道,其实她是怕撞上,还好没回来。 “我没敢叫她知道,也没叫邻居告诉她,她也忙得很,听说要考什么博士研究什么,我也不懂,我这点小毛病哪就那么厉害了。” “她要是知道您病了还瞒着她,肯定会生气的。”听到顾南归这么有出息江笙与有荣焉,很是高兴。 “您外孙女儿真厉害,那可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提起这个,老太太也很骄傲,忍不住就自夸起来:“嗯,我这个小外孙女学习可好了,小时候就听话认学,考的可是北城一流重点大学,跟她表姐一样,阿英学习也好,她考那个南城大学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呢。” 江笙干笑两声,“是啊,都厉害。” 荆郁在一旁听着,一时没了食欲,眉目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江笙洗了碗将屋子收拾了一下说什么也不肯多留,让老太太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两人一走出大门就有人迎上来,江笙扫视一圈,零零散散站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荆郁现在真是下了功夫小心得很啊。也是,得罪那么多人可不得小心些。 天色渐晚,江笙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回镇上找个住宿的地方再住几天,确认老人没什么大碍她就要赶紧返回凤凰镇了。 那边的情形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她还是想争取把陶晏救出来的,五十年刑期好像在开玩笑一样。 江笙昨天刚订了返程的机票,荆郁这头就收到了消息。 她回去做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想到连她最在乎的人都留不住她。 第114章 四月的枫林镇正是暮春时节, 猫耳山上的雪化净了,嫩色的小草才冒出头,满山田园栽种的樱花、杏花、梨花开成片, 春风过境, 吹得漫天像是下了雪。 虽然周围的房子扒了许多,可江笙还是顺着记忆中的小路找到了那个经常埋钱的据点,随手捡了根棍子才想起后面还跟着人,她回头看了眼一直紧跟不放十分碍眼的荆郁, 眉头蹙起,不过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埋这了。 挖了小半会才挖出一个铁皮盒子, 因着时间太过久远铁皮盒子早就锈住了, 江笙试着用小棍儿撬了几下没撬开,就捡了石头来砸。 荆郁看着一石头下去只掉落些许铁锈碎渣的铁皮盒子只能无奈抻着裤腿也半蹲下来接过江笙手里脏污的破铁盒子, 粗粗打量两眼一抬手身后递过来一把军工刀,修长凌厉的手握住刀柄对准缝隙只轻轻一别盒子就开了。 江笙瞥他一眼也没谢他, 只一心翻看盒子,荆郁以为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没想到是几张零散破旧的纸币和一堆市面上可能已经不流通的硬币。 看着满手的铁锈渣荆郁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身后跟着的人立刻递过来雪白的湿巾,荆郁擦了又擦好像还能闻到手上的铁锈味儿。 江笙站起身一时间起得有些猛了, 眼前一片黑, 荆郁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摇晃的人。 等她缓和过来, 荆郁冷哼一声:“自找的, 整天三餐不定,饿成这样, 我看你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江笙用力挣开荆郁的手,她又没要他扶! 江笙一边走一边数着盒子里的钱, 总共三百八十五块六。她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盒子里零散的钱有些怅然。 “以前每次回来都要把身上的钱藏一藏,怕被张兰芳搜到,现在也不用藏了。”听说张兰芳和她爸出狱后就搬走了,不过算到她现在应该能赚钱了一年到头也会偶尔回来几次看看她给奶奶都买了什么或者打听她给了奶奶多少钱好一并要搜刮走。 当时断绝关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遇上钱的事就又开始耍无赖了。 荆郁闻言也不觉得这盒子多脏了挨着她坐了下来。 “当年我被骗走一时无法脱身,后来……”那段过往荆郁现在还是不愿意提起,沉吟半响只说了句:“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把你带走。” 江笙轻笑道:“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呢。” 荆郁知道她说的以后是什么,以前可能会看不清可现在他怎么还能不知道?当年自己是喜欢她的,甚至想带她走,只不过怕她不愿意后来又被那些事打乱了计划。否则两人可能会相遇的更早,可能他回到南城就会来接她。 “你还记得么?就是这,你身娇肉贵的愣是在这里熬了两个多月,如今想想还挺厉害的。” 好巧不巧两人正坐在之前那个木屋下。荆郁扭过头,曾经四四方方的木屋如今只剩个空架子,十多年前的记忆猛地倒灌。 “呵,还不是你想故意折腾我?”触及往事,荆郁也慢慢卸下了防备。 “我哪里想折腾你,当时就那个条件,我能把自己最好的全都给你了。” 好微妙的一句话。 良久,荆郁回了句“我也是。” 话很轻很轻,轻到好像如果耳边的春风吹得再急一些,卷起的落花再浓一些,这些揣着小心很怕被惊扰的片刻安宁就会被揉进春风里,消失不见。 静静地谁都没有再说话,又是一阵轻风,吹散了满树的梨花,落英如雪簌簌淋了满头。 江笙嗅着风中丝丝缕缕的香气微微扬起唇角,是记忆中的味道。 眼见太阳又快要落山了,江笙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白条看了看轻笑出声,荆郁转过头看着她满脸盈着笑意,心神被牵动,也添了几分愉悦。 “这个你收着吧,虽然晚了几年但总归是做到了。” 荆郁接过,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原来是那年两人协商的欠款协议。其中有一条是他答应还钱帮她找妹妹。 往事萦绕在心头,他也笑了,很美好也很遗憾。遗憾两人错过的太多,以后他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我那里有一份,这个你留着。”像某种仪式又好像是某种美好的回忆,不该被抹去也不该只他一个人记得。 江笙没接,望着远处焕发新绿的猫耳山幽幽叹了口气,“荆郁,其实咱们俩的账已经算不清谁欠谁多些,我收留过你,你也救过我,我因你人生尽毁颠沛流离,后面又害你差点入狱最后只能赌上性命博取后来的生机。前尘往事,纠葛太深,可也不是无解,以后我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人生,我们就这样彼此放过,好么?” 呵,他说她怎么有心情带他来怀旧,原来是想用旧事“晓之以情”跟他一刀两断。 “好,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 江笙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平静道:“荆郁,就当成全我,好么?” “呵,成全你?那谁来成全我?”一时间刚还觉得香甜的春风现下吹到嘴里都是苦的。 “难道多了一个我你就不能重新开始了?你的人生就继续不下去了?为什么就一定要把我摒弃在外?我是你甩不掉的累赘?你想就这么算了?休想!” 江笙眼看商谈无望,便站起身想走。 “英英。”荆郁抓过江笙的双肩试图让看看自己,“这段感情不仅是你受尽折磨,我也没好过,从你消失的那一年我就从来没好过,在颐芳洲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也想忘了你,可是如果能忘就不会有今天,英英,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你心里没有我了,只要你能给我个机会,我只要个机会。” 荆郁想起这些年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他再也不想过回那种日子,他迫切地丢出砝码,言辞恳切:“北美的事我帮你处理,春城的事也交给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 江笙并不意外荆郁知道陶晏的事,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他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可她不喜欢被人要挟,“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不是,我是在讨好你。” 江笙眸光闪动,他这样直白,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尊面子。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执着?不过是少男少女时期一段普通的失败恋爱经历,谁都有过,只不过附加的余痛让这段感情变得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才更加难以释怀最后成了执念?就算两人勉强凑回去,有一天他早晚会觉得也不过尔尔。 可如果他真的能帮到陶晏……陶晏就不用坐牢了,五十年啊! “你真的能帮陶晏脱罪?可对方是议员亲属,背景很深,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荆郁看着江笙毫不加掩饰的担心,尽管内心翻江倒海,可也没表露出分毫,“我愿意尽力一试。” “如果很难就算了,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牺牲什么。”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荆郁急需在她这里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在意。 “我只是……” “我知道了。”等她开口他又立刻打断,不敢听。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这件事处理完,你与陶晏两清,够了,这么多年你为他做的足够了,你不是想过回自己的日子么?” 江笙知道荆郁是在逼她做选择,虽然没有直接言明,可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在一寸一寸逼着她让步妥协,她一直不答应,他能坚持到几时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陶晏这件事她搞不定了,如果只是用一段试水的感情换取一个人的后半生自由,她觉得很值。何况她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再能亏得了。 “好。” 这个字荆郁等了太久,甚至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英英你说的是真的么?那……那我们……” 这次江笙没有说话,只是在荆郁无限期待的忐忑中点了点头。 霎那间荆郁好像又看见了烟花阵阵,绚丽缤纷,比那年的跨年夜还要夺目摄人心魄。 “你……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在骗我?” “我会当真的,英英你告诉我,不是在骗我,我要你说!要你亲口说出来!”荆郁激动地晃动着江笙的双肩,眸光映射着璀璨好像死去的黑夜被瞬间点燃,满目的流光熠熠生辉。 可是话问出了口却不敢等江笙回应,荆郁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知道这次她是带了几分认真不同于上次的敷衍,只要她肯,不管有几分都好。 “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一定不会再错过,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让你难过,我们一起好好的,好好的。”大喜过望的荆郁有些语无伦次,只能拼命承诺,生怕她转头就后悔了。 江笙仰望着昏黄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是认命还是妥协?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好像终于能喘口气了。 这么多年又纠纠缠缠这么深,总归荆郁由始至终都是尽力想对她好的,只是命运弄人,她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她也渴望幸福安宁,就容她再贪心一回,再试一回,就一回,希望命运能眷顾她一次,如果再次失败,那她事过无悔也再无纠结遗憾。 春花烂漫的猫耳山下,一场久违的重圆让无比渴望得到幸福的两人紧紧相拥。 太多的寄托和期盼被埋藏在这场春日里,都渴望着有朝一日能结出美好的果实。 第115章 荆郁紧握着江笙的手走过曾经只见枯黄颜色的麦田, 等她来送饭的路口,还有背着她下山的那条路。一切仿若回到了昨日,什么都没有变过, 此时他内心的喜悦已经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都不知道与谁说才好。 “英英……” “还是别叫这个名字了。”她怕被人听到传到奶奶耳中。 “好,那我叫你笙笙?为什么当初起这个名字?”问完才发觉好像说错话了,虽然两人重归于好,可是以前不好的回忆他还是比较忌讳排斥, 生怕勾起她心中的不忿仇怨再反悔。 “我先带你吃饭……” “刚吃完饭你这么快就饿了?”江笙知道他顾忌什么,可既然选择向前看就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不然总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多累啊。 “我妈妈叫江竹, 可是对于她的记忆好像就只剩这么一个名字了。” 荆郁捏了捏她的手,怕她难过, “要不要去拜祭一下。” “又不是年节的,拜祭什么, 清明也过去了,何况你又以什么身份?” 江笙笑着打趣他,可荆郁却巴不得她提这个呢,“当然是准女婿的身份。” “你可真不嫌害臊,而且我们家只收自带陪嫁的上门女婿, 荆总也要当?”江笙故意逗他。 荆郁笑得不要钱一样, “行。” “啧啧, 那荆总可得想好了, 上门女婿命可苦的很。” 深陷于她 第113节 “怎么个苦法?” “带孩子洗衣做饭刷碗不在话下,来客人不能上桌吃饭生了孩子要跟我姓, 孩子学习不好你的问题,孩子出人头地我教子有方, 总之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说一你不能说二,我指东你不能往西,不过好在我家没有妯娌连襟翁婿问题,彩礼我也会给得丰厚的,表现好孩子带得好会给买鞋买衣服买房子奖励……” 荆郁饶有兴趣地听着她满嘴胡邹,这种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山边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了并肩远去的背影上,影子越拉越长,两人也越走越远。 江笙瞧着地上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被拉长的影子,一时心有所感,驻足回望时猫耳山早已经隐进一片黑暗中,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在了天际,尽管明日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可是她总是有些遗憾又怀揣着一些莫名的不安。 每当要触及幸福安稳,接下来的日子总会不如人意,不知道这回又有什么始料未及在前面等她。可她拢共所求也不多。 荆郁陪着江笙在枫林镇逗留了整整一周,确认老人完全恢复之后才离开,本来荆郁打算请几个人留在这里照顾或者将老人一起带走,可江笙知道,奶奶绝不会答应。况且她现在以何种身份能去做这些呢? 离开前二人又去了趟春城,江笙将陶父的事情处理妥帖才跟随荆郁直飞北美,期间免不了仰仗荆郁出手帮忙,毕竟她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能帮的上手的人。 对此江笙是感激的,可荆郁却带着些许歉意表示陶家沦落至此也有他的一些原因,如果不是他被人蒙骗害她孤立无援也不需要假手于人让陶家介入,到最后惹火上身,所以做这些是他应该的。 江笙觉得荆郁好像变了,这样的荆郁让她觉得有点陌生,但心里总归是高兴的,他说话做事好像不再那样极端又咄咄逼人,这样的荆郁似乎相处起来也让她轻松了许多。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的关系却跟来时天差地别,虽然两人都在努力尝试修复这段破裂已久的感情,江笙也明显能察觉到荆郁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退让讨好,可有时相处起来她还是偶尔会感觉不太自在,毕竟中间隔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复杂情感。 荆郁当然也明白,所以这回他没敢操之过急,他知道有些事是要循序渐进最是急不得,有些人也需要时间慢慢取代以及抹杀。 就比如那个人。 当着江笙的面,又碍于对她的承诺,荆郁哪怕巴不得陶晏关在某一见不得人的地方一辈子,可也不得不做一回好人。 “不用担心,不是已经有了结果了么,明年五月最高审会重新审理这个案件,到时我再请人周旋一二,他应该就能平安无事了,不过被驱逐出境是跑不了了,以后的几年恐怕也暂时来不了这里了。” “来不来这里倒不要紧,可重新提审的日子能不能再快一些?”她回来就去看了陶晏,他在里面过得很不好,叫她怎么能不急呢。 看她这样急切,荆郁敛下眉眼,藏起眸中的情绪。每替那人担忧费心一回他都要暗自忍耐压抑一回。 真是碍眼啊。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你也知道,这里不比国内,实在是不好运作。”荆郁揽过她轻声解释着。 “辛苦你了。”她也知道肯定很难,为了打通这层关系不知道荆郁搭进去了多少人情和钱,如果靠她自己做到这份上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也知道没有个三年五载绝对不用想,到最后还不一定真能办成,况且陶晏也等不了。 可是……江笙期盼地扒着荆郁的胳膊,小声央求道:“你能不能再试试,陶晏如果明年再出来,我怕他仅剩的外公都熬不住了,到时,到时他该怎么办……” 荆郁垂下的左手握成拳紧了紧,又松开,舌尖顶了顶牙槽,心情已经是跌到了底,可在江笙抬起头恳求地看向他时,那张寒透的脸瞬间换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嗯,我再试试,先吃饭吧,这些事既然交给我你就别瞎想了,看看你才不过一年就瘦成这样,这肉要怎么长回去。” 江笙可不在意能不能长肉的事,她每天都在惦记着奶奶还有陶晏在牢里的过得好不好,哪有什么心情吃饭,原来陶晏一直不知道外婆去世了,是啊,除了她还有谁能去看他呢?想到这里一股难言的悲伤淹到了心口,再也提不起一点胃口。 荆郁冷眼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盘中软嫩的牛排还有营养师搭配的各种新鲜营养果蔬一口都没送进嘴里,他垂下眼眸,握着刀叉的双手早已骨节泛白,臼齿用力交错,也不知在生嚼谁的肉。 人是回来了,心却不在这,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算算两人已经搬到一起大半个月了,可是除了这个再没有进展,别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就是偶尔相拥抱抱都是轻轻地,有时想与她亲近她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躲开。这样一看好像跟之前她哄他那次没有太大区别。 “明天带你看个有意思的。” “什么?” “这时候说就没惊喜了。” “可明天我得回一趟凤凰镇。”她已经快一周没回去了,如果不是怕荆郁介意她想一直留在那里看顾到陶晏外公出院,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陶晏,她不知道还能拿什么面对他。 叮当一声,荆郁终于再也咽不下去,扔了手里的刀叉,站起身,可是对上江笙探寻的眼神,他还是咬了咬牙忍了忍,勉强挤出一抹笑,绕道她身后,亲了亲她的发顶,轻柔道:“也行,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看你也挺忙的,为着我的事也耽误不少了吧?昨天我听国内那边好像催你回去了?”自打来这里,国内的大部分消息她还都是从肖媛可和李弘文嘴里听到的。 如今荆泰再次易主,经过两次飓风级变动,荆泰早已经是风雨飘摇。虽然比起别的几家还算坚?/挺依旧但早已经不如当初。荆柏安眼看着荆郁拒绝接手荆淮南遗留下来的残局,没法只能亲自接手,可不久就病倒了,听说现在医疗团队常住在檀香山。 现在不管各方如何盛邀登门游说荆郁都避而不见,态度坚决。 听她说起这个,荆郁起身接过秘书递过来西装,满脸不屑,“呵,荆淮南沾染过的东西,也配拿到我跟前!” 似曾相识的肆意嚣张,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江笙思虑片刻便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领口领带。 荆郁明显被她的举动取悦了,寒气渐退,笑也真挚了几分,“陶晏的事我会再帮着想办法,你不要总是将这些事放心里,最后别人还没怎么着到把自己身体愁坏了。” 然后又贴到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我真的会心疼的。” 江笙觉得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热热的,伸手摸了摸,荆郁立马捏住她素白的手腕俯下身轻轻亲在了她的温热的脸颊。 江笙惊讶地后退一步,像个被惊住的小熊精,又成功取悦到荆郁,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光,荆郁抬手摸了摸她光洁白皙脸颊才勾着唇角出了门。 眼见电梯门关上江笙才松懈了几分,荆郁如今在外面的产业有多大,她不清楚,不过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绝不比荆泰差。 怪不得有那个底气拒绝国内那一堆烂摊子,荆淮南沾过手的不管是七里河还是白头山,他从来碰都不碰,如今就连荆泰都不例外,可前两个跟荆泰比起来不过是赚钱的零头项目,只是零头项目却能让海市合作的几家企业包括千禧、风灵这样雄厚的家族企业沦落到破产,荆泰却依然能屹立不倒,就可窥其一斑。而这样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荆郁居然丝毫不放在眼里,所以他手上的产业也可窥其一斑。 荆郁果真是在哪里都吃得开的。 从国内回来荆郁就带着江笙一直住在纽约,本打算这里的事一了就带江笙回北欧,国内的事他也不想再接触。 可国内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宋家荆家急得一团乱却连荆郁的面都摸不着,只能一遍遍的去找驻守在国内的汪夺,汪夺挡了又挡,可再挡也挡不住人家荆老爷子来去自如的脚。 司旗看向后视镜,评估着老板的心情,看上去好像还不错,可是有些影响心情没眼力见的事还是要汇报。 “荆董已于昨日抵达北美,说是想见您。” “他倒是面子大。” 司旗不敢再问。 本来对那些人就没有过多的期盼,可难免还是会失望,知道荆家上下眼中只有利益,可是没想到在他有可能身陷囹圄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荆柏安依然能默许荆淮南上位。 既然他无情自己又何必多那些个没用的情义孝心。 “他想住,就随他。” “是。”短短几个字就表明了荆郁对国内的打算,司旗也知道他们老板早就已经不再是以前还要荆家宋家善后的那个无所依仗的少年了,鹰隼长出自己的羽翼自然用不着将无谓的人和事再放在眼里。 “最高院的厄尔伯格法官,还要再邀么?” “下个月的庆祝晚宴他不是要来吗?” “是的。” “那还见什么?我很闲?” “是。”司旗扫了扫额角连连低头应声。 “不过凤凰城那边的事尽快结束,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您的意思是不推到明年了?” 荆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司旗立刻惊觉自己问得太多,“是我多问了。” 三天后荆郁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下月中旬正好有一档案子撤诉,他找了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陶晏的案子插了进来,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有结果了。 江笙不敢相信这事居然能峰回路转转到这种地步,她以为最快不过提到明年年初,却没想到马上就能结束,这怎么可能? “你要怎么谢我?”荆郁一手捞过她的腰,额头抵着她邀着功。 第116章 江笙的心情很好, “我给你做桂花糕吧?或者包饺子?” 她明明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些,可是荆郁却随了她,只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笑着说:“好,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桂花糕了。” 他不想她是因为别人, 特别是那个人,才接受自己,那他成什么了?她又当自己是什么了? 那个人又算什么东西让她如此? 还好。 可荆郁瞧着她脸上为了别人而展露的笑颜,心里还是有些不畅快。 江笙却很识趣学着荆郁也摸摸了他的脸, 带着一丝哄慰:“我这么高兴是因为心头压着我喘不过气的大石终于又少了一件。” 她肯解释,不管真假, 他都是高兴的, 就算是假的她还肯哄骗起码还是在乎他的。他只希望两人回到北欧可以抛开这里的一切好好在一起,再也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除了这个, 还有什么?我都会帮你办到。” 江笙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荆郁立刻捧住她亲了一口, “这个想都不要想!” 话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却是坚决非常,她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 “你这样就很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你,我这样觉得,奶奶亦然, 改天我带你回去, 奶奶要是生气, 就让她打我骂我, 本来就全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饱受痛苦磨难。” 荆郁眼尾有些泛红, 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底无法掩藏的暴戾和无力,只是轻柔地将她揽在怀里, 右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眉眼,却不敢用力,好像她是糖纸糊的,稍稍一碰就会碎。 “笙笙,有时候,我真的好恨!”恨不能时间倒转,恨不得将那些人抽筋剥骨五马分尸让蛇蝎豺狼一口一口连血带肉生吞活剥!更恨自己被情绪掌控一时分神被人哄骗让这群渣滓钻了空子,让她经受他如今都不敢细想的非人折磨。 就算他们得了报应,就算他们以命相抵,又能如何?他们的贱命如蝼蚁又怎么能与她所受的比?连她的头发丝都抵不过。所以他们如何能偿还?不够!就是死了都不够!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够偿还,所以他判罚自己终身监//禁在她身边,她不能不要他,他要赎罪,这辈子不够下辈子继续。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江笙握住他颤抖冰凉的手,轻声抚慰。 五月下旬,江笙数着日子终于捱到了听证会结束,当宣布陶晏无罪释放时,江笙内心明明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却只能藏八分露两分,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看着从被告席下来的陶晏身形消瘦孤孤单单只有她一人迎接,突然替他难过极了。外婆的最后一面他没见到,之前他的爷爷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走的,她不知道恢复后的他是怎么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的。那时候她甚至没敢问他是不是很难过,她不敢。 陶晏看了一眼站立在她身边的男人,算上这次不过才第二次见,可是他知道他是谁,是那个早他一步占据她心的人,也是那个不负责任最后辜负她的人。兜兜转转他们重归于好,他应该替她开心的,可是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让他无法做到开心祝福。 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 “别哭了,我这不是出来了么。”他想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察觉到一旁扫来刀刃一般的凌厉眼神,他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我就是太高兴了。”江笙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太激动,荆郁本来就是一个多心的人,可还是没忍住。 “怎么一高兴就跟个孩子似的,人不是没事了么。”荆郁柔声安抚,又轻轻替她擦了擦眼角。 江笙随他擦了两下就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拉下,“是啊,都没事了。” “你一定担心王爷爷吧,他本来想一起来的,可是我怕他受不住奔波就没让他来,快回去看看吧,他很担心你。” 陶晏沉吟半晌,“这大半年,辛苦你了。” “朋友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陶晏点点头,他现在除了感谢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如今她已经有了能依赖的人,而他在牢里发的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要再成为她的拖累。 荆郁看了眼手表,揽住江笙,“走吧,飞机还等着呢。” 一路上陶晏都沉默无声,偶尔江笙问两句他才笑着回答,一句也不多说。 深陷于她 第114节 回到凤凰城,陶晏看过外公和他母亲后又去医院的太平间看了外婆,因为他不在江笙不想让他再次错过最后跟告别的机会,就花大价钱将他外婆的遗体保存在这。 里面的人一定伤心极了,可是她现在荆郁在一旁她就算以朋友的身份都不能进去。 陶晏出来时眼睛湿润明显哭过,就算这样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再次感谢了江笙。 可陶晏的感谢,她受之有愧。 “笙笙,别太为难自己,不怨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两人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望着人来人往的庭院五味杂陈。 良久,陶晏开了口,“我准备三天后带他们回春城。” 江笙知道陶晏虽然被无罪释放,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被安全局与出入境要求限时离境,甚至近几年都不允许再次踏入这里。 “嗯,我送你。” 他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得来。 “不用了,你都行,我没有什么道理不行。” 陶晏仰了仰头望向这一片湛蓝的天空,好像不舍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可再不舍时候到了还是要说再见。 “笙笙,要幸福,你应该幸福。” 她应该幸福,难道他就应该受苦受难么?江笙好难过。 送别陶晏那天洛杉矶下起了濛濛细雨,荆郁撑着伞跟江笙并肩而站,陶晏看着非常登对般配的两人心中最后的一抹难过也被他硬生生抹去,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还是愿她余生顺遂,前路皆是坦途。 荆郁一直面带微笑举止也甚是得体,临走前还非常有风度的向他道谢,谢谢他这么多年来对江笙的照顾,对于他家发生的事深表歉意,他会尽力弥补,春城陶家的房子他已经赎了回来,陶父不出意外明年也能出来了,不管他想工作还是想投资以后有问题随时来找他。 陶晏看着风度翩翩举止从容的男人,明明笑着说着最体面的话,可话里话外无不是明晃晃的嘲讽不屑,他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多么失败,他有多么无能,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还要仰仗他搭手,他凭什么跟他争,他不配。 陶晏心中如何难平可看着远处正跟地勤耐心沟通交谈的江笙偶尔不放心地向这里望来他还是勉力笑着。 “谢谢荆总,就不劳您费心了,家父应该为他做过的错事承担相应的后果,陶家的房子我也没那么多执念,只要跟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至于工作生活我有手有脚更不成问题,这次得以平安脱困我欠您一个人情,我一并记着。” 荆郁含笑表示尊重他的意愿。 陶晏又看了一眼江笙,江笙引着地勤过来帮他搭手推着陶外公的轮椅,然后不放心叮嘱有事一定要联系她。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陶晏让他们止步,转身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 他没有接受荆郁专机送他的提议,江笙也知道他是不会接受的,欠荆郁的这个人情已经让他难受万分,可是她没有办法。 “你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的背影一直看,我可是会吃醋的。”荆郁俯下身来打趣。 前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人影,江笙也试着顺着他的话开着玩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难过,“哼,那荆总以后就泡醋缸里吧,人间绝色这么多怎么能看得过来?” “那我从现在起可得好好注意了,万一哪天年老色衰肯定被你厌弃。” 江笙转过头眼神轻佻意味深长地上下扫视一遍,“荆总可真会居安思危,想法很不错,要努力落实。” 荆郁笑着牵过她的手,捏了捏,“从今以后你不欠任何人,该还的都还清了,好么?” 江笙沉默然后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些欠你的也该偿还了。” “什么?” 荆郁好像后悔说了,挑了挑眉否认道:“没什么。” “我记得之前你说要给我个惊喜,惊喜呢?”江笙伸着手讨要。 “过时不候。”荆郁伸手轻轻拍在江笙的手心。 “真小气!”江笙气鼓鼓地坐进车里不理荆郁。 荆郁见她真生气了,探身坐进去后就开始哄她,一会说给她买她最爱的黄金,一会说带她去原石拍卖会,一会说过几天带她去看斗兽,或者她还想做总裁就给她弄一家公司让她折腾,问她看好哪个他帮她抢哪个。 江笙觉得他有病。 司旗坐在副驾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殷勤备甚是谄媚的老板,有些不太适应,但也不敢多看,汪夺原来说得都是真的,以后最不能得罪的人他们心中有数就好。 五月末,荆郁在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帝国酒店举行了庆祝晚宴,具体庆祝什么,江笙不知道,荆郁只跟她说随便找个名头聚一聚带她认识一下。 可现在的江笙已经不是四年前拼命想结交各种商业权贵一心只想往上爬的那个满心仇怨算计的“势利小人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自由时光,再好好想一想之后要何去何从。 从中午开始各种壕奢品牌接连不断地出入公寓,江笙只是拿着花洒浇着一旁的桂树,听说这一棵是六年前荆郁让人从南城二十一中空运移植过来的,就连栽培的土都是一起挖过来的园林土,栽种在这寸土寸金上东区的二十多平豪华的空中露天阳台,十分扎眼不协调。可能是气候不适应,将近三米的月桂想来之前也是枝繁叶茂如今光秃秃没剩几枝了。 大厅中而两名女助理看着纹丝未动的江笙有些着急却不敢催促,虽然时间看上去充裕,可是如果这些都不满意再从其他城市或者其他大区调可能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眼看着时针指向三,一位长相清秀的王姓女助理上前试探着提醒晚宴七点钟开始,现在应该开始准备了。 江笙擎住花洒转身看向荆郁为她寻的两名出色的保姆助理,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随手指了一件,“那件就行,你们先出去吧。” 两名助理看她挑得随便也不敢有半句多言,双手交叠俯身颔首退了出去。 江笙抬起头丈量了这棵眼看着已经走向败势回天乏力的月桂长叹一声“可惜”。 晚上,第五大道金碧辉煌帝国酒店大门前,从各色豪车下来的男男女女个个衣香鬓影珠光宝翠,其中不乏商界巨鳄世家名流政府高官。 荆郁一身量身高定深色西装地从一辆亮地反光的幻影从容而下,修长冷白的手指系上最后一枚扣子,凌厉的视线随意扫视一圈才抬脚向另一旁车门走去。 正在寒暄攀谈的几位大亨看见了熟人便笑着想上前打招呼,荆郁看到几人眉眼也酝上一抹浅淡的笑意向几人致意,却不忘将一手探向敞开的车门前,司旗早就识相地率先跑到这边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一双凝白如玉的素手探过车门搭在荆郁递过来的手上,略熟识荆郁的人都知道,往日这种场合从没见他带过什么人,这还是头一次,所以不免都有些好奇荆郁能带来这种场合的到底是什么人。 随后一位挽着发的美人踩着一双银色镂空钻面高跟鞋微微俯身左手轻轻抚着胸口从车上款款而下,夜晚的灯光打在美人清冷带笑的娇艳面容上,越发衬得美人冷艳出尘,仿若神女俯瞰世间,神女美则美矣却不敢让人私心亵渎。 而候在一旁的英俊男人等美人站稳便紧紧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好像很急切地要向所有人宣布她的所有权,望向美人的眼神是化不开的温柔,脸上那抹场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 荆郁跟迎面而几位打了招呼,又介绍了身边的江笙,江笙听不懂,只能微笑致意。她竟然不知荆郁会说俄语。 “他们说你很漂亮。”荆郁十分亲昵地用额头顶了顶江笙,大庭广众之下江笙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就很漂亮。” 荆郁笑开了,将试图避开他的江笙拉了回来,“嗯,你最漂亮。” “我最漂亮?那谁第二?” 看着突然胡搅蛮缠起来的江笙,荆郁反倒是更高兴了,不敢有半分犹疑,立马收了笑故作严肃道:“只有你漂亮,其他人都是怪物。” 一旁跟随的司旗离得近些,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荆郁这句话吓得他一激灵,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们老板了。 满场的宾客江笙没一个认识的,但有个别却是听过却没见过的,只在传闻中听过垄断一方的名人大亨没想到居然能来到荆郁的场合,而且攀谈时的态度看上去也很给荆郁面子。 荆郁的产业到底做到什么地步?她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 而荆郁满心满眼全是身旁光彩照人容颜无双的江笙,此时心里荡漾着的满足和幸福快要将他淹没,可是这还不够,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将二人紧紧绑住,他还需要一层关系,可以合法永久独占能稍稍给他一点安全感的关系——婚姻。 第117章 江笙跟随着荆郁应付各种往来交际, 对于这种场合她并不陌生,不过却不得不感叹一下荆郁的交际圈可真广,眼看着他接触的这些人完全跟国内在荆泰时打交道的不管是合作商还是客户都完完全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类型。 北欧燃气大亨, 以前在伦敦金融第一报的年度世界财富排行榜上有看到他的名字。还有前几年华尔街破产的举世闻名的银行世家也有幸见到了曾经最高决策人本人, 犹记得当年她还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将那点典卖的钱存到这家银行,人家似乎一点都没有受破产影响如今依然活络于上层场合。还有一些从交谈中才得知其身份的那些个欧洲名流家族成员,甚至还有本土国会议员。 荆郁到底是什么生意的?这个问题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不仅是一些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她还看到了不少熟人, 其中包括周行知和季鹤鸣。 两人在不远处正跟刚才在门口跟他们打过招呼的两位能源大亨攀谈,瞥见他们后便向这边走来。 周行知自然一副她欠他八百吊似的, 老脸拉了老长。季鹤鸣到是如以前一样笑嘻嘻地打趣二人真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前世冤家, 大罗神仙都斩不断的缘分,看来以后要生生世世绑在一起做冤家了。 这话荆郁爱听, 不管什么良缘孽缘只要能永远跟她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周行知瞥了两眼春风得意的荆郁心里不是滋味儿, 好像他对这女人之前算计他的事毫无芥蒂,可作为荆郁唯一称得上几分真心相待的朋友不免为他不平,虽然最后她亡羊补牢勉勉强强算是为时不晚,可是那些算计却是真的! 这人怕是什么祸水狐狸精转世用了什么魅惑手段把荆郁这种人都能给降得彻彻底底,道行不是一般的深!就好比他哥, 那可是他从小最钦慕的大哥!是他们周家最稳重最出色仕途走的最顺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鬼迷心窍, 是大好前程不要了, 跟乔家的联姻也抛诸脑后了,都是被女人祸害的! 不过浅浅交谈几句荆郁就察觉出了周行知对江笙的态度, 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几分,他不希望自己看重的人受别人一点轻慢, 谁都不行。 这时司旗近身提醒荆郁时间差不多了,荆郁敛眸转了转酒杯,又冷冷瞥了几眼包括周行知在内的不怎么将江笙放在眼里的几个从小认识的海市和北城的世家子弟。 作为hak执行总裁,本该是荆郁独自上台致辞,可是他却硬拉着江笙一同站在了高台上。 江笙根本不想上去,可是却被荆郁硬拉着站在了这里,台下的目光或探究或鄙夷或艳羡,她全部选择无视,暂时把自己想象成一枚摆在成功男人身边的精致花瓶,慢慢地她开始眼神放空神思游走,至于荆郁说的那些话有一些重点词汇会被大脑随意捕捉再花了一两秒时间辨别是否需要深入了解再进行分类处理。 所以当听到hak时记忆库给与了反应,这个还是从肖媛可那里得知的,但也只是听说荆郁与这个神秘却又雄厚的资本有关系,但具体有多大关系她今天才知道。 荆郁居然是hak的执行总裁!放空的眼神终于开始聚焦,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嘴角噙笑满眼倨傲的男子。 之前只隐约听过他好像是做基金货币金融类的,但是具体并没有跟她说很多,她也没多问,没想到,没想到…… 当她还沉浸在不确信的震惊中时,台下已经响起一阵掌声欢呼声,还处在状况外的江笙看到荆郁正眸光似火地看着自己,满满的期待不加掩饰,她错过了什么? “笙笙,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 当察觉到他正往她的中指上套着什么时她咻地低下头,看到戒指时她整个人是懵的,怎么就进行到这一步了?刚刚不还在说祝词? 她下意识想抽回可却被荆郁抓得死死的,曲起的手指还妄想挣扎一二可在荆郁的手劲面前也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枚十分眼熟的戒指硬生生套了进来。 紧接着下面掌声四起,荆郁温柔地揽过她,在她还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懵登时,一个温热又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台上的女人容貌清绝,一身晶片缝合的高定抹胸短裙,将身段勾勒出婀娜妖娆的曲线,后腰堆砌的蓬松纱裙垂地,两条莹白修长美腿影影绰绰更添了几分纯欲,这样的美人被同样相貌英俊非凡的男子拥在怀里,谁不叹一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荆郁只是稍稍咬了咬她的唇便笑着放开了她,可是揽着她腰身的手却牢牢箍在腰间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荆郁再次举杯,感谢在场所有人的见证,然后便揽着才神思归位的江笙下了台。 荆郁无疑是出色的,否则也不会引得在场的诸多男女频频向这里张望,艳羡的有妒忌的也有,当然更少不了心碎一地的痴男怨女。可是她并没有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进展到这一步,甚至他都没有询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所有人都在恭维祝贺,就连周行知几个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最后也不得不说上一声恭喜。 而荆郁也借此机会开了口:“以后她便是我顶顶重要的人,没有任何人能越过她,所以我也不允许她被一丝一毫慢待。” 话说得很轻但周围几个都知道荆郁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有没有意见此时都频频附和。 而江笙木讷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冷眼旁观着这场穷奢极欲的饕餮盛宴,虽然她并不排斥将来有一天跟荆郁走到最后,但现在突然间就被人强行套了这么一个身份,按理说这对于任何一对关系正常的男女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特别的惊喜,可她内心是非常排斥的,荆郁没有给她选择得余地。 荆郁又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的事,转头问她意见,她也没听清是什么但好像她的意见也不重要,只要配合着点头就行。 荆郁当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也没了跟别人周旋的心思,将这里交给司旗便带着江笙先行离开了。 车子开出了一段,车厢内的气氛还是没有缓和的迹象。 “在想什么?” 深陷于她 第115节 “没什么。” “可是你不高兴。” 江笙扭过头,“你真的在乎我高不高兴?” “如果你在我身边不能顺心顺意,那是我的失败,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么?” “为什么事先不与我商量?” “你是说求婚的事?如果事先商量那不就没什么惊喜了吗?求婚不就是要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吗?是我理解错了吗?”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觉得太突然了,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我会等,这么多年都等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头,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呢?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呆在你身边的机会,什么我都能接受。” 江笙以为他会生气会质问,可没想到他将自己放得低的不能再低,她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抱歉,是我思虑不周,笙笙,别生气了好么?”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不是,笙笙,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的错。” 江笙被两人互相揽错的行径逗笑了,两人如果再这么互相认错下去估计一会天都亮了。窗外的灯光晃得她左手的钻戒闪闪发亮,她这才想起这枚刚才就看着眼熟的钻戒。 江笙抬起手前后翻看了两眼,一下便认出了这是八年前荆郁送给她的那枚,怎么会?她迅速褪下,借着灯光将戒指凑到眼前,内圈边沿刻印的一圈极其细小的拉丁语,她是记得的,曾经在典卖时还怕有什么特指性会卖不出什么价钱,后来是收买者告诉她这句话翻译过来是——今生爱人来世印记。 是一段美好的祈求,下一世的祝愿。 “兜兜转转它又回到了我们手上,就像我们斩不掉的缘分百转千回我们的身边还是彼此。”荆郁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 “它怎么到你手里的?” 荆郁扭过头认真端详了她好一会,左手轻抚她的额角,遗憾道:“我们拥有的回忆本就不多,我怎么会让仅有的这点落在别人手里。” “那……你怨我么?”怨她把他这样看重的东西卖了。 “我只怨自己给你的不够多,在你困难之际能助你的太有限。” 江笙一时无言,其实那时候也还没到非要卖了这戒指才能有口饭吃的地步,只不过那时她早就已经对荆郁死心,自然他送的东西也可与可无完全不放在心上罢了。 “对不起。” 荆郁吻了吻她的额角,“要说对不起的是我。” “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戴着的。” 荆郁顿住,“那你……是同意了么?” 怀里的人虽然动作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他还是捕捉到了,荆郁激动地拉开她直视着她的双眼,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问得那样小心翼翼,“真的么?你不是在骗我?你真的答应了?” 江笙冲他翻了翻带着戒指的左手,“再问就不算了。” 荆郁愣怔,然后笑得像个傻子,用力将人再次拥到怀里。“那我不问了,不问了,你可不能反悔!” “我求婚成功了?英英答应嫁给我了!” 是啊,她答应了,可是怎么总有种被套路的错觉? 第118章 五月求婚成功, 六月上旬荆郁处理完北美的工作便迫不及待带着江笙回到了瑞士,在江笙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荆郁就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着手筹备婚礼了。 江笙看着楼下进出忙碌的工作人员,无从拒绝。求婚和结婚对她来说完全是两码事, 眼下两人这么急切的往婚姻那条道走, 时机不对,两人的状态和关系也不对。 过去这么多年,曾经的年少情谊就如午夜悄声绽放的昙花,美则美矣, 可是太过短暂,短暂到不足以支撑经年之后成熟男女携手一生的依托。 匆匆将就最后的结局也不难预见, 这么多年, 江笙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男女关系,可以说她对感情这种东西难免有些预见性的悲观。 能和荆郁重新走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么多年她始终一个人, 从没有尝试过跟其他人发展,可能因为心里有事身上又背负着其他她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这么多年尽管也不乏有人示好追求可她从不心动更不想跟别人发展多余的感情,打心底是排斥的。 荆郁也看出她的抗拒,虽然心急但一切只能以她为主,过犹不及,一旦将她逼得急了, 又会生出别的变故, 他更不想两人之间再生出嫌隙, 本就岌岌的感情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 只能同意推迟两个月,将婚礼定在了九月。 金秋九月是最好的时节, 也是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 江笙接到私家侦探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在知道王钊是被荆郁带走之后她早放弃那几个人的消息了, 包括安慕,落在荆郁手里想必下场不会比在国内坐牢舒服,算他们恶有恶报。 后来因为忙于陶晏的事她也忘了跟对方说不用再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收到了新的消息。可是对方这次给她的信息不是关于那几个人的,而是涉及到之前因为查安慕的行踪时查到司旗这个人。 信息显示司旗七月的时候去了一趟春城,她粗粗翻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实质性价值的信息也并没有多想只是告诉对方以后不用再跟他了。 陶晏自打回了春城就没了消息,她偶尔询问他的情况多半得到的回复就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几个字“很好,别担心”,再多的就没有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荆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然她想不出陶晏回去后为什么这么疏远她。 “荆郁呢?”江笙心情不太好,虽然男女相处最忌讳的就是心里藏事互相猜忌,可是她知道就算她开口问,荆郁也不会开诚布公。 “荆总早上去了公司,下午大概两点左右从公司出发前往奥塞西尔查看酒店项目进程,今晚本来有约但是刚才司总秘已经发了信息过来说荆总已经推掉了今晚的约会准备回来与您共进晚餐。”王助理微笑着向她复述着荆郁一天的行程安排。 江笙听后没有表态,想着下午去一趟市区买些东西准备给顾南归做订婚礼物,这可能是最近唯一一件让她真心高兴的事了,南南有了可以托付的另一半。 可是她呢?她不知道。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一座比邻湖泊的房子,环境优美安静,可距离市中心还稍稍有一些距离。 一路上江笙望着窗外陌生的街景难免感慨,这么多年从老家到春城再到南城,后来被迫出国去了凤凰镇再到伦敦,如今又舍了老家和凤凰镇来到了苏黎世,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扎根的土地,可是心始终还是安定不下来。 她闭了闭眼试着缓和着心情,今天既然是给幸福的新人挑选礼物就要带着祝福愉悦的心情,她克制自己不要瞎想。 想一想南南她现在喜欢什么呢?小时候喜欢漂亮衣服漂亮头花,长大了还真不知道喜欢什么。不过总归送钱是没错的,她打算打一套分量十足的纯金凤冠给她,不过最好的黄金手艺人要去国内找,想着最近还是要抽空回国一趟,日子临近,还要赶一下工期。 嫁妆也是要置办一些的,比如房产啊车子啊一定要有,以后生活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底气也足一些,还有之前在国外给南南和奶奶办理的基金账户等下次回国就一起交给她们。 之前变卖荆郁送她的房产珠宝后,其实她也有以奶奶和表妹的名义购入过北城春城两地的房子,因为做的隐蔽,没人知道。 现在她好像最不缺的就是钱。 江笙在最繁华的商业街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合适的准备离开,却被一个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人叫住。 “是江总么?” 江笙闻声回头,她记性很好,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是对方给她的印象却很深刻,所以一下就想了起来。还记得当时见他斯文清俊眼里干净,让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陶晏。 “不知道江总是否还记得我?” “有些印象。”这人是当年跟在宋朝云身边的青年。 青年哂笑:“江总好记性,难得还记得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我姓付,全名付元英。” “你好。” 付元英直直看了她好了一会,直到江笙挑眉不解,刚要开口,就听到他说:“他乡偶遇实属难得,虽然我于江总而言不过一介无关又陌生的路人,可江总于我却算是关注已久的旧识,不知道江总是否有时间,如果闲来无事我想与江总聊聊天。” 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江笙身后的王助理。 江笙还没开口身边一直跟随的王助理便试图制止,“司总秘刚来了消息说荆总今日会比预计回来的更早,您不是今天要亲自下厨么?有一些需要提前准备可能会耗费一些时间。” “江小姐跟荆总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也不知道他真羡慕还是说风凉话,反正她是没从中听到一丝一毫的艳羡。 江笙看了一眼王助理,虽然这是荆郁为了她生活方便配备的生活助理,可有时候宁愿没有,总感觉身边多了一双眼睛,无事还好,若是有事,就比如今天,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今晚一定会原封不动的传到荆郁耳朵里。 “你去帮我去取上周送去格拉芙改的那套祖母绿首饰。” 王助不想在这时候离开,否则让荆总知道了她的工作不知道是否还能做下去,可是上任第一天司总秘就明示过她们这份工作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万事以江总的意愿为主,惹她厌烦就等同于惹怒荆总。 将人支走后,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江笙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她才不相信什么他乡遇故知。 “付先生有什么想说的最好尽快,格拉芙距离这里可不远。” 付元英听了却并不急,又打量她一眼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手边的餐纸开始细细折了起来。 “江总觉得荆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笙没回,敛眸静心,轻啜着手中的黑咖。 “我第二次见荆总是在极乐门,能去那里的人……想必江总应该听过。” 江笙何止听过,如果说魅域的人文活动是以高质量公主为主,那么极乐门就是以高端极品少爷闻名,所以面对的受众群体自然也与普通的会所不同,能去那里的人哪个不是有名有姓氏族豪门公子老爷,就算背景名号不显那也必须是要经过验资和调查的富豪。 江笙不由得再次扫视了付元英一番,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出自那里。 付元英长相算不得特别出挑,可是身上那种清贫斯文的气质实在与那种乌糟的声色场不符,不过想必也是这种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让他在一众胭脂俗粉中脱颖而出,才引得荆郁宋朝云母子二人相争由此还上了海市名门圈里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当年刚回国关于之前荆郁的传闻她可没少听,虽然他说过那些人他碰都没碰,可说实在的,听到这里江笙还有些膈应。 “我出生在桂省一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那里的落后程度是外面的人没法想象的,从小我的父母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也许是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觉得我们都是累赘不愿意再回来,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总之是再没了消息,我是爷爷带大的。” 说话间他已经折好了一架纸飞机,小心放在一旁,随手又抽出一张便纸。江笙看了一眼造型独特,跟平日见的纸飞机不同。 “那里的人对读书这件事完全是当笑话看,可我却知道读书是我这种人妄想出头摆脱贫困有朝一日能有望跨越阶级唯一的机会。想必江总跟我有过同样的想法吧?” 说到这里他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 “我是我们村这几十年唯一考到外面的大学生,学费全免不说还有丰厚的奖学金拿。我曾天真的以为从那时起我的人生终于开始转变,一切都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还可笑做梦有一天可以在海市有一寸之地立足,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由不得任何一个生来就是给别人当垫脚石的非玩家角色产生自我意识,妄想一切不该妄想的。” 说到这里,本来灵活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手指卷曲微微颤抖,而后定了定才继续道:“有一天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不得不拼命打工,只要能赚钱的活不管脏的累的我全部都干,白天上课晚上不睡,有时候连续四天连个闭眼的功夫都没有,可是就算这样面对巨额的透析费用还是杯水车薪。” “后来…… ”这一段他顿了好久最后也没有说。 “你知道么,以前在老家唯一了解外面世界的途径就是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后来到了县城上学,慢慢见识到的也多了,那时我都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可被分配人生却如此不公?所以当对于一个从小衣服穿不起学上不起饭吃不饱的人乍一来到纸醉金迷到处充斥着无穷无止欲望的海市,那种身心冲击可想而知,这是另一个世界,是我永远也不能到达的世界,尽管我就在这里。”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庆幸我有一个从不放弃我的爷爷,我还是愿意为之做一些如今看来枉然又可笑的努力,可他后来也离我而去。” 他将另一架纸飞机折好后跟之前的那一架并排仔细放好。 “遇到荆总是我在极乐门做了一个月之后,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对这些兴致缺缺又面生的荆总一眼就看上了我,甚至还为了我跟风灵地产还有好几个极乐门的常客闹了不愉快,平时那些个熟识面孔是我们顶头老板都不敢惹的人,可在荆总面前哪怕是再不满却还是要夹着尾巴屈从,对于财富权力从那一刻起又一次无情地刷新了我的认知。”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荆总在圈内有扶贫大善人的美称,原来荆总最喜欢的就是以清贫却学生做蛊,喜欢先将他们从被低的不能再低的泥潭中拉起,或者将他们从干净简单的世界强行拽入物欲野心的深渊,将他捧得老高最后摔的粉碎,将人性的最后一丝希望一点一点抹杀,最后将这些丑态毕露只剩下最不堪的野心欲望的蛊虫毫不留情的扔掉,这些养成的丑陋蛊虫没有足以匹配贪念的能力再无法适应外界的生存最后只能走上自甘堕落的不归路。” 江笙眉眼微动,荆郁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她一直知道,但在她的认知里却还不至于这样极端卑劣,她向来知道一面之词不可信,所以她只是默默听着。 江笙不知道他最后走上了哪条不归路,可是后面沦落到宋朝云身边,想必这是他跌入深渊时能抓住的最后的选择。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人选中做了被人消遣取乐的工具,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今日偶遇,想必并不是付先生临时起意善心大发单纯的想揭露荆总虚伪的真面目好心想拯救下一个受害者吧?有话不妨直说。” 付元英看着折好的一排形状各异的纸飞机自嘲笑了起来,“别人的人生和梦想在有些人眼中不值一提,命如草芥说的就是这个吧?” “别说我这种人,就是有权有势有背景的人在绝对权力和心计面前还不是照样被吃的渣都不剩?安德夫?列这个名字想必江总不陌生吧?” 深陷于她 第116节 江笙募地看向付元英,这个名字她怎么会陌生?陶晏身陷谋杀案的被害人。 “前一段时间我在宋总那里听到了件有趣的事,霍安家族,也就是安德烈?夫的本家,其最新上位的家主曾经与荆总可是过从甚密的合作伙伴。” “什么意思?”江笙眼皮狂跳,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安德烈?夫曾是霍安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是谁能想到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死在了北美,甚至最后勉强抓到的涉案嫌疑人也被宣布无罪释放,最后不了了之,他死后,如今的家主顺理成章得以上位。”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相信江总自会判断。” 江笙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窗外的王助理已经火急火燎地下了车。 江笙咬了咬牙佯装无事端起已经凉透的黑咔啜饮一口,苦到她想吐。 晚上江笙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亲自下厨,荆郁也比之前预计回来的更早一些,江笙知道不出意外荆郁一定已经知道她见了什么人。 “不开心?” “没有。” “我不信,瞧瞧这嘴都撅到哪了?”荆郁试探着想去捏她的下巴却被江笙一闪躲开。 荆郁的手僵在半空,他收回手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哼。”江笙歪着嘴讥讽地哼了一声,转身上楼。 荆郁眸光幽深薄唇紧抿,也跟着上了楼。 看着哐当关死的房门,荆郁犹豫一番还是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他又试着推了推,门没锁。 看着开始收拾行李的江笙荆郁脸色微变,上前几步按住了她的整理衣服的手。 “放开!” “你这是做什么?”荆郁分毫不让,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江笙几番挣扎无果怒极反笑。 “荆总真是魅力无边!” “什么意思?” “呵,我到不知荆总竟然这样抢手,能引得男人念念不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也真是开了眼了!” 荆郁听完,眉头皱得更深,“到底什么意思?” “人都闹到家门口了你问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去问!没想到荆总玩得挺花,之前还不信,现在真是大开眼界!”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慌了?” “我慌什么?不过一个玩应,别说碰,就是看都不配我侧目,要不是今天他找来,我都不知道以前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你这话说给鬼听去吧。”说完江笙就挣扎着去抓衣服。 “他们也配我另眼相看?你以为我是什么货色都沾边的?你当我是什么了?”荆郁见她根本不听,强行将她拽起,箍住她的双肩,让她直视自己。 “那个张瑛呢?男的你不喜欢,女的呢?” 荆郁想了几秒,又不知道怎么又扯出这么一号人,“谁是张颖?” “是瑛不是颖,跟我装耳聋?你别碰我!”江笙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引得荆郁有些束手无策。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张颖是谁,我可以发誓,除了你,我没有别人!眼里没有心里更没有,我嫌恶心!恶心!你懂么?如果不信,要我怎么证明给看?” 话落江笙就看着满目阴寒的荆郁向她靠来,她心口徒然咯噔猛跳,慌乱间扭头避开他凑过来的脸朝着他的脖颈就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嘴真狠,咬得荆郁长嘶一声,但却没有将她推开。 江笙也是被逼得慌了手脚,这场戏不知道要演到哪一步才能收场。 趁着荆郁闪神,江笙一把推开了他,“别想用这个借口占我便宜,怎么你证明自己吃亏的还要是我?” 荆郁抬手摸了摸被她咬过得地方,居然摸出了一丝血迹,他扫了眼手上的血渍没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啧,你属狗的?” “对,专咬道德败坏撒谎成性的狗男人。” 这回荆郁是真的笑了,脸色也变好了许多。“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说的一个字都不听,我要是真如传闻中那样,那今天还有你什么事?” 江笙佯装沉思纠结,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甘心地将手里抓着的衣物朝他掷去,“你也知道你传闻什么样!”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身坐下。 荆郁看她情绪不像刚才那样激烈,也跟着坐了下来。 “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为什么不能多给我点信任?” “叫别人信任你也得看看你什么名声,为什么别人不传我?” 荆郁刚想开口提那个人,最后识相地闭嘴,如果真提了,那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 “你吃醋了?” 江笙扭过头,昂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哼了一声。 可荆郁却很高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很开心,这样是不是说明你是在乎我的?” 在荆郁看不见的地方江笙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心口乱了节奏的狂跳还没稳定下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荆郁后来又不经意地问过她付元英真的只跟她说了哪些瞎话没说别的?她讥讽反问难道还有别的?后面荆郁就再也没问过。 后来江笙又找到之前给她司旗消息的那人,让他查司旗去年七月去春城都做了什么。 八月,终于等来那边的消息。江笙看着邮箱中的信息和照片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如果没有下面的照片她还能劝自己司旗是荆郁的助理,只查到他去春城并不能不代表什么,荆泰业务那么广,就算不是处理荆泰业务也许可能是替荆郁处理关于荆淮南在春城的事宜。可好巧不巧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她回春城替陶晏处理陶父的事情时见过的那个典狱长。 江笙看着照片中的人整个心降到了冰点,脊背发寒。 荆郁到底骗了她多少?又算计了她多少?如果不是付元英她是不是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他要骗她到何时?或者不止这些! 她又想起了那天付元英跟她说的话,一句一句反复在她耳中回响,荆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好像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第119章 最近几天荆郁也发现了江笙兴致不高, 他变着法想让她开心可是好像都没什么用。犹豫要不要提前将准备了好久的惊喜告诉她。 临近九月,江笙也越来越焦虑,前行无门后退无路。 荆郁做出这种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怎么能对陶晏做出这种事?他将她置于何地?她要怎么面对陶晏?她欠他的太多, 是她这辈子唯一有愧无法偿还干净的人。 荆郁居然丧心病狂地设下这样一个局,让无辜的陶晏再次因她而身陷囹圄,事后还有脸跟她说以后他们两清她再也不欠他了。 可笑,何其可笑! 她对着空白的对话框发呆了很久, 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能说什么?道歉?嘴上不痛不痒的表达歉意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忏悔方式, 毫无意义的惺惺作态。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被一副虚伪的面具骗了, 与其说她突然惊觉印象中的人变了倒不如说她从来就没有认识真正的那个最真实的他。 曾以为他只是有些桀骜不驯处理事情的方式难免因为从小养成的数一不二的性格会极端些,但是总归对于她还是不错的, 不会骗她不会害她。 现在想想真是天真。 八月末,江笙想以探望奶奶为由回国, 荆郁提出陪同她一起,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只能同意。可回国的计划还没成行,又一个意想不到的稀客找上了门。 江笙冷眼旁观着在楼下大吵大闹完全没有一点名门淑媛做派的宋朝云,不知道几乎从无来往甚至在荆郁生死不明的时候都没见出面的亲生母亲今日怎么有闲心来到这来了。楼下的王助理一直面带微笑安抚劝慰试图让宋朝云移步到书房等荆郁回来,结果迎来了重重的一耳光还有不绝于耳的厉声怒骂。 江笙自然没自找麻烦, 看了两眼就回房了。 大概半个小时不到, 楼下没了动静。她以为人走了, 没想到是荆郁回来了, 三言两语便让情绪激动的宋朝云安静下来甚至顺从地跟他进了书房,两人谈了什么她虽然不得而知, 但从来不联系的母子一上门就是大吵大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宋朝云向来不在乎家族生意只顾着潇洒享乐那就肯定不是公事。 其实他们就是吵翻了天跟她都没有多少关系,可是能让他们扯上关系的私事……江笙都没做深想一个人名猛地窜进脑中, 是因为他? 可荆郁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差点忘了,荆郁是一个有仇必报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人,哪怕他不知道付元英到底与她说了什么,但只是单单见了她说了些不好听的因此碍了他的眼所以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善了? 付元英……王俭……王钊……应该不至于。 “咔哒”一声门开了。 正聚精会神想事情的江笙被这突然的开门声吓得抖了一抖。荆郁已经洗漱过了还换了一套衣服,靠过来的时候浑身还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水汽清香,整个人好像并没有被宋朝云这一闹坏了心情。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笙收回心神,“在想回家的事,宋董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你不知道?”荆郁探究地看向她。 “我在楼上没敢下去。” 荆郁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她手里的人跑了,上我这要人呢。” “为什么要找你要人?” “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心里有数,所以难免心虚,出了事我反倒成了那个背锅的人。” 江笙看着眼前英气俊朗男人低垂眉眼语气坦然,完全一副被冤枉却懒得计较的豁达,不明就里的人要是看到他这一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做派一定都会陷入自我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夜色沉静,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一时间谁都没了话。 江笙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是也从没想过会以另一种超出她绝对预想的结局收尾。 三天后他们居住的天鹅湖庄园又有外客光顾,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宋朝云,而是当地警员以及国内刑警。 碍于荆郁身份特殊所以对方有所顾忌,又因现下有没有比较充分的证据指控他的嫌疑,所以只能在楼下进行了简单问话,荆郁一派从容闲适十分配合,直到江笙在楼上听到警方想要见她,本来一副淡然十分配合荆郁瞬间冷了脸,不用他开口,旁边的助理和律师立刻严词替他回绝了。 江笙不知道为什么警方会来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见她。 警察走后江笙问过荆郁,可是荆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了一会便说没什么大事叫她安心。可是后面警方又来了几次,但这几次连门都没进来,只是叫门口守卫还有司旗拦在了外面。 渐渐她发现自打第一次警察来过之后,荆郁就将司旗留在了她身边,甚至有时候她出门闲逛司旗也会跟随左右。 她知道不仅仅是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发生的事还不小。 荆郁也好像忙了起来,回来的时间也不像以往那样随意,有时候她睡了他还没回来,有时候第二天一问才知道不是彻夜未归就是早早就出了门,后来又临时回了国,她本来也想趁机回去,可是荆郁说这时候回去怕照顾不到她,等他处理完国内的事再来接她,虽然是商量的话,可是从他的语气中江笙知道这个决定无从改变。 直到江笙的座驾在路上被前后夹击拦截,江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辆往来稀少的公路上,江笙的古斯特被三辆黑车拦住了去路,几辆车僵持着,江笙以为遇到了抢劫,可是见司旗稳如泰山丝毫不慌的坐在副驾打着电话,江笙也放下心来。 “江总,荆总有话要跟您说。” 江笙接过手机,只听电话那头叮嘱她不要下车,有什么事司旗会处理,然后又闲话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好像是怕她多害怕似的。 深陷于她 第117节 见对方有人下车,司旗这才推开门也跟着下了车。 江笙坐在后座看着跟司旗交涉的人长着一张亚洲面孔而且还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只见不过三言两语对方就动起手来,随后前后两车纷纷又下来了几人开始敲她的车窗,对方虽然来势汹汹可是下手却把握着分寸,并没有太暴力,可能是前车里的人看不下去了,从车上下来抢过另一个人手里的工具亲自动手。 居然是宋朝云?江笙想不到两人有什么仇怨过节,这是冲荆郁来的! 可是还没等她走近,跟司旗动手的男性便神色慌张地跑到宋朝云身边俯身耳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宋朝云突地变了脸色,临走时还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她的方向,哪怕她看不到车窗里面的情形,可还是难掩眼中的恨意。 她本想问荆郁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一想荆郁若是想说她早就问出来了,他不想说的就是问了也是浪费口舌,她更确定了一定跟付元英有关,不然她想不出别的。 晚上睡意朦胧间,江笙迷迷糊糊仿佛看到有人坐在床边,脑子反映了一会吓得瞬间清醒猛地惊坐起来。 朦胧的夜灯下虽然迷糊,可江笙还是认出了不是别人,是荆郁,他怎么回来了?白天通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在国内么?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她还想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吓人。 “你还记得你母亲么?” 江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小的时候还有些印象,时间久了也不太记得了。” “母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两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江笙关于母亲的那点有限记忆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忘得一干二净。 荆郁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她,夜色朦胧,江笙竟然看出了他些许的落寞,好像想从她这寻求答案,可惜原来她也不知道。 荆郁略显遗憾垂下眼眸,抬手抚向她的脖颈,缓缓凑过去与她额头相抵,“我倒是有,但是从来没感受过,一个陌生的情人都比流着自己骨血的亲生骨肉亲近,不是说天性使然么?为什么他们都不一样?” 好像想到什么,他哂笑道:“不应该这样说,他们也有,不过不是对我罢了。” 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的权宜产物,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让他来了,又没有人给予他正常的情感关怀,让他像个没用了就丢在一边的物件似的任其生长自生自灭。 就算后面出事,有人权衡利弊有人选择舍弃,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他,有时候他很想问问她在他下落不明的那段日子她对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和伤怀? 可他不敢问,怎么敢问,答案不是早就有了么,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我们都一样,既然没人心疼我们,我们就好好心疼彼此,好不好?笙笙。”轻柔的语气藏着些许哀求。 这样的荆郁想必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像剥去外壳将所有脆弱毫无保留展露在她面前的蜗牛,小心翼翼心存希冀地伸着触角去试探着心中期盼的可能。 良久等不来江笙的回应,荆郁闭了闭眼,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意料之中可还是难过,比十四岁那年被亲生父亲二选一放弃的时候都难过。 可是他还是想再求一求,求她对他哪怕存有半丝恻隐也好。 “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倾尽所有去爱他,可能我会做的不好,但我会去学,或者你教我,我们一起努力将他养育长大,好不好?” 江笙心口微涩,好像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压了下来,让她喘不过气,整个心口都闷得难受。 他们都缺失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回馈给自己所爱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种补偿? 他想要的又何尝不是她渴望的,那样也很好,可是…… “荆郁,你有没有什么事瞒我?” 荆郁缓缓睁开眼,从她肩上抬起头,定定看向她:“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选择一起走下去就应该坦诚相对,不应该欺骗,不是么?” 荆郁顿了顿,“没有。” 江笙心也随着这两个字冷了下来。 “好。” 接下来的日子那日的失态荆郁倒是再没有过,渐渐地行程作息也慢慢恢复,只不过司旗跟她好像比之前跟得更紧了,甚至除了司旗和王助,身边又多出了四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第120章 八月中旬, 江笙终于踏上了回国的专机,荆郁说这次就将奶奶一起接来,这里环境和医疗都比国内好许多, 也方便她照顾。 江笙只是笑并没有应, 他是想尽可能多的将所有人都捏在手里,是么? 原来付元英死了!不是失踪也不是被简单的报复,是死了!这个消息她还是从肖媛可那里听来的,海市已经传疯了, 这已经不是付元英第二次去国外找荆郁了,可惜这次是有命去没命回。 宋朝云认为是荆郁下的手, 因为付元英最后见的人就是他, 而且还死在了他hak分区大厦的顶楼天台的泳池中。 宋家母子为了这事反目成仇,真是好大一出戏。 之前荆郁回国原来是处理宋朝云报复手段闹出的一系列的事, 可是荆郁的生意早就脱离了国内,宋朝云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便想效仿之前那场多方围剿赶绝荆郁。 可今非昔比,别说海市,就是放眼整个国内也没有几个想不开的敢去碰如今羽翼丰满就算脱离荆泰也能屹立不倒且在国外圈子混到就连许多隐秘巨鳄都忌惮三分的荆郁,宋朝云的重拳就像打在棉花上无从着力,反倒是被荆郁联合宋云骁将手里的宋氏股份夺了个干净。 如今宋家已是宋云骁执掌, 凭借着父母荫护庇佑了大半辈子海市最张扬肆意的宋家大小姐终于作掉了手中最后的依仗, 从云端彻底跌落。这是另肖明珠都要忍耐三分筹码。 难怪荆郁前几天难得失态, 原来是疏远淡薄的母子关系最终也走向了和父亲同样的老路, 彻底撕破脸皮无法再回头。 这件事是不是荆郁做的虽然还没有定论,可是如果说真的是他, 江笙也不会怀疑,陶晏被栽赃入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笙笙, 马上就九月了,我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好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你呢?” 江笙收回思绪看向嘴唇含笑一脸期待的荆郁,好像一时间又看到了木屋中那个扭捏又嘴硬的少年。 “荆郁,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你会同意吗?” 荆郁切肉的手瞬间顿住,嘴角的笑还没散去,瞧,他就听到了什么? 两人无声对视了好一会,荆郁还是不能理解,勉力维持着嘴角最后那点笑意,“你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说明白。” 江笙没法越过心中那道槛,无视他的算计、阴谋、欺骗,无法将他所做的一切当没有发生过,陶晏何辜?她又何错?任他这样陷害! “如果我说暂时分开呢。” “暂时分开?这个暂时是多久?” “一个月?半年?五年?还是更久?”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 荆郁努力压制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双手紧握,双目微阖而后缓缓睁开,眸光如刃死死锁住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 江笙犹豫半晌,打了好久的腹稿在嘴里过了几遍,“我们不合适,时过境迁,我们都变了,也许又都没变,只不过在认识到更真实的彼此,好像就没那么喜欢了。” 没那么喜欢了?是根本就不喜欢了吧! “呵!真实的彼此?我现在于你来说的真实是什么样?” “说话!”面对江笙的沉默荆郁再也压制不住心中那股寒心的怒火。 江笙知道今日如果不将话说明白荆郁绝不算完。 “陶晏入狱的事,你心知肚明,我没办法接受将来跟我共度一生的人这样欺骗算计,本来就是一场欺骗又怎么能走到最后?不如趁现在说清楚,于你于我都好。” “于你于我都好?” “是于你于他都好吧?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废物!” 荆郁哼笑一声,瞬间变了脸,完全不顾在江笙面前所呈现的已经改过自新的形象。 江笙脸色更好看不到哪去。 “如果不是这样你会回到我身边?你还会想起我?什么认识了真正的彼此,不过都是借口托词!我在你心你原来是什么样你真不知道么?说白了不过就是变了心,移情别恋,何必将自己说得这样无辜!” 是啊,他原来什么样她不知道么?他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更是亲身试过,只不过人难免会有一些贪心,总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不同。 荆郁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她,为她解决所有的问题,让她暂时找到了可以停歇的栖身之所,尽管这么多年她早就深知人活一辈子如果不想摔得太重那么万事都要靠自己,不能将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失望、失败或是事与愿违,最起码都是自己所能负担起的。可有时候她也会累,也想找个人依赖想蒙住脑袋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管。 但现在如果两者取舍扪心自问她过不去心里的那关。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要扯到别人,如果我真的对陶晏有意,还有你什么事?荆郁,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最根本的问题是什么?是你我不是一路人,永远都走不到一块去!” “是么?如果我非要走一块去呢?” 只见荆郁按了桌边的按钮对着那头命令道:“返程。” “荆郁!” 江笙腾地起身,与荆郁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没想明白就别回去了,婚礼如期举行。” “你以为回去了我就会答应?” “你会答应的。” 江笙气得抄起手里的瓷碗就准备往荆郁头上砸却被荆郁瞬间扼住手腕用力拉近,“是你逼我的!” 两人怒目而视,一个愤怒难抑,一个心有不甘。 看着这双充满愤怒和浅浅恨意的双眼,荆郁用力的手微微抖动,心口发涩,他拼命想从这双眼睛中再看到什么,可最后除了怨念恨意,什么都没看到。 荆郁失望至极地甩开她的手,直起身子系好衣扣,维持着最后仅剩的一点骄傲,“我不想伤害你,可你别逼我。” 江笙被带回苏黎世便被严加看管起来,其他活动依旧如初,只不过走到哪里都有大批的人跟着。她的护照也被荆郁扣着,想要回国?那是想都不要想。 她没料到荆郁会来这一招,以为两人挑明之后以荆郁的脾气碍于面子不管之后会不会继续纠缠眼下他是一定会翻脸让她赶紧滚,没想到她低估了他的忍耐力。 都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荆郁还在坚持什么,就算是勉勉强强举行了婚礼,难道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只不过是暂时遮丑自欺欺人,表面再光鲜漂亮揭开一看还是丑陋不堪。 眼看着婚礼日期一天天临近,进出天鹅湖的人越来越多,江笙也着急起来,荆郁不会真的会不管不顾按着她上场吧?他凭什么以为她会乖乖妥协? 婚纱礼服珠宝婚鞋全部都是荆郁选好的,只需要她试一下合不合身,可她压根就没想结这个婚怎么可能有心情去试这些。 任谁劝说都没有用,眼看着日期越来越近,王助理和司旗没有任何办法,消失了好久的荆郁终于在临近婚礼一周前露面了。 荆郁回来时江笙正望着头顶的月桂出神,阳光正好,她就站在那里,站在他亲手栽种的月桂下,周身泛着光晕,温暖的,触手可及,这一幕这所有的一切本是他一直神之向往梦寐以求的,她就近在咫尺,如果他想,就能看到。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描摹,仿佛真的触到了那束光,指尖触及到的那抹暖意随着脉络渐渐蔓延四肢百骸,直到汇集到胸口一点,整个人好像都暖了起来,这么多天的克制、孤独和后怕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解脱。 看到她,看到她还在,好像什么事都有盼头,生活也有了色彩,有人在等他,是他想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是关心他也爱他的人,叫他如何放手?他有的就只有她,怎么能放手呢? 他们不是应该很好么?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不能好好地在一起?他这么努力地修复这段感情,这么想跟她共度余生,为什么还是不行? 江笙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转头看去是荆郁,第一眼便是他好像憔悴了许多,尽管容貌英俊如旧,可神情却不似之前那般从容肆意。 两人静静望着,好一会江笙才开了口,“回来了,吃饭了么?” 仅仅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便说到荆郁的心坎上,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为什么于别人来说触手可及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于他来说怎么就这样难? 见他不说话,江笙将小筐里面刚摘下的桂花递给他看,“没想到月桂在这里开得倒好,很香,和二十一中的一个味道,你闻。”说着将小篮子凑到他面前,荆郁目光下移,装了不少黄白桂花的篮子桂香浓郁。 深陷于她 第118节 “好久没做桂花糕了,一会我做一些,看看是不是一味道。” 荆郁的视线一直黏在江笙身上,她去哪他便跟随到哪,寸步不离。 好像这样的一切只存在梦里,劳累一天,爱的人在等他回家,问他一句累不累,吃了没有,还会给他做他喜欢的东西,说着再温馨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这么多天的压抑好像都少了许多,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疏解。 “是好久没吃了。” 江笙将摘下的桂花泡在水池里挑挑拣拣,洗净铺匀晾晒,忙忙碌碌,荆郁就靠在一旁认真看着。 “你上去帮我把上次你送的黄金磨具拿下来,这次我要用个贵的!”这句话是笑着说得,荆郁闻言抬头,看见她嘴角挂着的那抹浅笑,不由得他也添了几分愉悦。 荆郁推开她卧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桌上打包好的各色纸箱,床上还有散落的珠宝盒衣服包装袋,心里刚腾起的那点愉悦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他阴沉着脸推开连着卧室的衣帽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的衣帽间划成两个区域,首饰衣服分区而放,荆郁一一扫过,发现柜子都有被整理过的痕迹,不管是海市的苏河湾还是颐芳洲或是北美的大平层再加上这里,基本上都被他送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虽然送给她的各色珠宝太多他心里没数,可是她最喜欢哪个他还是略有留意过。 拍来的黄金七彩宝石臂钏以及王冠,还有镶着婴儿拳头大小的鸽子血红宝石黄金权杖是她最喜欢的。为了配这副行头她特意定做了一身手工苏绣旗袍外加一件金色蜀锦斗篷,他还记得她穿上这副行头时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痒难耐,当时觉得她就是故意的,还一直不停问他她比那些加冕的世界小姐差在哪? 哪都不差,他笑着说像王妃,只属于他的貌美妖妃,谁知她皱皱鼻子说这身行头配上她举世无双的身段她应该更像古罗马古埃及时候的女王。 他问她是女王那他是什么,她说如果他表现好就封他做王夫。 可是如今本来被放在眼前这座防弹玻璃展示柜中的那套行头,现在全部空了。 江笙接过荆郁递过来的模具小声抱怨:“这个还是有点沉了,不趁手,上次你说送我宝石的到现在也没送,空头支票开得真是漂亮啊。” “送了之后呢,转手就卖掉?” 低沉带着些许讽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笙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身看他,确实自己有前科,之前去米国前,将他送的房产珠宝收藏能卖的全部变了现,后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被他悉数买了回来。 “怎么又提起这茬?不是说好不提了么?你之前也说过,不怕我卖,很怕给我的不够多呢,怎么?这才多久就变卦了?”说罢,越想越气,手里的东西也不想做了,一把扔了。 荆郁拉住要转身离去的人,明明最应该生气的是他转过头来她却恶人先告状发了火。 “还没做完。” 江笙瞥他一眼,冷笑着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反正我也不爱吃,做出来也都是喂了狗!” 荆郁如果不放手,江笙想甩也甩不开。 “你不是还要走么?现在对我这样为哪般?可怜我?还是戏弄我?”荆郁连质问都不敢太大声,更不敢将自己所有刚才在楼上拼命压抑的情绪展现出来,就怕一时克制不住对她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可她呢,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他顾虑他,刚还为了这一瞬间的错觉而开心,转头就被她狠狠打脸,她真是最知道怎么折磨他! “走?我走去哪?我的护照身份证明全在你那里,身边又全是你的人,你让我走去哪里?你明明知道我走不了还来说这话,怎么?是来成心气我的?你他妈给我放手!”江笙终于怒了。 荆郁不放手,江笙气得直接下口,可是荆郁依然纹丝不动更加用力的桎梏着她的手腕。 “不走?那你收拾那些东西是准备去哪?” 江笙愣住,然后恍然大悟,“怎么?那些不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还要受你管制?你早说啊,早说只许我看不许我用,我没有处置权只是拿来哄我的,我看都不会看!” “什么意思?” “拿走,都拿走!你不想给,我还不稀罕要呢,好像我真缺这仨瓜俩枣似的!”江笙开始胡搅蛮缠。 “你到底什么意思?”江笙要是不说明白,荆郁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你哪都不许我去,连我妹妹的订婚宴我都去不了?本来上次还准备回国找师傅给她打一顶纯金的凤冠补上,结果半路被你叫回,现在我也回不去了,补的礼物也没时间准备了,我从柜子里拿点东西怎么了?你要是说不是真的给我的早说啊,我也不惦记了。” “你不是又要走?只是送人?”荆郁抓住关键信息迫切追问。 “我走啊,你给我护照我现在就走!” 荆郁吊着的心瞬间回落,刚才应该先问问的,“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没有骗你,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之前被你处理掉的那些东西你看我说什么了么?” 荆郁自知理亏,只能试着好声好气哄她。 江笙闹了一会眼看他执拗地不肯放手,满眼望着她一句话不说但是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定要她说不生气了才行,她无奈叹了一口气,“荆郁,你说咱俩这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你先放手,让我把剩下的做完。”江笙仿佛认命般妥协。 荆郁看了看台上的那一摊,一点一点的放开了她的手,现在吃不吃早已经没了胃口。 下了蒸锅,江笙看着徐徐升起的白色雾气,背对着荆郁,淡淡道:“荆郁,如果命运安排你我注定这一辈子要搅合在一起,那你我谁都逃脱不了,如果我认命妥协你能答应我几件事么?” 荆郁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天,我想了很多,有时候顾忌太多人活得也好累,以前那么多年我是,现在过了好多年我还是,这次我想自私一回,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虑。” “真的?”荆郁不敢相信,几步上前握住她的双肩让她看向自己,他要看着她的双眼,要确认她说得都是真的。 “那你能答应我件事么?” “什么事?” “以后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好了还是绝了,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牵扯无辜,你知道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是那个人?”荆郁放开手,脸随之沉了下来。 “陶晏的事,只能这么算了,就是不算了我能怎么办?把你也送进去?我好像也没这个能力,而且经过那几个人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筹谋算计什么了,太累了,我想什么都不再想过一些轻松的日子。” “那是……” “你知道。”江笙从没有这样严肃郑重,仿佛警告般说着:“别的我都可以容忍,安慕蒋蓝烟那些人我甚至可以点到为止,可如果触及到我的底线,别说以后,就是你乃至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过!不死不休!” 荆郁突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遗憾,高兴的是那人不是她最在意的,遗憾的是自己也不是。 “好。”他知道她最在意什么,他是疯了傻了才去触她的逆鳞,除非他再也不想跟她过了,得失权衡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江笙见他答应便放心下来,语气也柔和许多,“蒸好了,拿盘子来。” 好久没有吃她做的桂花糕了,心情好吃起来味道好像也比之前香。 江笙看他吃得香,不免好奇真有那么好吃?捏起一块咬了一口,也没有多美味,荆郁的口味还甚是重,蜂蜜要放得足足,腻得齁人才行,不知道他怎么吃得下,江笙摇摇头俯身探过桌子将剩下的半块塞进了荆郁的嘴里。 荆郁愣了愣转而笑了起来,“什么不想吃的不爱吃的剩下的都往我嘴里塞。”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很受用。 “明天我想自己去看一下婚礼那天要戴的珠宝,你能不能别让那么多人跟着?怪烦的。” 荆郁的手顿住,抬头看向神态举止自然没有半分刻意的人。 “也不知道你什么审美,选的礼服还有婚纱都好难看,就说婚纱的下摆设计,为什么选择大摆蓬松的款式,我这么好的身材不在那天大秀一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你荆大财主取了这么一位貌美的妻子。” “妻子?”荆郁无意识地呢喃着。 “不是妻子难不成你娶我当小妾?” “婚纱你看了?我还以为……” “当然看了,可惜现在改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好在配饰还能挑一下。” 荆郁闷笑道:“满屋子的珠宝不够选?” “怎么?你不会不舍得吧?我都没问你要彩礼,你好意思在这上面苛待我?这还没结婚呢!”江笙好像真有点生气了。 荆郁知道她故意曲解他,摇着头无奈道:“我的都是你的,怎么会不舍得,你明知道的,可别在这上面挖坑等我跳。” “至于彩礼……”他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上次回国时被她打乱了。 江笙很是大方地摆摆手,“算了,彩礼要不要都行了,你送我的这么多东西我几辈子都用不完。” 荆郁斟酌了一会还是没有松口,“国外不安全,上次你也看到了。” 还是不肯信她,江笙没有再逼着他答应,如果一直揪着这个不放会让他多想。 “你母亲……宋董还是不肯相信你么?” 荆郁吃掉最后一块桂花糕,漫不经心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别人的想法我又怎么能控制得了。” 事到如今,江笙都不知道付元英的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她知道宋朝云想见她并不全是想拿她威胁或者报复荆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她的口供,之前她跟王俭那些人合谋的事整个海市可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何况是她。所以多半她是想故技重施,这可真是亲生母子!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如果这里没有你喜欢的,我带你去巴黎或者回北美看一下,司旗之前还联系过几个私人收藏,手里很多上个世纪皇室侯爵的东西,你要看么?”提起陪她准备婚礼,荆郁整个人明显比刚才高兴了许多。 “好。” 荆郁见她对婚礼开始上心,这几天仅剩的那点郁结终于一扫而空,问她还有什么想法,哪怕就是想要极地的光天上的星他也会办到。 江笙也开玩笑般说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要,如果婚礼上没有,她一定掉头就走。 听她这样说荆郁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他居然从她对自己有所要求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哪怕是这种较真的要求,他也甘之若饴,一口答应道:“好。” 夜深了,江笙盯着手中的黄金权杖神思开始游离,荆郁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么多年他就像恶龙一般将到处搜刮来的财宝堆满了每个城市的屋子,只因为她以前说过她就喜欢这些值钱又漂亮的东西,不仅赏心悦目还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他就化身恶龙,看到什么好就会想办法弄回来藏着,可惜她不是公主,注定无福消受这些。 如果……如果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两个人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度过热恋期,然后经过矛盾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无限反复循环,和所有情侣一样,不管是因为两人主观问题导致无疾而终还是感情变淡后分道扬镳,可能都没有如今这样来得遗憾深刻,也让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也许同样是二十七八两人再相遇,或者更久一些,顶多不过是相视一笑,不对,荆郁这种脾气一定会装失忆装从来就没认识过她,也许不用装,可能真的就忘了她是哪位。 那时不管各自在世界哪里角落两人应该都过着不错的日子,不管平淡如水还是精彩纷呈,好像都比现在好许多,她不用经历那些事,荆郁也不用被这段感情困住得不到解脱。 安静的夜,徒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江笙的思绪瞬间回笼,也不知道响了多久,回头一看荆郁已经等在门口,见她望过来还十分有分寸地问她方不方便进来。 她心中嗤笑,怎么今天倒扭捏起来了,之前可是不管敲门有没有回应只要是能推得开他都照进不误。 “进来吧。” 荆郁看着她将之前所有准备打包的东西都拆开分门别类将它们归放回原处,有些不解,“怎么放回去了,不是要拿回去送人么?” “日子早就过了,而且这些单单拿出一件都没有一家保险公司敢接的,丢了岂不可惜,以后再补吧。” 话语中的遗憾不难听出,荆郁上前拉她坐下,“等我们回去再补,补最好的。” 江笙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荆郁看她心情缓和了许多,才将手中的平板递给她,语气轻快,“这是婚礼宾客名单,你看一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江笙接过,上下滑动看了两遍,司旗办事真是妥帖,跟汪夺不愧是荆郁的左膀右臂,有一些她都想不到的他都能想个圆全。 “秦梦就不需要了,我和她并不熟。”江笙将她划掉。 又划到顾南归陶晏二人的名字,“我还没告诉他们,等国内再办一场的时候再请他们吧。”也划掉了。 “国内?对,我怎么没想到。”荆郁好像很高兴,“北美还要办一场,那国内是在海市办还是南城?还有,你的老家也要办一次。” 已经好久没见到他这样开心,喜形于色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江笙一手拍在他的掌心,将平板放到他手中,“好啊,那我们就来一场两岸三地说办就办的全球巡回婚礼,这一圈下来你说光收份子钱能不能把高通收购了?” “怎么你想要高通?” 看他颇有些认真地问着,江笙笑着:“你可打住吧,肖媛可跟我关系不错,我怎么也得给她留点家产,不过高通前景确实不错,肖明珠也算是个人物,眼光毒辣能力出众很有大局观。” “那我呢?”见她夸别人,荆郁有些吃味,突然化身勇于表现讨要夸奖的小学生似的,灼灼看向她。 深陷于她 第119节 江笙回眸,上下扫了两眼,满眼盈着笑意带着些许调侃道:“荆总那自然是人中龙凤,世上有几个人能跟荆总比的。” “是么?”今夜的月色格外诱人,衬得眼前难得对他和颜悦色的人比往常更让他心生摇曳。 嘴角的笑眼角的风情在深夜被无限放大,荆郁喉咙干涩,强忍着吞了吞,略带沙哑地靠近她问道:“那其他几个是谁?” 看着缓缓俯身靠近意图明显的男人,江笙心若擂鼓,下意识往后挪动了几分,可分寸之地哪够她躲的。 她起身却被荆郁拉住,“笙笙,我们就快结婚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么多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荆郁双手捧住她躲闪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声音沉闷,带着无限渴望央求着:“笙笙,我每天都在想你,可又不想冒犯你,怕你生气怕你不高兴,可是我们这下马上就要结婚了,可不可以……” “没有几天了,你别逼我……”江笙试着去掰他的手。 “求你,求你了……笙笙。” 江笙头一次见这样的荆郁,明明满眼充斥着渴求的欲色,嘴上也满是是卑微央求的语气,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荆郁不想再听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毫不迟疑的吻上那肖想已久的唇,急切索取,不容她一丝一毫反抗。 “你……荆郁……你放开我……”江笙挣扎,可是荆郁的力道怎么是她能反抗的。“你……再不……住手,我要生气了……”江笙来回闪避他的紧追围堵。 “英英,求你,你给我,我就再没什么不放心了……我真的每天都提心吊胆怕你离开我,就当可怜可怜我,求求你。” 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江笙扭着头看向透过厚重窗帘透过的微弱光芒,缓缓松了手。 得到这等同于默许的回应,荆郁整个人血液沸腾,这一生好像都没有过得无法言说的激动喜悦。 “笙笙,我爱你,我发誓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你……” 这一夜过后有人以为得到了所有,以为老天终于仁慈一回,让他以为这一生也许都再无所求,可是命运从一开始都是定好的,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卑微祈求就会对你心慈手软呢。 九月末,海内外的富豪圈关于hak首席总裁在苏黎世举行的世纪婚礼上新娘落跑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第121章 十月寒凉秋意正浓, 坐落在华尔街最繁华街角的hak大厦灯火通明,全集团上下不管是北美分区还是欧洲总部,不管是有没有受邀参没参加过那场世纪婚礼的高层对于他们老板被人在婚礼抛弃的新闻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亲耳所闻, 来自于最顶层的压力, 由上至下都很难熬,在长期的高压下整个公司的每一层都生怕惹到自己最近被压榨过度的上司。 汪夺看着狼狈从总裁办出来的几位财务官和运营官以及亚太投资分区总经理,不由得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司旗真是好命,荆总情绪稳定的时候他跟随在侧, 而自己在国内收拾烂摊子。一发生什么事他就被调任出去自己就又被拉回来顶这难干的差事,他招谁惹谁了?说白了都是那位惹的祸, 殃及无辜的他们, 早知道,就算早知道他也做不了什么, 可谁又能左右荆总的决定呢? 里头的对讲挂断,汪夺也没了多余的心情想七想八整理好心情推门而入, 将手上的资料规规矩矩放置在桌上时一眼扫到了半开抽屉露出的漆黑一角,虽然那东西在国外很常见但从没见荆总把玩过,这是…… 他悄悄抬眼瞥向落地窗前背对而站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抽屉里面漆黑的枪柄,心漏了一拍。 最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件事发生后荆总居然除了只是最初知晓人不见了后有些失态, 过了一夜后就像个没事人似的, 再也没提过那人一句, 甚至都没让人去追踪下落。 这回是终于死心了吧? “荆总, 航线已经批下来了。”见伫立在窗前的男子一动未动,汪夺犹豫一番还是说了, “荆泰去年的财报已经提交过来,您要现在审阅么?” 满室的空气继续凝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的钟声响起隐藏在光影中男人才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动作从容,男人捡起桌案上刚刚递交上来的厚厚一摞关于荆泰去年的财报随意翻阅起来。 荆郁不发话,汪夺哪敢动只能一直站着,大概站得腿都僵了,才听到一声讥讽的嗤笑,“亏他想得出。” 紧接着那摞报表就被他们老板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一边。 “既然他让我不顺心,他也不必如意了,告诉他我接了。” “可……”汪夺刚想询问最后想到那件事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荆总的决断他哪来的资格质疑,“是!” 等人都走光了,荆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余光扫到半开抽屉里露出的一沓雪白纸张一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未变可手上的动作却暴露了其真实情绪,只听“哐当”一声抽屉被用力合上。 而始作俑者却依旧神色如常地继续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查看今日等待猎杀的猎物。 荆柏安于十月中旬如愿回国,将近一年的奔波让他这副老骨头早就不堪重负,索□□情终于有了结果,也不枉他折腾这么久。 对于之前那个没用的孽障夺取荆泰控制权的事能成功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默许,可那也是因为自己被挟持没办法做的妥协,他早该知道这孽障是斗不过他最开始就一眼看准的人。 荆郁跟他那个没用的爹果然不一样,内外夹击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反手将算计他的这些人绝了后路,为了斗垮根基颇深的老二,他竟然能将线埋这样深这样长这样久,一击即中!人性、心理、布局的客观条件,一件不差算得轻轻出楚,不愧是他选中之人。荆泰未来需要的就是这样有心机有谋略出手狠辣果断不讲任何私情的领导者。 只是有一点他还稍稍不满意,不过现在连最后一个弱点都没有了,他将成为自己为荆泰挑选培养的最十全十美最满意的继任者。 十一月初,海市又开始传荆郁重新执掌荆泰,后面正式公告一出,荆泰名下的科技股医疗股以及日化等多只股票全部利好上涨。而荆郁再次坐进荆泰总裁办的办公室时除了因为洁癖依旧总裁办不得不搬到另一楼层之外,其他的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偶尔进出时荆郁会对着某个位置无意识地多看两眼,跟在身边的汪夺心领神会,以前在二十九楼时那是江总坐的位置。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时光匆匆而过,就这样一个月,然后半年,又一年,两年……慢慢地关于那场让hak总裁蒙羞的世纪婚礼渐渐被人遗忘,那个流传在很多人口中不知好歹脑子有病的落跑新娘也逐渐淡出这些看客的视线。 所有人都在遗忘,包括两位当事人。 云城临海,气候宜人,虽然冬天不像北方那样冷,也不像南城夏天像个大火炉,只是到了梅雨季节有点难耐,这时候江笙就会选择往内陆走一走,待一段时间再回来, 不过总体来说江笙还是很喜欢这里的,不必为生计发愁也没有人认识,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陌生又崭新的。 安定下来后,没有生存压力,她浑浑噩噩像个废人一样一个人呆了很久,可人总要有点事情做,以前以为自己想过得普通人生就是有班上,有份稳定的收入,再加上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这就是最普通的幸福。 可是当她有了足够多的钱之后,又发现现在这几项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中,上班?每天早起晚睡耗费自己的精神和寿命只为了那点不对等的收入,这可真是一笔赔了大本的买卖。 她现在有钱有时间有条件,完全可以对未来的规划更新升级。 她要做点什么呢?如果说现在想起来还会遗憾,如果不去完成也许会耿耿于怀一辈子的心结,好像是有那么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努力了十多年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做成的事。 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另一个人的遗憾吧。 她想再考一次,上一次大学,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有时候趁着能做的时候不做,等时光不再,回想起来一定会后悔。 而且她现在不用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事情的后续发展跟她所预估的完全不同,荆郁根本就没有大肆搜寻她,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假象,是荆郁故意装作不在意然后钓她出来,毕竟他就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可后来发现荆郁是真的没打算找她,原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不管是他想通了还是因为自尊颜面这回真的死心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她想要的,也许这样对两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本来还担心他会找陶晏麻烦,提前让陶晏带着刚出狱的陶父还有陶外公母王女士用谢嘉时的身份出去避了一阵,还好是她杞人忧天想得太多。 所有的事终于回归平静,她有时候在想可能对感情的一次次消耗直到消耗殆尽,也是一种让彼此解脱的办法吧。 陶晏做起了给高中初中学生补课的活,尽管没有上过大学,可他终归是当年的市状元,顶着这个名头学历这一关卡得也就不那么死了。 一想起这个她就无法不愧疚,所以叫她怎么能容忍他再次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两年里两人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关系,陶晏也不再疏远她,得知她的事,他沉默了好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如果有困难一定不要忘了他这个朋友。 当陶晏得知她的打算后,只是轻笑着说跟她一起,他曾经报考南大以为可以离她更近些,没想到最终也没能成行,如今换成另一种方式跟她一起完成多年的遗憾也算一种圆满。 海风夹杂着腥甜拂过江笙的裙摆,吹乱了发,她望着远处绵延不尽翻涌奔腾的浪花,长呼一口气,“好啊。” 不过这回她依旧选择了远离任何熟悉的城市,斟酌许久定在北城。 多年不碰书不管以前底子多好基础打得如何牢靠,现在也有些抓瞎。 陶晏因为还要将手里的事稍作安排,趁着空档江笙便一个人先回了趟老家。 之前因为荆郁她不敢将奶奶独自留在老家,不管之前他做出怎样的承诺,她都不敢也不能拿奶奶冒险,所以便让人给顾南归带了信让她带着奶奶在北城住了一段时间,有闻家照看着,荆郁就是想也不能做什么。 又想起荆郁,她的心中有些许的怅然,恨她吧?怎么能不恨呢?让他在世人面前丢了这么大面子,是应该恨她的。 就像她当初那样。 老家的秋天来的早一些,刚进村就看到各种卡车施工队进出,甚至不远处的猫耳山山脚都被围堵起来,上面标注的承建公司她没听过。 穷乡僻壤,当初白头山度假区扩建的选址都没有选到他们这,现在是哪个想不开的公司能这么有眼光? 江笙跟奶奶吃完饭,便领着奶奶出来消食。 “如果这工程早十几年也不至于我挣点钱那么难。”江笙扶着奶奶顺着乡间铺得平平正正马路绕了一圈。 而且这次回来才发现,村里的路不管小路还是泥土路或者是以前政府随便糊弄修的不到两米宽的水泥路如今全部扩建了,小路变大路,水泥马路变成双向六七八米宽的大车道,全部压了沥青,她开车进出都方便了许多,这是哪个大善人干得? 将奶奶送了回去,江笙又朝着猫耳山那条路随处走了走,没成想还遇到了熟人,更没想到的是曾经不学无术被亲爹拎着棒子满村跑的赵德胜居然考公上岸了,如今混成了林场长。 好像十多年前她去了国外之后两人就再甚少有联系了。赵德胜也知道席英奶奶这两年得了席英一个朋友的多番照顾,只是听过没见过。 江笙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赵德胜却没有被美女盯着看的荣幸,倒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荒郊野地想对他图谋不轨? “枫林镇招商引资做的不错呀,如今都合村并镇,这都没多少人了还能引来这么大投资,修路盖房搞项目,这得多少油水啊。”江笙环胸而立,望着不远处机械轰鸣的工地与赵德胜闲谈。 赵德胜戴个安全帽拿着笔在本子上正记录什么听到她这一问,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她在跟自己说话呢。 “私人项目不对外开放的。” 江笙讶异,“什么?”这么一座山,私人项目? “也不知道怎么拿到的审批,总之这座山现在属于私人产业。” 江笙再望向这座承载着她儿时记忆曾经勉强赖以生存的大山,不由得艳羡起拥有者,这座山物产可是丰富,不过就算再丰富与投入比那也是只能顶个零头,就算拿来商用开采也要个最少十年八年才能回本,别再说买来充当私人产业。 这就是有钱烧的。 “也不知道买来干什么,这里交通不方便,要是拿来做休闲场地未免有点偏僻。” “不是修路了么?听说山那头还要建个小型飞机场,一起动工的,东面最先建起的直升机停机坪好像就搞了上千平。” 江笙睁大眼睛干笑两声,“呵呵,你是说咱村里的路是这冤大头修的?”她还以为是政府修的呢。 赵德胜寻思这人真是自来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就咱上了? “不然你以为呢?都合村并镇上城里了,修也是要往春城那条路修。” “呵,壕!” 江笙站在一土堆高处,回身望向这片她生长的土地,恍然见,才发觉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也不知道要建到什么时候。”她幽幽叹了口气。 “听说两年多前就开始动工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停了,半年前又开始了。” 江笙点着头,曾经她也豪言壮语吹过不切实际的牛批,说以后有了钱就把整个山头包下来,然后盖个小房自己做个山林场主,养野味培植绿色野菜,然后专供有钱人吃,挣大把的钞票。 啧,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人替她岁月静好享受人生,真是让人羡慕。 “那以后这里还让住人么?” “没说山下不许住人,不过席英怎么不回来?” 江笙扭过头看向依旧五大三粗傻缺似的赵德胜,一瞬间好像又回到少年,人没变,唠嗑时总是思维跳跃地如此之怪一如当年也没变,还挺亲切的。 “她啊,听说在哪发大财呢。” “怪不得,富贵了也把我们也忘了。” 江笙抱胸瞥向心情不是怎么美好的发小,笑着说:“还真就把你给忘了。” 深陷于她 第120节 离开老家那天,江笙去春城定了一辆牧马人和一辆mini,签收名字写的赵德胜和王静。确实说好的苟富贵,那还真不能忘了她俩。她刚去南城时最开始很难,还是他俩省出的生活费勉强帮她过度,她不在家的时候两人回来每次都会去看奶奶,还会帮忙。 啊,有钱真好,随心所欲没有任何负担。 第122章 既然到了春城江笙就打算探望一下陶外公, 上次一别好像有两年多没见了。陶晏也不容易,一个人要照顾三个老人。 陶晏得到消息,课都没上完让学生先自习然后急急奔下楼又跑了两条街, 绕过街角穿过人群远远就看到了满手拎着袋子盒子站在小青杨下的那个人, 那个他心心念念却永远不能再将隐秘心思宣之于口的人。 他看着她低着头从一旁的石阶上踩上踩下,秋阳正盛,她抬起手笨拙地用胳膊蹭了蹭被风吹散的发丝,阳光倾泻, 洒了她一身,好像又看到了从前课间在教学楼后安静角落背书的那个她, 闪闪发光。 记忆就是这样奇妙, 能将人瞬间拉回从前好像又重新经历了那片刻的美好,可是它却不管美好消散回归现实后遗留下的永远无解的怅然唏嘘。 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为那片刻的美好而心甘情愿承受归于现实后的那份没有尽头遗憾寂寥, 好像一个只求片刻欢愉的瘾君子,欢愉后的煎熬是更长更深更痛的绝望, 可是这辈子他和她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也很好,阳光正好,她也正好,而自己……也可以很好。 从远处的街角陶晏慢慢走到她面前,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好像从时光深处穿梭回来对心中那无法言说贪恋可笑的努力, 就算曾经下了远离的决心, 可还是贪心地想祈求些什么。 “笙笙。” 江笙募地抬头, 看到那张清俊柔和的面容,咧开嘴笑了, “拿着,手都快断了。” 陶晏也笑了, 笑得温柔又无奈,伸手接过她拎着满手的东西,“又拿这么多东西,很累吧。” “奶奶叫我给你拿的,晒的果干还有老家的鸡蛋,营养的很,比买的强。” “嗯。”陶晏眉眼微垂嘴角含笑只是听她说。 两人一个不停地碎碎念一个默默听着句句都有回应。 两手空空落得轻松的江笙一路上都在讲她回老家的事,告诉他镇上有什么变化,老家有什么变化,村里的小学现在都长满了荒草,之前那片长红果的地全被割了,现在看不到什么了…… 脚步轻快,笑容满面,看到路边卖老式炒冰又买了两份,说这个她好多年没吃了。 陶晏说天冷吃这个小心坏肚子。 江笙才不管,背个手轻晃脑袋忽视耳边的碎碎念,嘱咐炒冰老师傅多加葡萄干瓜子仁。 炒好后她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口,一口下去冰得她“吼吼”地闭眼直喊凉,陶晏满眼都是笑,捣过手拿着纸巾替她擦嘴。 江笙伸手接过,捂着嘴缓了好一会牙根才慢慢适应,然后又挖了一勺只敢小口抿着。 “好吃,但是总感觉比小时候的口感差一点。” 江笙将炒好的另外一杯递给陶晏,陶晏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攥着杯子没法下口,江笙替他挖了一口,陶晏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送到面前的冰糕,在她的催促下张了嘴。 “怎么样?”江笙求认同似的看向他。 明明入口就融成了甜水,可他还是细细咀嚼着,“嗯,确实没有枫林镇的好吃。” “是吧是吧。” 哪是没有那时候的好吃,只不过那时候这是她能吃到的少有的好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再平常不过,可于她来说整个夏天也未必能吃上一回,留在记忆中的味道经过时间的发酵被抹上了一层厚重的滤镜。 其实别的东西亦是如此。 两人说笑着一路向街的那头远去,好像亲密无间却又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分寸距离,可在别人眼里看到的却是不管曾经天意如何弄人最后相爱的人几经磨难波折还是殊途同归。 无人注意的路边,一辆古斯特也不知在那里停了多久,看着树下的女子期待着等待着,看着年轻俊秀的男子向她飞奔而来,小心翼翼却难藏欣喜,看见她颐指气使将手上所有的东西推给男人,看着男人无奈笑着接过,看着他们甜蜜喂食,欢声笑语,看着她巧笑嫣然,他宠溺纵容。 后座的男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好像没有多难过,好像对方不过再平常普通的一对情侣,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可是他却从夕阳西下坐到华灯初上。 “走。” 一声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命令从后座传来,司旗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又迅速收回视线,垂下眼睑保持绝对安静。 当晚司旗被外派出国,一周后江笙受邀赴伦敦参加elissa婚礼,半个月后一名华人女性被害于伦敦街头登上当地华人社区新闻头条。 一个月后新闻热度褪去,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两个月后,临近新年雨夜,霍顿庄园的黑色铁门缓缓拉开,七七八八的门卫保镖分站两侧,一辆被雨水浸得越发暗沉幽深的库里南缓缓驶入。 行至大厅入口,管家秘书迅速撑伞迎接在一旁。 男人一身深色西装浑周身泛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从车上款款而下,秘书忙迎上来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尽量简短地汇报着今日庄园里面发生的事。 可是整个庄园除了这些服务人员正经来说就住了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以那个人为中心,而那个人全天闭门不出,怎么会有事报告,不过三餐饭食,可是眼前的人好像每天都听不厌。临了必得再加一句,“还有么”。可是哪还有,那人话都不说一句。 每每听到这里男人都会沉默,之后又会如往日一样恢复好像全然不在意的淡漠。 今日好像有些不同,男人刚进主卧没多久就叫了医生,医生匆匆赶来替他包扎了手上的伤口,伤口好像很深,可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眼神涣散盯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医生在一旁手忙脚乱。 当夜男人没有在庄园停留,趁着雨夜离去。 这一走就是七天,直到新年前夕才回来。 本想安安静静一起吃一顿跨年饭,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长桌上咽下了这顿食不知味的生冷。 临近十二点,绚丽多彩的烟火耀眼夺目,照亮了整个庄园,却无法照亮被困在这里的她和他。 荆郁望着白玉阳台上单薄又寂寥的身影,心口一股难言的刺痛再次隐隐袭来。 他紧了紧手中的盒子,向那抹身影走近,她知道他来了,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仰望着空中一簇簇腾起的烟火,夺目的漂亮又转瞬即逝。 哪怕屋内的灯光昏暗,可是绚丽的烟火仍然照亮了女人白地几经透明的面容,好像一碰就会碎,五光十色的绚烂在她干净透亮的瞳孔一簇簇的盛开又熄灭最后只留下死水一般的沉寂。 在一束巨型烟火腾空后,男人空洞地望着窗外,游神似的开口:“新年快乐。” 也不知道这个新年是谁在快乐。 “又是一年。” 听她开口,男人终于神思缓缓归位,转头望向身侧长长睫毛一眼不眨望着半空的女人。 “是啊,又是一年。” “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女人轻声呢喃。 男人喉结滚动,生生咽下了什么,闭了闭眼漠然道:“总会有个头。”然后打开手中的盒子,将准备了好久的新年礼物取出小心翼翼地戴在女人白皙冰冷的脖颈上。 “很好看,笙笙新年快乐啊。”看见自己用心挑了好久的礼物终于戴在了所思所想她的身上,男人终于有了些笑模样,随后俯下身轻轻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这样就够了,还求什么呢?求她能爱自己?求她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早就知道这是痴心妄想的奢望,所以他早就不求了。 如果她不愿待在他身边,不愿意陪着他,那他陪着她也是一样的。 次日荆郁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边,悬空的心瞬间归位,他轻手轻脚起身,看着安睡的人恬静的面容心里踏实了许多,昨日心中的沉郁好像也渐渐散去。 每天一早只要他在这里例行询问的都是她的三餐还有关于照顾她的报告,千篇一律乏善可陈,可每一次他都听得认真,好像在听一件从没有听过的新鲜事。 今日的荆郁哪怕表现地不明显,但可不同以往的情绪还是显而易见的,毕竟这一周上下过得都很压抑。 司旗知道,哪怕荆总每次在这都得不到好颜色但只要不发生类似前几天的事,他们荆总总能自我调节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安慰给自己洗脑,好像这样就有了继续撑下去的借口和希望,他在一旁看着都不免替他们心累,也许等到有一天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说服自己继续下去的支撑,可能才会真的放手吧。 天气渐渐转冷,庄园内却温暖如春,本应该一如往常安静的庄园今日却一反常态,上至管家下至侍从好像都乱了阵脚,得到消息的荆郁本来在苏黎世主持年终会议,可是一听到庄园里出了事二话不说就结束了会议,乘坐着极限申请下来的最快的航线当天就赶了回来。 当听完了医生千叮万嘱,他还在云里雾里,笙笙怀孕了?他们有孩子了?他要做爸爸了?笙笙要做妈妈了? 这是真的?怎么会?怎么……他愣在那,不敢相信,等医生走远了他又突然醒过神似的狼狈追上医生再次确认他有没有听错。 原来他们真的有孩子了,他们真的要做爸爸妈妈了。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好像在这暗无天日困住两人的深井中终于破土而出了一株能解救二人的藤蔓,只是这株藤蔓还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幼苗,荆郁睫毛抖动,双手微微颤动着,他跟笙笙真的有孩子了。 “我有孩子了?” 面对老板这样的失态司旗虽然有些尴尬,可还是干笑着附和,“是的荆总,医生确实这么说。” “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荆郁不住地呢喃,乍一看像一个失心疯的母亲,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 “可是……我现在要做些什么呢?” 司旗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继续干笑着。 缓了好久素日的理智终于回归,大脑好像终于接受认证了这一信息,荆郁整个人也恢复了清明。 这时嘴角的笑再也藏不住,他搓了搓手迅速转身向房间走去,她还在睡,他就轻手轻脚坐在一旁,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似的,又将目光移向她的小腹,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上,却不敢用力,满心欢喜,他和笙笙的孩子么就在这里么? 它现在多大?能感受到他么?如果让它乖一点它会听得到么?不让妈妈这么辛苦它会听话么? 他又看了眼睡得沉沉的江笙,悄悄俯下身贴向她的腹部小声嘀咕道:“要听话,不要折腾妈妈,妈妈都难受的昏倒了,这样不乖可不是好孩子……” 虽然是白天,可屋内很暗,刚才还闭眼沉睡的人此刻睁开了双眼,眸中清明一片哪有一丝沉睡模样,医生的话她都听见了,孩子?居然有孩子了? 她要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它为什么不挑父母不挑环境就这样冒冒失失懵懵懂懂地来了? 江笙心里一片茫然,谁能来教教她要怎么办? 一丝暖阳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江笙顺着那道光芒看去,无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触摸。 陷入憧憬的荆郁察觉到头顶的动作,抬起头看到她果然是她醒了,满脸的欣喜藏也藏不住,一把握住那只手,激动道:“笙笙,你知道么,我们要做爸爸妈妈了,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他就在这……”说着将她的手拉向她的腹部。 可是江笙却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猛地将手往后缩,可荆郁却紧紧抓住不容她半分退却。 “它就在这,冥冥之中茫茫人海它奔我们而来,不管如何艰辛,它选择了我们,我们不会辜负它的选择,我们会爱它期盼它,为它的到来而欣喜,我们会成为一对尽职尽责的父母给与它曾经我们缺失的全部的爱,对么?笙笙?” “别说了,别说了……”四个多月,江笙终于哭了出来,来到这里哪怕再难熬再难过她也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只有伤心才会哭,可她有的只是恨只是愤怒只是怨所以这些都不足以触动她心底那根脆弱的神经,可是现在,她崩溃了,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好像一切都完了,又好像一切换了另一条方向开始重新计算,可是这样那以前她承受的种种又算什么? 第123章 “我不想要它。” 这是发现怀孕的第七天, 江笙终于开了口。 正在喂她吃饭的荆郁顿住,然后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要是不同意,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不要它。” 哐当一声, 荆郁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才勉强忍下摔碗的冲动。 “你是它的母亲,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母亲?呵,你想让我做什么样的母亲?宋朝云那样的?”江笙冷笑着反唇相讥。 深陷于她 第121节 荆郁看着这个曾经真心实意爱慕过他的人,心中腾起一股灰心的悲凉,她是怎么知道能伤他的。来到这里四个月, 说过的话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这么多,可惜说得却是要打掉他的孩子。 “那你就试试, 它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奶奶,你妹妹, 还有那个没用的废物男人,就通通给我孩子陪葬吧。”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狠话。 “啪”一个用尽全力的巴掌直接扇到荆郁脸上, “荆郁!你要是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要你后悔终生!” 荆郁不动不闪就这么看着她,脸沉地能滴出水可说出的话还是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行,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江笙气得浑身发抖,眼神相淬了毒一样恶狠狠地回视于他, 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下来, 耳边霎时响起荆郁惊惧的吼叫声, 然后在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中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场景变换已经不是闭眼前的那个房间,江笙知道这是已经在医院了。 她想动, 可是手却被人攥得紧紧地,一歪头就看到抵着她手背好像已经睡着的男人, 她只是这么略微一动,男人立马惊醒。 “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哪里还难受?” 荆郁一面探过身子关切紧张地一连三问,一面急切地伸手按了床铃,可是触及到她空洞冷淡的瞳孔,刚腾起的惊喜转瞬即逝。 江笙根本不想看到他,抽回手又闭上了眼。 荆郁拢着空空的手心,心好像也空了。 他后悔了,今天太冲动了,就算她说出再难听再绝情的话,他如何生气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她置气。 荆郁不走也敢不上前,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说话怕她不爱听,站在这又怕碍她眼,但更怕走了离开她的视线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它……还好么。” 胡思乱想间听她开了口还是问孩子的事,荆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没得到他的答复,江笙双眼霎时睁开,惊愕地看向他,荆郁这才知道真的是她在问。 “还好还好,你别担心,医生说它很好,顽强地待在妈妈肚子里。”荆郁也借坡下驴顺势依附过来,将椅子又往前凑了凑才坐下,伸手去捞她的手却被她侧头躲开。 荆郁看她不愿意看自己,心又开始难受起来,不过她还是心软的,还是关心孩子的不是么? 那他还祈求什么呢? “医生说你身体太虚了,以后咱们好好吃饭好不好,不然你会很难受,孩子也会长不大。” 听到孩子安稳,江笙也不知是放心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了。 荆郁就一直坐着,动也不动就这样硬生生坐了一晚上,第二天站起身腿都僵了,明明有陪护床他偏偏做出这幅行径,做给谁看?江笙冷笑。 欧洲和北美包括国内一堆的事能挡的都被司旗和汪夺挡了,可是有一些紧要的实在没法还是要荆郁处理,甚至有一些还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可是他们也知道他们荆总现在还哪有心情回去。 江笙听着门外隐隐约约荆郁压着嗓音发火的声音,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手缓缓抚过小腹,也许它并不是累赘枷锁,也许它是拉自己逃出生天的救命藤蔓,劈开这致命镣铐的尖刀。 这次江笙很配合,医生和营养师让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哪怕一点食欲都没有她还是逼着自己往下咽,让静卧就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让偶尔活络活络筋骨她就去楼下花园每天定时散步。 而荆郁全天二十四小时小心得在一旁照顾这,生怕别人撞了她吓了她,看着她这样配合,终于在意起这个孩子来,心中是无法言说的高兴。 半个月后在医生再三保证可以出院时,荆郁为了保险起见才带着一整个医疗团队回了霍顿。然后每天按照医生还有孕育师的嘱托亲自照料,从不假手于人。 江笙冷眼旁观着,不可否认,就目前而言,毋庸置疑荆郁是一个好爸爸,可是却不是她心目中的好伴侣,甚至不算一个有着基本道德底线合格的人。 农历新年那天,两人吃完了年夜饭,荆郁心情很好,上一次她还拒绝跟自己同桌吃饭,这一次两人已经可以一起好好过个年了,甚至还有他们的孩子。 荆郁热切地看着她,江笙自动屏蔽那股灼热的视线,低垂着眉眼只问他:“想好名字了么?” 算算已经三个月了,孩子在她腹中安稳地生长着,每次产检他都会陪在一旁见证它的成长,从小小的一颗长到拳头大小再到如今已经长出了手脚,真的好神奇,他们的孩子就是这样一点点在他们身边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长大是么? 听到她问名字,荆郁笑了起来,“还没定下来,不过已经想了好几个,一会拿给你看。” 江笙转过头看着幸福和满足写满整张脸的荆郁,垂眸长叹一声,“荆郁,既然已经成定局,你我都没有回头路了,有了孩子,从前的一切就要重新开始计算,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后面对的是父母彼此的怨怼,承受着别人的咒骂和仇恨。” 刚还轻松满足的笑容在荆郁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 “你想说什么?” 江笙望着虚空沉默了好久,然后好像终于鼓足勇气认命道:“以后,我会试着放下从前的一切,你也不要再做让我失望的事,我们努力一起将它养大。” “真的?”荆郁大喜过望。 可是一想起在苏黎世她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转头就将他扔在了他耗尽心血为她准备的婚礼上,脸上的温度又一次冷了下来。 “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江笙叹了口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管如何日子都要过,如果疑神疑鬼能让你过得舒服那就当我没说。” 荆郁没再说话,只是替她揉了揉腿,虽然医生说根据孕妇体质不同,有一部分孕妇在孕后期时腿部脚步有可能会浮肿抽筋,平时多按按能缓解。现在还为时过早,可荆郁觉得趁早不趁晚,早做一定比晚做好,现在就已经开始每天定时替她揉腿。 等他做完这一套看着房中的侍从收拾完从房里退去,荆郁擦着手,声音沉郁,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选择再相信她一次,“如果你再骗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江笙睫毛颤颤,握着书页的手也不由得抓紧了。 但她一想到腹中的这块肉,心又定了定,如今她免死金牌在手,又怕谁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江笙好像真的安定下来了,一心一意养胎,对荆郁的态度也真的如她所说放开过去温和了许多,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回暖,荆郁唯恐这又是她的伎俩,开始的时候并不放心,产检都在家里,外出也是一堆人跟着,能陪他绝不缺席,江笙也没有对此表示抵触,他的心才又安下来一大半。 冬去春来,转眼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可伦敦的天气还是不怎么样,江笙说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更不喜欢。 荆郁也怕气候不对不利于她养胎,问她想去哪,她说想回国,国内的气候吃食都比较适应,生产之后也好找专业的月子中心坐月子。 荆郁看她最近又瘦了两斤现在还处于吐多吃少的阶段,哪怕请了营养师,请的还是国内顶尖知名的营养师,可是屁用没有,所以也动了回国的心思。 可是他已经替她销户了,而且有件事他一直没敢跟她说,之前不敢现在更不敢,不知道她“遇难”的消息怎么就传到了老太太耳中,老太太受了刺激人突然就没了。 户口重新补办或者更换其他国籍都好办,但如果让她知道老太太没了的事…… 他不敢想,眼前的这一切好像都是偷来的,他贪恋他惴惴不安,好像一场虚无的美梦,一个声响就能将它打破,哪怕有了孩子他都不敢保证她知道这件事后美梦还能不能继续,两人还能不能有以后。 已过而立之年的荆郁什么没经历过,吃人的血海商场,牛鬼蛇神各路人马的算计,如果不是他命硬,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可是现在他刚尝到一点甜头,他害怕,他忐忑,好像一头怀揣宝贝却唯恐恶人惦记妒忌的嗜血野兽。 他不许也不能让人将手里仅有的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些夺走! 所以决不能让她知道一丝一毫,他冒不起这个险! 她最在乎什么?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就连那个废物白痴都算不上,这世间能让她忌惮顾虑的除了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妹妹还有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奶奶,她渴望亲情温暖的心与他一样,他没有,而这两个也是她仅有的,所以拼命在乎这点为数不多的亲情。 只要不让她知道,平平安安生下他们的孩子,后面只要找人换一副合理的说辞,相信她不会怀疑可以顺利过关。 “新西兰的环境比国内好些,现在回国不是时候,北方还有些冷,南方也正值梅雨季节,我带你去新西兰或者澳洲?那里你不是去过么?我记得当时你还挺喜欢的。” 本来她就不指望他能放自己回国,不过她想要的已经达到。 “好。” 荆郁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可万万没想到,同样的招数江笙能再玩一次,而且还成功了,他就像个傻逼一样又被耍了! 他活该! 事情回到出发去新西兰的三天前,荆郁因为推了很久的工作已经不能再拖了,这次去新西兰陪她待产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毕竟将她一个人还有孩子放在那里他是不放心的,所以他打算这几天回欧洲和北美将积压的工作处理完,至于国内,呵,早就没了价值,他巴不得看它就此崩塌毁灭。 可是谁能想到他准备返程的当天就接到了伦敦传来的消息,人不见了! 说是当天见了红,请来的医疗团队用了保守的救治措施还是没有止住,检查之后也确定不了问题,便不敢冒险拖延只能紧急送往医院进行系统检查。 因为去的时候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谁都知道庄园主人赫赫有名的hak首席总裁有多重视这母子二人,一旦出了事没有人可以担得起,所以当所有人都忐忑的将注意力放到了医生身上时,根本就没人能想到一个见了红又处于神志不清状态的孕妇会爬起来躲过这么双眼睛消失不见。 一得到消息,留守在伦敦的总秘司旗就知道自己这次要栽了,荆总就怕出什么意外连汪夺都信不过特意将他留在了这,可是这场差事他办砸了,不敢有分毫的犹豫,司旗第一时间以荆总的名义兜兜转转找到了民用航空管理总局负责人,卖了荆总好大的人情请对方立刻帮忙清查出入境信息。 可江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呢? 等荆郁落地,人已经消失了八个小时,可是关于江笙的蛛丝马迹他们一无所获。 荆郁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再无一点人气温度,明明走时还好好的,她让他快去快回,甚至出门时还替他挑了领带和领针,那时雀跃又满满当当的心情他现在还记得,胸腔残留的余温还没消散,人怎么就没了? 可笑,真是可笑,荆郁撑着额角也真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房间更显空旷凄凉。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怎么就这么蠢!枉他聪明一世竟然被她一次又一次欺骗耍弄,他居然信了她的鬼话!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先给他梦寐以求的甜头,把他泡在蜜罐里,等他晕晕乎乎以为痴心妄想终于可以实现了,却被她当头一棒,那一闷棍的余力此时又开始侵袭全身,脑子、心口甚至每一寸神经都隐隐作痛。 他怎么敢想?他到底要蠢成什么样才能觉得她是那种因为委身于他或者有了孩子就能妥协的人?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渴望太过贪心才可以一遍遍的催眠自己选择相信,到头来被她一次又一次的耍弄,怨谁呢? 笑够了的荆郁重新环视了屋内的的一切,面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包括已经死了的痴心妄想,以后他再也不会期盼她能爱他接受他,本就是不可能到达的圆满,他为什么早不认清呢? 梦终于醒了。 只有无爱冷心绝情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谁又管那东西的心情如何呢? “回国。” “是。”守在外面的司旗不敢犹豫马上申请航线。 临走时荆郁最后环视了这房内的一景一物,冷笑着头也不回的将这一切尘封在过去。 既然她能毫不在意,那她在乎的一切他又有什么可好留情的呢? 第一个开刀的自然就是那个碍了他多年眼的蠢货废物! 第124章 五月下旬, 江笙消失的三个月后,国内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说不大是没人知道这场争斗会持续多久,而且两人交手的领域是绝大部分人无法触及也捞不到什么得利好处的, 所以初初有人知道内情但也是极少部分, 所以关注点并不是很高。不小是因涉事双方是平时八竿子打不着却身份显赫非常圈内顶尖是他们这一代各自圈子的佼佼者,一南一北谁都不知道两人怎么就杠上了。 可就算打听不到内情,圈内的这些人也都个个瞪圆了眼睛睁大了双耳,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热闹, 这种互相不给面子,出手不留半分余地的争斗, 在这个以和为贵的圈子谁见过? 北城那一帮二代三代世祖最近私下调笑的热门话题, 不知道是谁不要命敢跟闻予杠上,惹到了他就算下跪斟茶认错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副棺材板。而海市这一群世家子弟更是嘲笑北城这一群土鳖在老爹爷爷的安乐窝里窝得太久,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惹了荆郁那阎王还想全身而退?真是一群天真的小可爱。 “你这样不计后果跟北城拼,就不怕触及荆泰的根本?荆老爷子居然容许你这样胡闹?”宋云骁是在国外听到了消息特意赶回来的。 坐在上座的荆郁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刚送过来的黄金模具, 对宋云骁的话充耳不闻。 “你知道北城闻家是什么人?你是打算断送荆泰?” “闻家老爷子虽然没了,可是闻博彦还如日中天,老爷子的门生遍布,与闻博彦是一张利益网里的,你跟他斗?” “荆家的产业怎么你比我还上心?”荆郁毫不在意, “荆柏安都不怕它毁在荆淮南手里, 你来操这个心是不是显得太多余了?” “他若是喜欢, 就拿去好了, 只是不知道荆泰这堆烂铁他闻大公子接不接得住。” 荆郁起身系了系扣子,毫不在乎道:“宋总要是不忙就坐下喝口茶,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可人还没走几步就被宋云骁一把拦住,两人甚至动了手, “不就是个女人?犯得着你这样?不要命了?” “命?哈哈哈……”荆郁甩开了宋云骁的手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能拿我命的人还没出生呢,我若是不想,他得先给我陪葬!” 宋云骁直到荆郁向来软硬不吃,想来也可笑,能拿得住他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三番两次耍他的女人! 深陷于她 第122节 “不就是跑了么?凭你如今的势力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何必闹成这样。” “呵,我为什么要找她?”荆郁莫名其妙反问。 宋云骁却糊涂了,“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还一副轻蔑什么都不在乎的荆郁突然冷下了脸,声音低沉眼神阴郁,“我要她怎么跑的就给我怎么回来!” 宋云骁终于知道,平息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可既然她跑了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回来呢。 “季鹤鸣说李多乐找他做了中间人……” “我用得着他做和事老?怎么,仰仗爷爷庇护的没用废柴这就扛不住了?既然扛不住了就乖乖把人交出来,讨得我开心的话我还能给他留一口饭吃。” 宋云骁知道这样说下去是必然没有结果的,可他也知道怎么抓住他的命脉,“逼她回来也不是不可,可是你能等得了,那女人能等么?算算,现在应该七个月了吧?” 一句话正中荆郁命门,荆郁凉凉地看向宋云骁,手中崭新黄金磨具瞬间被捏变了形,手中被钝气割开的口子又深又狰狞却不敌他心底万分之一的疼。 这场谈判最终定在了北城赵家的花旗会所,赵许安是知道些许内情的,也知道引得这场谈判的那人跟秦梦交情匪浅,将人招呼进去后转头就给秦梦发了消息,询问她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有的话赶紧撇干净,不然东窗事发谁都保不了她。 闻予他们对荆郁这人了解不深,可是他确实最知道的,海市一大批消亡的企业家族都跟他有关! 生性狠戾,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就连亲叔叔亲妈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别人。 双方前后脚进了包房,长长的沙发两位事主分别坐在两头,泾渭分明离得老远。 宋云骁扫了眼对方来人,除了李多乐,贺连声的孙子贺西风也来了。 季鹤鸣见荆郁闲适从容地靠在一头,眼神淡然,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他有些头大,毕竟他知道闻予根本不是好相与的,这场调节估计也是白费蜡。 他笑呵呵先跟李多乐打了招呼,又跟闻予贺西风颔首,特意扫了眼闻予,见他面目清冷,不甚在意,看来两个主角压根就没报着调节的态度来的。 这一个比一个高傲难搞,好像都等着对方低头下跪认错似的,这还调节个屁。 可来都来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虽然他是中间人,家也在北城,但是严格说他是混海圈的跟宋家关系很好,跟荆郁也算是从小认识,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平静解决。 双方坐下没人先开口,气氛有些冷。 季鹤鸣作为“中间人”无奈先开了口:“有什么事大家好好沟通,中间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大家都是混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都是要做朋友的。” “可不是么,闹大了还不是便宜了别人……”李多乐也帮忙打圆场。 “把那个小白脸交出来,其他事都好商量。”一道冷冷地近于命令式的声音直接打断两人的尴尬热场。 “小白脸?这我可不知道。”闻予也不甘示弱,气定神闲地直视着沙发那头嚣张到不可一世的人。 “呵。”荆郁低头笑了笑,抬起头秒变了脸,“那谈你妈呢?” “你说话放干净点?”贺西风啪地将火机掷在桌案上,眯眼警告道。 “你在和谁说话?”宋云骁本在后头摆弄着手机,静观其变,一进门他跟季鹤鸣的想法一样,这注定是一场白费工的调节。可这句话真不中听,他哪个坑里的菜苗在这大放厥词? “诶诶,我说今天是来沟通的,不是来吵架的,不说咱这代,就是往上数几辈基本上都是认识的,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闹得太僵,以后还要做朋友的,我的面子不给,阿乐的面子总该给吧?”季鹤鸣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要是手头有家伙事儿估计早都干起来了。 李多乐在旁边听这话撇了撇嘴:操拟妈,架我上去好玩?这龟孙子是耳聋还是眼瞎?开头没等我废话说完你家那个神经病就打断我,我哪来的面子? 宋云骁放下手机,坐了过来,微微前倾探着上身,修长的手指敲着面前的琉璃桌几,突然笑了一声:“说起来两位若是处好了还是连襟呢,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和气。” 荆郁不屑地看着对面四平八稳坐着的人,笑着一字一顿轻蔑道:““谁他妈跟他是连襟。” 宋云骁就知道一旦涉及那个女人一点点事,荆郁就要炸毛,“阿郁!” “就是就是,不打不相识,你看两人小名都这么想象,多有缘分。”季鹤鸣没屁找屁继续努力将场面往正轨上拉。不过今天不是来谈判的么?怎么正事一句没说? 闻予没心思在这浪费时间,今天能来完全是给季鹤鸣一个面子。他起身抚了下衣摆,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我只一句,人在北城,谁要是敢动,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话落就抬步离去,荆郁缓缓起身,不疾不徐挡住了闻予的去路。下巴微抬,神情高傲又肆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轻蔑地笑着,“行啊,我倒想看看名声在外的闻大公子有几个斤两,用你们北城的话怎么说来着?哦,谁先怂谁他妈是孙子。” 闻予哼笑一声,丝毫不在意,抬步离去。 贺西风随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懒散地回头略带警告:“荆总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能让那群被抓住的狗别乱咬才好,一个不留神反口咬到主人,呵,那可就真热闹了。” 看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模样,宋云骁也勾着唇挑衅睨着贺西风,“怎么?仗着横跨公检法家学渊源,贺二公子也继承了祖传手艺玩起栽赃嫁祸了?可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呦,奉劝贺二公子轻点蹦跶,别用力太猛轮到自家衙门反抄起自家来。” 贺西风挑着眉轻嗤一声转身出了门。 等人全部散去,荆郁是脸上的笑没了,仅剩的那点耐心也没了,行啊,既然跑到他面前逞英雄,叫他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那几个人怎么回事?”宋云骁转头看向荆郁。 荆郁却满不在乎,懒得解释,那几个废物要是真将人给剁了他还不至于这么火气。 “叫人别管那几个人,无能的废柴只配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荆郁对着电话那头毫不留情的切断了几个人的生机。 “给我查顾南归的行踪。” “阿郁!适可而止!”宋云骁就算不是特别清楚这里的人员关系,但也知道闻予的太太是谁。 “我适可而止?呵,那也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识时务知进退,放心,我不动她,不过想跟她聊聊天,聊一些……”荆郁想了想,突然又笑了起来,“聊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你说得对,好歹我也是她姐夫,怎么忍心有些事她被蒙在鼓里?这不是太对不起她姐姐了?” 宋云骁看着满目阴冷神情近乎偏执的荆郁,无奈叹了口气,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荆家宋家所有人都有责任,如果自己跟他易地而处,不一定能比他做得好,“阿郁,有些事不要做过头了,凡事留点余地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他轻声嗤笑,他还有后路么? 第125章 北城海市的针锋相对一直从繁花似锦的五月持续到秋风瑟瑟的十月, 从生机盎然到满目萧条。 圭本实业和荆泰集团严格上说是两家经营类型完全不同的企业,涉猎的领域几乎没有重叠。前者在高新科技领域一骑绝尘,后者集诸多传统以及新兴行业为一体的综合性实业集团。尽管如此, 两家公司还是从最开始的警告试探到后来濒临失控的大打出手, 但也都不是没有底线真豁出一切的赶尽杀绝。 可这诡异的“平静”局面最终还是被一份调查报告彻底打破,如果说之前是有底线的你来我往,那么后来两家都试图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砸对方饭碗的行径才是让诸多围观之人看不懂的自绝后路的疯魔之举。 万宝大厦第二十九层的总裁办,寂静无声的房间骤然被一道讥讽又凉薄的笑意打破。 荆郁看着桌面上刚刚提交上来的医院调查报告, 内心荒凉到极致,好像在笑别人又好像在笑自己。 眼观鼻鼻观心杵在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汪夺别的不敢妄自揣度,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最后一根能够牵制野兽的绳索也被斩断了。 蛰伏已久的野兽经久了压抑忍耐, 冲出牢笼挣开枷锁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自然是之前束缚手脚不敢做的事如今再也没了顾虑,想别人不得超生跟他一样痛苦还是豁出一切玉石俱焚, 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玉石俱焚?那人不不配!这样欺他辜负他耍弄他,他怎么可能甘心放她潇洒存活于世!哪怕是死他也要拉着她一起沉沦!最起码黄泉路上他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一场紧急召开的临时会议, 在诸多股东表决反对之后,荆郁还是一意孤行,甚至有人在此时提议罢免他,可是如今的股东表决权在他眼里不过是屁都不如的没用空话,放眼整个集团已经没人再能掣肘他。 连荆柏安都渐渐后知后觉自己不是为荆泰找了一位得以托付的继任者, 而是将荆泰葬送到了心狠手辣全无顾及的疯子手里。可就算如今认清事实也为时已晚, 荆郁根本不再受任何人的辖制, 何况他手里还有比荆泰更强大的钱袋子hak。 桌上那份关于顾南归和江笙的报告并排而放, 本来在宋云骁的一再劝说下荆郁已经打消了之前他不好过就谁都别想好过的念头。他知道一旦出手有些事就注定无法善了,若是被她知道, 那两人就真的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犹豫了,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一次又一次骗他! 她答应过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迁怒于人,她就会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有朝一日她释怀了想通了兴许会让他见见孩子,否则余生他就准备为了这个他一意孤行的无辜生命赎一辈子罪吧! 他一面恨着她一面又克制不住地担心她们母子,有时候他都痛恨自己为什么可以低贱到这种无可救药地步,可是他还是盼望着一个万一,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她带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半年后他等到的是什么?是南柯一梦后又一记响亮的巴掌!是她早在那通哄骗他电话的不久前就悄无声息流掉了孩子的消息,他对她剩的最后那一点容忍和期待彻底破灭! 可笑的是他还曾经希冀着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哪怕她如何恨他,可那也是她的骨肉。 他高估了人性,低估了她的狠绝。到底恨到什么地步可以让她连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如此绝情? 她没有的他也从未体验过,他以为她会懂他,亦如他也知晓她内心最渴望最或缺的是什么,所以他拼命想与她一起共建这一切,可是她却寡情又残忍地将这些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不管他如何疼痛哀求,她都不肯施舍一分怜悯,动容分毫!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心软?她知道如何戳自己的心肺,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命门? 荆郁不屑地挑起桌面上那沓名头为「顾南归」的文件,随意翻了几页,冷嗤一声。 一个用尽最低劣的手段,也不怎么光明横刀夺爱的可怜虫也敢在他跟前叫嚣?他凭什么觉得让别人不舒服后自己就可以顺心顺意诸事皆宜?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算有,他也不该想不开上他这来讨! 荆郁将司旗叫了进来,将名头为「江笙」的那沓资料默然地扔到他跟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旗眉尾跳了跳,这是要不顾一切没有忌讳地搜寻了?司旗俯身将文件捡起,头一次这样踌躇,毕竟荆总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说过的话做过的决断从没有半路收回的时候,可是事关那位,有过太多的例外,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确认。 “荆总的意思是以找到为首要,不计成本,不管……对方……会受到影响,是么?”他口中的影响已经是斟酌几番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形容了。 荆郁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分毫,只是淡淡扔了一句:“我说的话什么时候这么难以理解了?” “好的荆总,我马上去办。” 等人离开,荆郁的目光依然盯着屏幕上正如火如荼的欧洲市场,手指轻抿,神态从容。 这一次围剿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相比于利益至上的商人,他更喜欢也更享受于做一名精准狠辣的猎人。越是难搞的猎物越是能激发他的兴致,就如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蒋氏基金,也敢在这时候吃他的盘,今夜一战,他们这群跳梁的蠢货恐怕要一个情场失意,一个家底尽输了,真是可怜。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情意三千最终抵不抵得过碎银几两。 可仅仅是这样又怎么能够呢?次日一早,荆郁驾车去了顾南归任职的学校。 江笙刚出月子就又火速换了地方,这大半年几乎每个地方停留时间她都不会超过一个月,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不过她也早就算着孩子出生的时间,事先将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尽可能的打理好,如果这样都躲不过那也只能认命。 家里她不敢贸然联系,也不知道这么久没消息奶奶会不会担心,但她只敢迂回找到以前的同学,让他带话给王静转告奶奶她安好,像赵德胜这种心粗之人她都不敢找。 消息只传不用回,等下次再联系的时候,就可以得到奶奶的消息了,可这一等就是一年。 荆郁的手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还好她现在手里握着他的命脉,江笙俯下身子替婴儿车里睡得正香的女儿掖了掖被角。 江笙瞧着瞧着就笑了,越看越爱,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小小的一团粉糯可人,从刚出生的皱皱巴巴泡得泛白到现在肉乎乎软嘟嘟粉糯糯,每天醒来就转着眼睛到处好奇,除了有时候闹起来让她这个全无经验的新手妈妈束手无策,好像再没有什么让她忧心的了。 她如今只想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自己人生中缺失的情感和物质她都会加倍给她,至于父亲……江笙停住脚步又低头看了看软被里的女儿,她的孩子也注定得不到圆满了。 十二月的云城舒爽清凉,江笙一个人推着小车走在小区的街道上,这里的房子还是她用别人的名义租的,所以住得也略微安心些。 只是进了十二月江笙总是心神不宁,这几天尤甚,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跟去年十月离家后被荆郁关在英国时一样,本来她都已经认命了,可不知为何有那么几天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就如当下,最近经常会半夜惊醒,她猜想可能是辗转在国外那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孕期反应留下的后遗症吧。 还好孩子是健康的,那时随着孩子一天天在肚子里长大,她焦虑愈来愈甚,后悔孕前期没有保持好的心情,好担心孩子在肚子里受到影响,就连生了以后,坐月子期间她半夜都会经常惊醒,一定要确认孩子还在不在,甚至还会神经质地去数孩子的脚指头够不够,细细摸一遍孩子的耳朵眼睛确定没有缺失才能放下心来。 本来刚回国时她是流掉的,可是在医院等待的时候看着人来人往,好像别人都有人陪伴,或父母或伴侣或朋友或子女。她半生凄苦,以后奶奶走了,南南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人生还那么长,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突然觉得有个孩子好像也不错。 这时候肚子里的小东西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声似的,那是她第一次感受胎动,吓了她一跳,她试探着再次贴向鼓鼓的肚子时,小心问它能听见么,小东西又动了一下,后来她再也狠不下心,她也告诉了荆郁她打算生下孩子,是为了安他的心也是为了如果他依旧执着于此也算有了一个牵制。 看着正努力吸奶的小家伙,江笙满心柔软,当初怎么会不想要她呢? 晚间江笙刚哄睡孩子就听到门锁响动,在这里除了月嫂江笙没有跟任何其他人有来往,何况还是在深更半夜。江笙神经瞬间绷紧,连猫眼都不敢去看,赶紧打电话报了警迅速叫醒月嫂合力搬来柜子抵住门板,随后两个人悄声抱着孩子躲在房间里,此时能做的只是提心吊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着警察赶来。 当大门被破卧室门板被人推动时,江笙的心都快从嘴里跳了出来,如果只是自己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她早就看淡了是死是活,可是如今有了安安,她再也做不到无牵无挂无所畏惧,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为母则刚四字,可是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就是一个母亲最大的软肋。 外头撞击门板的声音越来越大,江笙怀里抱着女儿和保姆背对着柜子用尽全力抵着,一旦破门而入……江笙不敢想象,一面和保姆大声呼救,一面哄着怀里被外间剧烈声响惊醒而吓哭的女儿。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警察还没有来,猛地一阵大力,江笙被柜子的棱角硌得生疼,眼泪被激得瞬时溢出眼眶。 她这辈子都没像今天此时这么怕过,哪怕那年在天台,她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选择跟王钊同归于尽,可是现在,她掂了掂手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她只怕歹人连这么个小小的婴儿都不放过。 哪怕现在江笙已经怕到六神无主心惊肉跳,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如果自己在此时也慌了神卸了力那一切就全完了。 深陷于她 第123节 江笙探过身抓起床头柜上的剪刀,朝着从门缝探进来的那只手全力扎下,整个手背被贯穿,流出的红色血液瞬间在雪白的墙上染成一片,外头也随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叫,紧接着就是破口咒骂和更大力的撞击。 两个柔弱的女人怎么抵得住外面几个壮汉不要命似的大力,不出两下,江笙和保姆就被撞倒在地,倒地的一瞬间江笙用另一只手拄地下意识地护着怀里的女儿,堵门的柜子随着门板破裂而砸向倒地的二人,江笙拄地的那只右手本来就因为突然受力而不支,手腕的寸痛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更大的剧痛所覆盖,只听崩裂的一声脆响,右手的疼痛霎时蔓延至心口,可是尽管已经痛得眼前黑成一片,头脑轰鸣,她也不敢将重力压向怀里。 此时的痛觉神经和肾上激素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江笙明知道这时候不能昏过去,努力睁大双眼想保持清醒,可最后还是两眼一抹黑随着最后一道轰鸣晕死过去。 江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奶奶身形矫健,根本不像她去年回家时的步履蹒跚,她叫她,可奶奶明明听到了却不理她,只是拎着刀奔向鸡窝嘴里还念念有词,她走进一听原来是说南南带着孩子还瘦得不行,要多吃几只补补,南南回来了?她好高兴想进门去看看,可是跨过门槛就穿回院子,好像有什么屏障阻隔。 她有些心急,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奶奶,想让她看自己一眼,可奶奶却转身生气地骂她来这干嘛,让她赶紧走。 她从来没见过奶奶这样凶她,为什么赶她走?是因为自己骗她的所有事被发现了么?可她也不想的。 “奶奶,奶奶,你别赶我走,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 “奶奶……” “求你。” “南南,是我啊,你怎么不看我……” 江笙哭着伸手去拉冷脸不理她的两人,却都被躲开了,甚至她还听到了南南板着脸说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让她赶紧走。 江笙好难过,心就像被钝器劈开一样,揪心拧着劲地疼,为什么赶她走?为什么这样讨厌她? “我不走……你们别不理我更别丢下我……” 挥舞的手好像终于抓到了什么,可是耳边传来的声音确实陌生又莫名让她心烦,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还不停地嚷嚷叫她醒醒。 她不想醒,为什么要醒?醒了就看不到奶奶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冒出这么荒唐又奇怪的想法。 可是她不醒,耳边讨厌的声音就跟叫魂一样誓不罢休,等她终于被烦得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的憔悴面容。 江笙闭了闭眼想了大概十秒钟才想起这人是谁。 她最讨厌也最怕的人! 是他,他怎么来了?肯定是在做梦,她得赶紧醒来不然一会准是让她逃也不能的噩梦! “英英……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说话的人大喜过望,可江笙却无法共情他的喜悦,她试着抽回手可却被对方抓得紧紧。算了,不放就不放吧,等她醒了就能摆脱这张讨厌的脸讨厌的声音讨厌的人了。 可是眼睛闭合了好久怎么还是没醒?怎么回事? 江笙努力忽视耳边恼人的噪音,眉头也被烦得越皱越深。 “你能不能别吵了!再吵我就醒不来了!”江笙终于忍无可忍。 果然被她一声喝止,耳边终于清净了。 可是她怎么还不醒啊? “叫医生!” 一道低沉紧张的声音重新响起,握着她手的力道也更加用力。 随着一阵兵荒马乱,江笙终于不得不被拉回现实,她的梦早就醒了。 醒了啊……这才是她要面对的现实啊! 神经意识渐渐回笼,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好像除了奶奶妹妹还有……女儿? 啊!她还有安安,安安在哪? 江笙腾地坐起,“安安呢?” 荆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瞬,“安安她在这,刚喝完奶已经睡……”没等他说完江笙就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可是浑身的疼痛瞬间袭来,疼得她冷汗骤起不敢再动分毫。 “你别动,千万别动,你伤得不清,你想看女儿?我抱给你。” 荆郁慌乱地安抚着正强力忍痛的人,怕她再有动作连忙起身不是很熟练的从床脚的婴儿床里将女儿抱了出来,抱到江笙面前时,没有往她怀里送,只叫她看看就好,她现在抱不了孩子。 江笙呆滞地看了一会然后神经质地将手指放到女儿鼻下,等感受到了清浅的呼吸,才渐渐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满目柔情的荆郁看到这一幕神色瞬间阴寒,如果不是他到得早……他不敢想象,现在想想都后怕。 不过一晚他就已经知晓是谁做的了,既然这样苟且的活着还能生出风浪,那人间就算牲畜都不如的日子她也不必再享受了。 “安安很好,你看,她睡得多香。”荆郁又将怀里的婴儿往女人跟前凑了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心疼,生怕吓坏了惊弓之鸟精神紧绷的女人。 大惊之后又经历大悲大喜,此刻刚醒来的江笙脑中还是有些凌乱,没一会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荆郁看了好一会闭眼睡着的女人,轻手轻脚将女儿抱回婴儿床,可是刚沾床还没放下怀里的小东西就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荆郁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抱出房间,生怕吵醒了刚睡着的江笙。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丝睡意。 另一个房间,两个被高薪聘来的专业月嫂看着满身矜贵英俊不凡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掂着怀里的婴儿,嘴里翻来覆去就只会一句:“安安不哭,爸爸抱……” 可是孩子哪是这么好哄的,新手奶爸怎么抱婴儿都是这两天才刚刚学会的,本来不想假手于人的荆郁看着女儿一声高过一声地嚎叫,哄了这么久没有半丝缓和迹象,生怕她哭坏了,只能不太情愿将孩子递给月嫂,早就看不下去的月嫂赶紧将孩子接了过去。 孩子送了出去,可是视线却如影随形一分都没有移开。 “怎么回事,是饿了么?” 月嫂瞧着挺拔英俊的男人,脸上是与其周身气质十分不符的热切,心想‘这孩子真是好命,生在这么个福窝里,一出生就赛过了所有人。’ “没有,小姐脾气大得很,被人骤然吵醒,不顺心呢。” “是这样么?”笑意中是不加掩饰的慈爱宠溺,“真是跟她妈妈一样,将来也是个脾气大的。” 又在一旁看了好一会,直到孩子又睡着了,荆郁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嘱咐月嫂将孩子看好,门关上的那一刻荆郁嘴角的笑意瞬间凉透。 书房,荆郁听完汇报,缓缓转过身,一步一循行至垂着眉眼等待吩咐的司旗面前不由分说就是一记重拳。哪怕意料之中司旗还是被打得踉跄了几步,站稳之后又立马站回原位,不敢有丝毫的抱怨,他知道,这次荆总的怒火不会轻易就这么消了,是他工作失职,比这更严重的惩罚都是他应该受得。 他怎么会想到那份医院提供的报告是假的,偏远闭塞的地方连这种交了钱没做手术的名额也会被人低价卖出! 一拳接着一拳,司旗早已经站不住脚,直到荆郁骨节泛红,才停了手。 只见荆郁回身抽了几张纸巾,敛眸按了几下骨节上的血渍,声音阴冷到极致,“北美那几个也是时候了结了,云城那个送到公海市场处理。” 司旗知道这个“公海市场处理”是什么意思。 在床上发呆游神的江笙,被一阵追命似的铃声叫回了神,她愣了愣辨别了一会才发现铃声是从床底传来的,她忍着疼痛趴着床边才将手机捡了起来,是她的手机,估计是刚才荆郁弯腰时掉出来的,不然以他的为人,此时怎么可能再让她接触能与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 江笙按下接通,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就听到那头迫切地传来一连串求饶的话。 “席英,对不起,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不该不死心再害你,我就是……就是不甘心,我不想死,你知道吗?你知道安慕和孙春燕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荆郁他他妈就是个魔鬼!” “我求求你……我错了……救救我,看在……看在……”蒋蓝烟磕磕绊绊了好久都不知道要她看在什么上,“看在同样是女人的份上,求求你……这几年够了……我整个人已经败了,那天你不是看到我了么?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能解恨么?我没几年活头了……” 听到电话这头一直没有声,那头求饶的人突然发神经似的变了语气,“我知道你在听!你别装!这几年我们全家死的死散的散,还不够还你那条贱命?让十几个人给你陪葬?你受不受得起!你他妈不是没死成么?” 骂完之后惊觉不对又立马转了语气,“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害怕了,我活该,我们都活该,但是能不能求你……” 电话被人从眼前夺走,话筒里面的声音也断了。 江笙看着空荡荡的双手,满心平静,看都没看夺走她手机的人,又倒头躺下。 荆郁刚想开口,看她忍着疼痛转过身背对着他,将到嘴的话生生又咽了下去。 手机丢在这里是他大意了,不知道她都听到了什么。 他不担心蒋蓝烟说任何关于他的恶言恶语,他最怕…… 想到这,手里的手机“嘎吱”一声,金属的机身硬是被他握到应声而裂。 这一切来得是那么不易,没有人可以再夺走这一切! 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和害怕油然而生,以最快的速度充斥着整个大脑神经。 又想起刚才她哭着在睡梦中叫着的那两个人……如果她知道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他生平唯二的后悔,居然比第一次还要汹涌刻骨。 为什么要这么耍他! 为什么在一切都没有回头余地的时候让他再一次触碰到心中曾以为永远也到不了的圆满? 为什么! 荆郁努力克制着心慌,紧了紧手,轻声试探:“笙笙,吃饭了。” 见床上的人无动于衷,荆郁吞了吞喉咙,嘴里紧张到干涩,“安安晚上离了妈妈总是要哭闹很久,笙笙不想赶紧恢复抱抱她么?”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荆郁手疾眼快几步上前想将人扶起来,可是却被她嫌恶地躲开了。 没事,只要她不自暴自弃不像在伦敦那样就好。 几天之后江笙才知道在她昏迷的那两天荆郁就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带回了海市,现在她住的是荆郁位于佘山的大宅。 她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也发觉了这所仿若监狱牢笼的大宅守卫森严,跟伦敦的庄园不相上下,不管是墙高还是安保系统以及安保人数,甚至比之尤甚。 每当看到这些她都选择性无视,可是不管情绪还是表情再细微的变化怎么逃得过时时关注她的荆郁的双眼,他想解释,但是又无从辩白。 这一重又一重,他不仅仅是怕她再次消失,更怕有些人伸手打破这绝美的黄粱一梦顷刻将现实打回原形。 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所以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不敢赌。 那通电话之后荆郁小心试探过几次发现她对于那两件事并不知情,稍稍放心过后又总是怕这颗定时炸弹在他日防夜防下还是会免不了爆炸,一旦爆炸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一段的安宁时光,好像每一秒都是偷来的。 虽然战战兢兢,可他甘之若饴。他从来没体会过做父亲,跟最爱的人共同抚育他们生命和爱情的延续的感觉和心情是这样奇妙。 每日看着笙笙和安安,他整个心都被塞得满满,甚至愿意为了她们付出一切,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还是他与笙笙的孩子,有时候他会恍惚,是不是他才是处在梦中的那个人?这一切来得这样突然又美妙得太过虚幻。 “笙笙快看,安安会爬了。” “安安,到爸爸这来。” “笙笙,安安又哭闹着找妈妈了,我也哄不好……” “安安,叫爸爸。” …… 江笙看着远处正举着安安去够高处凌霄花的荆郁,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年,记忆中那个人桀骜偏执狠厉无情的男人好像一步一步慢慢磨平了身上所有的棱角,在她与孩子面前的好像只是位付出一起的慈爱父亲和看似可以无限对她让步的好伴侣。 但她还不至于蠢到再次被表象蒙骗,凶猛的老虎暂时收敛锋芒不代表他真的就脱胎换骨基因突变成了温顺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