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理。
她怕冷,然后她就穿长裤上课了。
校长,那个老太大,对于这件柬情不太高兴。
但是蔡小姐是独立的,她又不走来走去。
她只坐在地理房里,又不妨碍人。
校长想了又想,老太太并不过份专制。
如果一个教师样样都好,只不过爱在冬天穿长裤上课,还是随她去吧。
蔡小姐穿长裤的时候,才穿靴子。
当她坐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看得见。
象她所有其它的东西一样,靴子很干净。
我很喜欢看到她,只是喜欢,这半年来,我便是如此度过的,我的行为象个傻子。
玛丽说:"你以前不容欢地理的,老天。"
玛丽认为我是讨好美美,全班功课最好的女生。
玛丽很愤怒,她不喜欢欢美美,因为美美骄傲。
事实上我连美美脸长脸短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她,她只是个插班生罢了。
但是玛丽说我一定是迷她脸上的那颗痣。
我又叫玛丽去跳楼。她发狂似的哭了。
我想我不该常常叫她跳楼去,我道了歉。
我真的不喜欢美美。我告诉她,这是事实。
她又开心了。玛丽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她不是爱上了我。十六岁的女孩子肯为任何东西妒忌。
即使我是她的兄弟,她还是会妒忌的。
玛丽不可爱。但是玛丽是一个好朋友。
我不愿意得罪她。这年头好朋友是难找的。
所以玛丽真是一年比一年放肆起来了。
这真叫我吃不消,她变得这样霸道。
她又开始控制我的生活,她才十六岁。
谁娶她做老婆,真是倒霉,这些女孩子。
现在想起来,凡是娶老竖的男人,都倒霉。
老婆到底有什么用?男人需要的是女朋友。
我每个时期只需要一个女朋友就够了。
但是这个女朋友很重要,即使她象玛丽,也无所谓。
玛丽的家也不错,玛丽的功课很过得去。
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她的算术不太好。
这就是她妒忌美美的原因?女孩子可以为任何东西妒忌得吃不下饭,我真不了解。
当然蔡小姐是与她们不同的。蔡小姐是女人。
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当然与这些不同。
蔡小姐是悠闲的、自然的,她充分享受生命,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已经过了胡涂的时期。
我实在羡慕她,活过了我们那个年纪。
至于我,我根本不知道几时才会到廿六岁。
三千多天。太受苦了。
如果一下子可以长大,不失为最好的梦想。
更好的梦想是蔡小姐可以停止不动的等我。
我奇怪过了十年,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希望我的喉核可以缩进去一点,使我细长的脖子较为美观,我又希望我不要再继续长高,因为篮球班已经使我高到六尺一寸了。
总而言之,使我害怕的事情很多。
我奇怪蔡小姐以前那些日子是怎样过的。
她象玛丽,还是美美,真是费人猜疑。
她有男朋友,怎么样的男朋友?
不是一个弱质书生,我希望,我也恨体育健将。一个男人必须要兼两者之长。
她的男朋友,我希望不是一个地理教员。
玛丽她们女孩子知道很多数员的秘密。
她们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出来的。
我没有法子,如果要知道消息,最好从玛丽身上着手。
当然我一定要装得很不经意。
"我们学校有五个女教员,两个结了婚,"我说;"一个老处女,一个在进行中,-个没有男朋友。"
不出我所料,玛丽问:"谁没有男朋友?"
"让我想……对了,蔡小姐!"我说。
"她?"
玛顺呶呶嘴,忽然之间一句话都没有了。
"怎么样?不是吗?"我问她。
"也许。"玛丽隔了半晌,把头点了一点。
"也许是什么意思"我问玛丽,"从来没有见过他。"
"是的!从来没有见过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她的男朋友。"玛丽承认。
"那就行了。"我高兴的说。
如果连玛丽都不知道蔡小姐有男朋友,那么她就是没有。
玛丽的消息太灵通了,她不会不知道的。
蔡小姐没有男朋友。这使我高兴。
她没有男朋友?为什么没有?男人的眼睛都睡了?
她那么可爱。可爱的女人都有男朋友。
我的疑心又回来。玛丽的消息也许很糟。
要不就是蔡小姐保密功夫做得十全十美。
我不可以走上去问:"蔡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所以我只好猜测一番,把痛苦埋在心窝里。
(有时候流行曲的句子,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爱上一个人而不让她知道,已经不容易,不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更不容易。
我尽量避免用"单恋"这两个字。
在这几个月里,我也有个机会与她说话。
我的心没有跳,我的神经不紧张,但是我尴尬。
我没有说自己要说的话,她问我什么,我答什么。
学生与教师的关系就是这样子。
她问我前一任教师教到那一个程度。
我把教过的科目都列出来给她看。
"很好很好。"她说。
她稍微皱着眉头,正眼都没有看我一下。
然后她看见我还站在地身边,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她的笑容象阳光。"你可以回去了。"她说。
我感到快乐。于是我回课室去。
如果她有机会与我好好的谈一谈,她会发觉,我不是一个太闷的男人。
照情形来看,我们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她的声音显得更明确。那是很普通的声音。
不过听在耳朵里舒服。唉。
但是我的机会终于来了,谢谢天。
那一日,我在操场上练球,迟了半小时回家。
当我穿著背心走回课室的时候,看见她。
"蔡小姐。"我说。
她向我点点头,走到走廊去,大声叫校役的名字,
"什么事?"我傻傻的问:"他在宿舍里。"
"我还是去找他的好。"她说:"我走不了。"
"干嘛走不了?"我还是问得很笨。
"我的车胎漏气。"她说:"真不幸。"
我笑。"我可以帮忙。"
"你懂得换车胎吗?"她偷偷地看我一眼。
她真象一个小女孩子,很不相信我。
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在课室外面与她讲过话。
忽然之间我的胆子大了起来,我笑。
"我可以一试。"我说:"你有没有备用的车胎?"
"备用的!"她吃惊的问。
"在行李箱里。"我作一个手势。
老天,她是一个好的地理教师,但是她实在对汽车一窍不通。
"是是……"她说:"好象有一个在那里。"
"好,我们去吧。"
我们到了学校的停车场,那辆小车子一个车轮漏了气。
我过去检查了一下,再看看她。
"行吗?"她蹲下来,"我可以叫一部出租车。"
"五分钟。"
"这么快?"她不相信,她象个多事的小女孩。
"蔡小姐,"我说;"请你坐到那边去。"
她笑笑,坐在石阶上。
我打开行李箱,把后备车轮拿出来,再取工具。
她在一边讪讪的说:"这车子不是我买的,我不知道它有什么东西。"她确然是不知道。
一定是她男朋友的车子。我想。但是我没有资格问。
我很快替她换好了车轮。我拿起那个破的对她说:"去补一补。以防下次再坏掉。"
"好的。"她点点头,"好了吗?"
"好了,你可以开车,绝对安全。"
"很幸运,你是地理优良的学生,否则的话我可不敢开车。"她先笑了。她显然很高兴。
我在一边唯唯诺诺,照规矩我们学生只好如此。
"你回去了吗?我送你回家。"蔡小姐说。
"不了。"我说:"找还要换衣服,有过一阵子。"
"我在这里等你好了,现在车子挤呢。"她坚持着。
"好的!"
我奔进去换长袖衬衫,我那双天杀的腿忽然抖了起来。
真不争气。
我只花了五分钟。我抱着我的书包,再奔过去。
她开了车门,"进来,你住在哪里?"
我说了地址。"啊,顺路呢。"她又笑了。
她有两进浓而且顺的眉毛。她很是漂亮。
风吹着她头发,她伸手拨开它们。
她开车开得很紧张,我又不可以常常看她。
我呆呆坐在车椅上。
车子很快到了家,我说了大概十声"谢谢"。
事情并不太坏。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她是我的偶像,我的希望所在,我的寄托。
她的小车开走以后,我回家去。
玛丽在等我。"我有一道算不出的代数题。"她说:"天,你
的手怎么了?真脏。"
的确是。我忘了洗手,我忘了一切。
我连忙进浴室,玛丽跟着我。
"啊上帝,"我说:"玛丽,你怎么能进男厕呢?"
"这是家里。"她说。
"家里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