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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3b1小说网 > > 西域血腥爱情故事 > 攻守之势异也
    丹砂落下一子,招待禅师,不必觥筹交错,于他而言,自在得多。今日跟随她俩的属下同他汇报,他听完,一时没有表态,禅师说:“您的棋路有了变化,防守之中蕴含进攻之意。”

    阿含暮在旁说:“只守不攻,不是对策。”

    禅师轻敲棋子:“放弃擅长的防守,采取进攻,也容易暴露弱点。”

    丹砂看天色已晚,顾虑到禅师年事已高,舟车劳顿,劝他暂时休息,改日再切磋。

    送客之后,丹砂想了一回,只能问随从:“银钱够么?”

    侍从说迦陵公子付了饭钱。阿含暮忍不住说:“得了,她们不是八九岁,是十八九岁,她能从汉朝过来,难道还不能自己过两天了?”

    丹砂默然,点了点头,示意侍从退下,他欣慰她们是朋友,彼此做伴,满城喧闹,两个姑娘一块儿玩耍,又教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有说不出来的寂寞。

    翌日送走使团,丞相腰痛发作,丹砂更加分身乏术,有点儿羡慕出去逍遥的朱嬴。送客之后,虽然有些疲倦,但心情轻松,他在阿含暮陪伴下再去找禅师对弈。

    路过寺庙门口,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退出去一看守门官吏,不由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野利语气自然:“哦,今夜我当值。”

    “你不是放假么?”

    “这假也不是非休不可。我看大家忙,就回来了。”

    丹砂无奈,暗暗叹气,她都回来了,朱嬴一个人玩不成,肯定也回宫。早知就不安排晚上会客,他只能嘱咐女官,看她有无需求。

    他俩和禅师谈话,丹砂一时分神,觉得失礼,便强自镇定,全神贯注。禅师点头:“你确实精进不少,只是要注意张弛有度,我看大夫的记录,还是要将心放宽。”

    他在典礼前按照惯例检查身体,除了评估健康,还有一样禁忌,西夜国贵族视刺青和穿孔带环为奴隶的象征。医师检查也是确定他没有此类有损国体的敏感印记。

    禅师精通医术,读过笔记以后,诚恳嘱咐调养的法子,他受教致谢。

    当晚,丹砂歇宿在殿阁,执灯上台阶,心念一动,举起烛台,回望金黄杏子压低枝头,个个肥硕饱满,一笑,杏子熟了,应该不酸涩了。

    晨起细雨霏霏,沾了水气的杏子未免生冷,他担心朱嬴贪嘴害肚疼,正寻思送礼,茫无头绪,问女官昨夜朱嬴情况如何。

    女官恭敬回答:“正要和您说,小姐至今未归。”

    他心头一跳,看到窗外雨雾濛濛,浮起疑云,便招来野利。她彻夜执勤,顾不上仪态,忍不住打哈欠。

    王君有点无奈地问:“朱嬴昨晚没回宫,去哪儿了?”

    “游戏没结束,当然藏着。”野利理所当然。

    “你们捉迷藏一两个时辰不够吗?谁会玩一夜?”丹砂微露不满,语气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一两个时辰,我怎么能找到?昨晚有了点头绪,回去慢慢考虑对策。放心,她答应过不出城,我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不缺花的。您放心。”野利大大咧咧地回话。

    好在庆典接近尾声,应酬减少,人手充沛,丹砂一面处理事务,一面让女官去查问朱嬴下落。中午传来消息,人没有出城,旅馆也没有任何入住记录,所到之处搜过了,并未找到。

    丹砂要再审野利,又想她素来刁钻,必定守口如瓶,既然弟弟也看到了,说不准有线索,马上让他入宫。

    迦陵重复了一遍侍从汇报的内容,丹砂不放心,翻来覆去盘问,孩子头都大了,央告:“哥哥,我真的吃了饭就回家了,再没见她。”

    丹砂沉默半晌:“回家?是了,说不定她去熟人家里借宿。”

    好不容易喘口气的阿含暮在家看到了侍卫长阿娜,盘问他有没有收留朱嬴。他真的无语至极,丹砂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度了,才说他能够张弛有度,现在全城搜查朱嬴,简直是失心疯。

    晚上,野利还是被抓来,丹砂问她进展如何。

    她扶着头说:“她或许去找熟人借宿,熟人的熟人也未尝不可,有可能,很有可能。”

    “我已经全部问过了。”丹砂隐隐咬牙,“麻烦你再好好想想。”

    “王君高明!我一时没有想到别的可能,失算!失算!”野利鼓掌喝彩,见他眼神不善,支吾道,“还有两天呢,总有蛛丝马迹的,她不会凭空消失,对不对?”

    丹砂靠在椅子上,心知指望不上她,不如回寝宫问问。

    侍女的头领集合所有接触朱嬴的侍从,供他询问,他追溯庆典前的光景,竟然毫无端倪,一切顺利,这种顺利令他心内焦躁。周遭一草一木,一簪一珥,留着朱嬴的气息,但是又时时刻刻提醒他无法忍受的事实,她失踪了。

    他辗转反侧,索性又去了精舍,祈祷到天明。

    许是感动了佛祖,女官告诉他昨晚有人看到朱嬴了,她们已经问清楚始末,并且呈上笔录。

    丹砂问:“昨晚怎么不说?”

    “哦,是个孩子,不知宫里在找小姐。今早晓得消息就来了。”女官忙和他解释。

    他仔细看记录,目击者证实朱嬴神情自如,面无病容,身无伤痕,衣服整洁,闲聊片刻后告辞。

    他眼前浮现日思夜想的笑靥,眉头顿时松开,露出微笑,抚摩手腕上的绳结。

    女官说已派人去周围询问小姐的下落,见面地点有几户人家和商铺,大约会有别的线索。

    丹砂再三看了记录——仿佛是朱嬴给他的情书:“我要见这个证人,他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女官迟疑了一下,说:“小孩子粗枝大叶,反复询问,也不过寥寥数语,都已经写给您了。”

    “见过她的人怎么会只有寥寥数语?”

    他来到殿阁,一个陌生的惨绿少年等候着,拘谨地向他行礼。

    丹砂看少年比迦陵还长两三岁,说成小孩子实在勉强。奇怪,朱嬴为什么和他说话,他们认识吗?

    他沉吟不语,少年也好奇偷看王君,两厢沉默。女官小声嘱咐少年:“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要隐瞒。”

    “哦、哦,知道了。”孩子磕磕巴巴。

    “孩子,你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我很感谢你。”丹砂和蔼地说。

    少年听到夸奖,喜得脸都红了。野利左看右看,恍然大悟,认出小家伙是朱嬴的爱慕者,当年为了搭讪,在城门进进出出,弄巧成拙,惹得她勃然大怒。阿含暮觑见她笑得不怀好意,心知有点不妙。

    丹砂问:“小姐怎么和你碰面?”

    “噢,我在路上走着,她说了声‘诶’,我回头就看见她了。”少年顿了一下,腼腆地说,脸色眷恋,仿佛还陶醉于不期而遇的惊喜。

    “她为什么不称呼你的名字?你们不熟悉吗?”丹砂抛开她的下落不问,反而试探起来。

    “呃、呃,她可能忘了。”少年期期艾艾回答。

    “你们交情如何?是好朋友?一般朋友?还是点头之交?”丹砂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要看透什么秘密,不动声色审问。

    “这个想请教您,神交算哪一种?”少年浑然不觉他绵里藏针,毕恭毕敬询问。

    丹砂点了一下头,和煦微笑,声音深远:“算你单相思。”

    “哦,嗯,原来如此。”少年豁然开朗,憨笑着领教。

    “你们见面的时候她穿什么衣服?”阿含暮试图将言归正传,出声询问。

    “她穿什么都好看!”少年得意抢答,“她走到我身边,我浑身都是热乎乎的,感觉快要融化了。”

    丹砂忍耐着妒火,微笑问:“你们道别之后,她往哪个方向离开?”

    “我没看清!我当时要晕过去了,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头好晕,缓了一阵子才回家。”少年沉浸在憧憬和遗憾中。

    丹砂不由得可怜这孩子,他正式和朱嬴见面那晚,两人同坐一车,着实柔情蜜意,耳鬓厮磨。

    野利看王君的神情,俨然又在浮想联翩,心中嗤笑,问少年:“你知道我们找人,为什么迟迟不来,你要是抓住她,我们不就完事啦?”

    这句话说中了丹砂的心思,他也望向少年,少年挺起胸膛:“她不想让你们找到必有她的道理,我、我肯定要帮她。”

    “朱嬴和长史游戏罢了,你替我们指路,我们自然谢你。”丹砂双手交迭,若无其事地说。

    “王君大人为什么一起找呢?”少年奇怪地问。

    阿含暮抢着说:“好了,王君的事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他看了一眼丹砂,暗示你不会觉得说自己害相思病这种理由很光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