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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幻烟扭头看向段十四,被拆穿了心思也觉得恼,只是有些意外。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拓跋娇会把段十四放在心底那么深的位置,现在看来,这个人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因为我有一颗玲珑心!”段十四指着自己的胸口。

    裴幻烟睨着段十四的胸口,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她现在只想把这颗心挖出来,也想着把它挖出来的那一天!惊觉到自己的这个念头,裴幻烟再次苦笑!她知道自己变态了,从那天在天也城见到遍地的碎尸残体,见到混身浴血的拓跋娇后,她就变态了。

    “你刚才不该对娇儿说那些!”裴幻烟低声说道,声音低沉得如同幽怨的诉说。

    “可我必须说,所有人都在做着同一个梦,至少该有一个人清醒着,给一巴掌,不然这个天下就会被毁了。”段十四说,“所以我必须说,哪怕明知道说了会被你或者是楚玄歌处理掉也必须说。”

    “你是一个心里装着天下的好人!”裴幻烟说。现在,她能明白几分为什么拓跋娇会爱上他了。“可是,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们都不是。”

    “娇儿是!”段十四依然含笑。

    “或许吧!”裴幻烟轻喃一声,朝帐篷的帘门口走去,待她走到帘门前的时候,突然见到帘子似被轻风吹开,跟着就见到白光一闪,裴幻烟便从帘门口消失了。

    段十四看着裴幻烟离开的地方,望了很久,才重重地吐出口气。他不知道裴幻烟把楚玄歌的另一面学了多少,但他知道她至少把楚玄歌的轻功学了十层十。他第一次见到这门轻功是在他三岁的时候,那一天楚玄歌杀光了他的全家,楚玄歌看他年幼,以为他不会记得,饶了他。他坐在血泊中,看着楚玄歌用这门轻功离开。可是他记下了,他记下了楚玄歌,记下了这门轻功,也记下楚玄歌杀他们全家的原因。楚玄歌在和玉珑郡主下棋的时候,她的母亲随侍在侧,知道了这个秘密并且告诉了他爹。

    裴幻烟赶回望城,刚好见到拓跋娇策马奔回城主府,冲入大殿。她晚拓跋娇一步踏进大殿,便见到拓跋娇突然伏在桌子边“哇”地一声喷出口鲜血!裴幻烟晃到拓跋娇的身边,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再传功替她调息。

    “不要你管!”拓跋娇一把推开裴幻烟,“滚出去!出去,我拓跋娇不需要你们对我好,我不需要!”她愤怒地吼,“我虚伪、我奸诈,我不可一自,我欺世盗……哇——”又一口鲜喷出来。

    “你还要不要性命!”裴幻烟低声喝叱。“你管人家说什么?人家存心说那些话来气你,你就这么听话地让他气得吐血!拓跋家的人,何时这么窝囊过!”

    “你——”拓跋娇更气,喘着气指着裴幻烟,“连你也气我——”头一黑,往地上栽去,幸好被裴幻烟扶住,才没有摔地上。

    裴幻烟把她往扶到椅子上,冷冷地瞪了眼屋外看热闹的人,吓得那些人立即躲开了。她垂下头,搂着拓跋娇,柔声劝道,“不是气你,只是恼你何苦跟他那样的人计较,还伤了自己。”她微微浮了浮嘴角,低声问,“是谁刚才说要纵横这山河做一个治世明君来的?”

    “你跟踪我?”拓跋娇抬起头,震惊地惊着裴幻烟问。神情里有着狼狈、愤怒、还隐隐有一种被裴幻烟欺骗的感觉。

    “你一个人往人家的阵营跑,不跟着你我不放心。”裴幻烟低着头低声说,“知道你恼,所以刚才没出现!”她垂下头,“行了,你要怒要迁怨,我也认了。”

    看到她这乖巧柔顺好欺样儿,若换成平时拓跋娇一定要调戏一翻,可此刻哪有此心情,不过心里的怒焰倒也消了几分,闷坐在那里不吭声。

    裴幻烟见她发呆,趁机将掌心贴在她的背后替她推宫活血。这小祖宗的伤还没好全,再这样子大动肝火,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幻烟,你说段十四说的是不是对的?”拓跋娇若有所思地问。“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坏?”

    “你觉得呢?”裴幻烟不答反问。

    “我承认,我对你们好是存了点点那样的心思,可是……可是我还是想着大家好的,我是喜欢四姐啊,我是喜欢护着四姐也喜欢四姐护着我,我也拼了命地护着天也城,那是外公留给我的我得保住它也没错啊,可……可为什么在十四那里就成了错的了?而且,他还骂得那么的有理?”拓跋娇皱着眉头,“我发给老百姓大米粮食,老百姓都很开心啊,他们吃好穿好,跟着我过好日子,跟着我去打仗让别人也跟着我过好日子,然后大家也都喜欢跟着我我,说我好,这也没错啊?最多……最多……就算是用商人的眼光来说,这也算是我和他们互惠互利,对谁都没有坏处的,他……那段十四为什么这样子说我?”

    裴幻烟皱了皱眉,低低叹了口气,把拓跋娇搂在怀里,心里泛疼,眼里也涌出泪花子来。“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人心本来就是难测的。很多人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到底说那些话的目的和私心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你若是都去想和猜,岂不受累!”拓跋娇没有错,错的是她不该是拓跋娇。

    “可我就是不明白不服段十四这样子说我!”拓跋娇愤怒地起身。“我明明没有错!”她站起来,在大殿中来回跺着步子,又细细地把段十四的话从头到尾想了遍,想起他说天也城,说她外公留给她的天也城的人都快死绝了。她的心一揪,这件事情她承认!可是,如果能避免,她也不想,人家来打他们,她不可能不还手,不是她拓跋娇带着他们去送死的!可……可他们的的确确是在她的带领下战死的!拓跋娇越想越乱,有些理不清了,她烦燥地扯了扯头发,把一头束得好好的青丝全给扯乱了。

    “娇儿!”裴幻烟叫住她,“你还是先冷静下来再慢慢回头想吧,人在脑子混乱的时候不容易想清楚事情的。”

    拓跋娇点了点头,站在殿中,微微皱着眉头。她觉得段十四有些话说得在理,她也觉得自己没错,可为什么这扯到一块儿就是不对呢?她又想了很久,回头问裴幻烟,“裴姐姐,我是不是不该怪十四伤我?如果当初不是我先举剑刺他,他也不会伤我的?对不对?”

    裴幻烟站起来,走到拓跋娇的面前,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放在胸前,说,“娇儿,如果是别人,他没有不对。可在那时候,他是你喜欢的人,你也是他喜欢的人,他就错了。他可以避开,可以让你刺伤,就是不能伤你。因为,爱一个人,就得用生命保她周全,而不是伤她!”

    拓跋娇皱着眉头,“我也爱他,可是我却举剑要砍他,我也有错,对不对?我也爱他,我也该保全周全的,不是吗?”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在心里纠葛了这么久,一直想着段十四负了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先负段十四。

    第七十七章

    裴幻烟默然以对,无法回答拓跋娇的问题。她静静地望着拓跋娇,替她觉得心疼。姑姑,把娇儿推上帝位是对的吗?娇儿有纵横天下的气魄,有那傲视天下的气势,有那笼络人心的手段,有那领兵作战的悍劲,可……可她却不懂那大是大非!

    裴幻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自己能教她大是大非吗?自己都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明知道有些事情是错,可还是任由它错下去。在天下人和拓跋娇之间,她只会选择拓跋娇奇qisuu.书,她宁肯屠尽天下人,害死天下人,也不愿意让拓跋娇损伤一分。可娇儿的心是向善的,她懂得如何让百姓过好日子,懂得如何让大家过得好,懂得如何与百姓互惠互利,如何双盈。毕竟,她曾经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不是吗?

    裴幻烟合上掌心,放于袖子里,她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也是段十四多虑了。她相信拓跋娇能做一个好皇帝,至少是一个不会让自己的百姓受委屈的好皇帝,因为拓跋娇就不是一个能受得了委屈的主!呵呵,谁又说娇儿不懂大是大非,她懂得让百姓过好日子懂得与黎民百姓互惠互利便是懂得了世界上最大的是非。

    “传令!”拓跋娇朗声高喊,惊醒了尚在沉思中的裴幻烟。

    “末将在!”值更令官踏入而入,恭敬地跪于殿中。

    “派使者前去黑翼军找段十四和段子奕,与他商议进城的事情。”拓跋娇抬起眸子,眼眸里一片清亮。她要做那天下之主,她容得了天下人,就不怕容不下黑翼军,就不怕容不下他赵子奕,更不怕容不下段十四。

    “得令!”

    “告诉黑翼军的人,谁为帝谁为尊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还得天下太平!”拓跋娇朗声说,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那……城主,派哪位使者前去?”那令官抬起头面有难色的问。

    拓跋娇怔了下,一想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自己去!”当下令人正式准备仪仗,领着人浩浩荡荡、有模有样地往对面大营走去。

    于是,对面大营的人睁着大眼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位刚被他们段军师气走的城主又一脸没事般的回来了!一时间,个个啧啧称奇,都在私下里说,这样的一位主儿,要么就是脸皮特别厚,要么就是胸怀特别大。

    裴幻烟站在城头上,看着拓跋娇进入了对面的大营,看着双方人马在大营前谈论,再看到段十四和段子奕领着手下所有的俯首称臣。事情的变化之快有些出忽她的意外,她没有想到拓跋娇会突然说出那句谁为帝为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还天下一片太平!娇儿这么快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