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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真是倒霉得紧。”胜南苦笑摇头。

    陆怡道:“对了,你知这人是谁么?他是九分天下里面的玉面小白龙杨宋贤!”

    胜南一怔,轻声道:“这么巧……”

    陆怡听出他语气有异,疑道:“你认得他么?”

    胜南无奈点头,陆怡一怔:“你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么?你古道热肠,会倾听别人,所以会成为很多人的朋友甚至知己,可是你的内心,却不允许别人窥探走进。”

    胜南浅笑,似乎对这评价不甚排斥:“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应当都是环境所致……”

    陆怡略带遗憾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义军因为太注重身份埋没了不少人才。或许,薛无情说江湖再也挖掘不出人才根源就在这里。”胜南笑道:“不过,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只要执著,拼搏,坚定自己抗金的信念,总会被别人记得。”

    陆怡一怔,微笑道:“我有预感,你武功那么高强,定然会出人头地。其实我也有一个梦想,想要像林念昔那样小小年纪登上颠峰,她的一切,都被预算好了。”

    胜南奇道:“江湖上传言,她和林楚江前辈的儿子林阡是未婚夫妻,这是真的么?为什么?”

    陆怡脸一红:“你没有听说过江山刀剑缘的传说么?拥有饮恨刀的男子要娶拥有惜音剑的女子做妻子,上一代是林楚江和云蓝,这一代,轮到林念昔和林阡啦,他们二人还真默契,武林前50名里凡是和金人密切来往的一半被林念昔杀了,另一半是林阡杀的,像事先约好了一般,但是两人压根儿没有商量过。”

    陆怡叹了口气续道:“整个江湖里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对夫妻,十几岁扬名立腕,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三足鼎立里面,集神话与现实为一体的只有徐辕一个。对林阡、林念昔只有羡慕的份,对徐辕,除了景仰还是景仰。”

    胜南一愣:“他们三人真如传说般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么?”

    夜晚投宿,陆怡胜南住在隔壁,冬天快要来临,大理依旧温暖,胜南展转反复,难以入睡,起来推窗四望,微吟“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聆听环境的静谧悠然,突然马厩处传来琐碎之音,凝神一瞧,果真有个黑影鬼鬼祟祟溜出了马厩,胜南不能确定,心念一动:跟踪我们2人的又多了一路。

    “什么叫查不出他任何底细!你们这群废物跟踪他这么久,竟然一点破绽都看不透,主公真是白白养活了你们,一个个尽是饭桶!”阴月下,连空气都酥软,站在一群人中央的黑衣汉子大发脾气,却被身旁悠然坐着的老者拦住,虽然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拦的。

    “主公不能怀疑咱们捞月教的能力,江湖上混了这许久,什么风雨都见识过,什么奇人都碰见过,怎能一时失败便全盘否定?”

    老者依旧不动声色,什么也没有表态,黑衣汉子沉不住气:“若不是见你捞月教在江湖上名声足脚跟稳相识满天下,也不会派你去跟踪那小子!”

    捞月教教主略带为难地看了老者一眼:“主公,恕属下无能,那个人的武功路数和弱点属下无法看透!”

    老者这才“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向一,我记得,你还从来没有说过如此丧气的话。”

    向一低下头去:“他掩饰得太周全,这么多天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江湖经验很是老到,至于他的身世背景,泰安那边几乎没有任何传闻有关于他!”

    “无名却成了狠角?”老者微笑着若有所思:“暗沙,你可有收获么?”

    向一一怔,月光将暗沙的影子投射在地拉得很是狭长,此人一至,捞月教众人全都战战兢兢,退后数步,惟有向一怒目相送,提剑上前,老者手指一弹,向一剑未出鞘已被迫收手,暗沙从天而降,嘲讽地笑着,向一怒火中烧:“主公!为何主公请捞月教还要再请含沙派!”

    捞月教与含沙派是金国组织中最著名最顶尖的两大势力,规模地域分庭抗礼,堪称绝对。无巧不成书,两者又均以调查情报,跟踪线索蜚声关内外,当年宋人潜伏于金国的细作,文有郑拓风,武有孙长林,金人畏之,金廷忧之,心腹大患,难以剿除,却身死捞月教与含沙派之手,虽言若此,江湖上将这二者相提并论之人远远少于将二者一较高下之众。如此一来向一和暗沙明争锋暗较劲,谁也让不了谁,数年内负势竞上,鲜有断不了的案子。

    暗沙冷笑:“莫非向教主认为此人不棘手么?”

    向一傲然:“棘手之物,更要除之而后快!”

    老者兴致更高:“暗沙也觉得此人棘手?”

    暗沙叹了口气,点头:“数年来暗沙只有跟踪4个人没有成功过,这个林胜南,越没有来头越是来头不小,至今为止,暗沙只知道他擅长双手使剑,其余,一无所知。”向一长吁一口气。

    老者满足地笑起来:“能让你二人束手无策,能阻碍柳峻暗杀谈孟亭,还能一人应敌池乔木,这个小子,我越来越手痒了。”

    “薛前辈早年已然宣称封剑,莫非要打破誓言?”黑衣汉子听出话外音来。

    老者似乎没有听见他:“他不但有弱点,而且会有致命弱点!”他面露凶光,恶狠狠地说。

    夜景怡人。

    胜南早就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细碎轻悠而不诡秘,如信步闲游,可是这样一个独特夜晚,他不相信。

    有的时候,没有破绽就是一种破绽,胜南听的清楚,这个人的步子,半个时辰也没离开过他身边。

    薛无情很久没有亲自出手了,他跟着林胜南在客栈花园里赏游了一圈,甚至故意放重了响动以迷惑他,这一切,并未阻止林胜南保持他一贯速度。

    猜不透,断不定。

    一阵迷雾散开,松枝乱,纤长却无力地垂影在地,浅灰色,比水月都皎洁。

    林胜南忽然停下被身旁一枝颜色异常的木芙蓉所吸引,他刚开始侧过身来,薛无情比他更迅捷地转换方向背道而去。

    胜南当然没有迟疑,放弃了前行转身跟随。

    风吹得很烈,陆怡虽无心事却辗转反侧,睡不踏实。这里已经是宋国与大理交界之处,希望临去不要出现任何差池。

    “阁下跟踪在下已经很久了,不嫌累么?”薛无情和林胜南对面交锋,气氛近乎温馨——在如此惬意的温暖冬夜。”

    胜南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不惜挑明:“究竟是在下在跟踪阁下,还是阁下在跟踪在下?”

    薛无情略带深意地一笑:“难道阁下在后在下在前也是在下跟着阁下不成?”

    胜南摇摇头,浅笑:“心有此意,何须问在前在后?”

    无情一怔:“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会隐瞒。在下今日前来,实是想要与少侠切磋几招,便不虚此行。”

    “可惜阁下依旧在隐瞒。”

    无情面不改色,心却为之一震:这小子,绝对不会简单。

    续听胜南说道:“阁下派遣两路人马日夜不停地监视在下,究竟有何企图?若是找双刀,找偏了路,若是寻黑道会,寻错了仇。”

    无情心里不免“咯噔”一声:“什么两路人马?”

    “那两路人马虽是金国一东一西,却偏偏都甘心做阁下的棋子。阁下故弄玄虚,兵分两路,实在多余。”

    无情冷冷道:“你知道的还真多。”

    “不知向一和石暗沙有没有查探出我的身份和来历?”林胜南话音一落,证明两路人马全军覆没,无情听出端倪:此人来历果真不清不楚,也许,他和徐辕一样,是短刀谷安插在大金的奸细。心念一动:“只怕你藏得了身份来历,藏不了招式弱点,老夫到很想见识见识,你这有实无名的刀,究竟是个什么刀!”

    胜南坦然地笑,知晓他真正的用意:“刀在我身,随时等着阁下来拔!”

    陆怡刚入梦境,随即惊醒,惺忪间听见窗外敲更之声,三更了。

    薛无情双掌互搏,从掌心骤然合出一条火龙,那火龙穿行空中,即刻自身散断为数截,形如念珠,速敌飞星,火心暗透惑人之光,尾焰填于虚空之处,越前越离越模糊,分不明是内力是硝火,恍惚间,寂寥灰飞湮灭,火星遥及之际,风中热浪起伏,落叶蒸腾炸裂,凌人驭物之盛气,炙热地燃烧向胜南的手臂,直线止处,火弧迅落,传灿烂于秋月,寄辉煌于凉风,光突黯,一招毕,最难决是萧瑟时。

    最奸险的一计,恰恰封于落招片刻——倾颓间,胜南保护佩刀的右手与火交错——虚虚实实,对手声东击西,虚晃一式,霎时林胜南左半身被笼罩在光亮之中,身体趋势是继续向左暴露全身,进亦是死,退亦是死,一旦中计,成千古恨,遗万年仇!

    求生之路全然封死,眼见胜南一招败北,无情眼中晃过一丝冰冷的笑,但这笑容立刻僵硬,战,并未结束——他手下第一次有人如此逃生——只看那少年临危不乱,顺手拉开身着披风,危急关头毫无惧色,借力一紧,披风挤成绳形,冲陷火簇,顷颓之间虽未能与无情抗衡,却截断了火龙通窜之道,无情力不能及,方才猖狂得势的苗头俱为死灰,无情以力控制之火束随着披风击处遁逃无影。

    不容喘息,又一道剧火飞似离弦利箭,猛若攫食疾鹰,再次以雷同手法沿不二路径侵袭,是故计重施还是别有用心?胜南虽有迷惘也不怯懦,拾得自信却无张狂,冷静判断着第二次挑衅的力量重在何方,充耳不闻一路暴鸣之声,火影愈加朦胧,愈近身,火芯愈细,晕愈广,若有若无,隐约闪烁,光圈重新压顶,火之锋芒,集日之酷辣,刃之尖利,可摧玄铁,可断流金,血色映红了万籁,万籁俱寂,同一种手段,出来的果真是另一套结果,顺势而下的再也不是令人存有疑惑的一团火焰,而是令人无法抵挡难浇难躲的两束,胜南发现甚早,亦是脱逃不得,周身被绕在埋伏之中,遭左右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