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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川宇一笑:“回去啊!”崇力涕泪又下,边哭边磕头谢他:“谢谢少爷!”又爬起来,小心翼翼捧着那鸡汤走了……

    川宇看着他瘦小的身影远去,鼻子一酸:若我有个儿子,定要好好地疼爱他……

    突然,想到些什么,是啊,假如一起成长在短刀谷里面,他和哥哥,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根本没有丝毫的亲情,却要为江湖一进一退!

    他其实,并没有承认林胜南是自己的哥哥啊,那一句“原来是你”,是自己退让,应得的报偿!

    铁了心狠了心,出了秦府,步行于河畔,听得见远处传来的歌曲,依稀是《玉树后庭花》,越讽刺,越流传的广,影响的深远,凉风习习,他看着水中清澈的月影,是啊,越藏的深的人,心里的压力就越大,可是,无人可倾诉,无处可发泄……

    秦淮河边,行人很多,在身后,不断穿梭来回,他本是站在桥边观景的,却听见身后一瞬而过的两个字,“林阡”,一擦而过,他一惊,叫了十几年的名字,林阡,已经深刻在血液里的事实,他转头,去追寻,灯火阑珊处,只留下两个醉汉的身影,他想追,却移动不了脚步,林阡,是稍纵即逝的吧……

    川宇愣在原处,林阡,说的是谁?

    人海里,那个名字,还是扣着自己的心弦,以至于吵嚷的街头,他立刻听见那两个人后来的对话——

    “唉,林胜南,真是幸运啊,本来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奸细,结果呢,当了林阡!”

    “有什么办法?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不过话说回来啊,这个林阡,比过去那个优秀些啊!”

    川宇一怔,不自觉地上前去。

    “过去那个,刀法没有现在的纯熟,虽然也还不错,可是毕竟没有他磨练得多,城府怕也没有他深!天骄的眼光不会错,我听说,天骄在人前人后都夸赞林胜南,说他日后定然会引领短刀谷走得很好。”

    “天骄都这么说了,那就对了!难怪以前林楚江把儿子藏起来,原来是担心儿子没有资格和天骄争锋,那么现在这个,是不是可以……”

    “难说啊,等他进短刀谷之后,再看!反正,天骄是更看重这一个,当然要牺牲前一个!”

    突然明白了这一切,虽然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说出口的。牺牲前一个……是,牺牲,当时,又是谁逼着自己,把手从画卷上移开,去握刀剑,当时,又是谁让自己抛开一切,为了江湖,去金国摸打滚爬?当时,自己什么都不懂,只希望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等到理想刚刚转移到抗金之上,突然他们,牺牲了自己对江湖的热爱!

    他不知怎么回到家的,推开房门,看见玉紫烟坐在屋里候他,轻声道:“娘。”

    玉紫烟欣喜地上前:“你总算回来了!川宇,你去了哪里?”

    他不知怎么问她,可是,再也不能不问:“娘,饮恨刀,究竟该给谁?”

    她没有发现他眼神中也有无助,微笑道:“你不是已经决定,让给你哥哥了么?”

    秦川宇刹那间懂了她的答案,轻声道:“让给他?所以牺牲我么?”

    玉紫烟身体一震,顿时寒了心:“不,不是这样的川宇,他是没有过上好日子,他……”

    “因为对他愧疚,所以所有的江湖中人都不肯寻求我的意见,把饮恨刀给他,可是,我只希望娘保持中立,不要这样想,不要再对他愧疚。”川宇说的时候,脸上有一种不符年龄的忧伤。

    乌衣巷。

    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燕。

    夕阳把路点缀得微红,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秦川宇叹了口气:“朝代的变迁,实在是太大了。”

    贺思远笑了笑:“堂兄觉得,今后我们国家往什么方向去?”

    秦川宇抚着旧迹:“我总是有一种预感,有生之年,我会看见宋室灭亡。”

    尉迟雪大惊,四处望了望:“秦大哥这句话怎么能说?”

    贺思远轻轻一笑:“尉迟姐姐又何必自欺欺人?”

    尉迟雪一愣,秦川宇苦笑:“南望王师又一年。”

    转过身去,贺思远看着他在夕阳下轻淡的影子,这些天,她跟随他的脚步,经过的地方,只看见秦淮河的烟月、桃叶渡的舳舻、白鹭洲的溪岛,以此体验那建康的兴衰、人世的浮沉,浏览过的风景,全都无关于江湖。

    “堂兄啊,你似乎一直在闲游建康城,走马观花地玩这生活……”贺思远说。

    “玩这生活,你用词不是很恰当,应该叫做,游戏。”川宇笑着说。

    “好,堂兄很喜欢这种生活是不是?”贺思远微笑着看向他,“建康城只剩下一个赏心亭没有玩了……”

    很喜欢这种生活?

    秦川宇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世上,最深刻的感情,不是喜欢,是怀念。”

    贺思远、尉迟雪定是没有理解他心里的念头。

    徐辕站在不远的巷弄角落,听见这句话,终于可以明白,川宇此时的孤寂,和胜南日后的顾忌,夕阳下的风有些伤人,希望,不要两败俱伤。

    饮恨刀,林阡林陌之间的空白。

    有些痛,谁都懂。

    陌.阡

    那日,阡陌之伤的伏笔

    我埋伏在哥哥的后面

    用林陌的灵魂占用了林阡的身份

    从握起饮恨刀第一刻就犯了错

    从此,在江湖沉浮

    不得不为了武林放弃自己的喜好

    焚琴

    但却在那时,明白自己被推向领袖的位置

    在金国的黑暗岁月里,支撑自己的信念

    是对江湖的热爱

    是谁在操纵?

    忽然有人告诉我,真正的林阡,得了饮恨刀

    于是由他,夺走原来属于他的一切

    瞬间,一无所有的人是谁……

    那夜,阡陌之伤的败笔

    在弟弟回来之前

    半块玉玦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从握起饮恨刀的第一刻就背了罪

    从此,在江湖飘泊

    不得不承受所有不该有的

    情淡

    却在当时,没明白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

    在金国的苦难童年里,坚定自己的立场

    不就是为了抗金,抗金,抗金?

    是谁在设局?

    突然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在意,他介怀,他很脆弱,而不是冷漠

    于是,一切开始在平静中沉沦

    刹那间,我什么都得到,又什么都失去……

    第十章多舛

    同游乌衣巷之后,尉迟雪和扶风主仆二人下了车往屋里走,梳洗了一番,尉迟雪见到院中绿树亭亭如盖,想到总角之时与傅千秋一同嬉戏之景,心中凄凉:千秋,你去了哪里?

    次日清晨,扶风随尉迟雪在花园中赏景,尉迟雪忽然见到仆人们忙着抬箱子进院子,一箱一箱甚是隆重,便叫扶风去问了。扶风询问了事情,面色惨白地转过身来,声音也颤抖着:“小……小姐……”

    尉迟雪惊道:“怎么了?”

    扶风满眼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尉迟雪眼中刹时充满了泪,狂奔进里堂,扶风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跟来,从未见她如此快速,不由得惊慌又担心,尉迟夫妇正笑呵呵地谈着事儿,见尉迟雪突然闯入,脸上均是惊疑之色。尉迟夫人笑着问:“雪儿,怎么了?”

    尉迟雪站不稳,扶风一把扶住她,两人踉踉跄跄地挪到尉迟和面前,尉迟雪眼睛一直睁大了,直盯着父亲:“爹!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尉迟和一怔:“雪儿,你越来越不懂礼节了,有像你一样质问父亲的吗?!”

    尉迟雪一把抓住他衣袖,声音也嘶哑了:“爹,我不嫁,我不嫁!”

    尉迟和大惊,将袖从她手中抽出,起身来,怒气冲冲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儿!我……我杀……”

    尉迟夫人赶紧拦住他:“老爷息怒!雪……雪儿……难得秦少爷还没有对你厌弃,不嫌你曾经有过婚约。秦、尉迟两家是门当户对的好姓!雪儿,嫁去是件好事!不会亏待你的!”

    尉迟雪连连摇头:“不……不要……”尉迟和哼了声:“难道你可以自己选择!?我告诉你,你别尽想着傅千秋了!早两年他家还很富,现在败落成如此,嫁你过去岂不是拖累了尉迟家!你也不小了,我告诉你,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你也是读三从四德烈女传长大的,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让尉迟家抹黑!”说罢甩袖而走,只留尉迟雪还站在原地,尉迟和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尉迟夫人,忙过来劝慰尉迟雪,见她的泪已似断线的珠子一直往下坠,小声道:“小雪啊,听你爹的话,趁着年轻嫁个好人家,别再想着千秋了……这么多箱聘礼,傅家拿的出来吗?听娘的话,像秦少爷条件那么好的,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月上树梢,近似玉盘。

    微风吹动,树影斑驳。

    尉迟雪站在窗前,呆呆地往窗外张望,看到的只是没有人的夜和一轮默默无语的月,喃喃道:“十三了……十三了……”

    扶风鼻子一塞:“小姐,秦家十五就来迎娶了,怎么这么快啊,这么快,他跟你都没什么感情啊……”

    尉迟雪心弦被拨起,不禁再想起傅千秋来,想起任何回忆,都潸然泪下。扶风过来牵住尉迟雪的手:“小姐,要不,咱们一走了之……”

    尉迟雪一惊,掉过头来充满希望地盯着扶风,但不一会儿,她燃起希望的眼神,渐渐暗淡:“扶……扶风,爹说的对,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名节最重要……千秋,千秋就……”扶风有些怒了:“小姐,傅少爷怎么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