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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思远一怔:“他有事,离开了建康。”

    苏杭难得地叹了口气:“好扫兴,本来还想找他叙叙旧,在建康这么多年,没发现他这么英勇的。表姐,我先走了。”说罢上了轿子。

    江南看苏杭进了轿子:“怎么管家小姐都这么无所事事?”贺思远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苏小姐一天到晚和地痞流氓一起混,你贺小姐呢,不务正业,追求仆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我喜欢阿财又怎么样?反正我追求他是追定了!”

    江南一愣,伸出手直往贺思远身后指,吹鼻子瞪眼睛,思远奇道:“怎么了?”

    转过身去,啊一声惊呼:对面,阿财面无表情地从秦府出来,贺思远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表白,立即满脸通红,双手使劲攥住裙角,不一会儿就沁出了汗,紧张地笑道:“阿财,你有事情吗?你听见了我的话?”

    但见阿财慢慢走近,终于启齿:“贺小姐,待会儿少爷要出去,不要在这边大声喧哗。”

    贺思远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转身牵马,却听阿财在背后道:“贺小姐!”

    贺思远一个激灵,回神道:“什么事?”满面的喜悦,阿财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结实的一块布来:“这里是小姐借我的买药钱和赔门钱,多年了,小姐也许不记得了,可是我还清楚记得,积攒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还给你。”

    贺思远甜蜜地一笑:“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阿财,我就是欣赏你,凡事都不亏欠别人。”

    阿财一震,浅浅一笑:“贺小姐,谢谢你的欣赏。”没有再说什么进一步的话,就回头往府里走了,江南走到贺思远身边来:“走不?”

    贺思远有些生气,立刻在原地跺脚,这是她生气的时候习惯动作,江南笑了笑:“算了,贺姐姐,不可能的,走吧!”

    贺思远生气之余,把布随手一扔,碎银子散了一地,江南忙道:“你做什么?”

    贺思远道:“他真不值得我对他这么好!”但又终觉不舍,将碎银重新聚拢了收齐。

    等这两骑渐渐远了,阿财站在门后,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听错了,定然是我听错了,对,一定不是……

    白路,带着把凤箫吟去黄天荡的事情通知给江西八怪这个任务,闷闷不乐地行至冲渑酒馆前,柳五津正好在门口,一见是故友白翼的女儿,显然是相当的高兴:“路儿,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看柳叔叔?”

    白路克制心里的郁闷,强打笑容:“除了凤箫吟那一阵风还会有什么。”

    “对了,小师妹呢?”沈延问道。

    “她和林少侠一同去了黄天荡,时间紧迫,所以来不及回来。”

    “黄天荡?”沈延一愣,“为何去黄天荡?”

    白路一笑:“不用担心,沿途那么多接应的兄弟,她又那么好的武功,不会出事!”

    沈延哈哈笑着:“我才不关心她会出事,我怕她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西江月、清平乐、满江红等师兄齐道:“正是!”

    大伙儿一边说着一边大笑不止。

    白路从那冲渑酒馆出来以后,一个人孤单地在街上游走,不时会想到今天早晨李君前提到潇湘时候脸上的表情,忽地觉得四境荒凉:“凤姐姐好是幸福,那么多人关心她,可是,我……爹不在了,君前哥也去了黄天荡……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我,让我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第二十四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白路独自上了桥去,看着桥下流水潺潺,桥上车水马龙,与她无关,整个世界一片阴霾:“爹!究竟是谁害了你!究竟是谁,我不会饶了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一拳砸在桥栏上,这时候,波中又浮现出一个人来,白路一惊,转头看见柳五津,小声道:“柳叔叔……”

    柳五津点点头:“丫头,想哭就哭吧,不要克制。”白路忍不住,泪如雨下,柳五津看他泪水决堤,轻声问:“傻丫头,你抑制在心里多久了?”

    白路不说话,只是摇头,柳五津叹了口气:“这一年真的很不好,楚江走了,纪景走了,陆凭走了,慕容兼走了,你爹也走了……这么多人,走了一大半……”

    他看着自己的上身倒影:“其实谁不孤独?我也孤独,每个人都孤独……”

    白路抽泣道:“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找到那凶手,将他千刀万剐!”

    五津拍拍她的肩:“丫头,孤独的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面对孤独,再辛苦也得撑下去,小秦淮要靠你们,才能在淮南立足称霸。”

    白路擦拭了泪水,发泄完了稍微有些平静:“是,柳叔叔,我知道啦,谢谢你安慰我,我会撑下去,会的……”

    五津看着她瘦削的面庞,可是她还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啊……她怎么承受?

    转过身来,朝秦府的方向看去:秦川宇,他为什么拒绝和我见面?他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为何这样的复杂和黑暗!?

    却说凤箫吟自从弃马行船后,在船上蹦上跳下,好不快活,胜南微笑着看她:“当心些,你不是忌水吗?应该安稳一些!”

    凤箫吟一笑,不屑道:“不会的,我控制得住,不会落水!”

    君前哼了一声:“那你这样很容易晕船!”

    凤箫吟摇头:“我不像林胜南,他是北方的,容易晕船,我又不是北边的,不怕!”

    君前蹙眉:“对了,我听过八方谣传,有人说你是太行山那边的,有人说你是高昌国的,有人说你从流求来,你究竟是哪里的?”

    凤箫吟瞪大眼睛:“看来我的名气不错,连流求都抢我这个大名人!”

    她坐下来:“我是大理的。从小就生活在点苍山下江洋道上,是江洋道的主人江洋老祖的三徒弟。”

    李君前半信半疑:“那你的真实姓名呢?叫凤箫吟?”

    “我的真名很普通,我没有父母,他们叫我三儿,后来尊称我三姑娘。大约三年前才拜了现在的师父,加入了江西八怪,叫凤箫吟这个名字。”

    林胜南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凤箫吟讲述完自己,转脸来问李君前:“二大爷,讲讲你吧,你的身世。你爹娘是谁?和小秦淮各位香主关系如何?”

    君前脸上冷如冰:“我是个弃婴,生下来还没会说话,就被爹娘遗弃了,然后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其实也不叫收养,那老爷捡了我,是到他家里做苦工去的,我懂事很早,你相不相信,一个3岁的小孩子,帮5岁的男孩换尿布?”

    凤箫吟听得义愤填膺:“什么父母!什么东西!”

    胜南注视着君前,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感受:“虽然一直没有得知身世,可我的命要好得多了,有个相依为命的母亲,虽然大家鄙视我们,说我是叛徒的儿子……”

    李君前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年幸好遇见小秦淮的英雄好汉们,授我武艺,教我做人,他们都是我的亲生父母!”

    凤箫吟道:“那你们想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君前一愣,没有说话。

    林胜南道:“我已经找到了……”

    凤箫吟自己低下头:“我很久以前就在找,可是现在有些动摇,我不也是个弃婴吗?”

    李君前道:“我没有任何依据,我也找不到,当时世事动荡得很,也许有许多原因才弃了我,一切顺其自然吧!毕竟家破人散的事情太多,一条船上,我们3个就全是了,船夫,你呢?”

    那船夫有些触动:“比起三位来,小的真是幸福!小的要好好养家!”

    凤箫吟看着两岸青色的山丘,绿叶随风摇动着,遥远的地方,好似传来一阵荒凉的排箫声,透过树看过去,树的里层还是树。

    水面初平,静如镜鉴,她默默地看着鱼儿在水中游弋,冷风拂过,一阵感慨:“忽然想起李易安的一首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李君前一笑:“现在还没有日暮,怎么会想起这首不相干的词?”

    “这是南渡之前李易安写的,当年无忧无虑,写的是游玩、嬉戏,可是南渡之后,写的却是国仇家恨……同是婉约,意境却差的很远……”

    “我懂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受了战争的苦,战争一祸害,不知要祸害多少年、多少人。”胜南轻声道,“我去过济南吊古,李易安的少年生活过得很是安逸快乐,无拘无束,却被战争害得苦了,她在丈夫去世后无依无靠,沦落到卖字画为生,实在是很可怜的……”

    “可是她留名了,难得的一个女词人啊,若没有这番经历,就没有这般成就。”君前道。回头看箫吟,她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君前一愣,递上手巾去:“怎么了?哭什么?”

    箫吟夺过手巾,狠狠地擦了,声音特别大,君前听她连擦个鼻涕都这样与众不同惊天动地,竖起大拇指来:“豪放派!豪放派!”

    箫吟一笑:“知道你那位潇湘姑娘是婉约派的!”

    君前急得脸又红到脖子根:“你又胡说什么?!”

    再行一段,凤箫吟终于因为情绪不稳定而晕船,突然间捂住嘴,似吐非吐的样子,胜南察言观色,关切道:“怎么了?”见她一脸痛苦,也知她晕船厉害,赶紧道:“船夫,停船!”

    君前亦问:“怎样?有事吗?”箫吟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脸色苍白。

    刚到岸边,箫吟就开始呕吐,那阵势真是吓人得很,胜南一边捶她背一边神情紧张地看着她:“好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