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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儿噙泪听着,云烟姐姐,其实,我也想给他幸福呢,可是我该怎么像你那样照顾他呢,我就顶着一个他未婚妻子的名号,却好像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从来不懂我说的,我好像也渐渐的、渐渐的越来越赶不上他了……

    云烟微笑看她:“不过吟儿,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窍门,他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可以一眼就看出来。”

    “什么窍门?”吟儿即刻查探。

    “他真正开心的时候,耳朵会不由自主地动,跟你们武林高手动耳朵的方法不一样。具体是怎么动,我也形容不出来,可是,真的很可爱……”云烟掩口笑。

    吟儿不解:“动耳朵?”

    “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做,是在海州即将见到玉泽姑娘那一天,他问钱掌柜玉泽的住处在哪里,钱掌柜告诉了他,他很开心,耳朵就一直在动,要知道,他在苍梧山上一次也没有过,后来我就开始留心,他平日里,的确不怎么有这个小细节。”

    “哦……所以胜南后来一直没有动过耳朵……”吟儿有些难受,想不到自己和云烟姐姐陪伴胜南那么多日子,还不如千里之外的玉泽吸引他。

    “不是,他动过一次耳朵。”云烟笑着摇头,“就是来三峡的路上,有一天在船头我们三个人聊天谈心……”

    “哪一次?怎么不记得了?”吟儿一怔。

    “就是我把脚伸进江水里去,你说我练回阳心法的那一次啊,那一次,胜南笑得很开心,我想,他可能是很向往在江上泛舟的生活呢,他以前就说过,想做一个渔夫……”

    吟儿一笑,要是他林阡真做渔夫了,我才不要他了呢……

    偏要叫蓝玉泽选择的话,蓝玉泽到宁可胜南不是林阡,而还是两年前的冬天,蓝府地窖里那个一无所有的黑衣小子,当她姐妹和他三人一起迷失在地窖深处的黑暗中时,她同时迷失在他的声音和他的世界里。

    恍惚间,从前竟如海市蜃楼。

    几个月不见面,才明白什么叫做既熟悉又陌生。

    这半年来,一旦有闲暇,他都在构思着跟她见面的时候说什么,怎么做。没有办法,世间千万人,总要有一个逼得自己机关算尽还走投无路,要小心翼翼,要咬文嚼字,要步步为营,就怕她凄然落泪,就怕她受伤误解,就怕她痛苦惆怅,所以宁可自己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告诉自己千次万次,若她理解错了,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吧,只有那样,她才能开心,她开心,那自己就强行改变这个世界又何妨。

    想先握住她的手,替她戴上那暌违主人多年的玉戒,想抱一抱她,告诉她这么多日子,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她,怕她尴尬,怕她没有想通,所以不敢见她,怕见她就是伤她,想吻她前额,用对云烟的语气来同她讲,这气息,还是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可是,不对劲,很不对劲,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明明不是难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相思久了,换作一声“最近还好吗”,不,不应该这么问候,他和她之间、竟然从寒暄起始……

    胜南恼恨这样的自己,最近还好吗,最近还好吗,他从来没有这么准备过,待看见玉泽第一眼,却冲口而出这样的一句,到她面前,就成了一个傻小子,木讷,口齿不清,含糊,又迟钝,明明有更贴切的关心可以给她,却……

    却惹她哭了……

    她为什么要哭,她情绪开始失控,她的泪水终于决堤,难道又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胜南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她一边哽咽,一边使劲地狠狠地点头,她拼命抬头想掩盖这泪水,为什么一看见他就哭,为什么一听到他问候自己就哭……

    她真想告诉他,她一直很好,除了,除了一件事,就是担心他过得不好,她真不应该,让自己心爱的男人一次次地受伤……

    “玉泽,为什么要在白帝城行走,还一个人,可知道这里不安全……”

    “我知道这里不安全,所以很怕你不安全。我想见到你,真的想见你,想对你说,我想你了,不想再到中秋了,我后悔了,我做错了,可是又怕你不想见我,就只能跟着你……”玉泽不再隐瞒,哪里可见平日里的坚强,坚冰一遇烈火,这一生竟化作无数眼泪,这语气除了对他,玉泽还可能对谁透露,胜南纵使再顽固倔强,再善于掩饰,也忍耐不住欣喜之情:“想通了,玉泽你真的想通了,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我时时刻刻都想把时间改快一些,快些到中秋,亲口对你说生辰快乐!”

    胜南欣喜的表情,让玉泽明白,这半年来,自己一直在逃避幸福,其实她离胜南再远,胜南都会停下来,转过身来等她,两年的时空距离,足可一笔勾销,玉泽想他更快乐,微笑着说:“不必再等了胜南,不该是你说,应该是我对你说:生辰快乐。”

    她低声说着,离他更近了一步。

    胜南不由得又惊又喜。

    七月十七,到真是他林胜南的生辰,是胡水灵捡到他的那天初定的生辰,也是在见到川宇和玉紫烟之前胜南暂定的生辰,这日子,没有几个人知道,并不值得庆贺,是胜南走南闯北经常忽略的日子——在遇见玉泽之前,七月十七,只提醒了胜南一件事,他是个人,他拥有自己的生日,可以在摸爬滚打的岁月里,利用这一天好好地和少有的几个兄弟喝酒畅叙一番,然后有一年是一年地过下去了此一生,有了玉泽之后,就不一样,又多了一个人记得自己的生日,又多了一个人牵挂自己的安危,自己不再是世间多余的人,而是该寻找更好的明天给她分享。

    胜南微微一笑,这古夔州现今所有的战友们,都知道林阡的生辰是九月初六,又有几个人能在七月十七祝他生日快乐!乍一得到这样的一句,来自于玉泽,压抑多日的空虚寂寞、遗憾失望全然消失,立即握住玉泽的手:“走,胜南带你去一个地方。”

    七月十七,不叫林阡,回到叫胜南的时候,所有的信仰先退避三舍。要带玉泽去一个地方,去看辽阔,去请天地山川为证,这年少轻狂时刻骨铭心的初恋情怀,又重新回来了!日后,每一天都要爱着她陪着她顺着她,每一天都要像今天这般,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15.最有幸,莫过此生,左右尽知己(3)

    江上船无路,水祸因石孽。

    “原来胜南你说的看辽阔,便是看这滟预堆恶骇天下的风景。”玉泽微微笑,挽紧了他臂弯,心里很踏实,“其实来到白帝城这么多日子,滟预堆玉泽没有少来,玉泽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都来看滟预堆的风景。”

    “玉泽也喜欢滟预堆就好。这江水再顽劣,也会被收服在滟预堆,玉泽,便在这里,我可以结束漂泊,同时拥有磅礴。”胜南感慨着,情势再险急,有玉泽作伴,此心也安。

    玉泽点点头同样欣赏这山川的雄奇险峻:“黄湍争道,在一番击石凿山之后,留一幅煎粥之景,遗一段摧岸之听,存一章叛逆之说,要论三峡首绝,莫过于此。”

    胜南为她这番话稍稍一愣,微笑着攥紧了她继续沿岸走:“玉泽,若非在蓝家的大厅里见你写的那四幅诗词,恐怕我也不会料到,你其实是心比男儿的女子,与你的容貌,毫不贴切。却偏偏就是这与众不同,吸引得我如痴如狂。”

    玉泽眼圈一红:“玉泽今生,其实也不羡他们说的超尘脱俗,只求能如云蓝柳月那般,找到能托付万世性命的男人,玉泽永远都记得,危险来时,满厅刀剑,是你最先,接下来在地窖的五日,到也希望永远找不到路出不去。”

    有时候想一想,其实玉泽和自己是同命人,都是饮恨刀世界之外的人,若是没有饮恨刀的使命,也许如今自己和玉泽早已在俗世中奔波了数年,平凡却幸福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抑或徘徊在天地间尘嚣外,做一对神仙眷侣,吟诗赋词,弹琴奏曲,日夜缭绕周围的,只是深山之中的云雾气,又抑或,还是隐居在奉节,心情悲郁无从宣泄的时候,便与她一并来赏滟预堆石摧波浪的叛逆景象,日月昏暗,唯独心下将恢弘全揽。可是耽搁了这么久的爱人,他面对她的时候,除了想道一声对不起之外,并不想就此放开他要做的大事。对饮恨刀,早就已是既恨又爱。

    “玉泽,我对这滟预堆,却是又爱又恨。”胜南叹了口气。

    “怎么?”玉泽微微一愕,从回忆中回神。

    “它的汹涌和叛逆虽令我们激赏,却真的害过多少无辜民众丧命其中。一切事物好像都皆有两面,既值得欣赏,又卷来灾难。”胜南叹了口气,玉泽也许猜不出自己说的是饮恨刀。

    “是啊,既值得欣赏,又卷来灾难……就像这容貌,也是一样。”玉泽黯然低头。

    胜南一愣,忽然停止了前行面对她站在江天背景下,此情此景,迟到了两年:“玉泽,我明白,你是‘心存大志,为貌所阻’。”

    玉泽被他看穿,面色微变,续听他怜惜说道:“可是玉泽,你要相信,你的理想,早便已是我的理想。”说的同时,他将玉戒轻轻戴在她手上,玉泽悦然点头,平静呼吸,凝眸以视,微笑相报,现在起,每时每刻,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好,今日便请这浩瀚天地为我林胜南与蓝玉泽作证,我二人生生世世相濡相守,南北西东,再不分离,此情若渝,滟预石毁!”许诺之时,江水气势赫赫,直冲胜南玉泽脚下,滟预堆兀立中流,时隐时现,这般恐怖景观,总叫人望而生畏,江山险,云水恶,历天下,唯有玉泽敢陪胜南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