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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戒指?”

    “这就奇怪了,天下间不会有第三个这样的戒指啊,兰山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吟儿纳闷不已,“这戒指,是胜南和蓝姑娘的定情信物啊。”

    众人皆是吃惊不已,蓝林二人的信物,怎么会跑去了贺兰山的手里?

    “原来是林阡哥哥的,难怪上面刻着‘林’了……”闻因哦了一声,喃喃自语。

    “也便只能等胜南回来之后,问他和玉泽了。”云烟接过吟儿手里的玉戒,“是啊,就是这一只,胜南可以用命去护着的,怎么会被他遗落呢?”

    “正巧,林兄弟和蓝姑娘回来啦!”海逐浪指着疾行而来的一骑大声说。远远看去,马上确实是一男一女,众人皆翘首以待,但等他二人渐行渐近,不免令人又蹊跷又诧异——马上少年是胜南不错,但他带来的清丽少女,并不是蓝玉泽,而是蓝家二小姐——蓝玉泓!

    吟儿的心顿生不祥之感,怎么会有这么多阴差阳错!?原来傅云邱麾下所说来贵阳城郊与胜南会面的蓝家小姐,是蓝玉泓而非蓝玉泽?那么蓝玉泽呢?她为什么又没有来?今夜这一切,都发生得好不对劲!她骤然觉得很巧合,似天意。

    云烟迷惑地远远凝视胜南,没有像从前一样走上前去。事情太反常:很明显,胜南面容里夹带着的不是失望,不是迷惘,也不是他们这般愕然,而是一种、要深入去觉察才觉察到的、无法解脱的痛苦……没有人比她云烟更了解,她深爱的男人,其实长久以来一直都摆脱不了忧郁情绪的纠缠。

    “各位没有一个看见过我姐姐吗?不可能啊……”蓝玉泓下得马来,她的眉眼和她的话,真正证实了吟儿和云烟心头的不祥,“姐夫,玉泓真的没有骗你,那天蓝家是离开了白帝城不假,可是不包括姐姐,姐姐说她要留下,她要留着等姐夫回来,她说好要跟你解释的,是真的,她没有离开,她还留在白帝城的……怎么会,不见了……”蓝玉泓悲极而泣,泪流满面,情绪失控,语无伦次。而这样的事实,于众人心头,全都是重重一击!

    她在说什么?玉泽根本没有不告而别?!这样说来,他们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想错了!

    那个在七月十八不声不响狠心离开白帝城的蓝玉泽,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她等着和胜南冰释前嫌的,她是等着的……可是,滟预堆一战结束之后,没有一个人见过她,胜南也没有等到她的解释,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日子以来竟然音讯全无?当时的白帝城,战事正历经最高潮,说安全根本就不安全!

    云烟蓦然一震,是啊,那天下午蓝玉泽与她在夔州的私下会面,说的所有话,前前后后也的确没有流露过半寸要走的意思,她虽然心性高,可是没有说过要退缩!相反,她的意思,的的确确是要留下!

    “胜南,那么,这东西,是你的,还是蓝姑娘的?”所有人沉浸在震惊之中的同时,柳五津赶紧地夺来这玉戒询问胜南。

    胜南如遭电击,猛然惊醒,冷静地从他手中接过信物,面色如常,心却战栗:“这戒指,是从哪里得来?!为什么会在这里?!”这玉戒,当然不是他自己的,玉戒的主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她蓝玉泽一个人!就算,刚刚定情之后不久她就被云蓝强行带走,就算,之后的一年多都无缘得见天各一方,就算,玉戒曾陪胜南出生入死辗转反复历经磨难,却半刻都没有第二个主人,命中注定是她的,今生今世就是应该由她独占的!所以,没有想过给第二个女子戴上,不假思索在玉戒落水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跳下,为了它妥贴他可以强制着自己求生的意念连死都不怕……终于,一切归于平静,在滟预堆的山水境,七月十七的日落前,惊喜地看见玉戒重新回到了主人手上……玉泽,戴上它,就是一生的承诺,玉泽,你要相信,你的理想,早便已是我的理想,是啊,没有记错,怎么可能记错,那天是他亲自帮她戴上的,他替她戴上的时候,她用不着说一句话,展眉微笑就是他最好的生日礼物,他也以为他们从此可以一直幸福,他也以为她不会再有感伤……可是自从那夜诀别,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只玉戒和它唯一的主人,她们一起,没有征兆地消失在他的世界……

    “快,快去把兰山找来……”柳五津一边对闻因说,一边却侧过头去,不忍心看胜南:我就知道,楚江的宿命,还会再重复一次,当年是云蓝,现今是蓝玉泽,当年云蓝虽然失踪,但是她去了天山众所周知,而蓝玉泽没有武功傍身,几个月又没有音讯,想必是凶多吉少……

    吟儿怔怔地站在云烟身后,心被震惊,情不受控——这一次的打击,不会比前两次的小。为了玉泽的改变,他可以彻夜饮酒,可以不醒不睡,可以丧失谨慎把他自身性命置之度外,为了玉泽的欺骗,他一样魂魄无主,一样自残自虐,一样把所有人都抛在脑后,而现在,玉泽是人间蒸发!是生死未卜!甚至有一种极大的可能——在庆元四年的七月,蓝玉泽就已经……殒命白帝城……

    云烟紧张地守着他,怕他站不稳,可是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不正常。他到现在为止还在盯着玉戒入神,在思虑?在回忆?在努力地抑制?他那么深爱玉泽,可是他不能流露,因为他是抗金联盟的领袖。他怎可能不心乱如麻,他却不能表现出他的心乱如麻,所以,连真性情都要拼命地匿藏……云烟的心,一阵抽痛,他太冷静,可是这样的死寂更加令她害怕,他不说话,他强制着他的悲伤不爆发,如果不爆发,就永远都好不了,永远都这样痛楚悲怆……愁入眉梢,云烟劝不了他,只能一言不发。

    如果说他在夔州的那一战让金人一败涂地,赢得了这一整个抗金联盟的辉煌和荣耀,却要以他挚爱的女人性命为代价……

    如果说他在黔西征伐的将近五月从来不败,魔军溃不成军闻风而逃、黔西根本成为了他林阡的天下,而玉泽却已经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丧生了也将近五月……

    如果说他拥有了一切最好的时光,可以满足于饮恨刀同他的相互融合恰到好处、满足于所有敌人甘拜下风见而生畏、满足于征服的一切麾下都心悦诚服可以在战时同舟共济战后谈笑风生、满足于他身边有云烟做红颜知己、有吟儿能生死与共,而玉泽,却在这场美梦最开始的时候,已经遭遇了不测,不可能看见他实现他的梦想……

    那么,夔州的奠基之战,黔西的拓荒之役,还有什么值得他骄傲的意义……

    是啊,他林阡战遍天下所向披靡,可是却连一个柔弱善良无依无靠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曾经幻想过的最好的明天,却没有来得及给这个最想分享的人看到……

    就像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是天的诅咒,不带恻隐。天想彻底抹去他和玉泽的记忆……

    是谁说过,杀戮无数,终将有报?

    又为什么,所有他该得的报应,都报给了他的女人……

    为了他梦想的命之巅,越来越高,走到陡峭,然而不料遭遇情之劫,一旦失足,粉身碎骨——

    贺兰山拾到这枚玉戒,是在七月十九的午后、她带回夔门的一只已破损不堪的小船上,船上有战争残留的一切痕迹,火攻、水淹、箭没,打斗、冲杀、撞击,都再平常不过……但与其他小船不一样的是,船上有一枚虽然沾着血污、但是以手轻拂就可以抹干净的玉戒,那光泽不夺目,却骇俗,贺兰山见到第一眼,就爱不释手。兰山本非贪财之人,只是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如此珍稀饰物,也只是归咎于女孩儿天性才据为己有,直到在黔西之后与闻因年岁相仿兴趣相投,闻因提议结义金兰,所以兰山才赠出了这份礼物。

    滟预堆,船。

    难道说,他们与金人作战的时候,玉泽也在其中吗,就被金人囚禁在某一艘小舟上,也许能够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包括他,可是却没有能力发出一声呼救,她只能艰难地看着她深爱的男人掌控着局势的发展直到他确定得胜,而她,渐渐眼前却一片模糊,直至黑暗……

    金人们有她在手上,又怎么可能不将她带出来要挟他?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当时,玉泽已经……

    他不是在胡思乱想,这一切,是最有可能的现实……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难和考验,他早已习惯了生与死从容不迫,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噩耗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承受!

    如果当时他在玉泽身旁,他一定可以帮她挡住这场劫难,一定可以的。却为什么,发生的时候还是无法见面,玉泽,当时的你,是怎样孤立无援,而我,那时的我,却因为误解正在刻意忘记你、刻意避免提起你、甚至刻意尝试去恨你?!

    “你喜欢黑夜是不是,只有那里,萤火虫最好看……”他留给玉泽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一生最决绝的一句话给最爱的人生命最后的时刻。可不可以,再从头……

    滟预堆。她当时也在滟预堆……他如果真的够爱她多过战场,他就应该知道她在滟预堆——

    “原来胜南你说的看辽阔,便是看这滟预堆恶骇天下的风景。其实来到白帝城这么多日子,滟预堆玉泽没有少来,玉泽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都来看滟预堆的风景。”她说的时候,她挽紧了他的臂,想必那时候,她为他悬着的心才真的踏实。

    滟预堆,玉泽没有少来,她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都会去滟预堆,七月十八,当她下定决心回去找他、他却带着所有人一并赴瞿塘备战而没有等她,误会还没有消除,她怎么可能心情不低落……为什么,金人偏要把兵力屯集于滟预堆,为什么,七月十八金宋双方却要在那里开战……他为什么就没有想起来,他的玉泽最有可能也去滟预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