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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子哈哈道:“对啊!耿仲谋,我八荒与你八骏先人一向和好,你怎能为两个丫头坏了两门素来交情。”

    耿仲谋却不搭话,左袖一招,呼地一声,横里便已打出,这一招叫做“忙里偷闲”,乃是他祖父千手如来所创断玉袖的精妙招数。袖劲到处,罡风直卷,凌霄子咦了一声,疾然后退,心下却寻思道:“这小子的功力倒不错,哈,也会断玉袖!”

    断玉袖在几十年前,名震湖海,凌霄子也曾在江湖上见耿鹤翔亮过,是以一看便知。他心念百转,又想道:“看这小子年不过三十才出头,却得三家武功之秘,当真不可轻敌!”

    寻思未定,耿仲谋的断玉袖已连番打出,袖影晃动间,已然织成一片袖网,陡然便朝凌霄子身上罩到,凌霄子心头一颤,本门技业随着亮出。

    八荒英雄在江湖上既久负盛名,技业自有独到之处,加以凌霄子几十年精磨功力,使将开来,自非泛泛可比了。但见当前这老头,脚下蟠龙绕步,斜刺里横跃三步,身如游鱼,便自耿仲谋的袖缘中滑了开去。

    只听得凌霄子呵呵大笑道:“妙啊!长江后浪推前浪,耿大侠少年有为,老夫正要领教领教这位集三名门精华于一身的高手!”

    跟着右手朝腰间一抄,已然把一根用精钢打成的旱烟袋抽了出来。这根旱烟袋,长不过盈尺,乃是一种小巧兵刃。

    耿仲谋一瞥这根乌光闪闪的烟管,心下微微一凛,要知使这般小兵刃的人,必是个打穴高手,八荒门打穴功夫,独步武林,与紫府门拂穴的齐名。耿仲谋哪会不知,一震过后,不由精神陡长,双袖加紧,家传断玉袖的精妙招数,便尔强攻而到。

    凌霄子呵呵一笑,手中旱烟袋一偏,在袖影如山中,已然斜斜点到,这一招叫做“樵夫问路”,八荒门的打穴数中,极其神妙,每一招都含有三个变化,全套打穴招数共计三十二招,有九十六个变化,而且每个变化都互相衔接,首尾呵成一气,十分诡异歹毒,若是武技差些火候的人,就会难逃凌霄子手底这根旱烟袋一戳之灾了。

    这招“樵夫问路”,不只来得迅捷无伦,且挟着一股上乘内劲打到,即不须给点中,只要受那冲来罡风撞着,脉穴也必受伤。耿仲谋武功庞杂精纯,功力比起当前这老头,尚要差逊一筹,哪会不知厉害,心中不由大震,紫府独步武林的迷踪步法,立刻亮开,脚下急急一个三爻六变九转,一滑步便是三式,竟在对方一股雷霆万钧的攻势下,轻轻闪过。

    凌霄子一瞥,怔了怔,心中喝采起来,寻思道:“紫府技业,万功之宗,当真不错,这小子年纪不大,造诣如许深湛,将来可了不起。”

    寻思一过,他心中又转着歹毒念头。但见他白髯飘拂,呵呵笑道:“妙啊,你能接得老夫这一招,不愧是名家之后!”

    口里说着话,手底下也不慢,掌中旱烟袋一抡,呼呼风响中,已然一招紧似一招,势如狂飙,恍若电掣,纷然朝耿仲谋攻到。

    耿仲谋身如野鹤,倏左倏右,倏上倏下,猛闪急躲,劲风呼呼,身形连晃,凌霄子手中旱烟袋虽紧,却连耿仲谋的衣角也没捞着,有时反给他那一双耀得人眼目缭乱的袖子,迫得向后倒退。

    这其间,耿仲谋心中也是有气,若是给自己的姊姊耿莹儿和先前业师唐古拉铁迫着,倒也罢了,却平空来了一个糟老头,横里插手,岂不可恨?一念及此,耿仲谋再也不只守不攻了,断玉袖一撤,双掌猛地一伸,骈指如戟,便要以打穴对打穴来对付当前大敌了。

    耿仲谋才出手,凌霄子已觉不对。他此刻手中的旱烟袋正使到一招“指天誓日”,乍见耿仲谋不避不闪,浑如未觉,只顾腾出双手,化掌为指,心知厉害,脚下急一绕步,旱烟袋自耿仲谋左肩处斜斜偏落,陡然倒后。

    这当儿,耿仲谋已然如影附形,自后逼到,两手猛地一变,易指为爪,狠狠朝着凌霄子的琵琶骨抓到。

    这招用得十分狠毒,左右门户已给耿仲谋全封死当场,只要一动,凌霄子两边琵琶骨立即粉碎。凌霄子初不料到这小子变招如此神速,功力如此了得,只急得冷汗直冒,幸亏他是个老江湖,应敌经验丰富,一急之下,左掌集全身真力,向前疾吐,硬架来爪;右手旱烟袋随身形一矮之势,斗然掷出,志在敲击对方那只伸到右边的手腕,同时双足发力一蹬,身形仰后腾起,闯开二丈开外。

    就在这刹那间,但听一声厉啸和一声惨叫,夹杂在金铁交鸣之中,凌霄子那一根百炼精钢铸成的旱烟袋已给对方指爪捏成五段;左掌也给抓了几道血痕,鲜红的血涔涔涌出。

    当前这老头,虽然逃得了性命,却已输给了耿仲谋这一招了。

    凌霄子不愧一代宗师风范,虽吃了大亏,还是镇定如恒,但见他深纳一口气,先止了掌中伤处流血,然后呵呵朗笑,叫道:“八骏分水神功,教老夫输得服啦,耿兄台,休要再迫,且听老夫一言!”

    说话一歇,耿仲谋果然止步不追,瞪着一双眼儿,紧紧盯定凌霄子,气呼呼地喝道:“老匹夫,什么话,尽管快说!”

    耿仲谋也算是武林中一个成名人物,对方既出口认输,要求勿斗,他也不好意思加以胁迫,要报师妹之仇,也得等这糟老头把话讲完再说。

    但见凌霄子笑声才歇,忽地问道:“耿大侠,老朽的技业如何?”

    这话可说得好笑,败在人家手下,还问技业如何?耿仲谋委实猜不透他话里意思,怔了一怔,皱眉道:“你是我手下败将,还问这个做甚?”

    凌霄子又是一阵敞声高笑,说道:“除了兄台神勇难以抗衡之外,在江湖上能和老夫匹敌的能有几人!”

    耿仲谋心中一亮,却嗤之以鼻,冷冷道:“凌老头,咱与你素无瓜葛,不瞒你说,要是你碰上我姊姊,或者史三娘以及唐古老贼,恐怕在十招之内,便要命丧当堂了!”

    凌霄子听了,神色不变,说道:“老朽自知微末之技,不足以当高人,但如兄台有老朽为友,对未来尊架风险,可有帮助的?”

    耿仲谋自忖道:“原来这老儿不记败落之恨,还要帮助我共抗大敌!”

    他哪会不知,大祸迫于眉睫,顷刻便要降临,如凌霄子是诚心相助,多一个朋友不算是件坏事,何况这老儿功力不弱。像赤炼人魔这般货色,他既可以网罗,何况凌霄子?

    耿仲谋正在沉吟未决之际,复听凌霄子续道:“耿兄台不必多所思量了,像老朽这般身份的人,岂会说一是二之理,不瞒耿兄台说,你是老朽生平罕遇劲敌,虽然败了,老朽却不怨恨。老朽有个怪脾气,那便是输给了谁,便与谁交个朋友,以期技业有所进益,这便叫做交友以益,耿兄台,老朽的话说得对也不对?”

    耿仲谋已渐为当前这老头的言语所惑,沉吟道:“只是你这老匹夫可恨,杀了咱一双可爱的师妹?”

    凌霄子心中奇怪,当前这青年人,口口声声,对师妹关怀备至,但以葛衣人那一双红衣女儿,年事固甚轻,且奇丑无匹,当然不可能涉及男女爱情之私,那么,这小子既与业师有杀祖父之仇,怎地却对这两个仇人的女儿如此爱惜?

    休说凌霄子对这一节百思不解,急切间,要问耿仲谋也问不了的,但见这老儿一双眼珠子转了几转,忽地笑道:“耿兄台,但请放心,令师妹虽给我的独门手法震伤,却还不会丧命,只要得我解药,其伤自会霍然而愈!”

    话声才落,只听得耿仲谋焦切地追问道:“凌老头,你这话可是当真?”

    凌霄子笑道:“老朽既推心置腹,愿与兄台论交,如何会诓骗兄台!”

    话仲谋一听师妹没有死去,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自语喃喃道;“那么,你若诚心和我做朋友,就该给我解药,救活我一双小师妹才是!”

    凌霄子道:“这个自然,兄台是老朽的朋友啦,令师妹也便变成自己人了,她们受别人的伤,老朽不知则已,知道了救得也自然要救,何况是老朽干下的罪过。唉,老朽料不到耿兄台性情如此宽厚,不念先人之恶,老朽这番倒是吃力不讨好,咎由自取了。”

    凌老头这席话,句句钻入耿仲谋的耳里,有力地打动了他的心。他反复琢磨道:“这老儿的话不错,他哪知道对紫府门一人记恨,其余都没有过节。紫府祖师遗下神功,夤缘相授于我,对我说来是有恩无仇,唐古老贼虽出紫府之门,却是不肖,残害忠义如我祖父辈,我要报杀祖父之仇,不过等于给紫府清理门户而已!”

    原来他立下大志,要毁业师唐古拉铁,除却为祖父报仇外,竟然扯到替紫府清理门户上去,因为他已认定祖父千手如来耿鹤翔是个江湖上忠义之辈,葛衣人把他害了,也便等于残害忠义了。说为紫府清理门户,倒也说得通的,只是,耿仲谋哪知道当年唐古老儿与千手如来的恩怨,却是不涉善恶的,如何能以常理来衡量呢?

    耿仲谋越想越觉得当前这老头的话有理。过得半晌。但见他举拳一合,抱拳对凌老头施下一礼,歉然道:“晚辈委实不知老丈对小子如此用心良苦,方才乍闻敝师妹罹难,不觉方寸大乱,致开罪前辈,当真罪该万死,尚盼老丈谅宥则个!”

    凌霄子乍睹耿仲谋坠入自己彀中,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回礼连连,口中道:“客气,客气,兄台与老朽既成好友,还说这个做甚?”

    又道:“耿兄台,大敌瞬眼即到,我等岂可等闲视之,客套话别提也罢,应付强敌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