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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崖相距虽有四五丈,但这玉箫郎君靠他两袖上特异功夫之助,轻身功夫实是神奇,他跃到那虬松之上,方洪心急下崖救母,竟未听出半点风声,他未落到十丈,玉箫郎君已随后跟下,他只两腿夹住古藤,两袖交相振拂,倒比方洪更是轻易。

    方洪脚落实地,舞剑照耀,那心神何等贲张,不要说他万料不到玉箫郎君会随后跟来,却因他剑芒强烈,令他顿成了身在明处,玉箫郎君却身在暗里。

    他娘啊!那身世危苦的苗金凤,果然在这谷底,赤炼人魔自莽苍山逃来,自以为他这狡兔之窟,何异深藏山腹之中,谁能发现,而且,便是当今武林高手,谁不惧那桑龙姑三分,有谁敢来!

    赤炼人魔自以为安如泰山,两三年来,他自知树敌太多,尤其是剑魔令他惴惴不安,故尔苦练赤炼毒掌,倒放松了苗金凤,现今他四个女弟子已死其三,身边只有她,他始终不死心的苗金凤。

    苗金凤怎会在数年之间白了头?在赤炼人魔日日威逼之下,她想毁容亦是不能,若不是她想与爱儿再见上一面,实是生不如死,她满头青丝,如何不白,正当紧急关头,恰巧镜湖老人寻来,赤炼人魔恼恨警惧交集,若她里应外合?当即骤下毒手,先将苗金凤震伤!

    赤炼人魔自非镜湖老人敌手,尤其在他奔雷剑下,但镜湖老人却不敢取他性命,容他逃去,他却又紧紧蹑踪!

    方洪晚了一步,而且救娘要紧,苗金凤听他声声唤娘,知是爱儿寻来,她虽已气如游丝,却好颤声唤出两声洪儿。

    那玉箫郎君听得明白,心中一动,恶念陡生,抢先擒住了苗金凤,心下连喊:“妙极,妙极。”

    苗金凤在重伤之下,半点挣扎不得。她已内脏重伤,怎能经受得起玉箫郎君倒提震抖,玉箫郎君以此逼方洪交出剑来,他心肠有如蛇蝎之毒,岂会轻易将苗金凤放下,就在他将苗金凤掷下之顷,右臂早已贯劲,劲透内脏,苗金凤登时昏了过去!

    第二十回:第一次呼唤娘

    方洪叫得声嘶力竭,他娘始终不会动弹,他眼中渐渐喷出火来,不料眼看将他娘救出魔掌之际,他娘没死在赤炼人魔手中,却被玉箫郎君……

    他倒还能轻轻将娘平放地上,但一长身,立即有如疯狂一般,向崖上扑去!

    忽听身后一人幽幽地说道:“人家已去得远了,你这娃娃活人不救,倒去白费劲。”

    那声音细若游丝,但方洪听得清清楚楚,即将前扑之势收住,回声喝问道:“是谁?”

    他喝声出口,却不禁打了个寒颤,皆因他不相信此间还会有人,哪声音而且又细又冷。

    又听同样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你瞧瞧,你娘是死了么?”

    方洪心下一动,且不管说话的是人是鬼,奔回他娘身边,伸手在她胸口一摸,果然有一丝热气。当真是他适才急痛攻心,只见她娘毫不动弹,竟以为她已死了。

    方洪又连叫了两声娘,苗金凤仍然口眼紧闭,动也不动,但已知适才那声音所说不假,他娘实是未死,既然未死,自是一时昏了过去。

    他内功已具火候,忖道:“若然娘是一时闭过气,只要推拿,即可使她回复知觉。”

    心念一动,即刻跪在她身侧,忙将呼吸调匀,运气于两掌之上。

    就在他两掌才要落下之顷,忽听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还不住手,你要她的命么?”

    方洪骇然住手,回眼疾扫,却仍不见人!

    这谷底虽然昏暗,但他在此已久,已可看五七丈去,他现下身在谷底之中,是以两边的崖壁,皆在眼底,怎么闻声而不见人。

    便是鬼魅,方洪也不会惧怕,他骇然,是因那句“你要她的命么?”他替娘推拿,难道对娘不利?

    方洪一时惶惑,心里又急,再又叫道:“你是谁,是人是鬼!”

    忽听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呸了一声,道:“好哇,老娘好心指点你,你这娃娃竟敢出口伤人。”方洪已听出那声音来自左面,似发自崖壁之中,忙道:“那么,你是人了,既然好心指点,何不现身一见。”

    哪知这么一句话,竟会令暗中那人大怒,道:“好哇,你这娃娃敢骂我,以为我不能现身么?”

    方洪奇道:“我何曾会骂你。”奇心才起,蓦听哗啦啦一声暴响,跟着当琅琅响连珠,他方听出似是铁练曳地之声,陡见一团黑影已滚到他面前!方洪怕生不测,伤了她娘,正要抱她娘躲闪,那知两臂才伸,一股劲风突然拂到,震得他身形一晃,同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你当真要她的命,给我站开!”

    方洪脚下已拿椿站稳,但心下大骇,他自葛衣人替他打通了玄关之窍,功力倍增,这人功力若非在他之上,岂会震得他立身不稳!

    同时他已看得明白,这倏忽滚来的黑影,实是个人,只因这人一身黑衣,盘着两条腿,披着齐腰的黑发,连面目也遮住了,故尔适方近身,亦仅见黑影。

    这人一再对他喝止,显然对她娘是片好意,敌意消了大半,忙躬身道:“这么说,家母并未丧命,是有救的了,还请老前辈赐助。”

    那人对他却睬也不睬,忽然身躯扭动,挪前了两尺,身后立即又哗啦啦连声响亮,方洪这才看清,原来这人身后拖着一条铁链,登时心下一动:“莫非这又是赤炼人魔囚禁的一个武林高手。”

    但继而又想:“赤炼人魔心狠手辣,一向杀人不眨眼,便对他的女弟子也下手不容情,若是这人是赤炼人魔所囚,倒大反常态,他杀了此人岂不干脆。”

    他心中在想,两眼却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而且暗暗戒备,只怕这人对他娘突下毒手。

    却听那人说道:“她内伤当真不轻,还好还好,那魔头未用毒掌。”忽见他一抬头,哼了一声,怒道:“你这娃娃要找死。”

    方洪一怔:“我只暗作戒备,怎么也瞒不过她?”忙道:“老前辈休生误会,我娘能有救么?”他听说内伤不轻,登时惶急起来。

    那人尖声细气说道:“谅你也不敢。”只见披散的乱发中,陡然有炯炯目光射出,那目光冷厉之极,方洪不由打了个寒颤。听他又在说道:“看不出,你内功倒深厚。”

    方洪忧急如焚,道:“老前辈,我知你是位武林高人,我娘若有救,请你即刻相救如何?我方洪没齿不忘大德。老前辈若有差遣,不论水里火里,我方洪必定万死不辞。”

    是方洪见这人被铁链所囚,发长齐腰,可见囚禁在此已有不少岁月,岂有不要人相助的。

    那知方洪一言才罢,那人尖声厉笑,道:“你这娃娃好大口气,敢说助我。”忽听铁链一声暴响,眼前陡然一黑,那人竟突然向他飞来!

    方洪脚下三爻六变,愕然道:“老前辈,我是好意!”他施展紫府轻功,闪身已在他娘身侧。这人喜怒太已无常,他岂能不防。

    不料这人扑来得快,退身也快,似乎见他身后铁链一弹,他身形就不但退回,而且想是那铁链的长度已到了极限,一弹之下,反而将他身形带回了一丈,但他随即向前一滚,眨眼又坐在原地。

    这一下方洪可看明白了,原来这人四肢俱废,并无手脚,心下也恍然大悟,才知他现身之后,始终在地坐着之故,但这一发现倒更令他骇然,这人无手无脚,但滚来滚去,倒比常人更快!

    却见那人也是一怔,声调突然缓和了不少,道:“你是紫府宫中之人?”

    方洪就在这眨眨眼工夫,已探手试了试他娘的鼻息,仍然毫无,忧急得无以复加,说道:“紫府宫武林圣地,小子何人,怎配列身紫府。”

    只见那人披散的长发中,目光闪了两闪,道:“你适才分明施展的是紫府迷宗,想骗我也不行。”

    方洪闻言一怔:“难道这三爻六变的步法即是紫府迷宗功夫。”随闪电般想:“现下救娘要紧,我便承认下来,免他再罗唆。”当下说道:“老前辈既已认出,又何必再问,老前辈既是好意,能救我娘,恳请前辈即刻动手相救如何?”

    说着深深施礼,那惶急之态,溢于言表。

    那人渐渐现出喜色,方洪虽看不见他的面貌,但从他声调中却可猜想得出,听他忽然自言自语,慢慢抬头,望着头顶那一线之天,道:“果然来啦,一十九年,我等了一十九年,果然等来啦!”

    “他说甚么?一十九年,难道他锁囚在此,已一十九年?”方洪才想,那人声音突然转厉,怒道:“我等了一十九年,你们为何这时才来!”

    这一声喝,更是尖锐,像把尖刀般刺入心中,方洪登时觉得眼前一黑!暗道:“不好!”忙不迭镇慑心神。同时心想:“糟啦,我冒认紫府宫中人,本是怕他罗唆,耽误救娘时刻,那知他等的竟是紫府宫人,若然他再往下问!”

    方洪正自耽心,忽听身旁传来一声轻叹,方一掉头,忽地大叫一声:“娘!娘啊!”原来那一声轻叹,是他娘突然醒过来了,他掉头之顷,恰见他娘的身躯蠕蠕而动。

    方洪忙跪下身去,将他娘扶了起来,刹那间,他心下已然明白,娘是在这人那里锐裂心神的喝声之下醒过来的,佛家的狮子吼能降魔,莫非……这是那人的甚么奇异武功。

    只见她娘两眼慢慢睁了开来,道:“是……洪儿么,娘终于能见到你了。”那声细若游丝,微弱得仅能听闻。方洪强抑悲痛,道:“娘,我一步来迟,你……你伤得重不重啊!”

    苗金凤面如淡金,双眉紧皱,显然她在强忍痛苦,道:“洪儿,你来得不迟啊,老天爷有眼,我能见上你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唉,你跪着也有这么高了,站起来,站起来,让娘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