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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那人喝道:“呸,你这娃娃哭甚么,你娘死不了。”方洪早已热泪盈眶,恨不得抱住他娘大哭一场,但知他娘被赤炼人魔震伤了内脏,现下扶着娘,也是小心翼翼。

    苗金凤忽地要挣扎着撑起身来,道:“洪儿,快谢过婆婆。”喘了口气,又说:“婆婆,恕我身受重伤,不能道谢了。”

    婆婆?原来这人是个女子!

    忽听她冷冷地道:“谁要你的谢,别婆婆妈妈的。”只见她长发飞扬,露出一张惨白得像死人的面孔来,向方洪喝道:“抱起她,跟我来。”

    苗金凤在方洪身边低声疾道:“洪儿,听婆婆的话,千万别惹恼她。”

    他娘显然对这怪妇惧怕之极,方洪心下大是恼怒,想道:“这怪妇冷酷之极,我娘和她在这谷底,不知受了她多少欺侮,不然岂会这般怕她。”但他怎敢不听娘的话,|奇-_-书^_^网|当下轻轻抱起娘来。

    陡听铁链哗琅琅一声响亮,那怪妇身躯突然飞起,直向崖下投去!正是先前方洪所见石色灰白之处。

    方洪道:“娘,这怪妇是甚么人,平日她欺侮你么?”苗金凤大骇,急道:“洪儿,快别作声,她性情果然不好,但娘要不是她,早没命了。”

    苗金凤又怕又急,几句话出口,已又喘不过气来。方洪那敢再言语,而且听他娘这么一说,敌意登时消了大半,忙抱着他娘跟了过去。才知那石色较白之处,是一块大石,有如一座石屏风一般,后面现出一个洞来,那洞竟会比外面倒更光亮。

    方洪心下大奇,只是现下那有工夫去探寻究竟,忽听那怪妇在洞中叫道:“进来。”

    方洪看了他娘一眼,苗金凤缓一口气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快进去,她没恶意。”

    她没恶意?她声色这么冷厉,会是没有恶意?

    方洪心下虽是怀疑,脚下可没停,那洞入口不见高大但不到十来步,忽见右面光芒耀眼,现出个极其高大的石室来,那怪妇人已坐在石床之上,因是明如白昼,方洪也才看得明白,那怪妇其实有手有脚,只是软若无骨。

    忽地他心中一动:“我祖师赤城山主,和她一般无二,也是四肢瘫软,怎有这么巧的?”

    苗金凤道:“洪儿,快叩见婆婆。”

    方洪虽是大不愿意,但却不愿违拗他娘,见石室左面还有一张石床,正要上前将娘放下,忽听那怪妇喝道:“谁稀罕他叩头。”

    苗金凤在方洪怀中说道:“是,婆婆。”

    她显然生怕方洪对她有忤逆之声,连连对他使眼色。

    方洪见他娘这般惧怕怪妇,心下好不恼怒,但想到娘身受重伤,现下救伤要紧,只得忍住气,抱娘走到她那石床前面。

    那怪妇一晃头将披散的头发抛到脑后,方洪就不由一怔!这怪妇虽然面白如纸,但却十分姣好,眉目如画,只是阴惨惨冷得怕人。

    她向苗金凤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还好,你进境倒快。”

    方洪不知她话意所指,但听她话音又回复了幽幽细细,显然并无恶意,只是不知该把娘放在何处。

    苗金凤轻轻一叹,道:“婆婆,要不是承你使了护心之法,今日我早死在那恶魔手中了。”

    忽见那怪妇目中奇光渐炽,突然吼了声:“张口!”苗金凤道:“多谢婆婆。”方洪陡觉面前奇热,那怪妇口中喷出一股白气,已投入苗金凤口中。

    方洪心中一动:莫非她是替娘疗伤。若然不是苗金凤说了声“多谢婆婆”,方洪必会以为她是对娘突下毒手。只见她吐出的白气突然一收,目光奇光顿减,随听她说道:“你娘内伤已治好啦,只要一个周天,即可复原,娃娃你说话要是不算话,小心,不但我随时取她性命,你这娃娃也休想活命!快将她放到石床上去。”

    方洪一心在她娘身上,她娘不但已是浑身火热,颤抖不已,而且口眼紧闭,忙将娘抱过去放在石床之上,他出自武林名门,见她娘这般情状,就知怪妇所说不错,这时才放下心来。忽然记起她适才最后的几句话,奇道:“说话不算话?我说过甚么话,我何曾对她有甚承诺?”

    要知方洪正当血气方刚之年,豪气干云,自这怪妇现身之刻起,只因他娘重伤,故尔对这怪妇的厉颜厉色,他都忍受下来,现下他心中一宽,回想到她威胁的语句,登时恼怒,哼了一声,心道:“当真我怕你不成。”

    奔雷神剑天下无敌,这数日来又连得奇遇,武功倍增,心说:“你四肢俱废,还这么凶,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娘……”

    心有不愤,自然形诸于面,那怪妇目光好生锐利,忽然干笑一声,怒道:“好哇,你骂我四肢不全,敢瞧不起我!”

    方洪一惊:“我心中所想,她怎会知道?”当下朗声说道:“大丈夫恩冤分明,你救了我娘,我自当感恩图报!虽是你四肢不全……”

    那知一言未了,陡听哗啦一声暴响,方洪只道怪妇扑来,错掌才一滑步,不料脚下一绊,登时一个踉跄。

    还幸他新传紫府轻功,脚下三爻六变,早又抢到石床前面!他是怕伤了他娘。

    方洪才拿椿站稳,一条黑影陡地飞起,已向他腰间袭到!原来是怪妇系在腰间的铁链,就知道适才绊他几乎栽倒的,亦是这铁链!

    方洪不敢离开石床,霍地一塌腰,翻掌一托,那铁练呼地一声,已自头上飞过!

    忽听那怪妇尖声冷冷一笑,喝道:“滚过来!”那铁链分明已自头上飞过去了,不料陡然腰上一紧,方洪身躯顿被弹起了落在怪妇面前!

    原来那铁链自方洪头上飞过之顷,忽地下沉,那怪妇快逾闪电般一带一弹,而且力道奇大,方洪万万不防,怎不着她道儿。

    方洪心下骇然,不单是那铁链奇诡,而是这怪妇不用手脚,显然只是腰上使劲,竟会将那铁链发挥出这般威力。

    怪妇已冷厉地说道:“你还敢轻视我四肢不全么?”

    方洪腰上好生疼痛,但他哼也不哼一声,心道:“适才不敢离开娘面前,我又手中无剑,不然……”

    那怪妇忽喝问道:“我再问你一句,你说话算不算话!我救了你娘,今后我的吩咐,你万死不辞。”

    方洪才知是这么句话,立即朗声说道:“不错,我已曾说过,只要救得我娘,不论水里火里,万死不辞,有恩不报岂是大丈夫所为,我方洪一言已出,驷马难追,绝不食言,只是在我娘复原之前,任何吩咐,在下万难从命。”

    他说得斩钉截铁,那怪妇道:“我一十九年都已等了,倒也不争这半天一日,你娘不用两个时辰,就可复原啦,嘿嘿,小娃娃,你别自恃是紫府门中人,妄想生出异心,只要你不听话,我先宰了你娘。”

    方洪听她对娘口出不逊,顿又心中恼怒,但想到这怪妇无手无脚,武功却仍高不可测,现下腰上还痛得很,他是适才不防,倒不是怕了她,而是娘未复原,投鼠忌器,心道:“我且忍耐一时,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必报,但你这怪物若敢对我娘有半点不好,我可不依。”

    当下哼了一声,两眼瞪着怪妇,退到他娘身边,那苗金凤身上已是热气蒸腾,面色也渐渐由白转红,方洪忽地心中又是一动,忖道:“这怪妇显然是以本身真气为娘疗伤,曾听爷爷说过,气源中焦,性本属阳,凝而造极,达到神化的境界,能喷如烈火,世人神乎其说,称为‘三昧真火’,莫非这怪妇的气功已达到这至高境界?”

    方洪心念一动,越是觉得不差,想她四肢俱废,任何武功皆已不能练,只有练她本身真气。

    他正想间,忽见那怪妇似侧耳在听,跟着眼中奇光陡现!

    方洪怕她突施毒手,这怪妇性情太已怪僻,喜怒大异常理,岂能不防!

    陡听哗啦啦一声暴响,怪妇身形突然飞起,直投石室门外而去,那铁链拖曳身后,当当当响个不停。

    原来她是飞身出外,方洪这才放了心,但因这次他看得明白,这怪妇虽是没有双脚,但却仍快愈飞鸟,心下更是骇然,皆因她身形飞起之时,见她只肩头一耸,便已凌空,心道:“气功到了巅峰状态,不但能吐气伤人,而且能驭气飞行,莫非她已当真能飞!”

    只听洞外铁链之声已止,跟着好半晌,未闻声息,心想:“这怪妇幸好有铁链困她在此,若她出了这深谷,必定为害江湖。”

    好半天未见她返回洞来,方洪守着他娘,也渐渐心定下来,而且那苗金凤面色也更见红润,显然那怪妇所言不假。

    他也才再又仔仔细细打量这间石室,方发觉石室顶上和四壁,大大小小嵌有数十颗明珠,因为为数甚多,光华交相折射,明如白昼,故尔骤见之下,发觉不出。

    方洪心下奇忖:“这怪妇那来这多宝珠?”就在这瞬间,骤闻轰隆隆之声自远而近,有似闷雷一般,而且越来越近,不大工夫,似觉石室也震撼起来。

    方洪不知这是甚么声响,一时有些慌乱,他本想奔出石室之外去看个究竟,但又怕有意外,现下他娘又不能动弹,而且他娘现在紧要关头,不敢移动她的身躯。

    眨眼间,那响声又一变而有似万马奔腾,宛若万千兵马,自四方八面冲来。

    方洪惊悸不已,不料那惊天动地的声响,来得快,退得也快,不到一盏茶工夫,渐渐隐去,由近而远,渐渐不再听闻。

    哪知方洪心下也渐渐平静下来,苦思这究竟是何声响,疑团未解之顷,那轰隆隆的声音又再入耳,渐渐又由远而近,瞬息之间,又似万马奔腾!